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老板。」

映入眼帘者,正是那户茶馆儿的老板。

「对……是我啊!朱大常!」

这个外号儿「猪大肠」的朱大常,正举着把锋利的砍柴刀,寻仇讨债似的寻到了「沪生跌打馆」。

「老朱,你什么情况?」

老师傅就是老师傅,一眼就看出了杀气!朱大常印堂发黑……估计动了杀心。而且,决非宰猪宰牛那样简单……

「凌羽。你得空吗?」

朱大常一脸愁云、愤懑的窝囊相,把凌羽当财神爷拜了。

凌羽先是看了白沪生一眼,白沪生暗示:上去吧!探个虚实。于是,朱大常则将凌羽给领回了茶馆。

但是,才入了茶馆的后院大门,那把仍冒着腥气的砍柴刀,竟斗转星移地放入了凌羽的手上。

凌羽错愕:「朱老板!」

朱大常一抹脸上的汗液,甩下一股汗腥。道:「凌羽,我讲你知。我的老婆,你的老板娘。现在,偷汉子!就在我的床上!我原本今宿要搭乘火车,回清远老家一趟……没成想漏了一辆!回来,你就懂了……」

凌羽暗忖:「天啊,那该不会,那对狗男女仍在上面,你你我我吧?!」

朱大常道:「他妈的,亏我平日里待她不薄!老子穿粗布、穿孔儿鞋,就为了省钱给这妮子买条手镯。现在,骗我!狗日的……凌羽!上去,卸他一条腿!」

凌羽惊愕,道:「我……我卸?」

朱大常拍拍他胳膊,道:「凌羽啊,你放心!巡捕侦缉队的队长岑峯是我的滴血老友,保准儿你没事!这是订金,事成之后,给你一半!」

岑峯?!不就是,今早来跌打馆,替自己家出头的那位警察么。

突然,凌羽的口袋内,竟而给塞入了一张刻印着华盛顿头像的纸币!虽然没看见数值,但是只要是花旗银行的象徽,那就远比法币要牛逼十倍。

「这……」凌羽宰猪、宰羊、宰狗,宰牛都经历,唯独没宰过人!但是,那皱巴巴的纸币,如一对无形的大掌,推着他的后背。

于是,凌羽给自个开了条后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哎,现在是民国了,虽没明确律例偷汉子是违法的,但是!也怪你犯贱吧,谁让你有鞭没处使,打人家脸上?

凌羽当然不敢卸人家条腿,但钻个孔的胆子,还是有的。

这时,凌羽招呼手,他曾做过扒手。倏尔,二者鬼鬼祟祟,如一只黑猫似的,四目亮晶晶地悄然上楼!

「嗐……我说,你真美!来,给你抽根美国雪茄。」

「小女子不抽烟……臭!」

「来一根嘛,它是有生命力的,也是有感情的。你瞧,它在向你点头。它最大的愿望,就是跟你浪漫拥吻。」

「你这混蛋,分明想挣便宜!还酸溜溜的,跟个秀才似的!好啦,好啦!依你啦,但是你要代人家好哟……」

「这对狗日的……」

朱大常几近失去理智。

但是,凌羽仍旧脚步沉着、冷静十足。他暗忖:这负心汉的声儿怎么这么奸诈?而且,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难不成,是打小儿跟坏人打交道多了,是其中一员?!

倏尔,凌羽来到蚊帐前,欲掀开蚊帐……但是,朱大常已经失去理智了!这对打情骂俏的狗男女,如一把锥子,扎他腚眼似的!

顷刻间,他在黑漆漆的夜幕下夺过凌羽的刀!一手掀开了那厚实的蚊帐,糟糕!

「我要宰了你们这群狗篮子!」

但是,一只毛茸茸的长腿,竟从张开缝隙的文章蹬出!孔武有力地踹中了朱大常的小腹!朱大常脚底一滑,倏地失去平衡,如只陀螺似的,不一会儿就昏头转向地倒在地上。

凌羽心想:不妙!打草惊蛇,激起千层浪!那得做绝喽!凌羽后来居上,朝潮湿的木地板上捡起那把刺眼的银光!

凌羽一手扒开蚊帐,惊觉里面是俩条畅游嬉戏的鲤鱼,白光光的、还有一块偌大的遮羞布!但是,一杆盒子炮,立马让凌羽老实了。

二指长的枪头,对着凌羽的前额眉心。一枪下去,绝对两腿一伸!

但是,凌羽那张嘴,竟如糊上了糨糊似的,讲不出话!因为,眼前这个「狗日的」男子,决非他人。

就是今早的英雄—岑峯!

