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是?」

女人心,六月天。至今仍是俗称小处男的凌羽,对于人情世故是比较谙熟,但是对于这女人乍阴乍晴的面向,还是琢磨不出个果实来。

「这你还没看出来?平时两夫妻打情骂俏还少见呐,那可叫‘情趣’。去,去哄哄。」

老师傅推波助澜,看样子,白沪生觉着时机到了。

「啊?」

凌羽也是脸色一羞,忙地放下酒菜。照他说,人都有一块软肋,对外凌羽是连哄带骗,毫不含糊。对内,则是傻乎乎的一愣头青……

于是,他趁着老师傅取水洗碗那会儿,悄悄地朝井口那儿跑去。

眼见,小慕容打了一桶满满的清水,正浸泡着双脚,还热了一个茶叶蛋上了药酒敷在脚踝处。

她一手持着「新月派」的诗词,在那儿埋头呢喃着碎碎念。

「啊……」凌羽搔搔头,一摸口袋。暗忖:「有了!」突然,凌羽慢慢地上前,不忍打断他。但是不争气的肠胃,突然闹革命,「咕噜儿」一声,还是引得恬静的气氛增添了俗气。

「你来干嘛。」小慕容还是不声好气,却也合上了书。

凌羽瞧着她浮肿的脚踝,不忍直视。道:「我来替你疗伤呗……」

小慕容道:「疗伤?你先把你自个儿的问题解决了先吧!咱这房梁,迟早给你拆了!」

凌羽继而搔搔头,「还生我气呐?」小慕容懒理他,宁愿抬头,望着电线杆子上吱吱叫的斑鸠。

突然,凌羽把手一张开……一道闪烁的绿光直射入小慕容的眼球内。

「这是……」小慕容一转身,天啊,是那块沉甸甸、亮晶晶的和田玉!刚才,情急下她随手一扔在柜台,没料到凌羽这牲口居然拾回。

「都说送你喽,给脸还不要脸呐?」凌羽道。

小慕容将手伸回,道:「不行!你要不告诉我,我我……我不理你!」

小慕容同凌羽朝夕相处、同在屋檐下二十余载,凌羽这才觉察,她除了一个镶着「咸丰年间」的破铜环做首饰外,其余的都是空空如也。

也不知,是长年累月浸泡在药香气里,营造出了她超凡脱俗的气质。反而在贫苦的沙漠里,瞧见一抹清新。

凌羽这段时日,过的是醉生梦死的。喝洋酒,抽大烟。唯独没沾过女人的腥气……

凌羽也是明眼人,他明白,这女人是要「养」出来的,除了衣食外,首饰也真是命。为什么金银细软那么值钱,它有用处吗?

你要拿来当椅子,兴许不如一块桦木。你要使他起房子,还不如一块砖头。

也许一棵木薯,都能充饥三日……但是,这就是「品味」呀!就是「上流」啊,什么叫「力争上游」,就是拿这,豁出命来典当。

凌羽才明白这道理,却觉着家里这「童养媳」是美呀,却少了点东西,特别地违和。于是,她居然生生地,串起一条红绳,绕过她的脖子,串在了她那纤细的脖子上,垂钓在锁骨中央。

「你……」首饰的魅力,是女人不能拒绝的。它是本能!正如,女人对于男人的魅力一样。

「别问啦!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吧?哎,谁让咱做老百姓的,没钱没势。只能捞些偏门营生,你以为我想啊?不就是没个好爹么……好在还有你俩。」凌羽不屑道。

讲真,凌羽这小子,虽一事无成、庸庸碌碌,甚至还有点儿歪门邪道的意思。但是,那颗一心向着家儿的心,怕还是堂堂正正的。

「切,这么着。反正穷也穷惯了,你告诉我!这颗宝玉的来历,我可是慧眼识珠的。你要真弄个假的糊弄我,兴许我还安睡。你要真弄个真的给我,我还真睡不着……」

突然,凌羽笑道:「行啊,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这话来的突然,叫小慕容脸红气喘,说耍嘴皮子,凌羽可是师傅!那喝酒吃肉的银两,有大半儿是在那茶馆儿挣来的……

「你,你不害臊啊你?!咱俩穷到顶儿那会,牙刷子、手巾,不都共用么?现在你让我亲你?」

小慕容百般不愿,还故作娇气。估计,是那诗歌毒性太大,连百姓的淳朴都给丢了!

自从,这「新月派」成为畅销书后,打着浪漫的招牌,搅得凌羽好几次瞅着小慕容,大半夜捧着本书儿,对着月亮在那儿流泪裳,既不为思乡,也不为国难。

独为个「情」字,还不是坠落爱河,给迷上了个姓徐的。这不是有病吗?嘿嘿,凌羽却是治偏方的好手呢!

