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只看见被灼烧出耀眼金边的积雨云。

我灵巧地站起来,从远方天际吹来的海风拨动着我的发丝。

这是个不算太大的海岛,到处都有充满生机的燕尾鸥。从四面八方接连响起的叫声,充斥着耳朵。不过这岛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没有一点植被。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地势极平,四周又是几乎垂直的悬崖...哦,我貌似记起来了,这里是罗卡雷东达岛。

突然,听见后方有人喊救命。

而且听起来是个妹子的声音。

我逆着海风走了过去,在岛的边缘处有一只正在流血的手,好几只燕尾鸥用它们的长喙轻触着那白嫩手指。

“谁来救救CC呀!呜呜呜呜呜...有没有人啊...啊!好痛~你们走开啦!”

我蹲在手旁边,暂时赶走了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燕尾鸥,往下面一看。

一个长得很萌,阳光灵气的双马尾妹子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她的头和肩膀上停着几只燕尾鸥。

“唔。”

她笑了。

“啊~”两行眼泪顺着双颊流了下来,在下巴尖相会,落入泛着金光的海洋。

什么原理。

——————

绚烂高中生活的初日之晨,竟意外有些清凉。

不过也对,迷茫之夏终结,醒悟之秋降临。但些微凉意带不走某种燥热。

军训第一天也肯定有其他特殊意义。

上午6:30,距离出发半小时。

此时人群最为粘稠,这使得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那一点时,有站在参差不齐的向日葵田里的奇妙感觉。

淡然的台风眼中是两个少年清澈潇洒的身影。

孙理越和叶超然都身着学校昨天发放的纯白色短袖衬衫,和还算合身的黑色礼仪长裤。

其实让他们俩引人注目的原因并不是颜值和近乎黄金比例的身材,而是...

丝绸般水雾轻吻着少年的脸,太阳的光辉始终照耀着他们;

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悬在空中,跟随着那年轻自信的步伐。

雾+光=虹;

星辉+烈阳=?

看到这一幕和谐的景象,卢仲对他身旁一个妹子说:“改天我也去买个小喷壶,又装X又实用。”

妹子:“。。。。。。”

上午8:00,武警基地。

斑驳树荫下还真适合两个人独处呢。

孙理越把他的SMARTER发型往耳根撩了一下。“军训的地方好热。”

“时间关系吧…话说你不是有喷壶么。”叶超然很明显是喷上瘾了,从解散到现在,他的手就没停过。

“我是怕弄湿眼镜。”他用四根指头一起推(一股浓厚的中二气息)。

“那时候你又敢。”手停下了,水雾随之散去。

“当时我用半边头发遮住了。”他又撩了下。“现在怎么遮…会长痱子的。”

“唔…我倒是有个既清凉又不会弄湿眼镜的方法。你先把头发像上午那样弄一下。”叶超然好像要掏出个什么东西。

“干嘛。诶,你别。。。我还没。。。”敏锐的左眼在发现〔X神〕两个字时,搞不清是条件反射还是非条件反射,反正孙理越立刻护住眼镜,把头扭了过去;乌黑闪亮的发丝猛地一甩。

不知道从哪来的一阵疾风响应了这号召,让来不及反应的叶超然被风吹得喷自己一脸懵逼;居然还忘记了停手…估计他刚才是想蓄力来个持续输出吧。

“什么原理。。。。。。”他一边露出无奈脸,一边继续用〔X神〕把自己粘着液滴的发丝梳了个大背头。

“怎么样,酷吧。”他对着孙理越眨了下眼。

“你为何这么拼...”(立刻护住双目)

“咳,现在说别人很DIAO差不多都用66666是吧。”

突然,一个(中二逗比孤傲)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听说你想在爸爸面前当装X王啊?”

两个人都没往后看。

“那个中二病是谁啊?”叶超然把孙理越的头搂过来。

“你好意思说别人中二...我怎么知道。”

“喂,不要无视爸爸,我可全部听到了哦。”他用手指顶着叶的脑袋,把他白净的脸慢慢转过来。

结果他看到了恐怖的笑容。

“闭嘴。”叶超然抓住他的手,给那家伙来了个过肩摔。

“我问你。”他从围树圆台上站起来,大背头随之散落到前额。“你是谁。”

“居然敢打爸爸...不可饶恕!”他站起来把双手合十向头右边摆,然后朝叶超然左颈挥去。

可没等他停下来,叶就先帮他停下来了。

“你是谁。”

“爸爸本来没想打你的啊...无理取闹。”他感觉到两只手像被钳子死死地夹住。“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叶超然稍微放松了手。

“听好了。”他试图把手从〔钳子〕里脱出来。“爸爸就是——帅破天际的——囚稚大...”叶超然重新捕获了那两只手。“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居然还这样对爸爸,逆子!”那家伙露出了生气的神色...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是谁。”叶开始肆意摆弄他的手。“不然,就让你骨折好了。”

“说真名什么的,好羞耻。”他把头偏向一边。

“别废话。”一旁的孙理越终于开口了。

“唉...我叫卢仲。”

“噼!”孙理越猛地拍了下手,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极其尖锐,仿佛震荡了周围的建筑物。“仪式开始了...”

