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意识好像裂成了两半。
身体也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
对我来说,昏迷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名为‘意识’的丝线从哪里开始断掉的,又是从哪里开始接上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刚才昏倒了,现在醒来了。
肩膀好痛,手臂好痛,就像是被人从楼道上推下去一样,身体每一处地方都在痛着。
最痛的地方果然是后脑勺,说不定我就是后脑勺撞到什么东西了才昏倒的。
在关注完疼痛感分别来自身上的哪处地方之后,我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了楼梯转角的过道上。换句话来说,我刚才确实是从楼梯上面滚下来了。
我还躺在这里,意味着我最多昏迷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还能够冷静地分析自己的情况,看来我的脑子还没有摔坏。”
这颗价值千金的脑袋要是就这样摔坏了,那不仅仅是我的,更是这个世界的损失——这种事怎么可能。
“那么该困扰的就是,我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而且不仅如此,在摔下来之前我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探出头的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就这样昏迷了。
【刚伸出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只记得听到了一句“去死吧!”……这样就昏了啊。】
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话,就意味着——
等等,刚才——
【那个说出“去死吧”的女人,说不定就是让我昏迷的原因……嗯,为什么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
【不对,不是其他人的声音,比起说是什么人在说话,更像是直接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出现在你的脑袋里?抱歉,这里是我的脑袋,是你擅自在我的脑袋里说话。你是什么人?
【这些话——该由我来说吧!你是什么人啊!】
“我当然是我啊,还能是什么人?普普通通的高中二年级学生。”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等等,刚才那个声音,是我的声音?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说话……等下,该不会……】
“是我在说话啊……什么意思?你的声音,你没有说话……等等,我好像明白什么了。”
思路在一瞬间就清晰起来,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常年混迹在网络上写小说的三流写手——我来说,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存在。
【好巧,我好像也明白什么了……为了确认一点,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小学时候喜欢的人是谁?】
来自脑海里的声音询问着我最不能告诉别人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恰恰好也是我想问他的。
既然他先开口问了,那么,我这边也就没有拒绝回答的必要。
“——才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这不是为了证明我猜想的事情是正确的嘛。】
“换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绝对答不出来!”
【假如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你这个问题回不回答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假如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身就已经没有意义,但前提是那个猜想是正确的。
“事实上你可以换一个问题。”
【可除了这件事之外,我想不起来一件百分百没有告诉其他人的事情。如果不符合‘百分百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一条件的话,那么问题就毫无意义了吧?】
“该死,你说的话完全把我说服了。”
没办法反驳他说的话,打从心底里认可着他所说的话。
“负责收作业的语文课代表。”
【真是委婉的回答……那么恭喜你,我们两个的猜想都是正确的。现在唯一要确认……或者说已经确认的事情就是——我出拳头】
只是把他的话听完,就已经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这种惊人的解读能力通常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次我完全明白了那个声音想要做什么。
我伸出了右手,先是做出拳头模样之后,伸出了食指与中指,并且分别叉开。
换句话来说,我出的是剪刀。
“胜出者是我。其实当‘我’在说话的时候,你就差不多该猜到胜利者是我吧?”
【就算猜到了,也必须要再一次在自己眼前证明一遍,这才是我。】
上述这些事情似乎十分混乱,但现在总结起来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在我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变成了两个。
两个‘我’都有着相同的记忆,思想同时存在于这个身体里,而‘我’则可以操控身体,而另外一个‘我’,则不能操控身体,只有意识。
这就是‘我’与‘他’的区别。
真是有够混乱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分裂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意识?
“话说回来,你应该看得见东西吧?”
【当然看得见,正是因为看得见东西,也能够感受到呼吸的感觉,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我’是不能够操控身体的那一方。】
“这就意味着你和我共享着这个身体的感觉。搞什么啊,这样不就像是不知名的科幻小说一样了吗?偏偏还只有意识,假如有另外一具身体的话,虽然会觉得更不可思议,但至少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处理得多。”
没错,如果有另外一个身体的话,情况会变得稍好一些。即使那样的话就必须避免两个‘我’同时出现在他人面前这种情况发生,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的多。
【你在担心我是不是在想办法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吗?】
当然在担心,不担心的话是不可能的。我想象不出自己失去身体后,只有意识还存在的感觉。
【没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现在的‘我’就是失去身体控制权后的‘你’。假如我们的记忆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换句话来说,在你意识到我们两个是不同的存在之前,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样说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没办法判断。
“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就在我与他沉浸于思考的时候,突然从背后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人联想到树根腐朽的古树,是一种缺乏生命力的声音。
“妈?”
“身上怎么弄得这么脏,还流血了,该不会是从上面摔下来了吧?”
“对不起,因为不小心在上面滑到了。”
意识分裂成了两个,被这种荒唐事情冲昏头的我竟然忘了自己还坐在地上。
将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肚子上的石头扔开,我站直身子后看向了母亲。
身高不过堪堪一米五出头,被染成淡淡的紫红色头发里仍能看到几缕白丝,苍老憔悴的脸上充满了皱纹。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位年过四十五,仍然在外面干着服务生苦活的母亲。时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似乎从我记事起,我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憔悴的人,很难想象得出她年轻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真是的,都已经快成年了,还这么不小心。”
“不会有下次了,放心吧。”
我随口应付着母亲。
怎么忽然间不说话了?
【让我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明白自己的身体归另一个人管之后,这种不用在意现实,从旁观者角度看着现实的感觉对我来说有些奇妙】
“我忘记带钥匙了……”
走到门前后,我让开了一个位置让母亲过来,并且说出了自己不开门的理由。
“这么马虎,以后上学离开家了怎么办啊。”
一边做着在我看来是毫无意义的担心,母亲一边打开了门。
窗户好了?
声控灯被我与母亲两人的谈话声惊醒,凭借着明亮的灯光,我注意到原本应该碎裂的窗户现在却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仿佛昏迷前的事情只是我的幻想。
“还站着外面干嘛,快进来啊。”
【有两种解释】
一种解释是我确实出现了幻觉,第二种解释就是——窗户被什么人用不可思议的手段修好了。
窗户就像是崭新的一样,伸手摸上去有的只是光滑的触感,根本看不出之前有损坏过的痕迹。
可这的确不是崭新的,上面仍然有着污垢,这一点证明它并不是新的玻璃。
周围也没有玻璃碎片的痕迹。
没有一点证据可以证明刚才我看到的是真的。
但假如一个人连自己的记忆都去怀疑,那么他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东西了。刚才看的绝对不会是幻觉,我相信着自己。
人们常常可以看到影视作品里主人公把自己的奇妙遭遇当做是一场梦,实际上这是滑稽的。人在醒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分不清梦和现实的区别。
【不管是哪一个解释,都没有办法继续深入了,还是不要在这上面苦恼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被自己的话说服的感觉并不好受,因为对方某种意义上是‘自己’,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就是自己想说的。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很难去否定我自己说的话。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继续想了……”
“嗯?什么不继续想了?”
