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满满的五大杯啤酒撞击在一起,溅起了一丝丝新鲜啤酒的气味,混合在海风中,不知飘去了哪里。

恶狠狠地往喉咙里灌了半杯啤酒,“哈......”我舒爽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对面同样刚刚放下杯子的老船长,相视而笑了起来。

老船长是这艘船上工作了最久的人之一,已经不知道为这艘船工作了多长时间了。

“就是喜欢你这股年轻小伙子的劲儿!”老船长大笑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了看桌子另外两端的牧月和阿离,努了努嘴,“这边两位小姐,不介绍一下吗?”

“当然,”我抹了抹嘴,先指着牧月道,“这位是牧月小姐,最近刚刚来到船上的客人,也是我新结识的朋友。”

“哦哦,小姐不错啊,酒喝得这么急,真的没有关系吗?”被老船长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刚才干杯的时候牧月竟也一口气喝了半杯下去,此刻脸上已经有些微红了。

“没问题的,只是啤酒而已。”牧月微笑着应道,“初次见面,老船长好!”

“好好好,我就喜欢爱喝酒的年轻人。”老船长大笑着摸着自己没刮干净的胡子,也许是因为感到有些热,将大大的水手帽脱下来,倒着放在桌上,又解开了胸前大衣的两粒扣子,露出胸口黝黑的体毛来。

阿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大概是因为老船长有些粗鲁的举止而感到不舒服了吧。不过我个人倒是很喜欢跟这样直爽的水手们打交道,不须顾忌那许多礼节,让我能放松许多。

“那,这边这位小姑娘?”老船长看向了阿离,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这位是我的表妹,也是最近刚到船上来玩的。”

“你好。”阿离的语气有些僵硬,大概她是真的有些畏惧这个粗豪的中年大叔吧。

“小姑娘你好呀。”老船长笑眯眯地,“只喝了一小口吗?也好,等你再大一点再学会喝酒吧。”也就没继续多问了。

“来了!几位的碳烤大号鱿鱼,盐焗石斑蟹和龙虾芝士焗饭!”店小二此时才送来今晚的海鲜大餐。位于甲板上的这家只有晴朗的天气才会在晚上开业的海鲜烧烤摊,虽然价格昂贵且上菜很慢,但其美味却是整艘船上都有名的。

“且等吃完饭,再问他关于支离人的事情吧?”我暗自这样想着,便开始填饱自己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了。

整只的超大碳烤鱿鱼,盐焗而带着海水鲜味的石斑蟹以及出名的龙虾肉与芝士的完美组合,再加上畅饮的来自德国的黑啤酒,当晚餐结束的时候,老船长和我都已经满足地半躺在了椅子上。

老船长此时已经有有些醉意了——与看上去不同,老船长的酒量其实非常一般,几乎每次都输给我。此时五六杯啤酒下肚,他自然已经有些朦胧的意思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看向一边仍然还像没喝酒的时候一样神情的牧月。一边暗自奇怪这个大小姐的酒量,一边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要开始问了。

“老船长,有个事情我很感兴趣啊。”

“嗯?”老船长满面通红,但精神还算非常清醒,大约是出于微醺的良好状态下。这样状态下的人,既能保持按照理智回答问题的能力,又因为酒精的刺激而更愿意说出一些正常情况下不愿意说的话。

“我刚来船上找你喝酒的时候,有次你跟我讲过一个船上支离人的传说,你还有印象吗?”

“那个啊。”老船长又喝了口啤酒,将被子放到桌上,抬起头看着我,脸色有些严肃了起来,“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朋友昨天被支离人袭击了,我昨晚也见到了支离人的一只手。”我紧盯着老船长有些浑浊的眼睛,“我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船长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支离人已经存在于这艘船上很久很久了,甚至在我来到这艘船上之前就已经有了它。”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它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传说,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目击它的存在,大多数时候是手,有时是脚。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它两次。”

我心头一动,忙道:“也就是说,见过它一次之后,它就再也不出现在目击者眼前了?”

老船长点了点头,补充道:“以及,支离人从来没有伤过人,也没有人知道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陷入了沉思,一边的牧月也侧着头想着些什么。

看着我思考的样子,老船长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凝重地说道:“年轻人,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还是奉送你一句话吧,闲事就不要管了。”

我愣了一下,老船长这句话,显然是说这个事件的内幕他了解,但又决不能说出口。而之后劝我不要管闲事的那句话,也与染临走时说的话如出一辙。

我有些为难了起来,看着老船长坚定地样子,知道他不会再说其它的话了。

接过牧月偷偷递过来的笔记本,简单看了一眼,这次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隐约似乎提供了一些线索给我们。

我只得扯开了话题,又聊了一会,便带着牧月和阿离准备告辞了。

“阿离,准备走啦。”我喊了阿离一声,这家伙自刚才喝了一口酒后便迷迷糊糊地躺在我腿上睡着,现在也还没醒过来。

“走啦!”我戳了戳阿离的脸。

“呜......尼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也不知道“尼尼”这样奇怪的称呼是从哪里来的),阿离闭着眼睛在我腿上磨蹭着,眼看是起不来了。

“牧月,我背着她走吧。”小心翼翼地把阿离抱起来挂到我背上,我转身对牧月道。

牧月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古怪,指了指我背后的阿离,问道:“尼尼......是你让她这样叫你的吗?”

