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曦语身边的男人——
俗话说,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默默无闻付出的女人,转过来讲,成功的成功的女人背后大概也是有一个男人的.
当然,这段话与苑曦语无关.她既称不上成功,也并非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说什么她身边的男人也确实有些奇怪.需要承认,使用这样的措辞的的确确是我的错.
不过,现在我们倒确实需要聊一聊她身边的男人.哎呀,哎呀,希望大家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才是.就在刚才,我跟夏彩在街边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苑曦语.
这当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现代社会中,想必大家也都是坐过车的.乘坐交通工具出行十分的合情合理,而虽然大众开始能够乘车出行是近几年时代发展的结果,但我生的晚,一降生就来到了这个家家户户都有车的时代,因此对我来说乘车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那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可能会有人这样问.
有吗?没有吗?不感兴趣吗?这可不行.
于是,为了不让大家的耐心消磨殆尽,我得赶紧解释一下才对。
虽然我时长在街上碰到苑曦语——这似乎都成为定番了——但今天却与往常有些微的不同.
首先,苑曦语今天没有来学校.这当然可以理解为她身体不好,或者什么其他的紧急情况.俗话说人有三急——不,这个俗话好像也不太对——她家里当然也会发生些什么需要她请假一天去处理的事情.对于别人的私事,我们也不应该过多操心.
因此,话又说回来了,重点在于她身边的男人.
“苑曦语身边的那个男人,我好像有印象——”
——夏彩是这样说的.
这实际上是个相当耐人寻味的说法.对于可以确定认识的人,我们当然会直接说“我认识他”或者“我与他熟识”,而当我们不确定与他是否相识的时候,则会说“我好像认识他”或者“我应该是认识他的”
要注意的是,在以上的两种例句中,两方的关系当然是互相认识——归根究底,“认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相互的.而反观夏彩,她却只说是“对他有印象.”
这样的话,事情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夏彩对他有印象,但他却不一定对夏彩有印象.
——这种情况相当罕见,一般只会出现在其中一方有一定的名气的情况下.比如说某个明星的粉丝当然都熟知这名明星,但反过来明星可不一定认得全每一名粉丝.
是的,是的,我当然明白上面的内容全都是废话,但,且容我卖个关子吧.实际上,就在我们看见苑曦语的当时,我们还没有想到事情是怎么回事.
而当时的我,则更加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于是,时间转到了晚上——
我跟夏彩仍然看完了电影,并在家门口道别.
“天都黑了啊.”
“天都黑了啊.”
夏彩重复着我的话.
“这么晚回去,你妈妈一定是要说你了.”
“偶尔一两次也没关系的……吧.反正我发短息跟我妈说过了.”
“你妈同意了?“
“她给我打了四五个电话,我没接.”
“那不就是根本没同意吗!”
“嘛……嗯.”
她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啊,下次至少记得跟你妈妈商量好,免得她生起气来连我都骂.”
“小司——”
她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我,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什、什么啊?”
“我还是很在意——”
“在意什么?”
“苑曦语旁边坐的那个男的,会是谁啊?”
“……你怎么还在想那个啊?也许就是她父亲也说不定呢?”
“不……”
“好啦,别想那么多,赶紧回去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催促她回家.
“嗯.”
于是,我们两个各自迈出了回家的步伐.
可就在我进入家门,放下书包之后,我就接到了夏彩的电话.
“喂?怎么了?你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吗?”
“怎么可能,那种丢三落四的事情只有你会做!”
“那是咋了——”
“苑曦语旁边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了!”
“就这?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那么上心?”
“那个人叫苑重.“
“那又怎……”
我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我突然想到了,如果提到苑重这个名字的话,我也很有印象.应该说,太有印象了.于是我也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夏彩如此执着于那个男人——如果他是我想的那个苑重的话,那这确实值得纠结.
“你说的苑重……是那个——”
“就是你想的那个苑重,那个指挥家.”
夏彩所说的苑重,是一名相当有名的指挥家.十几年前异军突起,迅速的在交响乐界打响名气.作为学院派指挥,他最有名的作品便是贝多芬的交响乐系列.被称为最接近贝多芬的中国人.