——糟糕。
一不小心将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了。
“没事,你听错了。其实我说的是,不用你说,我以后也不会继续犯错了……我这就进来。”
幸好还记得刚才母亲说什么。我挤出僵硬的笑容应付了过去。
幸好母亲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女人,同样她的自尊心也没有强到要跟我争执是否听错的地步,只是轻点了下头之后,就转身走向了房间。
“把衣服脱了,洗完澡赶紧睡了。明天还要上课,这么晚还不睡,明早迟到了怎么办?”
“迟到了也没有关系吧。最多也就是在互评上被同学评价为B而已……”
说着不负责任的话,我赶在母亲发火之前冲进了厕所里。
逐渐变温的水从喷头中流出,淋浴在身上的时候感觉痒痒的,享受着这样的幸福,我陷入了沉思中。
喂……假如说,实际上我们是很早就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格,只是我们的思考的事情和想做事情都是一样的,所以才没有察觉到——有没有这种可能?
【真狡猾啊,问我这种问题,你明明可以肯定我一定会同意的吧?既然我们享受着同样的感觉,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就连记忆也是一模一样的,理论上……不,实际上根本就是同一人。】
【既然是同一人,面对相同事情做出的选择肯定是一样的。虽然有着‘同样的事情经历十几遍,每次的选择都有可能不一样’这种说法,但实际上对“我们”来说,实际上每次经历的事情都是第一次。在所有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我们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不如说,哪怕我们还很早以前就已经分开了,但思想是统一的话,那么就当做是一个整体也没有任何让人否定的地方。】
确实,即使思考的东西存在着细小的误差,但只要不大到一定程度,就算脑海里有着第二个“我”,我肯定也不可能察觉得到。继续思考下去就成了哲学问题了,我们还是换一件事情来思考吧。
将喷头的开关关上,我用毛巾随意地擦拭身体之后,穿上睡衣回到了原本狭小的房间里。
母亲正在收拾着瓶子。
“明天休息?”
“嗯。”
母亲平淡的反应让我稍稍苦笑了一声。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母亲的关系变成这么冷淡了?
【潜移默化的结果吧……自从你让那个男人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之后就这样了。】
……在旁边说风凉话很有趣?
【这既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我听的。说真的,这种体验真是太新奇了,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评价自己。这可不仅仅是在模拟第三者,而是货真价实以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待自身所做过的事情。】
我躺在床上,听到脑海里另外一个家伙所说的话,不由得又一次叹了口气。
某种意义上,我想和他交换。
因为对于我来说,他所体验的事情,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正因为这样,我萌生出了想要和他交换的念头。
说起来,我不管在想什么,你都能感应到吗?
【根据我们两个能够正常沟通并且没有受到干扰这一点来看,毫无疑问,我们只能够感应到双方思想构成的“句子”,在构成通顺的“句子”之前的杂乱思维,我们是没办法感应到的。不然的话,我们早就混乱到弄不清状况了。】
感觉再这样扯下去不仅要牵扯到哲学,甚至还要牵扯到脑科学了。要是往坏处想,甚至还得去一趟精神病科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不过多半会被归类为人格分裂一类的精神病吧?
【多半会是这样吧。好了,我们来谈正经事。】
在和“我”谈论正经事之前,我要做的事情还有一件。
下巴压在了柔软的枕头上面,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一边想事情,一边睡觉,这才是最愉悦的事情。在做着最舒服的事情时,自己的大脑就会得到充分的放松,利用充分放松的大脑来思考事情,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样做确实挺舒服的,但看到自己想的事情被其他人说出来,我心情挺复杂的。】
啰嗦,我这边不也是一样,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心情现在竟然被其他人知道了。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脑袋的位置,尽可能让下巴陷进枕头最柔软的部分。
那么,闲话免谈,我们来讨论一下最重要的问题吧。
【确实差不多该说这个问题了。】
我和另一个“我”同时存在于一具身体里面,我有着操控着身体的权限,而他没有。这是我们现在的状况。
那么我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状况的呢?
这一点很重要。
这一点代表我和“我”在对信息的认知上出现了差异。这是因为这一点差异,才导致了我们发现对方的存在。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我们就不会发现对方,并且都认为这具身体里只有自己,身体是由自己来操控的。
恰恰好因为那一点差异,使我发现了他,他发现了我。
即使把它称呼为我们的父母也不为过。
我和你的认知出现了分叉口,所以我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那么那个分叉口,毫无疑问是那一个吧?
【那句“去死吧!”就是我和你的分叉口了。按照你的说法,你探出头后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唯一跟你相同的地方只有“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一点,实际上我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说了一句去死吧!】
我眯着眼睛翻过身体,注视着熟悉的布满了蛛网的天花板。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女人或许会是让一个意识分裂成两个意识——你和我的重要原因。
厕所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困意随之袭来。
【如果找到那个女人,说不定就办法改变我们的现状。】
另一个“我”斩钉截铁地这样想着。
他这样的果断,反而让我产生了疑惑。
改变现状……你想怎么改变?制作出第二具身体,还是说把你和我再次融为一体?把我们两个融合,形成一个完整的意识?
前者的话难度高到让我想不出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做到,而后者则让我觉得难以接受。因为那样做的话,不就等同于杀死了我和“他”吗?这么说来,我们两个人的存在,实际上就是杀死了一个完整的“我”之后才出现的。
【那种事到时候再说,如果不找到那个女人,我可是连吃饭都会吃不下去的。】
实际上吃饭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有必要分得这么详细吗?】
另一个“我”的话让我一时间哑口无言。有必要分这么详细吗?我认为是有的,因为我和“他”是不同的存在,如果不在各处都区分开他的话,我怕我会变得不再是我。
当然有必要。
所以我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另一个“我”不再说话。如果是他的话,是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的。不管怎么说,在我们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之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这一点是无法质疑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想的事情他肯定是可以理解的。
那么反过来呢?我是否能够理解他呢?