凌羽道:「你不是‘新月派’吗?现在可是主张‘自由恋爱’、‘公平竞争’的原则嘛!哈哈……

既然,你不亲我!那我,亲你何妨?」

突然,凌羽纵身一起!张开二臂,将其抱住!小慕容双脚踏在水桶内,差点给这惊讶摔了一地的水。

「你干嘛啊你……」小慕容这下慌了,这小子是要造反么?!登时,凌羽那张血盆大口,直接堵住了小慕容的樱桃小口!

小慕容猛张二目,直觉一股酒气儿朝嘴里送,还能品尝出是哪家哪户酿的烧酒。但是,凌羽却品尝出「花香儿」来,时而像丁香、时而像莫莉,时而又像玫瑰,时而又像杜鹃……

总之,先是淡淡的甜,尔后又是凉粉似的湿滑可口。先是品茶似的沁醒,倏尔则又成了品酒似的醉意……

良久,凌羽才松开手口,像是干了件天大的事儿。仍旧心怦怦跳,就这样沉浸在夕阳斜射地后院内,夺去了小慕容守口如瓶的初吻。

小慕容感觉灵魂出窍似的,很快,给刺眼的斜阳照到了自个的眼珠,才恍然回神。差点「哇—」的大哭。

「哇……不活啦!不活啦!投井自尽算啦。」小慕容如失贞操,果真欲迈开脚丫子,朝井边行去!

但是,凌羽却将双掌,放入水桶。揪着她那细细的脚脖子,令她更是羞愧难当,下意识双手直捂脸蛋。

都说,女人三张脸。手是老二,脚是老三。从女人的手,就能看出家底。从女人的脚,则能看出女人的保养。

凌羽这只马大哈,从未这样零距离地接触……今儿个,则是取了四书五经了。

「委屈你了。」凌羽慢慢地抬起她的足底,分别抵着足心几处,朝内推力!这时,小慕容感觉浑身上下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十分舒畅、如踩在棉花、田野内,四处畅游。

不一会儿,那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消除了淤血。肿起的违和,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却仍陶醉其中。良久,水渐凉了,她才睁开眼睛。却是凌羽格外的深情凝视。

「你……」

凌羽如个虔诚的和尚似的,道:「小慕容,我问你。刚才,你怕不怕?」

小慕容道:「怕,也不算怕。横竖都是一死,反正也拉你做垫背……」突然,她才张口,却又遗漏了自个的肺腑,哎呀!这么些年下来,她居然有了依赖的恶习了么?!

凌羽道:「我也怕,但为了护着你。哪怕我死于非命,我也在所不惜。」

「酸。」小慕容不屑。

凌羽道:「人不经些事儿不知道,谁才是对的人……」现在,凌羽算是明白了。这个「童养媳」,是多么地微妙。

看来,老师傅留给自己最大的财富,非《真气决》,也非那户跌打馆。而是这位既能持家,又能掌柜的「童养媳」,人都是会成长的,凌羽的成长,则在那刹间。

「好啦!快吃饭了,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一世都在给你这个臭男人服务!」

不一会儿,二者和好如初。出来后,也都开开心心地盛饭、饮酒,仿佛刚才绑匪来这儿闹事的劳什子,已经丢到了爪哇国了。

而二者,情窦初开地在那井口内,你你我我地依偎,师傅看在眼内,蜜在心间。看来,即使两腿一伸见阎王,这对天造地设也能撮合啦……

「我先去抽水,给您打热水。」小慕容在夜黑八点前后则离开餐桌,那屁股挺的。凌羽暗忖,嘿嘿,也许今儿个就是自己的洞房之夜也说不定嘛!

凌羽一直喜欢用「菜式」,去形容女性这种生物。这美女儿,如同山珍海味,又贵又少。填饱肚子是不能的了,但你眼瞅着那菜式,嘴馋心馋,那又是身份的象征!

这寻常女子,虽粗茶淡饭的,却如家常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吃多少有多少。虚虚实实,人一生不就游走在这俩字眼儿当中么?

白沪生道:「凌羽啊,你老实告诉我。前几天,你去哪儿混去了。当然,我不是怪你。」

凌羽道:「嗐,甭提了。心淡!我去‘上流社会’混了。」

白沪生道:「哟?上流社会。也不见得给咱家添个金银细软啊。」

凌羽道:「我只混出了一身麻烦来,当然,没烧两炉火,也不知那盆底烫。我是明白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白沪生心满意足地拍拍他肩膀,这淘气牲口终于踏实了。

但是,一连串仓皇的脚步、伴随喘气吁吁,一个熟悉的面孔闯入馆子!这是一匹矮骡子,而且,手里仍紧握砍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