“苑曦语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难道说……”
“他们的姓氏可是完全相同的哦.”
“不……再怎么说也……”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默.我们两人一齐震惊于这事实.
打断这难捱的沉默的,是夏彩的母亲——
“这个点才回来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赶紧写作业!”
于是,电话被突兀的挂断了.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断线音,我开始思考——
苑曦语曾经提过的.她的父亲在近几天就会回来.基本上,苑重是她父亲的事情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但,抛开这个不谈,从苑曦语话语中的点滴也可以很轻松的明白,苑曦语跟她的父亲完全不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
——算了,瞎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我拍了拍脸,将脑袋中的种种疑惑摇了出去.
无论苑曦语的父亲是谁,她是我们乐队的一员这一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如果她想要说,那我们就理所应当等她愿意说出来的那天,而反过来,如果她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应该过多干涉才对.
归根结底,我们应当对她有所信任才对——
这样想的我,忽视了心底的那份忧虑,开始专注于手头的家庭作业.
接着,时间转到了第二天下午.
社团楼的408号室中,我、夏彩、池野、苑曦语四人四散坐开.刚刚结束了曲子的排练,我们各人都热得要命.
“空调就不能开的再冷一点吗!“
夏彩噘着嘴抱怨道.
“你要是把那件长袖校服外套脱了就不至于会这么热.“
我回嘴道.
“那样会感冒的.”
“那么你活该热死啊.”
池野——依旧坐在一旁的鼓组后面——一边用英语书扇着风,一边大口灌水.
“你们两个可怜一下鼓手吧!我才是快热毙了.”
“那是因为你的鼓上面灰尘太多了,你擦一擦的话就会凉快不少.”
“我的鼓挺干净的吧……”
“不,还不够干净,你要擦到闪闪发亮才行的.”
“此话怎讲?”
“擦亮了的话,就变成了凉鼓了,那不就凉快许多了吗.”
鼓大概是不会凉,但是夏彩的这个笑话倒是够凉的.
池野亦是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半晌才回道:
“那两个字读音都不一样,你好歹挑两个同音字啊.”
“那不然你就换套鼓?”
“换套什么?”
“那个,不是有那个……拨凉鼓?”
“那叫拨浪鼓!”
“在水里拨一拨浪不就凉快了吗.”
“那也不挨着啊!”
“那玩意摇起来还能带出风呢.”
“整一个乐队就靠拨浪鼓像话吗!”
“其实说到底啊,既然选择了打鼓,就要做好热的思想准备.”
“倒是,打鼓动作幅度大.”
“不是有个词就形容打鼓热吗,那个——热鼓鼓.“
“那叫热乎乎!”
“不对啊,不是有说气鼓鼓的吗?”
“那形容的是生气的时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跟热没有关系啊.”
“热胀冷缩那不就鼓起来了吗?”
“去!没听说过!”
“你们俩人是说相声的吗!”
我忍不住吐槽道.
……就别鞠躬啦!
“谢谢,谢谢大伙的掌声.”
“谁给你们鼓掌了啊!”
“鼓掌的鼓,它也是一种鼓.”
“那更不一样了!”
“说起来打鼓啊,那可是门热得很的乐器.”
“就别绕回来说了!”
“怎么回事,咱这还是三个人的群口相声?”
“没有!”
头好疼啊,我.
夏彩也拿起课本开始扇风——
“这一圈说完感觉更热了.”
“不热才奇怪呢.”
“怎么才能不那么热呢?”
“心境自然凉,你安静会就好不少呢.”
“确实,苑曦语看起来就不太热.”
“人家打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
“那也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你想,她是吉他手啊.”
“这跟演奏什么乐器关系不大吧.“
“不是都说吗,吉他手很cool.”
我刚才就不该接她的话茬.
不过确实,从刚才起,苑曦语一直一言未发.她虽称不上是活泼好动的性格,但也并非是这样沉默寡言的角色才对啊.
于是我将视线转向她——苑曦语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怀抱着吉他擦拭着琴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起来也完全没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
“苑曦语?”
