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纯白一片的世界。
眼中没有任何颜色，只剩雪一样的纯白。
躯体没有重量，关节没有知觉，全身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一般。
除去这些只能用“没有感觉”来形容的感觉以外，剩下的就只有无止尽的疲惫而已。
眼皮比想象中的更加沉重，同时喉咙也渴求着液体的滋润。
“醒了吗？身体感觉如何？”朦胧的声音传来。
在理解这番话的同时，也代表着大脑的思考能力逐渐恢复正常。
于是凯恩·霍尔终于恍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来，先把药喝了。”
凯恩只听见这样的温和男声，然后感觉到身体被人扶起，随之而来的是从喉头滑下的温润液体，以及温暖从胃部开始逐渐向外扩散的舒适感。
拜这股热量所赐，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在缓慢复苏。
“怎么样，说话没问题吗？”
重新获得了足够将眼皮撑开的微弱力量后，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虽然仍是纯白一片，但细节处却清晰了起来。
例如代表天花板与墙壁交界处的四条细线与四面墙壁相互交界处的又四条细线。
“真亏你能够一直住在这么煞风景的房间里啊，凯恩。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一晚都待不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凯恩才想起来，这里原来正是自己成为神父后多年来一直居住的房间。
就算被说煞风景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毕竟即使是其他人看见这间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剩下的就只有素白的天花板和墙壁，甚至连窗户都没有一扇的房间的话，也会发出同样嫌弃的感慨吧。
凯恩试着将脖子向一旁扭动，然后便轻易地在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中捕捉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熟悉人影。
“史密斯……先生？”
“能认得出我啊，看来已经开始起效了呢……我扶你坐起来，把这些剩下的也喝了吧，你应该会感觉轻松一点。”约翰·史密斯露出放心的微笑。
将杯中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后，凯恩神父开始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的风景。
的确是自己的房间没有错……但是根据他模糊的记忆，自己刚刚应该是在楼下的礼拜堂，作为罪人接受应得的惩罚……
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我还……活着？”太过反常的现象让凯恩不禁这样向约翰确认道。
“这是什么蠢问题……既然我在这里，不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吗。”约翰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叶月……那个女孩子呢？”
“啊，是叫做叶月吗，已经走了哦。不过说起来，真的几乎一模一样呢……”约翰点点头感慨道。
“诶？走了？”
“嗯，不过说起来那孩子虽然长得很可爱，不过性格实在是恶劣啊，居然一看到我就挥刀砍了过来，还好最后解释清楚了。”
“是……嘛……”凯恩轻声回应着。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体力去确认约翰和叶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最后他又是怎样说服叶月离开。这种问题就算是问了，且不说能否得到对方清楚准确的回答，就算自己知道了答案，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就此改变。
现在能够确认的事实只有自己还活着，以及……
凯恩的视线聚焦到放在桌上充满违和感的物品——一个装着几条面包的纸袋，“这是……？”
“啊，之前是在礼拜堂的，我觉得一直放在外面晾着也不太好，就拿进来了。嘛，如果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话……那应该就只能是离开的那位客人遗留的物品吧。”
“离开的……那位客人吗……”
……以及，克里斯汀修女死亡这两件事。
“约翰先生……我……”
“我知道。”
“我……又失败了。”
“我知道。”
“她……克里斯汀修女她，原本应该是能够得救的……”
“不，她已经没救了。从她来到这里之前，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没救了。”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放弃了她……是我在最后关头逃走了。”
“不，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今天一整天你不离开，现在你呆的房间就可能是王宫的地牢了……你已经尽你所能了。”
“要是我……”
“别说了。”
“要是我能在她第一次回到西北街区之前阻止她的话，说不定就能……”
“闭嘴！”
“要是我能……”
“你阻止不了它的，像你这样的半吊子吸血鬼，连争取时间都做不到，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不会落得和它一样的下场。”
“她……并不希望有人死去。”
“但它杀人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姐姐留下的药对它也没有效果。你也知道的，只要尝过一次真正的血的味道，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她……”
“她已经死了。”
“…………”
“忘了这些吧，已经全都结束了。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改天会再来的。对了，今后不要像这样勉强自己了，就算是吸血鬼，但你的恢复力也还是有限度的。你现在这样，只是……”
留下这句话，约翰·史密斯关上桌上的魔导照明灯，悄声退出房间。
能够得救的不应该只有自己才对。
凯恩·霍尔在黑暗中如此下定决心。
下次……下次自己一定要拯救到……背负着和自己一样残酷命运的人。
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作茧自缚罢了。”
本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