僵持了一会儿，那女孩啐了一口：“流氓。”
“喂，你要我松开你，然后被你用短刀杀掉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手上却松了一点，不再让我的手臂和她软软的胸部做亲密接触。
阿离走到我旁边，对那女孩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聊聊？”
“哼。”那女孩偏过头，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竹子，摸她胸。”阿离一脸淡漠。
“得令……诶？”我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对着女孩愤怒的目光，讪讪地又收了回来，看向阿离，“这样不好吧？”
“摸。”
“好，好吧。”我咽了口口水，盯着那对实际上远比视觉效果要有分量的胸部，慢慢地伸出了魔爪。
魔爪距离胸部越来越近，那女孩终于受不住，服软了。
“住，住手啊！”那女孩羞愤不已，“聊聊就聊聊，先放开我。”
我这才松了口气，制着那女孩回到了店里，那店员不知跑去哪了，店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于是我便带着那女孩到了书架后那个隐蔽的密室里，桌上依然摆放着刚才的那根蜡烛。
“那么，先来说说贩毒的事吧。”看着那女孩看似很老实地坐在我和阿离的对面，我严肃地开口问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给我……”
“毒品？”那女孩一脸的莫名其妙，看起来不似作伪。
“是啊，你们的组织不是贩毒的组织吗？”我瞪着眼睛看着她。
……。
好像哪里弄错了？
“等等，重新来。”我挥了挥手，扶着额头重新道，“你们组织，是做什么的？”
“是谁告诉你我们是贩毒的？”那女孩看着我，反问道。
“是校长啊。”我理所当然地答道。
“果然是那个老家伙。”那女孩有些恨恨地说道，“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校长虽然的确大我们一辈，但看起来怎么都不能说是“老家伙”吧？
又看了这女孩两眼，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便开口道：“喂，你……”
“别喂了，叫我五百里吧。”
“哦，五百里……你是校长的亲戚吗？”
五百里横了我一眼，笑了出来：“什么叫亲戚，那老东西是我爹！”
还真是微妙啊，“老东西是我爹”这个表述。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道，“校长的女儿，又是贩毒组织的成员？”
“说过了，我们不是贩毒组织，”五百里不屑地说道，“我们是正规组织。”
差点因为这一个“正规组织”笑出来，我勉力忍着问道：“所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五百里继续着不屑一顾的语气，“我看你啊，连这学校是谁开的都不知道。”
“碧蓝集团嘛。”我耸了耸肩，“我可是碧蓝集团名义上的员工啊。”
“什么？！”五百里的反应比我想象中大多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后在阿离目光的逼视下坐了回去。
“那倒是不妨跟你讲讲。”五百里的态度这才缓和下来，“你是碧蓝集团的员工，是在哪里工作的？”
“我啊，先是碧蓝号，再是夏之岛，现在也算是六艺学院的工作人员吧。”我掰着指头道，“如果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的话。”
“碧蓝号？”五百里眼睛一亮，略带着急切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啊，”我理所当然地说道，“碧蓝号在走私珍稀动物。”
五百里一脸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那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我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了。
的确是个很长的故事。
五百里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下定了决心般抬头看着我：
“你有没有怀疑过，碧蓝集团其实背后深藏着很大的阴谋？”
我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了起来——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个分叉路口。
“碧蓝集团背后藏着阴谋”这个想法，绝对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脑中了。无论是离开碧蓝号，回望船体时怀疑的目光，还是夏之岛上众多的秘密，以及最终那个仍没有尘埃落定的结局，都似乎在向我暗示着些什么。
以往的我，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似乎一直在刻意无视，逃避着这个事实。但是现在，我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碧蓝集团背后藏着阴谋。】
眼前少女平静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我这个我早已经知道的事实。
那么，六艺学院，真的如它表面上一般，只是个十分有创意的学院吗？
“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五百里看着我的表情，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现在我再告诉你一次好了，”
“碧蓝集团背后藏着阴谋。”
“嗯，所以呢？”阿离忽然出声道，似乎有深意般看了我一眼，“碧蓝集团有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五百里愣了愣：“碧蓝集团可是在犯法啊，你们不觉得应该阻止他们吗？”
