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耳边传来清脆的断裂声,我猛地睁开了眼,头顶上暖黄色的吊灯微微左右摇晃着,房间另一边燃起的壁炉,噼噼啪啪地烧着松枝,散发出曼妙的香气。

又闭上了眼睛醒了醒瞌睡,我这才撑着昏沉的脑袋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最近午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啊。

这样想着,我呆滞地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雪原,地上有一摊碎裂的冰渣,应该正是刚才清脆声音的来源——窗檐上的冰棱子偶尔落在地上的声音。

 

从北山温泉回到住处后,已经过去了近三周的时间。这三周的时间出人意料的平静,天气却渐渐不太平了起来。渡过了暖和的夏季(夏季也冷得要命),夏之岛终于渐渐进入了深秋时节。

夏之岛的深秋,大概也就相当于温带的深冬了吧。

看着窗外漫天的鹅毛大雪,我有些苦恼地捏了捏太阳穴,站了起来。

“醒了?”

一边传来牧月的声音。

“啧啧,你居然注意到我了。”我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笑着吐槽着,“平常你坐在这里办公的时候,我睡完午觉,你可从来没注意到啊。”

“平常你也没睡这么久。”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牧月头也没抬地答道,“过会儿去准备晚饭吧。”

我一时失语,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书房走去了。

“下午好啊,喵~”看似对着书桌上的猫咪打招呼,实则是向趴在斑斑肚子上看书的那个家伙表示了我的存在。

“喵。”斑斑无精打采地叫了一声,继续把脑袋放在了桌面上。

连猫都如此冷淡,主人自然是连一声“喵”都不肯回答我的了。

没得到答复,有些尴尬,我只得走到书架边道:“周末在家实在太无聊了,我来找几本书看,你有什么推荐吗?”

“后宫。”

“喂,我可不喜欢后宫啊。”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往梯子上爬去,“还有啊,我的文学素养可没有低到那个地步吧?”

“也高不了多少。”阿离答道,然后继续埋首与厚厚的书中了。

我只得无奈地继续翻找着。自然,我不会无聊到在周末的下午看大路货的后宫小说……说起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关于夏之岛的历史或者人文类书籍呢?

这样想着,我的目光在书架上搜寻着,很快就在最上面的一格看见了一本《夏之岛编年史2012》。

眼睛一亮,我连忙爬到楼梯最上面站了起来,努力踮起了脚,险险够到了那本书的书角,却没有注意到脚下本就摇摇欲坠的梯子。

“拿到了……啊!”一时间没掌握好平衡,我跟着梯子一起倒了下去,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咳咳……”尘埃落定后,我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却意外地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阿离的小脸。阿离很认真地盯着我的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莫名脸红了起来……这确实有些相距太近了,好像都能闻到阿离呼出的气息了——阿离的眼神也确实太认真了些。

“那,那个,”我抬起手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太近了。”

“喔。”阿离伸手到我脑袋边上,捡起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落满灰尘的照片,然后走回了桌边。

我这才坐起身来,一边揉着有些疼痛的肩膀,一边将脑袋上方的《夏之岛编年史》捡了起来。

啊,这么说来,那张照片应该也就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从书里掉落出来的了。

我拍掉了身上的灰尘,放好了梯子,拿着书走到了阿离身边道:“这是什么照片?给我看看?”

阿离站在桌前很认真地看着那张照片,默默地给我让出了一块地方。

我凑了过去,仔细端详起了这张照片。

应该很有年头了——有年头到本应该是黑白的照片现在已经是黑黄的黯淡色泽。

判断出这是一张老照片,我继续看着照片的内容。

照片里是一众层次不齐的小孩子,看起来最大的也只有十岁左右。站成了一排,脚底下是热带沙滩和海水,身后则是茂密的树林。

再细节一点,似乎能在这群小孩子周围看见不少细小的黑点,应该是蜜蜂蝴蝶之类的飞虫。

“这是在热带吧?”我试探性地问道。

“嗯。”阿离点了点头,指着一排小孩子背后的树林,“这些是木棉和榕树,都是热带树种。”

“嗯……这照片夹在这本书里,说明是在夏之岛上拍的吗?”我刚说完,看了眼窗外,马上发现不对,“等等,好像不对。”

“不清楚,说不通。”阿离摇了摇头,“这个气候不可能是夏之岛。”

“那为什么要夹在夏之岛编年史里?”我指了指手中的书,“这照片是从这里掉出来的。”

“不知道,说不定是用来对比的另一座小岛,说不定是压在书下面的照片,你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也没看清是不是从书里掉出来的吧?”阿离答道,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着照片。

“倒也是。”我摸了摸鼻子。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我的确完全没看清这张照片是不是从书里掉出来的。事实上,我连这张照片是怎么出现的都不知道。

“好吧,那就先不谈这个了。”我放弃了确定照片拍摄的地点,继续看着照片,“呃,这些小孩应该是在小学里拍的照吧?”

