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路线并不是前行的阻碍，关键点在于，这根本算不上一条正常的路。
脚底踩在不厚的铁皮上，还不得不半趴着往前，带着兜帽的少年不由得这么想。
不过他还是紧紧地跟在身前的那位白裙少女，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但这样有些奇怪的姿势让少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视线也不停地往旁游移，虽然在他跟前的少女并没有察觉到就是了。
“我们……”
“嘘！”
纤细食指伸来放在他的唇前，少女的视线立马转向了通风口外。
虽然进入研发中心的六个改造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但那刺耳的警报没有停顿，还在继续向这里的人们传达外敌入侵的信息，也正因如此，密密麻麻的‘铁罐’式机器在各个道路间开始了巡逻搜查，一股子立马就要将入侵者的剩余同伙缉拿归案的气势。
当然，这个架得高高的，链接着各个厂房间的通风管道并不在它们的搜查范围之内。
“嗯……看起来应该还要再绕一会儿才行……”
“我们……是要……去哪？”
“总之跟着我走就没错啦，我肯定会把你带出这里的，你放心吧。”
说着，她回头冲少年露出了一幅笑脸，虽然在这个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下，他完全看不见就是了。
“嗯。”
但不论怎么想，少年也不觉得这位本就在研发中心里的少女有和他一起这样逃跑的必要。
这样在通风管道里爬行的路线不知道有多长，他们似乎本来打算从右边直接出去，但碍于右侧厂房区的搜查更加严密，也就不得不临时转向往左。
“没关系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啦，所以这是备用路线B。”
明明林轩也没说什么抱怨或是怀疑的话。
“你，在这，多久了？”
“我想想……机体激活的时间是三个月前，不过我不知道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发生过什么，记忆里也完全没有保存下来的东西，所以真正能算作待在这里的时间，也就是最近一两周吧。”
“这样……”
有记忆才算作是在一个地方呆着。
少年默念着这句话。
“嗯，我记得上周的时候这里好像有一个什么节日，举办了一个好隆重的庆典，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被叔叔带到刚才的那个厂房里的。”
“那你……之前？”
“唔……应该是那座塔吧……”
“塔。”
“我不是很清楚啦，被带到厂房的前我是被呆在一个黑盒子里的，看不见外边是什么样，不过那座塔里发出来的信号和我激活时收到的那些很像，所以我也就这么猜想了一下。”
Met的话让林轩难免有些好奇。
“你……收到，信号？”
“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prototype们不一样，是直接通过特定信号源接受信号的哦，包括各种任务的分配，还有关机重启之类的……”
“关机……重启……”似乎会对她说出这两个词有些意外，少年不自觉地念叨出了声，脸上也显露出了相应的神色。
“我们从这边出去吧，这里应该很安全了。”
大概是因为抵达了目的地，白裙少女完全没有在意林轩的自语，将通风管道一侧的钢板用力推开，随即‘嘿咻’一声跳下，正好落在花簇间空出的一块泥地上。
这里是左侧的生活区，也是些密集楼市建筑排列的地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某个居民楼建筑物间的空地，大概是被什么人打理过，所以有了这么一个种着齐腰高的花株的花圃，春末夏至之际，倒也为这里平添了些五颜六色。
其上的通风管距离地面有近五米的距离，所以紧跟在Met身后的林轩在准备跳下的时候难免犹豫了一下，当然这也被下方看过来的Met察觉到了。
“跳吧，我接着你。”
说着，还把两只手高高地朝上举着，的确是打算把他接住的样子。
不过，怎么看也应该是他俩的位置换过来会比较合适。
所以还呆在上方的少年立马摇了摇头：“不用……”
“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些恐高的，这点我是知道的哦，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但站在下边的少女没有将手收回的意思，反倒是觉得少年是在逞强，特地往前站了些。
“不……”
“别怕嘛，我接得很稳的，不会摔到你的。”
“我……”
兜帽下的表情里难免显露出了些无奈，想去解释的时候，舌头却突然不听使唤地打起了结。
“咦！快些快些，好像有人过来了！”
听闻，林轩忙侧头看了看，顺着路灯光线照入的方向，果真有个人影在慢慢变大，预示着某个人的进入。
于是他也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连忙纵身跳下，随即顺利被Met接住。
果真如她所说，接得很稳。
脚没有触地，但这只是因为Met抱住了他的双腿，至于身体，已经已一个夸张的幅度后仰即将跌在地上，见状，Met也连忙用手去拉，但似乎是因为绊到了一块石头，所以二人都这样倒在了花簇之中。
钻入鼻尖的淡淡香气让少年的脸立马变得通红起来。
连忙撑起的手表明了他想立马起身，少女却在那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把他给压了下去，食指也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至于理由，是因为脚步声已然靠近。