“为什么要阻止？”阿离的语气有些奇怪，不像平常的她，“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就好了，有什么义务要去管那些闲事？无论怎么说，去做戳破那么大一个集团的阴谋，这种事情，也太过圣母了一点吧。”
“那，你们不好奇吗？”五百里着急了起来，“这么大的阴谋，就在你们眼皮底下，不去弄个清楚真的不难受吗？”
“这有什么难受的，奇了怪了。”阿离瞥了五百里一眼，“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何必要去多管闲事呢？”
“你……”五百里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以及，我们名义上可都是碧蓝集团的员工啊。”阿离继续道，甚至轻轻笑了起来，“身为员工，听从命令来办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应该尽到的本分吧。”
五百里沉默了，只是不出声地看着桌面上被玻璃罩罩住的，有些摇摇晃晃的烛火。
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所想的正是阿离所说的，不，应该说我“一直以来”所想的，正是阿离所说的这些——不外乎是现实，责任，使命感这样的话题。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或许是很久以前开始，坚信这些的我正慢慢地改变着。一直到此刻，我面对这样一个阿离的时候，甚至不想点头同意。
当然，我也如对面的五百里一样无法出声反驳她——因为她说的都是正确的。
但是，“正确的”真的是“好的”吗？
如果正确的不是好了，那什么才是好的，是我应该去做的呢？
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我竟什么决定都做不出来。
“好，那带我走吧。”
五百里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眼里有一丝不甘。
“如果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带我走吧，带我去见你们的校长。”
“稍等。”阿离没有继续让她说话，“先讲讲你们组织吧，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留在这个学院里的呢？”
“我是毕业了的家伙。”五百里坦然道，“我们都是。但我们与你们不同，我们在意这个学院背后的秘密，所以我们选择了留下来，经营着几家隐蔽的小店，在暗中调查六艺学院的一切。”
“目前为止有进展么？”
“坦白讲，几乎没有。”五百里很直爽地说道，“调查了一年多了，连我们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的疑点只是我们想太多……说实话，你们的出现已经对我们帮助很大了，因为你们证明了碧蓝集团的确有问题。”
“当初你们是为什么会起疑的？”阿离继续问道。
“我忘记了。”
“哈？！”我有些惊讶。
忘记了怀疑的理由，这也太扯了吧？
“是啊，忘记了。”五百里理所当然地说着莫名其妙的回答，“不记得了。”
“你好好讲清楚。”阿离说道，“从头开始讲。”
“没什么从头不从头的。”五百里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悲痛，“我和我的朋友们，忘记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
“毕业的那一天，全都忘记了。”五百里说着，忽然抬起了头，眼神坚定，“但是我们都还记得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人。”五百里苦涩地笑道，“他是我的哥哥。已经人间蒸发了，学校和政府没有留下他的记录，除了我们几个以外，所有本应该记得他的人被问到他时都一脸茫然。而最后一天见到他是正是毕业的前一天。”
“那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五百里的眼中此刻赫然有着恐惧，“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冷静点。”我赶紧道，“之后呢？”
“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不甘心，所以并没有如其它毕业生一样离开学校，而是偷偷地潜伏了下来进行调查，直到现在。”五百里冷静了些，“而如你所知，校长正是我的父亲，所以学校也一直在寻找我们。不过因为学院太大，人员太繁杂，我们联络的方式又十分隐秘，所以直到今天都还保持着隐蔽的状态。”
“是吗？倒也不算太隐秘的密语。”阿离笑了笑，然后正经问道，“你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是那种自然而然能让所有人围着他的，有领袖气质的人。”五百里提起自己的哥哥，一脸追忆，“很多嫉妒他的人，最终也成了他的同伴，而他真正的好朋友，加上我一共只有七个，也就是现在还在坚持寻找他这个组织的成员。”
“有趣。”阿离一脸沉思，然后甩了甩脑袋，正视着五百里的脸，“好了，该讲的都讲完了？”
奇怪，当我内心因为五百里的话而感到无比震惊的时候，阿离却依旧一脸平淡，仿佛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一样。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五百里耸了耸肩。
“那我叫你父亲来领你走了，你那剩下的六个朋友我就不管了，交给你父亲去找人就是。”阿离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我内心巨震，眼看着阿离掏出电话，解锁，点开拨号键盘，开始输入号码，不由得大脑一阵混乱，明知道有哪里不对，偏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该死，给我开口阻止她啊！
为什么不开口啊！
真的把校长叫来的话，这个谜题真的还有解开的那一天吗？
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五百里的哥哥是死是活，身在何处，与碧蓝集团又有什么关系，与我何干？