我尝试呼喊她——
——结果是,没有回复.
“苑曦语?苑曦语?”
第二次尝试.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仿若大梦初醒一般——
“啊、啊,怎么了?”
“你怎么在发呆?”
“这个叫走神.”
“完全是一个意思.”
“可不一样啊,发呆听起来就像是在骂人.”
“怎么讲?”
“形容一个人呆,一般不就是说他脑袋不灵光吗.像是‘这个人好呆啊’;‘呆笨呆笨的’都是这个道理.转过来,如果说走神的话,就可以是释义成自己的元神离开身体,神游四海.听起来颇有种缥缈的感觉.厉害得很.”
“完全不觉得厉害.”
“那还希望你多加锻炼,增强自己的语言能力才是.”
“是我的问题吗?!”
我刚才就不该喊她——
——啊,刚才跟夏彩说话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是奇怪.总觉得跟这几个人说话累的够呛.是我的问题吗?人应当善于反思,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的根源才是.也就是说,我确确实实应该提高一下语言能力了吗——
——不,果然还是她们的问题.唯独这点我决不妥协.
“——所以说,你刚才叫我做什么?”
苑曦语向我发话.
“啊……嗯,倒也没什么.”
“所以,就只是单纯的喊我的名字玩吗?”
“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理解?”
“因为没有跟女生说话的机会,于是变得极其自卑,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报复心理导致你喜欢做这种喊别人名字的恶作剧吗?”
“我有跟女生说话的机会,没有自卑!”
“那你承认这是报复心理导致的恶作剧了吗?”
“不承认!”
“不承认——也就是说‘虽然这是事实,但我不会承认的‘对吧”
“完全错误!”
“那么,回到正题上吧.”
“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你因为有跟女生说话所以才不自卑,也就是说,你是个一心想着跟女生说话的人咯?”
“正题是指这个吗?!而且,这也不对!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自卑,不管跟不跟女生说话我也不会自卑!”
“那么也就是说,你将现在的种种变态行径引以为傲对吗?“
“哪来的种种变态行径!哪儿看出来的引以为傲!”
“变态,无耻!”
好的好的,又进入了这个定番环节.故事的剧情也变得圆满了起来——
——不对,将这种环节视为剧情圆满的要素,这根本就是个错误的想法啊.
但另一方面,有了这样想法的我,也说明多多少少习惯了这一路数.人都是有所成长的,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
于是,无论如何,接下来我只要像样的反击她,挽回我的名声.接着就可以正常的对话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要是哪天这个环节能够删除就好了.我衷心的期望着.
“我不是变态,当然也不无耻!”
“乱喊别人名字的恐怖角色!”
“你起那名字不就是给人喊的?”
“四脚麋鹿!耕地水牛!”
“这是在形容我?!”
“不能提名字的神秘人!”
“我长着鼻子!也不会什么蛇佬腔!而且根据刚才的对话来说不能提名字的神秘人明明就是你才对!”
“你的吐槽太长了!”
“你管我呢!”
“我真希望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算是骂我还是夸我?你才是要多加锻炼,增强自己的语言能力吧!”
都是啥跟啥啊,苑曦语这家伙.
“所以说,你刚才喊我到底是要干什么?男生说话可不能这样拖拖拉拉的.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你在浪费我的生命.”
“不是你在拖时间吗?而且你是将金钱跟生命划等号的吗?!”
“哎呀,我的生命又失去了一分钟/1w元.”
“你的生命和时间是用一分钟/1w元做单位的吗?!不但明码标价了,而且还挺贵啊!”
“那么,为了不使你欠我太多钱,你就赶紧说出来,叫我做什么吧.”
“我没欠过你钱!”
真是的,再这样下去我要产生社交恐惧症了.
“你该不会就只是单纯的只是想喊我的名字吧?”
“不是啊——不对,也差不多啦.我看你一直在那边发呆——”
“是走神.”
“——我看你一直在那边走神,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算是……你关心我?”