从巷口走入的那个人到了花圃前，背着路灯投下的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二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也保持着这个看上去莫名有些亲昵的动作。
“什么声音啊……”
在这里环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人影才有些奇怪地嘟囔着。
但他并没有走开的意思，手伸到了花簇前，似乎是打算将这些及腰高的植物撩开，查看仔细。
林轩也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枪柄上，但在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贸然开枪的时候，又不得不将手收了回去。一是因为开枪会吸引来巡逻的‘铁皮罐头’，更加不利于接下来的逃跑，二来是因为不清楚Met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如果贸然的攻击让Met产生了对他的敌意……
自己为什么要去在意呢？少年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猜想感到些莫名地奇怪。
那个人影没有给他继续想下去的空隙，撩开花束后，路灯的光线也透入进来，照亮着保持着这样亲昵动作的二人。
“呃——”
与他俩投来的目光相对，这位老人明显愣了愣神。
看他的穿着，虽然不是什么色彩鲜艳，样式潮流的装束，但也不是治安人员那样的特殊制服，况且他没有携带什么武器。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林轩盯着眼前的这位老人，神情里难免透露出了些困惑。
“……虽然打搅到你们两个年轻人亲热很抱歉，但这是我种的花，你们这样压会死掉很多的……”
原来只是因为他种的这些花么，倒也难怪会到这个院子里来了……不过在别人看来果然是亲热的动作这一点，让林轩难免一阵害臊。
二人连忙起身，随即冲这位老人鞠躬道歉：
“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刚刚看到这些花就情不自禁过来了，然后不小心绊了一下，就倒在了这里边……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是什么花啊？很香很漂亮哦！”
“哦？这里边的花种类可多了去了，是我从父亲那里留下来的花卉种子，像什么香雪兰，蜀葵，朱顶红……现在时候早，这里还有很多花还没有开，我的这个花圃啊，一年四季都不会断花香的。”
“哦哦！好厉害！”
Met睁大眼睛，感兴趣的模样让老人有些得意，林轩也适时地拉着Met从花圃里走了出来。目光往花圃里瞄了一眼，老人在确认那些被压倒的花株的情况之后又将视线正回：“还好，你们压的那几株都算得上结实，不至于压压就死掉……”
“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稍微把那些花正一下就行了。”
说着，老人已经伸手将那些侧倒在地的植株用手扶起，林轩也连忙同Met一起蹲下身去帮忙。事实的确如他所言，这些花很结实，即便承受了二人的重量也只是被压弯了些，根茎和枝干没有什么断裂的地方，稍微养护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浮躁了，整天都在追求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你们这样肯进来看看花的可太少咯。”
“咦？明明这么好看的？”
即便是夜晚的昏暗光线，也没有让这些花的绚丽凋零分毫，抬眼望去的时候还是不同于周围建筑的鲜艳与生机。虽然位置的确有些偏僻，但这满是喧嚣扬尘的建筑群，这花圃就宛若沙漠中的绿洲，不论如何也不应该会没人来观赏。
“太浮躁啦，总是追求那么多莫须有的东西，所以才沉不下心，甚至连赏花的兴致都被冲散了。”老人这样解释。
“浮躁？”兜帽少年却对老人说出的这个词语透出了些意外。
老人侧眼看了看林轩，似乎并不对他有这样的困惑而感到意外。
“期望得太高，突然跌下来，所以变浮躁了。”
“可是……”
“所求的太多，却不尽如人意，所以会浮躁。”
“我……不明白……”
“太急了，太急了，稍微慢点就好了。”
老人说得很真切，仿佛已经将此刻少年所想，将少年之前所经历，将少年之后的打算，一一看得透彻。
是什么来头？不论怎么看，这位老人也只是一个生活在研发中心内的普通人类而已。少年唯一知晓的地方是他喜欢养点花。而其它的部分，便是真的一无所知。
一旁的少女也茫然地来回看了看他们俩。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我在跟这位小伙子谈谈自己的人生经验。”
“人生……经验……”
林轩重复，大概是对老人之前的话有了些头绪，所以突然露出了些释然的模样。
“是嘛？”Met眨眨眼，看上去还是没有弄明白。
大概还想继续问下去，但张开的嘴却又突然闭上，最后她只是露出了一幅微笑。
“总感觉是在谈论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呢。”
“哈哈，这倒是没有……嗯，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拍了拍沾染在手上的泥土，老人起身看向了身旁的二人：“你们俩应该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吧？如果想继续看看的话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最好还是白天来，那时候的花才最漂亮。”
“啊！这样说起来我们倒的确有要紧事得去忙啊对吧？”
Met连忙看向身旁的林轩，但他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嗯。”