“才,才不是啊!”我赶忙否认道,“要表妹叫自己尼尼什么的......不是有点变态嘛!”

不过牧月一脸的不信,老船长也笑着道:“没事年轻人,喜欢妹妹有什么错!想当年我也是......”

“不要误会了!”我赶紧打断了老船长追忆自己已经是大妈年纪的妹妹,背着阿离往门外走去,“再见啦,周末找你喝酒啊。”

“啊,下班叫我就行。”

就在我几乎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却听见正在门边休息的店小二跟他的朋友说道:“那个支离人的传说......每天都有客人讨论这个啊。”

“是啊,不如说很多喜爱猎奇的客人都是因为它才来到船上的吧?”

“果然是这样啊。”

我愣了一下,赶紧回过头想追问两个店小二,他们却已经走去后厨拿菜了。

呆呆地站立了一会,我仿佛抓到了某些要点,却又没法真正想明白那是什么。知道牧月拍了拍我,我才抱歉地笑了笑,往外走去。

在电梯口与住在上面的牧月分别,约定了明天早间在咖啡屋见面,我便背着阿离准备回房间了。

“尼尼......”阿离的嘴巴在我脖子后面呓语着,长长的头发弄得我的脖子有些痒痒的,“菠萝包......”

什么啊,明明就很想吃菠萝包,为什么那天牧月说要去港式餐厅的时候这家伙要拒绝啊。我内心暗暗吐槽着阿离口嫌体正直的一面,一边努力忍受着脖子和耳朵上的痒感。

“啊呜......”却没有想到阿离居然一口咬在我耳朵上面,可能是把那当成了菠萝包吧。

“喂喂!”我赶紧甩了甩脑袋,刚才暖呼呼的气息吓了我一跳,“不要这样啊,还有几步就要到了。”

“啊呜......”却没想到这家伙又一口咬了上来,眉头很不满意地皱了起来。

“啊,那不是菠萝包啊!”

......

于是当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将阿离丢在客房的床上,我满面通红地看着这家伙安静的睡脸,有些懊恼地走进厕所冲洗自己黏糊糊的耳朵。

“真是够了。”

“那么,这就是所有的情报了,加上昨天从老船长那边得到的一些信息。”我将小本子摊在咖啡屋的桌上,阿离在一边打着哈欠,一手接了过去,睡眼朦胧地看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吗?”牧月和我都早已经看过了,只有昨晚从头睡到尾的阿离还完全不知道老船长说了些什么。牧月趁着阿离看小本子的时候,看着我问道。

“我觉得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支离人从没有在船上伤过人。”我吸了一口可乐,“再基于支离人存在的时间之久,这意味着这个事件很可能并不如我们想象的危险,支离人的动机也必须换个角度考虑。”

“是的,我也这么想。”牧月点了点头,“再一个,老船长和染欲言又止的态度,显然说明他们还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却迫于压力不被允许说出来,还有......”

“疑点一,”阿离将本子放到一边,仿佛完全没有在听我们说话一样,“支离人的动机。”大概是因为与我刚才说的重合了,阿离没有解释这一条,而是紧接着继续道:“疑点二,那只手是如何做到无视重力飞行的?如果我左边这位当时没有感觉错的话,他们握手的时候他没有感受到重量,这意味着那只手绝对不是在空中飞行,而是必有支撑其重量的东西的。”

“疑点三,那只手的断口处。”牧月接口道,“那只手飞走的时候,我大约看清楚了,它的断口处并没有血肉,反而是一片漆黑。”

“也就是说,它一定不是直接从手臂上拆下来的。”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我想我表达清楚了我的意思。如果那只手是如传说里那样,可以随时从手臂上飞出来的话,那它的断口处必然是血肉组织。

“疑点四,染和老船长的态度。”这个疑点刚才牧月应该已经讲过了,但阿离仍旧解释了起来,“他们的态度显然是被比他们身份高的人要求不允许透露信息的,这是极重要的线索,能同时命令染和老船长的人,那会是谁呢?”

我一震,失声道:“是管理层!”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大了些,四处看看,好在没有人听到。

阿离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至此所有的线索都分析过一遍了,留下的重大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如何解释那只手如何单独行动,一个是如何解释这许多年来支离人行动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