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吧,天瑞?”
对于韵然抛过来的问题,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话说我比较好奇伊语诗你怎么忽然开始质疑我的人格了。”
“……才、才不是忽然开始质疑。”
“你加入文学社以来我有对你毛手毛脚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对了吗?”
“可是奶奶说男人一到晚上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所以不要轻易跟男人一起过夜。”
“……”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也没错。
不过我怎么觉得这是伊语诗奶奶的结婚后经验论啊,就算想要提醒自己的孙女也应该在话前面加点注释啊奶奶。话说一到晚上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这是在炫耀爷爷还老当益壮吗伊语诗的奶奶!
“放心吧小丫头,天瑞是个性冷淡的处男,是个我全裸站在他面前都不会有反应的『老实人』。连我都这样了,小丫头你就更别指望天瑞会对你有所反应了。”
虽然很感谢你能来救场,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啊亲爱的青梅竹马,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方式来帮我救场吗?
“遥的话不听也罢。说是一起过夜,但到时候我肯定会和你们分房睡,你不用担心。实在不放心的话,你们到时候可以把你们的房门锁上。”
“真的吗?”
“肯定啊,你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跟你们在一个房间里过夜啊?”
我说了会跟她们分房睡后伊语诗立马就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真的是让人好懂的家伙。
话说回来,按照伊语诗奶奶的“警告”,问题的重点难道不是要跟男人在同一屋檐下过夜吗,这家伙刚才为止在害怕的居然是以为要跟我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这件事?
笨蛋。
伊语诗这家伙绝对是个笨蛋。
“因为天瑞学长你跟韵然学姐她们关系很好,我以为……”
“因为我跟韵然她们关系好,所以就得睡一块?”
“……嗯。”
伊语诗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是笨蛋啊,货真价实的笨蛋。”
“什么啊!”
“汪!”
“穆库鲁,安静哦?”
“汪~”
连被和希抱进屋里后的穆库鲁都忍不住发出叫声了,这个一年级学妹果然是蠢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吧。
“顾钰同学你呢?”
“我当然不介意。我相信天瑞同学的人品,就算我们大家不得不睡在同一个房间,你也不会做坏事的。”
“看到没有,遥,这才是正确的救场方式!”
“哼!”
居然还在生气啊,被我用皮蛋炒饭来威胁有这么不甘心吗?
解除了伊语诗的疑惑后,文学社全票通过举办平安夜派对的决定。
经过一轮讨论后,我们最终决定在和希的家里举办派对。
考虑到文学社的女性成员们的安全,考虑到可用空间以及再怎么吵闹都不会影响到邻居街坊等问题,这个决定可以说是没有悬念的。
“你之所以想要办平安夜派对,是为了让阿依振作起来吧,天瑞?”
那之后过了十分钟。
有关于今天碰到了什么事情、今天哪个老师讲课特别有趣之类的闲聊告一段落后,坐在我右手边的遥将话题转移到了不在这里的阿依身上。
下午的第一节课上课之前,我用短信简单向她说明了一下阿依的情况。接着时间大约流逝了十几二十秒,我准备把手机放回裤子的口袋时,屏幕忽然弹出了收到新短信的提示。
打开那条短信后,我再一次在内心里感叹着我跟遥果然是有了一定默契的青梅竹马。
——不要对阿依说一些为了安慰而安慰的话。
比起我,遥跟阿依相处的时间应该是要稍微少一些。
即使如此,杨月遥大魔王对那个篮球笨蛋的了解还是一点也不比我少。
“一半一半吧。一半是为了让阿依振作起来,另一半是我真的想要跟大家一起过平安夜。”
“确定不是六四开吗?”
“对我来说阿依和文学社一样重要啊。”
“可是现在的阿依比文学社要稍微重要一些吧?”
“……”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据说一对夫妻相处久了会有夫妻相。
搞不好,一对青梅竹马相处久了也会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相吧。
“天瑞同学,林依同学是脊椎受损了对吗?”