叶超然松开手,站到圆台上。

“咳,卢仲。现在我问你——愿不愿意加入中二团?”

“哈?”卢仲瞪大了眼睛。

「入团邀请仪式」

中二团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的。

而这个仪式(“噼!”)是在孙理越加入之后才正式确定下来。

————————

“你难道不知道中二团这个名字很多人在用吗?”

“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说成抄袭的!”

“而且幼稚得要死。”

“我呸!爸爸才不会加这种辣鸡团体。”

孙理越走过来。

“我们中二团的群缺一个管理员。”

“群号多少!”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射出希望的光芒。

“397063231。”

“好,我入团。”卢仲紧紧握住孙理越的手。

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叶超然也走到他面前。“那么,你有什么特殊才能?”

“我没有什么特殊才能啊。”卢仲耸耸肩。

叶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难道我看错人了么,不会啊...〕

孙对叶耳边说了句话。

叶突然明白了什么。

“卢仲。”叶超然指着他,再度吹来的夏风摇动繁盛枝桠。“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现在马上去找另一个才子。”

“才子?”卢仲暗想。“啊...大概就是他那样的吧。”

“不做任务没有管理员哦。”虽然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他还是要再次强调。

“哎呀,知道了咯。。。爸爸又不是不会做。”

他走了。

看起来好像目标很明确,可目标在哪里也能明确吗。

“聪明。”叶超然坐回圆台上。“居然能想到通过朋友的才能来判断那个人的才能。”

“真正的才子,是不屑于和泛泛之辈为伍的。”

“他既然是中二病,应该没有谦虚的理由吧。”

“不。有些病人以谦虚为荣,说得自己一无是处,其实却是在自我保护。”

“如果是那样的话,语气里还应该带点嘲讽吧。”

“嗯。”

——几分钟后——

“はじめまして。悠です,どうぞ 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一个眼睛有点小,头发稍微自然卷的男生从他们侧面走过来,在两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はじめまして。孫理越です,よろしく。”孙理越几乎露出满意的表情。

〔原来过度自谦的病人真的存在啊,同辈间自我介绍还用这么多敬语〕

卢仲开始向两人介绍。“啊...这位是上官悠。你们叫他悠SAMA就好了...”

“我打断一下。”上官悠举起右手。“本座为何要来这里?”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自谦属性啊〕

几秒内,没一个人说话。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悠挥挥手。“じゃあね。”(再见)

“等等!”叶超然从圆台上蹦起来。

“噼!”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上官悠,你愿不愿意加入中二团?”

“何?”(纳尼?)

“是的,你没听错。”孙理越抬起双手,仿佛正在拥抱未来的辉煌。“我们这种有才能有个性的人,不应该被别人狭义的「中二」所定义,而坚持别人的信念,走上别人的道路!我们,要...”孙突然停下来了。“你说吧,太羞耻了。”他坐回圆台,伸直左腿,双臂在胸前交叉。

“我们,要改变「中二」的定义!”叶站在圆台上,展开双臂。“来吧,这里将会是你的天堂。”

“噗嗤。”悠捂住嘴。“这就是让本座来的原因?”

“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几件事。”卢仲开口了,但三个人都没有看他。“第一,我刚才并没有跟悠酱(“叫悠SAMA!”)说是要加中二团,因为怕你们只是借朋友的能力来评测我的能力,而并不是要收他;我这人不喜欢出任何差错,以让别人找到理由说我的不是,也不希望命运因一个细小差错而变得糟糕;第二,悠酱(“都说了要叫悠SAMA,你好意思?”)除了会日语还会写诗,文采斐然,确实是个「才子」,他也喜欢古风,这一点你们看出来了吧。第三...不要无视爸爸,下场很,惨,的!”

“哦。”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既然他还有那种才能,刚才的冒失也是值得的呢。”叶自言自语道。

孙意识到该他说话了,不过还是看了看叶超然。“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那好,本座问你们。难道你们的目标,就只是这个?”

