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告别寒气的春天,又是一年的开学季,【环月都市】上度冬的花朵应季地展露着各自凝固的身姿。

这座由替身使者约翰尼·威尔士(Moongazer)所遗留给世人的奇迹,今天也在逐渐地往外扩展、容纳新的居民与诠释何为人文关怀,因此也更加被民间的阴谋论者认为是与“总统是个外星人”齐名的地外威胁之一。

“什么时候月球会变得比地球更大呢?那些轻盈柔软的表皮一层层包覆,在宇宙中凝缩成一个完美的图形;那时月球将成为太阳的行星,而地球则被引力推向一个恰当的位置,‘盈满’啦、‘半晦’啦、‘一弦’啦,这些有关天体的修辞手段都将有全新的意义。”咔咔咔,这群可爱的互联网科学爱好者。

像今天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非著名导演神无月涉正于月面举办新片首映会——我很难想像负责连通地月的轨道枢纽站之一【藏骨屋】竟冷清到没有一位乘客候车等待登月特快,甚至连售卖“谜之骨”铁路便当的小店也早早地拉起了卷帘门。

不,实际上有一人。她站在站台一边的座椅上,还未上车便不解风情地,于非饭点挥洒青春的汗水与热泪,尽情朵颐着热气外漏的便当。

与大部分初见“谜之骨”便当的人一样,她亲眼目睹了在便当盒里放着一大块扁平的——不沾饭粒、不连肉与骨膜——骨头。这具体是哪种生物的、哪种部位、有何功用,又该如何食用?一时间有无数的问题堆积在她的心坎里。

她用筷挑起、仔细端详着这块骨头。虽说除了一块骨头什么也不是,可那形态的勾勒却也颇有枯高幽玄的寂寥味道……

这块骨头一定是精心挑选的。她想,但如果只是装饰作用的话……这不是完全就只有白米饭而已吗,甚至连肉汁也没有?!

没有香料,甚至寒酸到没有梅子、腌菜,这块骨头仿佛就只为彰显自己的存在,而这米饭也只为表达自己独具的美……可是实际上并不美味,这米完全只是当地的廉价米。

在这种空寂清雅的氛围中,她强行说服自己用完了餐,于列车的蒸汽里,掏出手机在美食点评网站上给了个一星差评……此时的她所不知道的则是,这是藏骨屋今年售出的第一份便当(同时也是值得纪念的开店以来第一份)。

该说是旅程刚开始,还是旅程已经结束了呢?在列车的座位上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

一顶列宁风的狩猎帽,白衬衫上稍宽松地系着J·米罗风格的领带;学生西服则是用一种深沉发亮的古木黑汁染布制成的,鬓发长垂驳头,几颗锈金质感的扣子在这光泽中裹上了幽深的绿;及膝的百褶裙、与外套同黑的裤袜、一双平底单靴;戴深紫底白格纹手套的左手自然地倚在椅上,从另一边裸露在膝盖上的手则能看出,她的指甲已修剪得太过于接近危险线了。

在姬发式的刘海下,她的双眼不时会令观者感到其中有什么异物存在,或者说她也可能是一个带点厨二病的傲娇女,因没良好的电子设备使用习惯而沦落如此。

但无论如何,这节车厢虽暂无其余一人,可在她的眼里却积满了线条简单的涂鸦人形。她想象着如果那些乘客能与她同坐一辆列车、一列车厢,将会怎样去接触旁人、将叙说怎样的情景;将有怎样的动作、形态、气质、衣着,她本打算靠脑补来打发一路上的时间,直到……“赶上……呒啊!?”

……直到这位,这携带过量行李狂奔的蠢蛋,踢到门框扑倒在地上;在被行李压住的同时,还给傲娇程度相较更高的车厢门夹住了脚。

“冒失已经不算萌属性了!”她当时心想。

通常而言,站台公务人员会在这时前来帮忙。可由于今天情况特殊,车厢门只好在一次又一次的警报声中持续冲击着他的踝骨,这为在场的两人带来了一种充斥着倦怠与无力的别样体验。

“唔~~~呃~~~啊~~~”

要是这种叫声再持续下去,或许会让这部作品不太健康……她若不上去帮忙,故事就进行不下去,我们也不会进行后续描写,就是这样。在这里我们得坚称自己是少年向作品,来给她提供前进的动力才行……

“是这里吗?”

“咿——”

“嗯?不对嘛?那么是这里?”

“不行!那里不行!”

“嚯喔?那么是这边咯?”

“咕——唔哗!”

虽然这整个过程描述起来多少会带点……脱离现实的奇妙情调?但结果是他被倒立绑死在了行李堆上,面临着一旦解开就会让行李山垮塌、自己再度被掩埋的绝境。这滋事的人总算远离了那无辜的车厢门,使列车终得以被启动。不要在意之前的插曲,我们这就把故事重新进行下去。

“咯,入学信~这么容易就掉出来,不担心丢失吗?”