答案是否定的,他在想什么,我不太能明白,因为他经历了我所没有经历的事情。简单来说,拥有着“没有肉体”这份经验的他,已经和我出现了差异性,他在想什么,我也开始逐渐不明白了。
【睡觉吧。】
似乎意识到和我继续讨论下去,会陷入进无限的思维圈的另一个我选择了逃避。
我也觉得有些乏了,比起思考自己的处境,现在的我更想睡觉。他想必也是如此吧,因为他之前说过,他和我感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一样能够感受到疲乏和困倦,想必他现在也一定很想睡觉。
他的情绪,我能感受到。同样的,我的情绪他也能够感受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忍不住窃笑起来。
某种意义上,“我”的心愿算是实现了。
于是,注意到有着另一个“我”的存在的第一夜,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除了在我的脑袋里多了另一个声音之外,这一夜就跟平常的一夜一样,没有丁点区别。我身上既没有出现不可思议的力量,也没有遇上幻想系的少女。
期盼着自己单调的生活出现丁点的变化,这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存在的幻想。
有些人穷极一生也不一定会带来变化,但还有些人哪怕即使什么都没做,机会也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我想,我应该就是后者吧。
“——早上好。”
一张并不算大的床上挤了三个人在睡觉。
我用脚踢了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父亲的身体,让他稍微离我远点之后,伸起了懒腰。
【噢,早上好。】
不出意料的,他果然是和我一同醒来的。如果不是和我一同醒来才会让我觉得奇怪,毕竟他和我共享着同一个身体的感官。
用自己的双眼通过仍旧开着却不知什么时候播放起战争类电视剧的电脑确认了现在的时间仅仅只有七点二十之后,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的学校并没有那些了不起的重点学校那么严格,会让我们早早起来到学校进行早自习。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要求学生要提前五分钟到校,仅此而已。
我家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村子里。
虽说是村子,其实只不过因为以前这里是个村子,所以就这么一直叫下来了而已。实际上在这里已经看不到丁点“村子”的气息。当然,这里仍旧贫穷,住在这个地方的人平均工资要远低于正常人的水准。
【这不是当然的嘛,在这个村子里的人有自己的房子,根本没必要为了房产在这个社会上挣扎。再加上除了货物要去商厦大楼批发之外,这里基本上都是内部自给自足了,说是平均工资要低于普通人,但生活水平一点都不低啊。】
谢谢你帮我补充……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村子里,也有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存在啊。
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如两头死猪一样的父母,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我的人生,真是地狱般的开局啊。
在做出毫无意义的感慨之后,我进行了再简单不过梳洗工作。
虽然昨晚已经讨论过了,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啊。
我将嘴里带着泡沫的自来水全部吐了出来。
看着自己的身体……姑且这么说吧。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听从自己的意识进行着行动,感想如何?
【姑且不能算是不听从自己的意识吧,因为就在刚才,我想做的事情和你一模一样……相似的程度甚至到了牙刷来往反复的频率都一样了。】
毕竟在昨天晚上之前,我们都是完全相同的存在呢。
“我出门了。”
即使说了这种话也不会有人回应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出门前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虽然我知道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哭出来。】
“因为你没办法控制这个身体嘛。”
我家离学校并不远,这一点之前说过。即使是步行也最多只需要十分钟。
现在最多不过七点三十五,即使学校要求七点四十五到校,对于我来说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用家楼下的糯米饭来充当早餐之后,我奔跑在赶往学校的路上。
按照通常剧情来说,这时候我应该遇上某个人。这个人可以是天降系的美少女,也可以是和我是青梅竹马关系的女孩子,更可以是关系非常好的死党。
可惜的是,上述这些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天降系的美少女不可能存在,即使存在我也没有机会遇上。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你是说小学同学吗?拜托,都已经是高中了,小学同学还有几个会在自己身边?什么?不是指小学同学?那么抱歉了,除了小学同学之外,我就不认识满足青梅竹马设定的女孩子了。
最后一个可能性着实说概率还是很大的,只不过我的性格对于常人来说太过乖僻,和正常人根本合不来。
【我有点同情你……或者说同情自己了。】
被自己同情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想承认。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已经一个人孤零零地到学校了。
门口零零散散地看不见几个人,这并不难理解,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
本来应该检查校牌的门卫正在和政教处的教导主任谈着话。这两人分别看了一眼我之后就任由我进来了。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我这张脸已经算是半个熟客了吧。
不过真正的熟客一定不是我。
“帮忙捡一下。”
经过教学楼旁边的球场时,一个篮球滚到了我的脚下。
真正的篮球爱好者应该会捡起来丢回去吧?
可惜我不是。
我用着会让篮球哭泣的方式,将篮球送还到了那个人的脚下。
“死——”
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字,但估计只是在表达对我用脚踢篮球这件事的不满吧。不过这也太夸张了,只不过用脚踢了下而已,有必要这样责骂我吗?
【喂,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不对劲的地方……等等,那个人为什么还在那里打球?
现在离上课时间只剩下那么几分钟,就连我也不得不加快速度赶向自己的教室。那个人却在不急不慢地打着球。
是老师?不对,那个人不是老师。虽然没有仔细看,但从刚才的声音上去判断,他是一名年纪不大的男生。
管他呢,兴许是不把学习放在眼里的家伙吧。
疑惑只停留在我的脑内不过两秒不到的时间。
人们常常说,人总会在不经意间犯下大错,而日后也会亲自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这样子不负责的行为会给我造成多大的麻——
【好羞耻啊,作为旁观者来看你这个想法好羞耻啊。不要用一副在叙述回忆的口吻说话啊,搞得我尴尬症都发作了。】
啰嗦,吵死了,这是我仅剩的一点乐趣。你忍心剥夺吗?
脸上感觉隐隐发烫,习惯性地想出那段话的我,忘了能够听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人不止自己一个这一事情了。
——有什么人在看着我。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我的寒毛猛地竖了起来。
这或许是我一贯的臆想,可我刚才确实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并不是来自教室里的视线。
喂,你感受到了吗?
【不要废话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感受到的东西和我感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不过遗憾的是,我也无法证明那到底是不是错觉。】
脑内的家伙很快给了我答复,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答复。
“嘁……你这句话充分反驳了一句名言。”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句话本来就只是用来传播团结合作的思想而已,虽然在特定情况下会成立,但更多的时候是不成立的。】
“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每天都来这么晚,总有一天要迟到。”
我的身后忽然响起了像公鸭般的嗓子音。
用公鸭来形容或许不太形象,用直白的话来描述的话,那么就是毫无女人味的声音。
没有女人味只能用来形容女人。
站在我身后的是我的班主任,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
她的身高比我的母亲还要矮,或许才刚刚一米五也说不定,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名合法萝莉。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实际上她现在也只不过三十岁出头而已。
她的眼睛让人联想到锐利的刀锋一类的凶器。被这样的眼睛瞪着的我,只能耸着身子乖乖走进教室里面。
“那个人果然没有来啊。”
我相信每个人的班上一定有着一名这样的角色。
那个人有着优秀的表演才能,总是用各种各样的话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他说出来的话总给人一种天真的感觉,但却不可思议地有着强烈的感染力。他通常会表现出自己的高度热情,而这份热情往往又不会持续多久。
就像是班上的小丑一样,总能吸引人的视线。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情节轻点的就叫做做事不经大脑、性格天真浪漫、脑袋粗神经。情节严重的话,就会被蔑称为“表演型人格障碍患者”。
坐在我旁边的人就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她现在没有坐在我的旁边。我相信并不是因为她请假了,而是因为——
“报告——”
第一节语文课刚刚开始三分钟,从前门就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迟到了。
“这是这个星期第三次了吧?”