五百里和她这七个朋友的下场会怎么样，与我何干？
把五百里交出去，免掉一年的水电费，安安稳稳地完成任务，毕业，工作，这不是很好吗？
不是很好吗？
很好吗？
好吗？
“不，给我等等！”
我甚至能感受到，我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向了另一个角度——一个无可预测的，比原来凶险万倍的角度。
但我的预感告诉我，我不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哦？”阿离带着一脸意料之中，又有点欣慰的笑容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到我脸上，“这样不是很好吗？”
“的确很好……不，不好，啊啊，也不是不好，但是！”我内心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用力的揉着自己的脑袋，一时间思绪万千——直到阿离的双手按在我的头上。
“我很开心。”
眼前的是，我从未见过的，阿离脸上绽放出来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此处应有插图，然而作者太辣鸡没有商签，所以请自行脑补）
好美啊。
沉浸在一瞬间的冲击中，我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阿离已经站立在店门口了。
“我知道你的决定了。”背对着我，阿离一头的银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闪亮，
“告诉她吧，我等你。”
我看向脸色依旧平静，却通过她攥着衣角的手暴露了自己的紧张。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手道：“你回去吧。”
“就当我们没来过好了，校长不会知道你们在哪，就当我们没有解决这个委托好了。”
内心有些纠结，我不愿多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背对着五百里，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决定，无论之后是否会后悔，我都不愿去修改它了。
“我不感谢你。”
背后传来了五百里平静中带着希冀的声音：
“因为，有一天你会感谢我，以及今天的你自己的。”
“我等着。”我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店门，沐浴在店外的阳光里。
“说完了？”阿离站在我身边的街道边，看着鸽子从屋檐上扑棱着翅膀起飞，开口问道。
“嗯。”
“回家吧。”
“嗯。”
“如果，”慢悠悠地并排走在石板路上，阿离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问道，“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她的脸没有转向我，我并看不见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是认真还是玩笑，我此刻的确是无法分辨了。
阿离会消失吗？我从来没有想过。
“别乱说，你怎么可能消失啊，再说了……”
“如果我消失了。”阿离打断了我的话，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你绝对不准忘记我。”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绝对不准。”阿离重复了一边，侧过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了，“如果你忘了我的话，我会把意大利通心粉从你的鼻孔里面塞进去。”
呃，这是什么奇怪的惩罚方式啊。
苦笑着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今天这样一个，与往常完全不同的阿离。
阿离如果真的消失掉……
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我赶紧加快了步伐，从屋檐的阴影下走了出去。
头顶上驱走寒意的，是连日阴雨后久违的阳光。
“所以，今天还是没有收获吗？”牧月躺在沙发上问道，“我去查出来的那首歌也没有帮上忙吗？”
“很抱歉，我的推理似乎出现了问题。”阿离似乎不愿意多说，放下筷子便往房间里走去，“耽误了大家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抱歉。”
就这样把责任都自己扛下了吗？这样不太好吧？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有些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哦哦，诸位有进展了吗？”校长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玩世不恭，但在此刻的我听来——想必阿离也是一样——却是如此刺耳。
“很抱歉，你给的线索太有限了。”我从窗户中探出脑袋，大声道，“短期内很难有进展了，不需要的话，其实可以就这样结束委托的。”
自然，如果能结束委托的话，大概是这个事情最好的结局了。估计过了一周还毫无进展，校长也不会太过执着于让我们去调查吧。
“哦，没事，你们慢慢查好了。”校长从车窗中探出的脑袋一脸笑眯眯，
“总有一天，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
总觉得似乎有深意，我重复了一遍方才与五百里说过的话。
“我等着。”
校长笑了笑，伸手从额边向我敬了个礼，然后缩了回去，关上车窗离开了。
望着校长在中街上慢慢离开的车背影，我忽然深深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开始了很久很久——
并且远远还没有结束。
“园子？”沉思之间，在二楼窗口的我，忽然看到了从不该出现的方向出现的园子，自言自语了一声，伸出手想打招呼，手却猛然停顿在了半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