当悠说这句话时,孙理越背对着他们冷笑了一下。

“你知道仇恨之链吗?”叶开始在圆台上围着树来回走动。“假设B曾经有过梦想,但最后因为A的劝说而放弃了,B后来遇到了C,让C本来是坚定无比的信念也慢慢消逝…或是这种形式,B被A骗了,本来他没有梦想,听了A的话之后热血沸腾,硬是造出一个莫须有的遥不可及的目标,最后瘫倒在路上一败涂地,然后就去害C...这就像是个诅咒。”

“你们是要用团队的力量来终结仇恨之链对吧。”(左掌托住右肘,右掌抵着下巴)

“正确!”(响指)

“那本座告诉你们,不仅你们的理论不完善,而且你们根本无法搞出什么动静。”

“把话说清楚点。”叶超然做了个叉腰的动作,挑了挑眉毛。

“你们根本没有前进的方向。”

上官悠的眼里充满着嘲讽与鄙夷,仿佛正在看他那羞耻的过去。

孙再次冷笑了一声,这次是朝着他们笑的。

“你们以为收人就是在前进么?不,没有具体的方向,这些人绝对会如一盘散沙,干不了任何事。”

“哦?那你又有何高见?”

“答案,倒是有。”他抬起了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自傲眼神看着叶超然。“不过,你们先要帮本座解决一件事。”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本子,扯了张纸下来,往空中一扔,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

叶超然以闪电般迅捷但不带风的手速夹起那张纸,孙理越也凑过去看。

上面是一首诗。

本来应该暴涨的

怎么

就被那莫名其妙

又理所当然的

进化论

为时间所支配了呢

——

有时

颜料泼在梯上

印记留在纸上

人生的最终稿

不过也

是这过程吧

——

为什么

本来已明了的事

又被沙

吹乱了呢

——

而此时

我最想要的

是捉摸不定的

热气球

——

让我彩色的脑浆炸裂

洒向

我即将永恒

鲜艳的家园

“看样子他经历过很多事。”

“挺志同道合的啊。”叶超然抓了抓头发。“嘶——什么意思...呢。”

“喂。”卢仲伸出食指在脑袋边向自己指了两下。“傻孩子,这种事情应该问谁啊?应该问爸爸!”

“哦。”

“哦。”

“都说了不要无视爸爸!好了,现在我也算是你们的一员了。”卢仲把那张纸拿过来。“哦——果然是这个!”

“别废话。”

“行行行,你赶紧讲。”

“。。。。。。”

卢仲叹口气,抠了抠脑袋。

“你们都坐下吧。”他闭上眼,开始回忆一些什么事。

“从哪里说比较好呢......悠酱在初一的时候,突然想写本长篇小说。他每天积累词汇,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周末时还经常去买书。可当他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哦,李由。话说这人名字也挺奇怪的。他无意看到悠酱的原稿后,去找他辩论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后来...他们就成了好朋友,李由一开始给他画插画什么的,他们两个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有一天......”

“怎么。”

“怎么啦!怎么啦!”

“李由对他说,不会再帮他了。悠酱追问原因,李由只丢了一句话给他——”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无奈地告诉你——等你快写完时,你会亲自烧掉这些幼稚玩意的。”

“从此他就没再对小说动过一笔,也和李由的来往渐渐稀疏了。然后他四处奔走寻找解决方式,得到的却是——”

“你既然要写长篇小说,就不应该这么早开始啊。”

“他说得对,你思维积淀不够。”

“其实我也觉得小学时写的东西好幼稚...”

“他跟人们说,自己的创意真的很好,万一别人于他之后想出这个创意,但先于他发表小说,他会疯掉的。大家,也都只能够叹息。第一他当时不想主动跟别人合作,要包揽全部的名誉;第二他又不愿意别人以普通人的目光把他的作品变得普通;那么这就是个麻烦事了。”

卢仲把那张纸亮出来。

“这首诗大概就是那件事之后第二天写的,事情的全部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标题是‘解’吗...其实根本没有解决哈。”

“这倒像是种自嘲。”孙理越又推了下单边眼镜。

——————

当天晚上,所有学生都陆陆续续地涌进了一个极其宽敞的会议厅,这里大概能容纳一千人;正前方是党徽和分布在两边的几面红旗,这里有空调,椅子相对来说还算比较舒适。

冗长的单方面会议开始了。

今天的训练并没把叶超然累趴,等孙理越抱怨下午站军姿对他来说是怎么热得令人发指的时候,叶倒是因为会议内容的无聊而被不可抗力慢慢合上了双眼。

叶超然马上就感觉到有震荡波从大脑传播到全身。

一次,两次,三次...速度在加快,自己对外界的感觉边界越来越模糊。

最终,他与这个世界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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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只看见被灼烧出耀眼金边的积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