“抱歉!下次不会再犯了!”
“同样的话,你这个学期说了多少次了?”
“……呜哇!真的对不起!因为床上太舒服了,所以忍不住多睡了几分钟!放过我吧!”
少女端正的容貌上多出了一份苦涩。她用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向眼神完全符合一名严厉教师的语文老师求着情。
从外表上,她真的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美人。至少她完全符合我的审美观。
“那么,作业带了吗?”
平常并不怎么在意作业方面事情的语文老师,冷不防地向少女提问。
老师只是在刁难她而已。
“带了带了!昨天晚上刚好没事情做所以就写了!这次绝对不会欠交!”
她将背后的书包拿到身前,低头翻找着自己的作业。
然后她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我已经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又忘记带了吗……】
“老师……那个,我忘记带来了。我是真的写了,肯定是早上出门太急,忘记把作业放进书包里了!”
相同的事情,这个月发生了好几次。且不论前几次的真实性如何,就算你这一次是真的……你听说过《狼来了》吗?
她看起来是真的要哭出来了,我隐隐约能看到泪光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从语文老师那个位置去看的话,搞不好能够看到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看起来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但熟悉她性格的人都知道,她只是在过度的饰演受委屈的女孩而已。
“这些话……你去跟小静说吧。”
小静指的就是我们的班主任。
话说回来,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教师。面对女孩子施展的“可爱可怜攻势”竟然无动于衷,这个语文老师已经是一个出色的人渣了!
换作是我的话,一定忍不住出声安慰她了。
【不不不,你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吵死了,别在这个时候出来拆我台……话说你说话的次数是不是变少了?
【因为没什么想说的——或者说我想说的你都已经说了。实际上如果我们的思想没有出现分歧的话,即使我说了什么,你也不会太在意的。】
除了意见出现分歧之外,就只能通过直接对话的方式来听到对方的声音……
似乎我们两人沟通方式的条件又多了一个……用“又发现了一个”比较合适吗?
“呜哇——!”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又一次引起了我的注意。
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我似乎觉醒了预知能力,提前看到了接下来会看到的东西。
少女踉踉跄跄的身体正在向我靠近,正在尖叫的她似乎根本没有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
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预知能力,这是只要思考一下就能够想到的事情。
和她面对面望着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想要感叹现实的冲动。
从昨天到现在的遭遇,看起来就像是我触发了自己身上什么开关一样,一件又一件事情发生在了我身上。
世界你真是有够狡猾的,突发事件批发大派送啊,这不就跟那个胖子一样,用大派送的方式来掩饰坑我的目的吗?那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用自己手抓住她的手,让她没有摔倒的同时,使自己的视线和她的视线对上?借机插上恋爱旗帜?原来她坐在我旁边就是为给这一刻埋下伏笔吗?
真是一点都不吸引人的发展。
“小心一点。”
我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只是用手拉住了她身上的书包,让她勉强没有摔倒。
【明明内心活动那么丰富,结果表现出来这么平淡啊。】
这就是那个吧,叫做闷骚什么的?话说你有资格说我吗?在心里面想很多事情,但话只说一句,这一点我和你都符合啊。
【嘁……被自己的话伤到的感觉真不舒服。】
“感谢!”
她拍着胸脯向我表达谢意,
“下次我一定不会被自己的脚绊倒的!”
哪个家伙行行好,把这孩子带去医院检查一下脑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金属片卡在神经中枢里了。
“现在还在上课,要表达感谢的话还是下课再说吧……”
“糟糕!忘记现在还在上课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忘记啊!?
【这家伙没救了,虽然以前我就这么想了,但现在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话,果然更加觉得她没救了。】
说是旁观者也只不过是你自认为的吧?我和你处在同样的视角啊!而且我也同样认为这家伙没救了啊!
【从以前我就在想了,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从高一到高二一直坐在我的附近,我却一直没有对她抱有过什么幻想。现在终于明白了……无论再怎么努力,我也没办法把这么蠢的家伙当做自己的性——】
停住,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自己的脑袋里出现这么肮脏的词汇,果然还是太羞耻了,给我停住。
【不用你说我也会停住的!你以为我想说出来啊!】
脑内的战争即使争执得再如何激烈,也不会对现实造成多少影响……或许唯一的影响就是我脸上复杂多变的表情了。
“岳千和扰乱课堂秩序,小静老师问起你们来,就这样说吧。”
语文老师要做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她将会在课堂行为记录表上记下岳千和犯下的错误,扣掉我们班的课堂表现分。
顺带一提,我的名字可不见岳千和,我的名字要更加普通,是随处可见的大众名字。
“哈哈!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种事情不是用毫无良心的大笑声就能掩饰过去的。
班上其他同学向她投来了充满恶意的目光,将这些全部都不管不顾的她仍然坐在座位上笑着。
“有点麻烦了,要被老师留下来谈话了。”
从她脸上看不到丁点的懊恼。因为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不仅仅是她要被留下来,按照小静的脾气,肯定……】
是啊,这点我当然知道。小静肯定会借题发挥,让我们全班一起留下来听她抱怨。
正是因为如此,班上的人才会对她投来恶意的视线。将这些恶意全部收下的她竟然仍能够开心地大笑——这一点让我打从心底里佩服她。
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无论是带有恶意的还是带有善意的,她都像一个黑洞一样全盘接收,并丝毫不受到影响。
该说是天真浪漫不晓世故呢……还是说——
【——也许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她的伪装而已,她心里面在想什么,我们可不知道。】
两种皆有可能吧,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她这样做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既然你倾向前者的话,那么我就倾向于后者吧……有没有好处可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也许对她来说这样做才是最合适的。谁又能明白人心呢?】
假如说我倾向的是后者,你是不是就倾向前者了?
另一个我沉默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肯定了我的说法。
“呼……”
就在我撑着下巴想着无意义的事情时,从我的旁边响起了并不算大声的呼噜声。
少女的脸完全趴在了桌子上面,只有双手还勉勉强强地把课本立着,来遮掩住教师的视线,但不管怎么看,她这种做法都是在自欺欺人。
“这家伙……刚刚才被骂完,这么快就能睡着吗?她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啊?”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萌生了一种悸动。
千万不要误会,这跟恋爱或者青春期的萌动一类的毫无关系,我只是有一种想要调戏她的冲动。
语文老师有着在上课时四处走动的习惯。我的座位是第四组的最后一排,而在我旁边的她自然是第三组的最后一排。只要等老师走到靠门的第一组时,就是我行动的最好时机。
“嘘——”
我对她的同桌,一名留着短马尾的少女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吵醒熟睡中的岳千和。
话说会不会有人产生疑问,为什么我提都没提自己的同桌?