“打搅到您了非常抱歉！”少女又冲老人鞠了一躬，随即抬起头冲他笑着，“有空的话我们会再来看看的。”
“那倒是随时欢迎哦。”
“谢谢……”
林轩这样冲老人道了声谢，老人只是笑笑，没有对此作出别的回应，反倒是继续蹲下身打理起花圃中的植株来。
“那老人家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嗯，祝你们好运。”
与老人作别，二人快步走出小巷，很快便沐浴在路灯照出的绚烂光线之下。
刺耳的警报声不知在何时停了，现在能听到的只是回响在周围的喧嚣，不宽的道路上间留有车道，却没有什么车辆穿行其中，在两旁有着些行人，正行色匆匆地往着一个方向。
“呼……我差点以为是被发现了呢，是这位老人家真是太好了。”
“……嗯。”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晚上到这里来，没想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啊！这里也很漂亮！”
才刚刚对之前的惊险露出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位少女便很快又被这周围的光景吸引去了注意力。
“太亮，会，没有……星星。”
“咦？”
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只能看见天边的那轮圆月，被这样的明亮灯光包围着，甚至连月亮都险些被掩盖了。
“啊……真的诶……为什么会看不到啊……”
白裙少女用手扶着头上的草帽，呆呆地望着那片天空。
兜帽少年没有继续那个的话题，路人脸上显露出的慌张神情让他有些好奇，正如先前所见，此刻的这些人正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大概是赶着去看什么东西。
“他们，去哪？”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些人正赶往的方向。
“咦？”
少女看向他们，同样露着困惑，但她并没有拉住从身旁走过的路人询问，反倒是突然侧过头对身旁的少年说道：
“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可……我们，现在，是在，逃跑？”
“没关系！反正没人认识我们的，只要躲开那些prototype就好了。”
没来得及让林轩说出半句犹豫的话，Met已经抓住他的手，朝前跑了出去。虽然无奈至极，但少年也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
他在少女的眼底看见了些久违的东西。
孩童般的兴奋。
林轩只在小时候与艾伯特玩耍的时候见到过，但那段时间不长，从7岁那年起就消失了，往后的时间里，充斥在自己好友眼中的只是些为了完成任务的坚决和强制不带个人感情的冷酷，只是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才会偶然开怀露出些笑意，但很快便会意识到，最后变成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就这样瞎逛逛不也挺好的吗？少年突然这么想。
太浮躁啦，所以连这些东西都忘却了。
所以他跟着少女跑着，拉住的手没有松开，成了二人在拥挤人群中穿梭不至于分开的关键。
最后抵达的地方是间商场。
摆放整齐的数个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明亮的灯光让这里的干净整洁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唯独有些煞风景的，便是第三个货架下的三具尸体。架设好的警戒线阻拦着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但那些人还是在聚集着，大概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入侵警报，所以人们不停地谈论着关于改造人的话题，也对那些尸体指指点点。
一个光头，一个胖子，一个戴着鼻环的瘦个，脖子上的切口很明显，拜此所赐猩红的血也流淌满地。周围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这三人仿佛只是被人在瞬间抹杀，只有少年清楚这种可能性的概率是有多低。
但不论是普通人还是prototype，都应该没有做出这种事情的能力。能完全压制住改造人进行击杀的，目前为止，少年只知道一个——
目光顺着牵起的手，看向了身前的白裙少女，她也正好回头看了过来。
“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换个地方吧……”
大概是对那些血液的反感，Met的眉头正紧紧地皱着。
“……嗯。”
不可能是她，毕竟她没有离开过少年的视线。
还是说有别的……
思索着转身的瞬间，少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朝来的视线。扭头看去，却只是瞄见了一头张扬的深红长发，和一双微眯的眼睛。藏在猩红瞳孔里的东西仿佛开过锋的猎刃，尖锐得让少年立马侧回了脸，不敢再扭动分毫，握住Met的手也变得更紧了。
所幸身前的白裙少女已经加快速度挤出人群离开，而那双深红色眸子的主人也并没有跟来的意思。这让少年不由得松了口气。
走出很远一截，Met才肯停下身，回过头冲兜帽少年抱歉地笑笑。
“对不起哦，早知道就不过来了，没想到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没关系……”
少年答得心不在焉，之前的那个目光第一次让他察觉到了危险。他确信如果那个人想要发起攻击的话，绝对能在这样多的人群中精准无误地撕裂自己的喉咙。
所能得出的只是一个推测，也就是那三人毫无反抗能力便死掉的原因。