“不……算了,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苑曦语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她似乎心情不错,然而头却不知为何偏向了一旁.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真是别扭的家伙.
另一方面,余光中的夏彩则毫不做作的撅起了嘴.倒是很容易看出来她不太高兴.这又是怎么了啊.
“实际上,我刚才在思索关于距离产生美的事情.”
苑曦语转过头来,右手将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眼睛望着地面,漫不经心的说着.
“是什么意思?”
“你看啊,不是有句话说距离产生美吗?我在想这种距离美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嗯……退一步说,距离真的会产生美吗?”
说到这里,夏彩突然迅速的跑出了社团教室,来到了走廊中.
“?!怎么了夏彩?”
“你看我有变美吗?”
“不要做出洗发水广告的动作!”
“你看我有变美吗?”
“一直揉自己的胸只会让你变态!”
“你看我有变美吗?”
“真亏你能对着空气假装有钢管啊!”
“你看我有变美吗?”
“你给我回来!”
夏彩鼓着脸颊回到了房间里.
“哎呀,热死我了.”
“你那样乱动不热才奇怪呢.”
“不是啊,因为我变得热鼓鼓的了.”
“刚才也说过了!那个叫热乎乎!”
“因为我变得气鼓鼓的了.”
“又是什么惹得你生气了?”
“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这根本就没有啊.这简直就是气凌,气骗,气诈!”
“完全是你自己会错意了才对.”
“我被气凌了!”
“是欺凌.”
“我被切片了.“
“是谁要把你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吗?!”
“我被气炸了.”
“没有人欺诈你!也没有值得生气的事情!”
“气炸,指的是气体爆炸.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大概就像是在煤气罐子里用老式锅炉做爆米花.”
“那么严重?!”
“因为爆炸导致的气温上升,我现在觉得很热.”
“爱咋凉快咋凉快!”
……不对,别脱啊!
不要总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啊!
“好吧,那么书归正题——刚才是在聊距离产生美、对吧.“
“原来你还记得啊?“
也就是说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是你自己单纯的想要胡闹?我这边才是被欺炸了.
“实际上,虽然现在肯听古典乐的人没有那么多了,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承认古典乐所具有的美感的.而翻过来,正是因为它所具有的,年代赋予的艺术性,也使得大众更难以接触.这是否正是距离产生美的凡例呢?”
夏彩还是会说出有知识有思考的内容嘛——了不起了不起.要是在最后不要把凡例跟范例搞混就更好了.
“我还以为凡例是范例的另外一种说法呢.”
“完全不是.”
“就像祖母绿的绿,本字音同路;鹤仙的鹤,正字音同毫一样,我以为凡例也会是范例的正字呢.“
“那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还请注意才是.”
坐在鼓边上的池野饶有兴致,一面将手中的鼓棒舞出棒花,一面将对话拉回正轨——
“艺术性,会使得人们难以接触吗?或者说所谓艺术就是要远离大众吗?”
“所谓艺术,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种贵族学识,是非上流社会不可学,普罗百姓不可知的,远离底层人民的事物.虽然说时代的发展使得寻常人也可以接触种种知识,但归结来说,其本质仍是高高在上的.而反过来,艺术的‘术’字,却与艺正相反,指的是民间方术,占卜算卦.因此要说艺术是否远离大众的话,实际上可以说两方都有吧.“
苑曦语这样回应了池野.池野停下了手中转动的鼓棒,把低音鼓当做桌子,将手搭在上面——
“不过,都说艺术是要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其中具有相当的辩证性呢.”
苑曦语的表情若有所思.垂在桌边的双腿前后交叉摇摆着.左手扶在琴头,右手手肘则撑在琴身高部,手轻托腮帮.
“有人——曾经这样告诉过我.”
她像是在回应池野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虽不至于叫我们都听不见,但也远小于她平日里的分贝.
“——所谓艺术是高贵,优雅的;是别致且疏远的——有人,曾经这样告诉过我.浮躁,杂乱的称不上美.那些不经时间洗礼的成不了艺术——”
苑曦语的话似乎没有说完.半张着嘴唇,但却不发出什么声音.眉头微皱,眼里透露出犹豫.几秒之后,她像是放弃般的,轻叹了口气.