阿离又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些孩子的脸,示意我认真看。

我凑近了些,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孩子的脸,忽然感觉到一丝诡异,背后不知为何一阵发凉。

太怪了,太像了。

不是说这些孩子长得太像了,而是……他们脸上的笑容不只是十分古怪,而且还几乎一模一样。

我越看越觉得诡异,甚至有些上升的恐怖的地步了。赶紧移开目光,看向阿离。

阿离点了点头道:“笑容很怪异,而且笑的方式太近似了。”说着指向了其中一个长发女孩的面部——虽然不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出五官——道,“仔细看面部肌肉调用的方式……相似程度的确很高,并不是错觉。”

我此时已经有些不敢看那张照片了,走到一边翻开那本《夏之岛编年史》,问道:“你怎么解释?”

阿离没有回答。我抬头看了一眼,居然看见阿离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就算是阿离这样的人,也会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和回答不了的问题啊。

没有打扰阿离的思路,我带着书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回到了客厅里。

“刚才有头猪摔了?”

牧月还在客厅的高脚凳上看着电脑,听见了刚才的动静,不软不硬地损了我一句。

“有头猪听到了都不过来帮忙。”我没好气地顶了回去,一屁股坐在牧月对面的凳子上,将书放在桌上,深深呼了一口气,还没有从刚才那张诡异的照片中恢复过来。

“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牧月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带着一丝担心问道。

“拿书的时候摔下来了。”我尴尬地说道,“那个梯子不太稳。”

“摔得脸色惨白?”牧月看着我,显然不是很信。

“当然不是,”我摇了摇头,解释道,“拿的书里掉出来一张老照片,有点诡异。”

“诡异?”牧月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往书房走去,“我去看看……不过以你的胆子,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很诡异的照片吧。”

我看着牧月伸懒腰的时候,胸口几乎要崩开来的白衬衫扣子,暗暗咽了口口水,连牧月损我的那句话都没反应过来要顶回去。

靠,她的胸部怎么又变大了。

我还在满脑子欧派欧派的时候,牧月已经和走出房间的阿离撞了个正着。

阿离刚打开门,往前跨出一步,一头撞在了牧月的胸口,一连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

牧月张了张嘴,大约第一反应是想道歉,但最终却只发出了简短的一声“呃。”。

阿离捂着脑袋,绕开牧月走了出来,将那张照片放在客厅的桌上道:“这里。”指着照片上的某处。

我将头凑了过去,牧月也饶有兴味地转身走了回来,看着照片道:“这就是刚才把某人吓得满脸惨白的照片吗?好像还真没……咦?”

反应比我快一些,牧月很快就发现了那群孩子们笑容中的问题,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不管那个,看这里。”阿离指着照片左上角,一块岩石上的一块模糊不清的方形痕迹。

“这是?”我问道,凑近了一点,却只能看出是一块方形的痕迹。

“这是人工的。”牧月在一边道,坐回了凳子上,“很规整的正方形,自然中几乎不会形成这样的痕迹。”

“我想知道,这块痕迹到底是什么。”阿离很确定地点了点头,“只要知道它上面是什么,我们就可以确认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了。”

“喂,等一下,为什么我们又多了这件事情啊?”我有些不满,“这么冷的天,能不能不要找更多的事做了啊,我只想烤着火炉看看书,渡过这个可怕的冬天而已啊。”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两位才会站在完全一样的立场。

我举起双手,苦笑着投降了:“好好好,这张照片确实是很奇怪,值得调查,嗯,值得调查。”

阿离和牧月互看了一眼,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不过啊,要从哪里开始呢?”我赶紧接上了话题,“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找,感觉完全无处下手啊。”

“先从夏之岛找起吧。”阿离说道,“虽然我刚才觉得说不通,但的确,这张照片依然有可能拍摄于夏之岛……所以,从岛上开始找吧。”

牧月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同意。”

入冬了,本来岛上的事务数量骤减,这样一来……看来又过不了太平清闲的日子了啊。

这样想着,我站起了身,往厨房走去:“晚上我下面给你们吃吧。”

“滚。”牧月随手抄起一份杂志看了起来,口中吐出一个字。

“嗯。”阿离起身往书房走去,也说了一个字。

我笑了笑,挠着脑袋走到了厨房里。

临走前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总觉得还是有些让我在意的东西,但似乎又想不出来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