“我们换个地方吧，我知道这里有个地方很不错哦！那里的东西很好吃的。”
“……”
林轩对她心态回复得如此之快难免有些讶异，当然，也得算上明明是在逃跑却在这座城里东跑西跑的份儿。
尽管在跟着身前的白裙少女奔走，但少年却在不停地回头望着，大概是不论如何也在担心那人会突然跟上来。但事实没有，也许是突然对他失去了兴致，也或许是对他身旁的这个人儿有些忌惮，总之，少年并没有从身后的这条大街上找到那猩红色的长发和眼瞳。
“喏！尝尝看这个吧。”
突然递到林轩眼前的一个甜筒打断了他的思绪，身前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路旁的一个小车前买了两个冰淇淋，而她自己也正吃得起劲，连嘴角沾上的奶油也没有理会。
但林轩却在接过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
对于这位从小到大都只是啃啃压缩干粮，运气好才能吃到一顿肉的可怜少年来说，这个用蛋托装起来乳白色冰淇淋的确是第一次见。
于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凉却又浓甜的感知刺激着神经，让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起来。
“这个，不错。”
“对吧对吧，不止是这个，这里还有很多别的……”
少女正想把他带到别处，冰淇淋摊前的女子便突然叫住了他俩。
“还没给钱呢小姑娘……”
“咦？”
“嗯？”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Met才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拍手：“这样说起来，我记得以前和叔叔出来的时候，好像也是给了一个叫‘钱’的东西……原来不是免费的啊？”
“……怎么可能是免费啊？”
“唔……对不起……我不知道……林轩你有带吗？”
少年摇摇头。改造人之间贸易的方式完全只是以物易物，所以在这里流通的货币他都完全不清楚，更别说什么带没带的问题了。
“对不起……姐姐……我们忘记带了……”
“啊？不会吧……我看你拿得很自然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该吐槽的时候，林轩的嘴唇动了动，但舌头又一次地打起了结，所以到最后没有什么话说出口。
倒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件预料之中的事情。少年这样想。
虽然有几分怪罪的意思，不过在Met神情真挚的道歉之后，冰淇淋摊前的女子也没有说些别的什么，不过相对的，需要他们来帮忙卖这些冰淇淋。
需要做的步骤很简单，Met也学得很快，比如当客人选好要的口味，就拿一个蛋托从一旁的机器里装满对应的冰淇淋，量不宜过少，也不能过多，在试作了一个之后，少女立马便掌握了诀窍，不过一旁的林轩就不怎么擅长了。
“您的，草莓。”
蛋托被粉色的冰淇淋填得满满的，甚至已经满溢出来，乱七八糟的形状和身旁少女手中几近完美的火炬形成了鲜明对比。
至于面前的那位客人，也对此无比意外。
“抱歉抱歉，我这就为您重新盛一个。”所幸老板娘及时从旁赶来救场，这才让那位客人没留下什么让人印象不好的话。
送走那位客人后，老板娘一叉腰，便开始数落起少年的不是：
“我说你啊！究竟是要怎么做才能把冰淇淋弄得这么难看啊！还有啊，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不会冲客人多笑笑吗？说话结结巴巴的，你是害羞了还是怎么的？把帽子取了！”
“对不起……”
少年道着歉，连忙将头上的兜帽取了下来，露出的清秀面庞让那位老板娘也不由得仔细瞧了一番。
“话说你们俩长得都挺可爱的嘛，不如以后就到我这儿来好了，从你们卖出的冰淇淋个数里拿提成哦……”
大概是想让他俩来当看板吉祥物的意思。二人互相望了一眼，正准备摇摇头，老板娘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顺带一提，下了班的话，冰淇淋可以随便吃哦。”
“唔！”
这句话让二人几乎是同时地顿了顿。
“怎么样？”
“我……”
“好啊好……唔唔唔……”
林轩连忙捂住正一脸开心答应下来的Met的嘴巴。传达过去的眼神告诉着她如果答应下来也肯定没机会做到。毕竟她也是从那堆厂房里窜逃出来的，被发现然后被抓回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最后Met也只能是一脸的失望地说道：“对不起……我们没有这个时间……能这样出来玩一会儿已经很难得了……”
“啊呀……你们的家长管得还真是严格，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呢。”
到收摊的时间并不长，据老板娘所说，是因为宵禁的时间快到了，尽管大家平时都很自由，但这种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的禁令也最好还是遵守一下。在叮嘱他们二人早些回去之后，老板娘还送了他俩一人一个冰淇淋。
“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也在那之前出去吧。”一边吃着冰淇淋，少女一边带着少年在这些建筑间的空隙里穿梭起来。
“出去？现在？”
“嗯，呆在这里边很危险的，宵禁之后prototype们就会肆无忌惮地开始全面盘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的，那时候想逃跑的话就很难了哦。”
“那你？”
“我会在那之前赶回去的。”
“你……是说，那间，厂房？”
“嗯，毕竟我是被要求一直呆在那里的嘛。”把蛋托也一并吃进嘴里，少女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些含糊不清。