当然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同桌。
班上总共五十一个人,不管怎么样分配,都会有人落单。
可你们不要误会,并不是因为我的命运与众不同,所以我才成了落单的人。
是我主动申请的。
解释起来会比较麻烦,用简单明了的话来说,我的性格对于一般人来说太过于难以捉摸。与其成为同桌之后产生厌恶感,还不如在开始就不要有同桌。
我的性格哪里奇怪?不会有人傻到问我这个问题吧?想想看,我在这里想着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在和谁说话?和你们吗?你们是谁?一个在脑内活动都像是在和第三者说话的人,这本身就让人觉得奇怪了。
【以前你这么做还可以当做是中二病,但你现在想这些事情,怎么看都是在和我说话吧?】
可你明白的吧?我想说话的对象可不是你,而是也许存在于某一处,正在窥视着我大脑的神明。
【中二病你好,中二病再见……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我。】
不过遗憾的是,我可以肯定,我现在想的事情,就是你会想的事情。
用一句简单的话让另一个我哑口无言之后,我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熟睡中的少女身上。
近距离观看的话,果然更加认可了“她是美人”这一点,但联想到她那个给人带来麻烦却浑然不觉的性格,实在让我生不出什么好感。
实在让我生不出什么好感——这句话看起来真是自大呢。对于这样的美少女来说,我这种人的好感根本分文不值。
【虽然我也这样想过……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做出这种想法的我,真是有些过度的自卑啊。】
把另一个我所说的话当做耳边的苍蝇之后,我伸出手指戳了几下少女的脸庞。
触感跟想象中一样,柔软且有弹性,是一种让人上瘾的触感。
“唔……”
少女微弱的呻吟声只能够激起我的欲望。兴致变得更加旺盛的我在她脸上又戳了几下。
【那女生在用看变态的眼神盯着你呢。】
如果我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过了一会,我感觉有些乏味了,一味地戳少女的脸并不能让我感到满足。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主菜,戳她的脸蛋充其量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我用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毫无察觉的岳千和旋即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脖颈。
“我要喊了……”
虽然这个常常给人添麻烦的少女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不管怎么说身为同桌的马尾少女也不可能任由我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调戏下去。
虽然有些遗憾自己没能试着在岳千和的脸上进行一些涂鸦,但我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毕竟我的行为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违法的。
“我只是想叫她起来而已,现在可是在上课。”
“……用这种方式?”
“我只是想要动作小一点,这样才能不引起老师的注意。假如老师看到她在睡觉,肯定又会扣分的。”
在做事之前就已经想好自己的退路,这才是合格的谋士……这句话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害臊。
马尾少女兴许是被我的胡诌乱语说服了,轻轻皱了眉之后就不再说话。
我也没有继续用下一步动作来刺激她的神经。天知道她会不会直接揭发我丑陋的罪行,让我成为大家眼中的变态。
“呜哇……好痛!不要敲我脑袋!”
没有被我叫醒,也没有被马尾女孩叫醒的岳千和,最终被语文老师一记板栗从睡梦中唤醒。
毫无自知之明的她在抬起头的那一刻仍旧是闭着眼睛的。
【老实说,还不如在刚才被我叫醒呢……】
如果刚才就被叫醒了,现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还有,纠正你一点,不是被你叫醒,是被我叫醒……抱歉。
在想完这一段话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对另一个我做了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没事……我能够明白的。任何时候都想指正别人犯下的错误……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心里面说出来。】
“岳千和——”
语文老师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使人联想起幽静的森林。你永远不知道这座森林里藏着什么,或许里面有一只哥斯拉也说不定。
“早……早上好?哈哈哈哈!”
从她夸张的笑声里我能够听到她的心虚,就算表现得再怎么大大咧咧,在意识到自己犯错之后还是会害怕。
【害怕了啊。】
是啊,害怕了啊。
“——把这节课上的课文全部抄一遍吧。”
“明白!”
“明天之前要交给我!”
“收到!”
“不用站起来敬礼,坐下吧。”
“好!对了,老师,这节课上了什么课……?我的意思是……要抄哪里?”
“…………我不知道。还有既然不知道今天上了什么内容的话,那么就顺带把昨天上的也抄下来吧。”
“这之间有因果关系吗!?老师欺负人!”
她的情绪以过于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完全地体现出来。
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我竟然不认为她是在进行虚假的表演,她这样的表现似乎相对她来说是合情合理的。
“记住,明天早上之前要交。”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语文老师的处理方式,其实我认为有一些过分。只不过是在上课睡觉而已,实际上这个班上正在睡觉的人绝不止岳千和一个。
老师也绝不可能只发现了她一个。
那么岳千和会遇上这种事情,纯粹是她咎由自取。这就是她身为“典范”的后果。
【这就是你倾向前者的原因吧。】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下两次,我轻耸了一下肩膀。
这不仅仅是我倾向前者的原因,也是“我”倾向前者的原因。我只不过是先你一步表达了意见。
【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这方式真逊,看起来就像是三流写手为了提升煽情的逼格特意想出来的话一样。】
两节连堂语文课很快就过去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有些人认为上课是一种煎熬,但我却不这么想。原因只有一个——在上课的时候,我更多的时间是用在发呆上面,而不是听课上面。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构思着小说的情节,这就是我在上课时做的事情。
即便这样,我的成绩除去数学和物理之外,不可思议地在班上都有着不错的名次。即使放在全年级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这一点上与其惊讶于我自身的天赋,还不如去感慨这个学校的学生是有多么愚蠢。
“你听说了吗?好像今天会有新同学来啊。”
“转校生?借读生?转班生?都快段考了才来,时间选的一点都不合适啊。”
“谁知道呢,兴许是在其他地方待不下去了,才来我们班的,毕竟我们班上有着特别问题的问题学生不是很多吗?”
喂,谁允许你们擅自在我睡觉的……我的课桌旁边讨论这种事的?吵到我睡觉了。还有,我打从心底里希望你口中的‘问题学生’不包括我。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初中时期一下课就活泼乱跳的精力。只想多睡一会,这就是下课后我的想法。
被不怎么熟悉的同学打扰的感觉并不好受,我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正在谈话的三人一眼。
“很吵啊,要谈的话去外面谈。人家在睡觉啊!”
——这种话我当然说不出口。我最多只是在心里面表达对他们的不满,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对我来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难事。从语气上来判断也不可能会是我这个根正苗红的男人说出来的话。
所以说话的人并不是我。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同样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岳千和,或者说是原本在呼呼大睡。
“…………”
不得不说白痴发起脾气来是很有威慑力的,这就是反差带来的冲击感吧。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就乖乖地走了出去。
给我再拿出一点骨气来啊,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智商不高的女生而已,怎么就这么快认输了呢?教室可是公共场合,在公共场合可以自由言论这不是常识吗?