她挑逗似地晃晃手中的信封,这坐落于列车目的地【月弦镇】的【D学院】,其入学信以表面只呈现在生物肉眼的红光信标为主要特点。

“谢谢……”

这位少年有着相较同龄人更矮小的身材,其眼神也在交谈中时常顺着自己的黑眼圈游离。未经修剪的蓬乱短发与简单套着的冬季服装,似乎都透露着他在社交层面上得过且过的态度——被动、不合时宜,对过去的事无法释怀、对未来的事缺乏计划,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孤寂简直要从他只言片语中满溢出来,想必唯有当话题涉及到他用于排解寂寞的兴趣时,他才能略微遗忘掉这些青春期的虚无情景。

“新生……吗?我也是喔,今后我们就是同学关系了。”

“……”毫无反应,各方面来讲就像个普通的镇民一样。

“喂喂喂,我说你啊,面对美少女同学,你对未来就没一丁点期望吗?”

“就算你这样讲,也发展不出什么特别的关系吧,和我这样的人。”

“今晚、父母不会回来这里的喔……?”

她已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装作春心荡漾的面貌与语气,说了这样一句悸动也好被吐槽也好,都能姑且增添趣味的所谓名台词,但只是移开目光的对方也真是有够木讷的!

“啊——搞什么啊真是的——完全没干劲了——”她在内心如此想“真是够了,就这么装作睡觉吧,或者说——”

重新整理心情,实际上刚才的想法不过只持续了半秒,对于她这样青春期的优雅女性来讲,激烈繁复的内心活动似乎很少体现在外部世界。

“试图戏弄你是我不好,但是一般人都会‘有反应’的吧……”最后几个词她似乎说得挺小声的,“不管这个啦,为了恢复心情就让我们来发生关系吧!主流社会都是这样做的喔!”

“主流社会?”他对这些事果然缺乏认知,“发生…关系?!”

出于对方的反应,她在嘴前竖起食指,叉腰站在座椅上。

“对的对的,人与人之间发生关系,建立各种各样的微妙关系,这种支撑起了这个社会喔!友谊的关系、恋爱的关系、谋算的关系、隶属的关系、陌路的关系、FLCL的关系、支配的关系、饲养的关系……”话锋一转,突然严肃起来,“杀…的关系。”

“不是很能‘理解’你说的话,杀…指的是?”然而并没有被听出来,“不过,不发生关系的关系多少也算个选择吧……?”

“强行发生关系的关系也是有的喔!”她说,“比如这节车厢的其它乘客,如今都是强行话别人世的关系了吧……大概?”

“大家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来……”他正尝试着让逐渐开始充血的自己脱离倒立状态,“但这也怪学院的招生太不讲道理,什么年龄什么场合都突然发信件过去(这结当时是怎么系的来着……)”

“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啦,突发的疾病、亲友陷入危机、难以告别的青春幻影。”一边帮他解开死结,一边说,“……但被‘杀人魔’袭击丢了性命的,应该算主要成因呢。”

“主流社会是不会……痛!”摔在地上时脑浆一下变成浆糊了,“不会有‘杀人魔’那种主要成因的吧?”

“边缘人别总是主流社会主流社会的!”她似乎有点半开玩笑地生气了,“杀人魔是存在的喔!吸血鬼前几年也被承认是存在了吧?吸血鬼甚至都开始谋求种族权益了!你的承认不久之后地精与幽灵也会勇敢地站出来!”

“……说这么多你也是社会边缘人吧。”他深喘了一口气说,“一直杀人魔杀人鬼,不过就是杀人犯,别把犯罪行为说得那么帅气!”

这段话之后,又是一小段尴尬的沉默,这次则由他先开口了。

“而且乐于助人的杀人魔说到底是不存在的吧……”

她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地给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并递出去一罐还很冰的墨西哥可乐。

“因为罪行说来穷凶极恶,所以经常受人误解。”她摘下猎帽放在胸前说,“本质上是一群生活作风自由自在的特殊人群,因其行为与坏事有所交集,才被社会这样认为的。”

还未等对方开口,她又补充到:

“这节车厢余下的三十六名乘客我都去‘分别发生关系’了,不知怎么漏下了你,请问你的姓名是……”

“JO……”由于对方的等级实在太高而不得不移开视线。

“啾?”重新戴上帽子,歪头眯眼,以一种长出对狐狸耳朵似的发音。

“不是啾!我的名字是‘讓’!‘讓·艾伦·乔沃克’!”

“我说你啊……”她翻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名册,“你不会是昨天才刚收到入学信吧?”

“昨天,在玩RAC的时候——”

“没听错吧?一个人玩RAC?真的一个人?网络朋友?”

“现实里的朋友!总之突然就塞在手上了,为此很困扰啊,忙了一整晚。”

“脑内彼女、起点线的拂晓幽灵,不动的神秘威胁,这种感觉?”

“别随便拿人的朋友开玩笑!”

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沉默,话题在一方的轻微抿嘴后接着展开了。

“咵……是喔,抱歉啦。我的名字是Coda,Coda·G·尤尔德,目前是个现充。”

“自称杀人魔,然后是现充……而且Coda这个名字……”

“是真名来着,勉为其难地给你看看吧,入学信、护照、身份证明、驾照……”

“驾照?”

“某些地区会开这个特例,‘妙龄少女也可以有驾照吗?’答案是已经拿到啦!”

“那么,Coda……有点难以开口……”

“嗯?”

“谢谢了,可我是非碳酸派的……而且冬天喝冰镇可乐太奇怪了。”

“……已经是早春了啊你这KY尼特!”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