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

青青皱了皱眉头,坐到沙发上,

“音乐家的事,能算是犯罪吗?”

说的好,但这毫无意义。

“喂,我是认真的啊,”我皱起了眉头,在她身边坐下,“被警察抓到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抓到我再说吧。”青青端起红茶,淡淡地说道。

“我说啊,你这个人……”我一时气结,没能说出剩下的话来。

“青青姐,有头绪了吗?”

阿漓推开房间的门伸出脑袋来,往楼下问道。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青青摇了摇头,“你这样问,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嘻嘻,不愧是青青姐。”阿漓调皮地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跳下来,抱住青青的脖子道,

“驱魔是服务业,对吗?”

“那个小偷,真的是想要把钢琴偷回来吗?”

青青本来正把茶杯放回茶碟上,听到阿漓的话,手停在了半空中。

又是服务业?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魍魉。”青青打了个响指,然后魍魉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

“Yes my highness,有何吩咐?”魍魉快步跑到青青面前,深深的弯下了腰。

好嘛,这又成了公主殿下了。

“打电话给那个小偷,让他来这里一趟。”青青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魍魉,将茶杯放下。

“诶?咦?”魍魉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接过名片,“好,好的!”

“不要惊讶,偷点东西这种小事,我还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青青抬起头,很难得地朝魍魉笑了笑。

干的漂亮,这家伙也有吃瘪的一天!

这样也好,让我听听看他们是怎么跟那小偷制定的计划,这次的事情总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一头雾水了吧?

 

 

“……”

“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制定完计划了啊?!”我挥舞着手上买回来的食材,“就不能等我一下吗?”

“竹子,你要知道观众对于魔法师的重要性。”青青板着脸道,“总得有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在旁边看的,不然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你们觉得有趣,可是我很难受啊!”

“那没办法,你要是能驱魔的话,我来当观众也没问题啊?”

我一时语塞,明明觉得青青的逻辑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来要如何吐槽。

“总而言之,计划是已经制定完了。”阿漓放下手中的手机,笑嘻嘻地看向我,“你啊,就老老实实地看表演吧。”

“票买完了。”这时牧月从屋里走出来,“下周六的音乐会门票,还是六张。”

“辛苦你了,”青青冲她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下周六的话,时间还是有点紧张的……”

下周六?还有整整一周多的时间都紧张的话,他们这次是打算搞多大的事情啊?

 

 

“生气了?”

晚饭后,我一人在门口乘凉的时候,牧月从身后走过来,开口问道。

“也没有。”我摇了摇头道,“只是感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有点消沉而已。”

“得了吧,你就是觉得被排除在外了,感觉不舒服吧?”牧月坐到我身边,笑着说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我一时语塞……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如牧月所说。

因为我自己的能力问题也好,因为青青的安排也罢,总之这样“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我的确非常不喜欢。

“告诉你啊,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来着。”牧月朝我眨了眨眼睛,“青青只让我买票,可没告诉我要做些什么。”

“咦?”我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问道,“那阿漓呢?”

“她似乎也不知道。”牧月耸了耸肩,“似乎是她提出了最初的启发,之后的事情跟她并没有关系。”

“所以看表演的观众可不止你一个啊,别不开心啦。”牧月笑了起来,“青青他们三个可能是因为合作了太长时间的原因,已经完全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了……别说要他们主动带上我们一起做事,你去求她估计她都不会答应。”

说的倒也是,以青青那家伙的性格,估计会一口拒绝吧。

看着外面的夜空出神,牧月忽然轻轻地靠在我身上。

“嗯?”我有点惊讶,身体一阵僵硬。

“让我靠会儿。”牧月轻声说道,闭上了眼睛。

嗯,这种时候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我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牧月忽然开口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事情很不真实?”

很不真实?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牧月睁开眼睛,见我一脸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感觉就像,就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

“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从学校毕业,校长介绍来大城市工作,虽然是实习,却也拿着还不错的工资,之后的生活也可以渐渐稳定下来……无论怎么想,这样的生活似乎都挺真实,也挺让我满意地。

忘记了什么东西?至少我现在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算了。”牧月见我一脸不解,把脑袋抬起来,站起身往回走去,“我去睡了,你也早点吧。”

“嗯,晚安。”

大概只是女孩子偶尔的多愁善感吧。

 

 

接下来的一周,我甚至都很少见到青青三人。这三个人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跑,很少同时出现,真不知道是在准备多么大的动作。

不过也没关系了,既然是观众的话,那就好好准备看周六的戏吧。

这样想想,还有点小期待来着。

 

出人意料的,周六那天居然下了大雨。

“无所谓。”青青倒是很淡定,理了理自己的裙角,往外走去,“都准备好了,天气并不是问题。”

我将信将疑地跟出了门,冒着雨上了车。

还算这家伙有良心,至少叫了车……这么大的雨,要做地铁去的话估计会被门口的警卫因为衣衫不整的原因拦下来吧。

说起来,还真是很大的雨啊。

“魍魉。”青青忽然开口问道。

“有何吩咐?”魍魉马上很兴奋地从前座转身问道。

“……家里的衣服收了吗?”