【第一,你没资格说他们,第二……就算是在公共场合,说话也是有限制的。】
这些我当然知道……这么讲究是会没有女朋友的。
【以自己为镜,可以知过错。我已经知晓了为什么自己不仅没有女朋友,甚至连朋友都没有的原因。】
“你刚才听见了吗?好像有新同学要来啊。”
不合时宜地找我搭话的人正是之前赶走那三名男生的岳千和。
她侧着脑袋,左半部分的脸在挤压之下成了一团,看着有些滑稽。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她多了一分异样的可爱。对于一些只看外表而不看内在的男性来说,这样子的她充满了杀伤力。
虽然我确实是听见了,而且听得清清楚,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我?难道是想讨论那个新人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那三个家伙赶走?和他们其乐融融地一起讨论不是更加好?
“确实听见了,那又怎么样……反正跟我没关系吧。”
即便遇上“来的新同学是可爱的女孩子”这种展开,也跟我毫无关系。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就跟我更加没有关系了。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我一定要和她成为朋友!”
不可能的,唯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一个整天给人添麻烦的家伙想找到朋友的难度只比我找朋友稍微简单一点。反正我想象不出来一个经常丢三落四的人作为自己朋友会是怎样的状况。
“明早记得把我的充电宝带过来啊。”
“好的!”
“我的充电宝呢?”
“啊……放在家里了。”
“下午带过来啊。”
“嗯!”
“我的充电宝呢?”
“糟糕,不小心落在家里了。”
出现这种让人欲哭无泪的情况的概率不低于百分之五十,前提是你会放心地把自己的充电宝交给她。
“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努力地睁大自己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少女这种行为使得她变得更加滑稽。
“噗哈哈……”
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然有在听。所以呢?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真不会做人啊。”
在这个班上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或者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明白她想说什么吗?
【你不明白的话,我当然也不可能明白。】
“聊聊那个新同学啊?不觉得很有趣吗?就像是漫画里会遇到的事情一样!”
一点都不有趣,而且你不知道漫画源自生活吗?现实里可一点都不缺少“转校生”、“插班生”、“借读生”这一类事件,只不过是你没有遇上而已。
在心里面彻底反驳她所说的话之后,我反而更加迷惑了。
“为什么要和我聊这些?刚才那些人不是在聊着吗?”
在这里申明一下,我并不是在装迟钝。我的脑海里也不是没有存在过“她或许喜欢我”“刚才帮了她一下,因此喜欢上了我”这些念头,但在看见她纯粹的笑容之后我就否定了。一个人跟自己喜欢的人说话时,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他们吵到我睡觉了,不想和他们聊!但又很想聊这件事!”
所以才和我说话吗……虽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期待过,但老实说还真是有点失望啊。
【虽然是有一点失望,但不知为何我还有一点……】
庆幸?对的,我确实有点庆幸,庆幸她不喜欢我。一个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有了女朋友会怎么样?那种事情光是想象一下就让我感到恐惧。
“那你继续说吧,我在听。”
关于即将到来的新同学,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已经过了因为认识新的同学就会兴奋不已的年龄。那些对新事物抱有期待的人毫无疑问在我眼中是愚蠢的,这个世界不会仁慈到随随便便就赐予不做努力的人一个惊喜。
“那个人如果是从别的学校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惶恐不安?一定会的吧,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担心得不得了,害怕其他人对我有偏见,害怕容纳不进集体。”
她的脸上充满了对新同学的憧憬,说到后面甚至还傻笑起来。
你担心的事情和你往常做的事情自相矛盾了,白痴!
你没发现你和我在这个班上是差不多的存在吗?无论如何都无法容纳进这个欢乐的大家庭——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挺欢乐的。
虽然跟你一个级别的在班上还有几个,但说到对自己处境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了。
“到时候我就会跟她说——不用害怕,因为我来了!”
她“嗖”地一下从桌子上挺了起来,注视着前方,或者说注视着未来的双眼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尽管那只是我自己在脑内增加出来的特效。
原来你还看漫画啊?
【也许她看的是动画……】
那么综合一下,改成“原来她还看过动漫啊。”就没问题了,两个党派的需求都能够满足,真是完美的解决方案。
“对了,你有什么想对新同学说的吗?有吗?有的吧?对吧?”
她反复向我询问着。可困意越发浓厚的我却已经睁不开眼睛。
好吵啊!这家伙果然不懂得什么叫做人情世故,我现在都快困死了,她还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家伙和春游前一天晚上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啊?
“别睡了,马上就要上课啦!再睡等下肯定要被老师骂的,快起来回答我的问题啊!”
一开始嫌弃别人打扰自己睡觉的家伙是谁啊?你这个双重标准是我见到过的最不要脸的双重标准。
【这家伙好烦啊!受不了了啊!你就随便跟她说点什么应付过去就行了吧!什么都不说的话,她肯定会继续纠缠下去的,我敢保证这一点!】
“那种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憋了一肚子火的我,用着让人憎恶的口吻喊了出来。
“新同学?插班生?转校生?那种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吧?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倒不如说这家伙的存在让你这么吵,害得我睡觉都不安稳,根本就是妨碍到我了啊!”
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我并不是多么理性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通常表现出来的冷静,只不过是没有伤害到自己利益的冷漠而已。即使一些话让我感到不爽,我也会选择忍耐。可这份忍耐一旦达到了一个限度,就会无可遏制地爆发出来。
这就是我没有朋友的原因之一。
试想一下,你在说话的时候,对方一字不发。当你的话快说完了,他忽然大声地咆哮起来。这样子的人无论如何都会遭人厌恶吧?
所有还在教室里——甚至教室外的学生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被数十人的目光注视着,我却一点恐惧都无法感受到。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你会因为在家门口见到了住在旁边的邻居而大吃一惊吗?
“明白了吧?这就是我对新同学的看法。满意了的话,就不要吵我了。”
叮——
扫人兴致的是,在我刚刚说完这句话,还没有超过两秒钟的时间,预备铃就已经响起。
岳千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被自己的同桌拉着坐了下来。
扎着短马尾的少女不断用眼神示意着岳千和一些事情。不用去认真思考我就能明白,她一定是在劝岳千和不要跟我说话。
这一点是明智的,不和我说话,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假如继续和我讨论下去,只会又一次把我引燃,同时伤害到岳千和而已。
或许在外人看来,我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桶。至于这是否符合事实……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道歉。”
坐在椅子上的岳千和,用着不符合她形象的凌厉眼神瞪着我。
【你明白她在说什么吗?】
既然你都不明白,我怎么可能明白?不要忘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和你的思考回路是一样的。
我眯起了眼睛,回答脑内的另一个所提的问题之后,仔细注视起了少女。
她留着不遮眉毛不盖耳朵的短发,还有着端正大方充满吸引力的面庞。
身体的曲线虽然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校服遮盖住了,但凭着往日我对她的印象来看,她毫无疑问有着足以去担当模特的完美身材。岳千和在身高上也无可挑剔,对于一名女生来说,有将近一米六五的身高已经十分足够了。
仅从外表上来看,少女毫无疑问是一名美少女。
可也仅限于外表。
“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我向谁道歉?向你吗?”