「岑,岑队长?!」惊诧的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唯独床上的夫人格外地淡定,扬起毛巾被捂着羞愧的脸……

「怎么,睡不起吗?」一盏煤油灯点亮,一套崭新、平直的警制服,正悬挂在蚊帐杆子上。

夫人不语,而一脸憋屈、窝囊的朱大常,更是乱了方寸!原来,那位男主角,就是自己的「滴血兄弟」啊!

「岑队长!我给您磕头了啊……您有乌纱帽、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凭什么还来挣咱老百姓的便宜啊?!」

枪头,瞬间朝凌羽的脑壳,对准了那跪在地上的朱大常。朱大常朝后倒退着……

凌羽更是惊愕,一时间,也分不清孰好孰坏了!

「我挣你便宜?我说,夫人。到底是谁挣谁的便宜?你们上次缴保护费,已经是六个礼拜前的事儿了吧?这笔烂账我算的比你们都清楚!你以为,这些空子,都是老天爷帮你们?」

「还有你!」突然,枪口猛地对准凌羽!

凌羽仍沉浸在雾水内。

「我替你收拾残局,你却跟着这傻帽来杀我?!」

岑峯怒气冲冲。

倏尔,他恢复了平静。

但是,更加惊险的事儿,旋即发生了!岑峯道:「朱大常,一家人不吃两锅饭。呵呵,吃了你的米,也要办点事。你,把他给拽出窗口去!」

凌羽一下子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什么?!把我给拽出去,天煞的!老子可是来帮你争一口气的啊!

朱大常没路走了,唯有黑着脸,板着个表情……朝凌羽「咚咚—」地走去。霎时间,凌羽成了一口出气筒。

「把他拽出去,然后,给我断个案。就说,偷窃未遂。你是举报人,也是正当防卫。还有奖金,我待你不薄吧?」

天啊!什么叫以权谋私啊……这就叫以权谋私啊!凌羽欲使出「凌波微步」,可惜!太可惜了!凌羽已经给打散的功力才恢复些许,这下吃大亏了!

那子弹,远比他的脚步要快得多啊!倏尔,凌羽感觉一对粗厚的巴掌正揪着自己的胳膊。

「丫的,你个狗日的猪大肠!你真是一副猪大肠!别人都睡到你床上了,你居然……居然!居然还把我这个救命恩人推下去?!啊……」

敞开的窗户,凌羽就给朱大常硬生生地拽了下去!整整3层楼高,凌羽虽四肢发达,但是面对朱大常这只在屠宰场混了30年才盘下茶楼的牲口,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凌羽后脑勺给重重地磕在了一处铺满草席的地方,那儿曾是丐帮们驻扎的位置。一滩灰尘掸起,一阵刺痛下来,凌羽不省人事。

「朱大常,好样的啊!奖金,我是给你的。但是,给你的除了奖金外,还有一粒花生米。」

穿好警制服的岑峯,那把玩具似的盒子炮仍旧把玩在手中。

霎时间,枪口瞄准了汗涔涔的朱大常!朱大常暗忖:「不妙!」朱大常才想跑,「乓—」的一声,子弹穿过了他的鼻梁!飙出一道血柱后,朱大常呈「大」字躺在地上。

原本就已经心惊胆战的夫人,突然眼泪狂飙,掀起被褥捂着自己的脸。而极度的惊吓,那张捂着下三路的被子,也湿了一片。

「还爱我吗?知道我的真面目,呵呵。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他们一样。第二,上我家当丫鬟。但是,第二条路要有条件:守口如瓶,否则,把你舌头割下来!」

「呜呼……呜呼!」

刺耳的警笛声,朝茶馆那处行来。凌羽其实并无大碍,这也是岑峯所希望的。

老师傅曾给他算一卦,说,这小子是造反的命。全因,脑后那颗玉枕骨茁壮茂盛!但是,国民革命那会,他才光着屁股蛋出来,没赶上北伐。

这一卦可能是错的,但玉枕骨硬实是真的。最起码,他的脑壳至今磕磕绊绊还是完好无损的……他今儿个,倒成了大爷,先后给警车开道,直接朝关押重刑犯的监狱给运去了。

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当凌羽醒来时,脑壳儿欲炸裂,四处传来刺鼻的臭味儿。他猛然睁开眼睛,脖子酸胀难言……一摸后脑勺,还有凝固的血渍。

他好容易才起身,发觉这儿顶多10余平米的地方……竟是传说中的监狱!监狱没有枕头,只有杂草。没有茅房,只有木桶。

他给吓坏了,这儿一无所有!他检查口袋,什么美金也都无影无踪了!天啊……凌羽像给洗劫一空似的,迷迷糊糊间,回忆着刚才的经历!

不对啊……自个虽没死,掐肉还是疼的!却怎么给拉到监狱来啦,他一没触法,二没犯罪!只是,卷入了一潭浑水里!

倏尔,一只粗厚的巴掌,揪着自个的脚脖子!霎时间,凌羽尖叫一声!地上,还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