“……不会，有，什么，危险？”
“也许会责怪我到处乱跑吧……不过放心哦，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
接下来的行程里，棕发少年没再说些别的什么，但低下的头仿佛一直在思索着些事情，少女试图和他的搭腔也只是被他搪塞了过去。
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堵墙边，近五米的高度完全将这周围遮出了一片阴影，不过这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防御装置或是监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从这里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你就从这里出去吧，我帮你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垫脚的……”
“这里……分开了……我们，还能见到么……”
像是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少年突然抓住了少女的手臂，话说得很快，甚至已经突破了最多三个字的限制，这次说出了五个，不过那之后打结的舌头让他难受了好一会儿。
“唔……我也不知道下一次能出来的时候是多久……不过只要我们的同盟没有解散，我们就一定可以再见到的哦！”
“太久了……”
他却摇了摇头。
“唔……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我想……和你，一起……”
他突然面色通红地对少女伸出了手。
“所以……”
就像是在发出什么邀请……不，结合他现在的神情来看，这个举动要显得更意味深长一点，少年对这个相见不过数小时女孩的告白。当然，对方可能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也想和你一起出去……不过我必须回去才行哦，毕竟那是给我的任务嘛……”
“任务。”
“嗯，要好好完成分配下来的任务，才能算作是一个合格的AX，叔叔一直这么教我的哦。”
“没有，比，任务，更重要……的，事情吗？”
这句话却突然让Met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任务……对我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事情吧……”但最后，她还是这样笑着回答。“所以我必须回去才行哦。”
“我……知道了。”
少年扭过头，微微屈身，让自己的脚上出现了些深红光路。
“那，再见……”
“嗯，祝你好运~”
没有跟他一起离开的缘由。这里是她诞生的地方，也是她从出生那刻起就一直所在的地方，她没有憎恶这里的理由，他们之间的接触也太短暂了，所以肯定不会因为他的只言片语而变了主意。
知道这些的少年离开得很快，甚至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翻过那扇高墙之后便是不受管辖的一片荒漠，夜色让它褪去了砂砾的金黄，却难以掩盖那毫无生机的事实。
目睹着这一片沙海，林轩并不知晓该去做些什么。
先前反馈了‘全军覆没’的信息，所以他现在并不清楚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是偷偷潜入到明天一早就会离港的船上，还是静候时机慢慢寻找离开的方法？
触发的外敌入侵警报肯定会引起研发中心高层的注意，在盘查之后，他们也肯定会注意到当日进入港口的那些船只，潜入船上的行为就会变得不可靠。至于后者，不确定性太高。少年完全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这片荒漠上也压根没有一点可用的材料。
想着想着，少年朝前奔跑的脚步渐渐放缓。
果然还是该回到那个研发中心里去吧，至少在那里还能有点事情做，搜集些信息，万一能有幸逃脱，倒也可以带回不少……
他突然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到这个时候还是在想着改造人能取得胜利，明明在Met面前述说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憎恶他们，明明那位少女是那样对他敞开心扉。羞愧至极，为他的逢场作戏，为他的颇深心机，也为他的动机不纯。
脚步停住了，少年转过身，看向身后已经离得有一段距离的高墙。
还是回去吧，和她一起。
现在赶回去的话，那位少女应该也还没有走远。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想见到她。那张迷人的笑脸，那头漂亮的长发。越是这样想，就越是难以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她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总之这份心情在和她分别之后变得更清楚了。
这样打定了注意，他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全速奔跑起来。
想和她在一起，想告诉她很多自己的事，想再听听她的声音，想再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
少年让自己跑得更快，几个箭步便登上了墙。
“Met……”
呼唤这个名字时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但和目光对上的，却是一双猩红色的瞳孔。
他见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