她有着什么心事——这当然是不用我说的,而且也说过好几次了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苑曦语的反应总有些反常,她刚才所说的话似乎也暗指着什么.但我却没能解开其中的意思.
但,总而言之,她似乎并不支持那些“曾经有人告诉她的”内容.
于是——这时候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发表我的看法.
我当然不知道她是否会同意我的看法,也没法保证说了之后有什么作用,但至少——
——至少我可以就此提出异议.
虽然用“替她提出异议”这个说法或多或少有些自大也说不定,但实际上也就是这么回事.将不满确实的——确确实实的说出来.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说不定也会有所帮助——吧.
“我……很难同意这个说法啊,苑曦语.”
她转过脸来,眼睛似乎睁得比平时要大些.那是惊讶的表情吗,或者说有什么别的个中意味?
“要我看来,所谓艺术性,是要由观赏者来决定的——虽然这话其实是我爸爸说的——但,就姑且认作是我的看法吧.“
“由观赏者来决定……”
“没错.没有观赏者的演出称不上演出,没有观赏者的艺术也称不上是艺术.无论是歌剧也好,电影也好,画作也好,音乐也罢,其价值并非取决于艺术的缔造者,而取决于观众.无论作者本身如何自吹自擂,孤芳自赏,如若没有人给他捧场一切便都是空谈.再怎么精美的画作,没人看过的话也就无法成为艺术.庙堂之上的固然精美,但市井之间的也不可忽视.”
“唔……”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况与条件下,所看到的艺术是不相同的.无法欣赏的抽象画作,平淡无奇的交响乐,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其中的无趣是当然的.就算将其称之为艺术,也只是顺应大众,违背内心的事情.有人钟爱散文就有人欣赏诗歌;有人好看电影就有人愿意听相声.换成音乐来说,摇滚乐有他的土壤,而且那片土壤一定与古典乐不尽相同.钢琴高不过唢呐,小提琴也高不过吉他.其中没有孰高孰低,只分是否能够欣赏罢了.”
“小提琴高不过吉他……吗.”
苑曦语嘴里重复着我的话,若有所思.
接着,她偏过头看看着我,眼神死死的与我的视线交在一起,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怎、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那个,虽然我说是我自己的看法……但这些大概上也是我父亲从前教给我的……那个、怎么说呢……”
“那,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
苑曦语打断了我的不知所言.
“——距离,是不是会产生美呢?”
她将这个问题重新抛了出来,但这次怎么看都是一记直球,只抛给我一个人.
——距离,是否会产生美.
“想来……是会的吧——不,一定是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看,人们总有喜新厌旧的习性.这是深刻在人类DNA里,无法改变,无可争议的事实.越是新鲜越是有趣,越是平常越是普通.所谓古典乐,在那个时代只是稀松平常的玩意,而到了现代则被奉为精品.但实际上虽然其中虽有优质的作品,但实际上也不乏无善可陈,甚至是惨不忍睹的泛泛之作.摇滚乐本也只是那个时代的流行音乐,现在却又与流行乐分开,使得一部分听众还引以为傲,显露出与众不同的了不起.说到底这都是距离产生的美.喜欢国外的音乐,忽视国内的佳作;喜欢古典的作品,忽视现代的良品,这虽然不可取,但也是作为人无法避免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
“这也是你爸爸教给你的?”
“……不,这些倒是我自己的想法.”
“那么,伏司你也更喜欢遥远些的东西吗?”
“嗯……我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很难保证说完全没有——”
“这样啊……”
苑曦语双手拍了拍脸,似是振作起了精神.
“好,来继续排练吧!时间剩的可不多了!”
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并将吉他的音量扭开.于是,乐声再次回荡在这间教室,顺着窗沿与门缝飘出房间.
“伏司!你又快了!就不能不抢拍吗!”
“伏司!刚才那个音弹得不够干净!稍微快一点你就不行了吗?”
一如既往的,和平景象.
而那时,我还并没有理会苑寺的话中隐藏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