不愧是大姐头,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考虑家里的衣服收了没有。

“那个,真的没问题吗?”那小偷大概是有点怯场,犹豫不决地问道,“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大胆了一点?”

“比起偷走钢琴给你弹,这已经是非常保守的计划了,”老张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而且你并不是想偷走钢琴,不是么?”

不是想偷走钢琴?那么今天计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嗯。”那小偷低下头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管成不成功,先谢谢你们了。”

 

在音乐厅的遮雨的大厅门口下车时,魍魉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为什么只买了六张票,魍魉这家伙看来根本不需要票就能进去吧?

沿着上周才来过的熟悉路径走进演奏厅,今天的观众似乎比那天更加多。看着完全坐满了的每一个位子,虽然没有仔细看弹奏者的介绍,我大概也能知道他的名气有多大了。

名气再大,估计也只是个假弹的卑劣家伙而已吧。

“今天可别睡着了,”阿漓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笑着道,“错过了好戏可就吃大亏了。”

“不用你提醒我啦。”我翻了个白眼,“青青他们三个整整准备了一周的表演,我怎么可能错过嘛。”

“喏,演出者这不是都已经消失了吗?”牧月用胳膊挤了挤我,朝左边努了努嘴,果然看到老张和那小偷面色平静地溜到了外面。

魍魉自然消失多时了,估计是在做准备工作吧。

“你不一起去吗?”我看到青青依然一脸淡定地坐在旁边,忍不住凑上去问道,“他们没问题?”

“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出去也是拖累他们,”青青一摊手,“应该没有难度的,毕竟什么都给准备好了,再出差错我也没办法。”

也是,青青有个目盲的问题,实在不适合这样的情况下出去。

这时,主持人走上台,又是一顿让人昏昏欲睡的介绍,之后一鞠躬,魔都音乐厅著名的旋转舞台又一次转动了起来,今天的演奏者慢慢地出现在观众面前。

今天的观众比那天多,掌声自然也热烈很多。

今天的演奏者似乎年轻了许多,戴着标准的黑色礼帽看不清脸,地鞠了个躬,然后坐上了琴凳,开始了他的演奏。

“还是假弹。”牧月凑过来道。

我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我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舞台,知道老张和魍魉他们的计划随时可能开始……但是说到底,他们难道是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这架钢琴吗?

这不太可能吧?!

正当我内心暗暗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本来灯光就有些暗淡的音乐厅,忽然完全黑了下来。

观众们自然是一阵骚动,但知道应该是偶尔的电力系统故障,也没有发出太多声音——而真正奇怪的是,这种情况下,弹奏者完全没有发生任何失误,依旧继续着弹奏。

这一来,观众们纷纷以为是今天的特殊环节,也就纷纷开始赞叹那年轻钢琴家的投入程度和反应能力,没有过多地去追求停电的事情了。

直到这一曲结束的一瞬间,灯亮起来的时候,观众们才意识到这是音乐厅为这场音乐会设置的特别节目,纷纷站起身来鼓着掌。

“请各位来宾安静,音乐会还没有结束。”主持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请坐下。”

激动的听众们这才坐了下去,静静地等待着下一首曲子的开始。

不,等等,这个主持人的声音为什么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是魍魉!”阿漓凑到我耳边,有点兴奋地说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刚才让大家安静的是魍魉啊。”

我下意识地看了左边的青青一眼,她正缓缓点着头。

看来计划的确开始了,而且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很顺利。

下一曲开始的时候,我猛然间感觉到非常不对劲。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弹出来的曲子吗?!

我猛然支起身子,往前倾斜,眯起眼睛看着台上那个带着黑色礼帽的演奏者,总算看出了一些端倪。

“台上那个,”我戳了戳牧月,小声道,“是那个大叔吧?”

“那个小偷?”牧月眉毛一挑,显得有些意外,“他是怎么上台去的?”