“不是向我道歉!是向那个还没来的学生道歉!”
完全忽视了我前面的人身攻击吗!?
她理所当然的表情让我更加肯定了一件事。
这家伙绝对是个笨蛋。
我承认无法控制住脾气的自己在这个班上也许——大概——可能是一名问题儿童。可眼前这个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家伙,绝对比我更加不正常。
至少我在情绪不爆发的时候,从各方面来看都像是一名正常人,但这个女孩不同,她的大脑回路从来没有正常过。
“我为什么要向一个从来没见面过的人道歉啊?难不成你是她的什么人吗?老妈吗?还是说是姐姐?”
【喂,我想打她,能不能打一下她?】
别在那里说风凉话,虽然我也很想发火,但要是在班上打人的话,绝对会被小静请来家长谈话的。
“姐姐……怎么会啦,我才不是人家的姐姐啊。不过好像当姐姐也不坏……”
“值得在意的地方是这个吗?你的大脑里是不是装了专门用来屏蔽重要信息的屏蔽器啊?看起来效果比考试时的信号屏蔽器还要好啊。”
“诶?你是在说我没有认真听你说话吗?真失礼,我明明有在听你说话啊。”
“看来我的大脑里关于‘听别人说话’的定义和你大脑里的完全匹配不上啊。”
平常这些话我最多只会在心里面说,可一旦打开了我的开关之后,我就无法藏住自己想说的话了。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可我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有这个心理疾病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成现在这样了。
“总而言之等下一定要向新同学道歉!明白了吗?”
她朝我伸出了食指,就像是著名的逆转思维的游戏里的主人公一样
“想让我明白的话至少用正常人的逻辑能够理解的话说出来。”
我无端端地为什么要向素未谋面的人道歉啊?就因为我刚才说了她的坏话?只因为这种事就值得你在上课的时候大声说出来,并且逼我向她道歉吗?太夸张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她做了什么丧天良的事。
“还不明白吗?你真的是一个笨蛋啊!”
火大,出奇得火大,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生气了。假如她不是女生,假如这里不是在教室,只要不满足上述两点中的任意一点,现在我就已经挥拳打过去了。
“你们两个安静一下。”
瞬间将我的怒火浇灭的,是平静的一句话。
毫无女人味的声音出自我敬畏的班主任之口。
本来想要说出来的攻击性语言被我咽了回去,同样的,岳千和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身高不高,长相也没有威严感的班主任,在这个班上有着让人打从心底里产生不现实感的人望。
即使是再怎么调皮的学生也不会想要忤逆她的意思,至少不会当着她的面这样做。
虽然这是一件及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确实是现实。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从其他学校转来的新同学,会占用一点上课时间,占用的时间会在今天下午的自习课上补回来。对了,今天要默写离子方程式和热化学方程式,不要忘了啊。”
小静将视线从我们这两个身体完全僵硬,如两具尸体般的学生上移开,迈着小步伐走上了讲台。
没有人敢对她的安排有意见,即使不同意,也只能够在心里面抱怨两声。
认真听完了她说的话,我才注意到在她身边有一名不起眼的少女。
——不起眼?才怪。
黑色的短袖以及黑色的休闲裤,穿着打扮以及自身的气场让人联想到“黑暗”、“混沌”这一类纯粹的词语。冰冷的眼神更是使人感受到寒冰之下的窒息感。
我只有在初中的时候从班上一些脑袋有问题,成天说着自己是暗影势力派来的刺客的家伙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感觉。
她会不会是中二病啊?这个人,这名少女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虽然我知道仅从外表上去判断一个人是中二病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了。
“看起来好可爱……好想抱住啊。”
岳千和发出由衷的赞美声。
我说你啊,才过去几秒钟,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忘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兴致勃勃地欣赏起别人的模样了啊?那个发言很危险吧?会被认为是变态的吧?
但她说的是实话,我是说除了后面那句之外的话是实话。
这个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的少女,实际上有着让男生和女生都发出惊叹声的美貌。
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从少女身上赤裸裸地散发出来。
梳成马尾但却仍旧让人能够想象得出假如将上面的橡皮筋解开之后散成黑色大瀑布的头发。
看着有些营养不良但却意外得有骨感的脸蛋,以及在那上面精致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的五官。
虽然仅仅只有一米六的身高,但修长纤细的身体却给人一种她很高的错觉。
但她有着瑕疵,她是贫乳——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即使坐在最后一排,我也能够看清她眼睛周围浓厚的黑眼圈,那就像是雪堆里的一滩油渍一样显眼。
“就算有黑眼圈,她也仍旧是美少女啊……这算什么啊?从哪部漫画里跑出来的家伙吗?”
她这副模样让我感到不舒服,就像是喝了一碗放了十勺盐的盐水一样不舒服。
我并不是对她产生了什么奇异的情愫才感到不舒服,而是单纯地看到她之后就感觉浑身难受了。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
越过了正在为学生介绍新同学的班主任,岳千和两只手撑在了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沉默不语的少女。
在担当出头鸟这一点上,她真的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我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站起来的岳千和,以及沉着张脸的小静。
“站起来做什么?快点坐下。”
小静的话一如既往的简短。
“老师!快点告诉我吧!她的名字是什么呢?一定是很可爱的名字吧?”
我看了一眼当事人的脸色,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让我吃惊的是少女只是平静地望着岳千和,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满,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真是让我佩服,这样都没有生气。还是说其实已经很生气了,只是憋在心里面没有表现出来?
还有岳千和同学,老师叫你坐下呢。你旁边的马尾同学A都快哭出来了啊,难得有人会为你担心,你就领了这份好意吧。
【这么说来,她这不是有会为她担心的朋友吗?】
你说这个在我趁岳千和上课睡觉时调戏她却管都不管的家伙会是她的朋友?哪门子的朋友?难不成是有着特殊爱好的那类朋友吗?
“我之后会说的,但现在是上课时间,请坐下。刚才你们争吵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现在又想闹什么事情了吗?”
“才没有想闹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啊!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而已。告诉我吧,好不好?”
“再不坐下的话,又想像上次一样吗?”
“咕……小静……不对,老师你听我解释啊,我真的不是想闹事情,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而已啊。”
“之后会说她的名字的,但你现在能不能坐下?”