“不知道,刚才停电的时候?”我说道,看了看舞台两遍,然后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个舞台没有后台,何况音乐厅的工作人员肯定也会发现换人了。”

“他们的确发现了。”牧月斜着眼睛看着入口处的几个急的搓手的工作人员,笑着道,“可惜他们也没法去打断演出,那样肯定会引起听众的不满。”

“说起来,现在还是假弹吗?”我有些好奇。

“不是,那个大叔是大师级的。”牧月肯定地说道,“是个天才无误。”

我咽了口口水,理了一下思路。

所以,计划的思路是,对那个大叔而言,比起真的想要偷走钢琴,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再次表演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这也应该是阿漓当时说的“服务业”的意思。

所谓服务业,不需要拘泥于形式,只要让客户满意就算是成功了。

所以目标很明确,完成的手段则完全让人想不通。

如果说刚才停电的时候从舞台两侧偷偷把大叔送上去,显然不现实——尽管室内很黑,坐在走道边的听众肯定会发现异常。而除了走道边,似乎也没有哪里可以让大叔上去舞台了。

另一个问题是,原来的那个年轻钢琴家,是怎么在无声无息中被弄消失了的? 这不像魔法,倒挺像是大变活人的魔术了。

“钢琴换了一台。”牧月忽然小声道,“刚才的不是这台。”

钢琴也换了?

我更加的不解了起来。如果说换人还可以用黑灯瞎火的时候碰运气送上去,钢琴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运送上去的?

这是魔法吗?!

满心疑窦地听着大叔的琴声,才两曲过后,观众们的情绪就被完全调动了起来。

以我这种外行人对音乐的理解,大叔的水平不知道比刚才那个年轻人高到哪里去了,何况那家伙还是在假弹。

此时两侧入口的音乐厅工作人员们更加不敢妄动了。他们想要抓出魍魉三人的话,至少也要等到音乐会结束……不,要等到所有观众都退场之后才行。

很精妙的计划啊,这样就给三个人留出了相当长的逃跑时间。

大叔一曲又一曲,渐渐地癫狂了起来,也是越来越放松,连礼帽都丢在了一边——我想,应该也有听众发现了不是一个人在弹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并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揭发这种事情。

我此时才意识到,这个计划似乎把听众和音乐厅工作人员的心理完全摸清楚了。

“咚……”

大叔的十指落在琴键上,发出了最后一个音。

全场的听众们似乎都被他的最后一曲震撼到了。

我忍不住第一个站起身来用力鼓起了掌——我不知道其它人是怎么想的,但知道大叔故事的我,此时此刻眼眶也不禁酸涩了起来。

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或许就是这样骄傲地在音乐厅里接受所有人的欢呼的吧。

现在欢呼还是欢呼,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年少的他了。

他站起身来,捡起帽子,拍了拍灰尘,很珍惜地戴到头上,郑重地向所有人鞠了个躬。

抬起头来,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无悔的笑容和泪水——他张开嘴,小声说了两个字。

“再见。”

我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

然后舞台再次开始转动,大叔消失在音乐厅的另一半场地。

我知道,他刚才完成了自己生命中最辉煌的一次偷窃——他偷走了钢琴,偷走了整个音乐厅,也偷走了所有观众的心灵。

那或许是他所有的偷窃中,唯一一个无法说成卑劣的偷窃。

我甚至认为那是伟大的。

 

“走吧,再不走这群工作人员就要冲出来了。”牧月朝入口处咬牙切齿地等待着观众们腿长的工作人员努了努嘴,“结束十分钟了,魍魉他们应该都已经安全逃走了。”

“老张回来了。”阿漓戳了戳我。

“抱歉,今天好像拉肚子了,”老张露出一个魍魉式的狡黠笑容,“咦?音乐会已经结束了吗?”

“嗯,拉肚子拉了两个小时。”我翻了个白眼,往外走去,“魍魉他们呢?”

“撤回去了,估计除了淋雨之外没什么大事。”老张耸了耸肩,扶起等待着他的青青,“青青,都很顺利的完成了。”

青青说的下雨没影响,大概只是在说不会影响计划本身吧……正式可怜魍魉和大叔了。

“很好。”青青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琴弹得真的很好。”

跟着人流走出音乐厅,上了车,浑身湿透的魍魉和那大叔已经在车上用干毛巾擦身体了。

我坐下来,看看牧月和阿漓都一脸平静——啊,果然这两个家伙早就看出来计划的手法了吗?

那又只好我自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