两个人的争执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在和另一个自尊心极强不肯破坏自己原则的小孩在争吵一样,让我觉得滑稽不堪。
【喂,其他人看向她的视线好像越来越不妙了啊。】
真亏你注意得到这一点……这是当然的,这家伙不管怎么看都太烦了。多亏了她的福,这节课被占用的时间更多了,下午的自习课差不多可以变成化学课了。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她放学后可能会遇上麻烦。】
不是可能,是绝对……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最多也只是捉弄一下而已,这个班上还没有人胆子大到敢对她动手。
就在我为岳千和接下来的命运叹惜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少女终于开口了。
“叶雨。”
似乎是怕我们不理解她在说什么一样,她接着又开口了,
“我的名字,叶雨。树叶的叶,暴风雨的雨。”
既然肯开口的话那就早点开口啊。只要你亲口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她们两个就不会浪费那么久时间了啊。说起来这名字还真是有够文艺的,听起来就像是从哪部作品里抄袭来的名字。
【喂,这个声音……】
啪——坐在岳千和旁边的我,险些因为她重重一拍桌子后产生的巨响给弄得双耳失聪。
她看起来就像是快要从桌子上方扑出去一样,上半身几乎快贴到了前座同学的脑袋。
“喜欢吃什么东西呢?有喜欢的运动吗?有喜欢的动物吗?有喜欢的异性吗?”
你的眼睛是手电筒吗?看起来像在发光啊。这些问题已经是在侵犯个人隐私了吧?
前面三个问题该不会只是你的幌子,你想问的其实是最后面那个问题吧?只要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回答你的问题吧?周围已经有同学在笑话你了啊,岳千和小姐麻烦你说话能不能经过一下大脑?
情绪安稳下来的我又一次回到了往常的模样,即便有很多想说的事情,也仅仅只会在心里面说出来。
“喜欢吃的是甜筒……运动的话是篮球,喜欢的动物是猫和狗……暂时没有喜欢的异性。”
不正常,这个人脑袋绝对不正常,这个人太奇怪了。为什么别人这么问你,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了啊?你是吃了自白剂还是吃了吐真剂啊?
“我也很喜欢篮球,当然更喜欢的是足球!”
少女在全班五十余人的注视下仍能够神情自若地谈话,我被它这一点深深地折服了。
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有考虑过将来志愿去当演说家?如果缺稿子的话可以找我,我写过不少演讲稿。虽然一次都没有用上,但绝对都是精品。
“你的身高是多少呢?……嗯,应该是一米六左右吧?看起来比我要矮!”
“一米六二。”
那边那个白痴同学,你是在做人口普查吗?还有你,为什么这么老实地说出来了啊?对了,那边几个男生,为什么你们在做笔记啊?平常教师们讲知识点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么勤奋啊。
“好了,你们想继续聊下去的话,可以下课再聊。刚才叶雨同学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所以也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上课吧……叶雨,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站在旁边被忽视有一段时间的小静终于忍受不了这两个人单方面的对话了。
“诶……”
你们这些男生,不要发出这么可疑的声音啊,这样会把我一起牵扯进来的。
“快点坐下来啊。”
岳千和的同桌看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这孩子看着真好欺负,我不禁这样想到。
“唔……好的。”
少女一脸的遗憾,恋恋不舍的表情仿佛是在与自己的爱人分别一样。我说你能别这样吗,搞得我都快笑出声了。
“…………”
除了黑眼圈之外就没有任何瑕疵的少女轻轻地歪了歪头。
接着她径直走下了讲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之前说过,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是没有同桌的。现在恰恰好来了新同学,而班上恰恰好又没有空余的位置。换句话来说,提供给她的只有成为我同桌这一选项。
少女与我的距离逐渐得拉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从她身上真的传来了冷气。
“好冷……不,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好,我的名字叫做……”
虽然看起来有点冷,可叶雨毫无疑问是一名美少女。
面对美少女,作为少年人的基本礼仪我还是有的。
“能让我坐这里吗?”
她的视线完全没有看向我这边。
“当然没问题——可是我有同桌啦!”
岳千和挺着胸脯刚做出保证,旋即又一脸迟疑地看着自己的同桌。
“让她坐在这个可疑的人旁边不行吗?”
可疑的人是指我吗?这已经算是人身攻击了吧?
“我不能把她交给这么可疑而且又是个笨蛋的人!”
你们两个的谈话是建立在我很可疑这一点上进行的吗?
“……老师,还有桌椅吗?”
“下面那个办公室里应该还有没用过的。”
“干净吗?”
“可能有点脏。”
“那有干净的吗?”
“新的桌椅得去教务处申请——”
“我明白了。”
在我们明白叶雨明白了什么之前,她就已经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很好,我们这个欢乐融洽的大家庭又多了一名问题儿童,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我们应该鼓掌啊。
【那个叫做叶雨的……我在哪里听过她的声音。】
说起来刚才好像你也有在说类似的话,不过因为状况太乱所以没注意到你,抱歉抱歉。
【你道歉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啊。刚才说了两声你都不理我,我都快哭了哟。】
弄哭你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突然好想吐。】
应该说是这具身体想吐了,我也有点想吐。
和脑内的另一个我说着漫无边际的话时,小静已经走出了教室。
“这节课改成自习,下午的自习课上化学。再提醒一次,下午要默写,记得带默写本。”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默写本放哪了来着……算了,反正我没有带那种东西回家的习惯,肯定在抽屉里的某一处吧。
“叶雨去哪了啊?你们都不问的吗?”
旁边的白痴小姐正在询问着她可怜的同桌。
看来短时间内我清闲下来了,那么可以钻心弄清楚那件事了。
那个女孩的声音你真的听过?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我和脑内的另一个我应该是有着相同记忆的,没有理由有他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是负责控制身体的那一方。
【刚开始听的时候只是觉得耳熟,但刚才想了很久,我可以肯定了, 我确实对那个声音有印象。】
斩钉截铁的态度可以从他的话里感受到。能够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一个人的情绪,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即便那个人是脑内的另一个自己。
你有印象而我没印象的声音吗……排除掉记忆出错这一可能性之外,那么剩下的只有……
【嗯,没错。毫无疑问,昨天晚上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呵——”
“呜哇!不要突然笑起来啊,很吓人的啊!”
将岳千和夸张的表演完全无视,我紧闭着嘴唇遏止住了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用在这里真是太合适了。
再接着过了一会,从后门那里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我迫不及待地望了过去,与少女的视线对上了。
不,少女看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旁边的人。
用一只手抬着学生用桌子走进来的少女最终坐在了岳千和的后面,也就是我的左后方。
就这样,这个班多了一名成员,总人数变成了五十二人。即便如此,我仍旧是一个人坐着,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多了一个同样没有同桌的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