“嗯,医生说就算身体痊愈了,阿依的运动能力可能还是会有所下降。”
“那是治不好了吗,天瑞?”
“阿依的情况有点微妙,虽然运动能力很有可能受到影响,但是脊椎骨本身没有移位或者骨折,只能希望药物治疗起到作用。剩下的,唯有看她身体的自愈能力如何了。”
“运动能力受影响……是不是说,林依学姐再也打不了篮球了吗?”
“倒不至于,不过能不能用以前的方式来打篮球就不好说了。”
“……”
“具体情况是怎么样谁还不知道呢,别一副情不自禁地想要同情阿依的表情啊。”
那个篮球笨蛋所需要的可不是同情。
对笨蛋而言比起复杂纤细的心思,还是当做无事发生的轻松更加好。
“而且我之所以提议举办平安夜派对,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鼓舞她。你真的想要帮助阿依的话,不如到时候帮忙把派对变得热闹起来吧。”
“天瑞说得对,有功夫在这里哭鼻子,还不如到时候多逗一下阿依。”
“我没有哭鼻子!”
“真的假的,我怎么看你鼻子红红的。”
“别过来!”
如果是一般人,只要能够得到别人的支持就能慢慢站起来。
但我们现在想要帮助的不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说不定能够在未来改变高中生篮球届、大学生篮球、甚至是职业篮球水准的天才。
天才和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在乎的东西和需要的东西也跟普通人不同,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了。
“就算我们把平安夜派对搞得热热闹闹,林依同学玩得很开心,关键的问题依然不会得到解决吧,天瑞同学?”
遥跟伊语诗开始了一如既往的追逐战后,抱起了穆库鲁的和希坐到了我的左手边。
“嗯,平安夜派对顶多是缓兵之计。不通过某个办法把阿依想要确认的事实告诉她,事情就不会得到解决。”
“林依同学想要确认的事实是什么?”
接着,把刚烤好的饼干放到桌子上的韵然坐到了和希左边的单人沙发上。
“一个真正的篮球笨蛋在受伤后会第一时间去确认的小事。”
“小事?”
“对。”
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和希,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虽然是小事,不过要让那个笨蛋认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明明是小事却不简单……我果然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全能的天才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很好的学习态度,只是我觉得这大概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事情。
或者说,这是学习了、了解了亦不会对今后的人生有多大帮助的小事。
说白了,就是要让笨蛋明白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容易而已。
“天瑞,林依同学想要确认的是什么?”
“嗯~比如说她以后还能不能够享受到篮球的乐趣。”
“……只是这个?”
“嗯,只是这个。”
韵然会感到困惑也很正常,因为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能否感受到乐趣根本不需要去确认。
能否在某项运动、某项爱好中感受到乐趣,那完全是看个人的感觉。
——对普通人来说是如此。
那么对阿依来说是不是这样?
答案很明显,肯定不是。
“先别想些麻烦的事情吧,韵然,不然会头疼的。”
“……嗯……”
“我们先来想一下平安夜派对里要玩的游戏之类的吧,顾钰同学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或者想尝试的?”
“游戏吗?”
“说到派对肯定少不了有趣的小游戏。”
“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可以让我回去先查一下吗?”
“慢慢查吧,反正派对是在周末举行。”
“对了天瑞,到时候我再做一个圣诞蛋糕吧?”
“我倒是无所谓,到时候西点店应该都会有卖。没时间的话,咱们到时候可以直接去买一个。”
“外面买的怎么都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韵然你越来越像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了啊。”
“我不是你们的妈妈!”
“你看,鼻子果然是红的吧?”
“啊!!!轻佻女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你猜?”
“快删掉!”
“不要,小丫头你让我删我就删,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部分人在面对难题时总会想要逃避,这次就让我成为大部分人中的一部分,暂且“逃避”一会吧。
眼前有阿依自身的问题,之后还会有郑裕琴的问题。
单是思考怎么去解决阿依的问题得不出答案的话,那不如等郑裕琴的处分正式下来后再来一起思考对策吧。
我明白这是我选择逃避的其中一个借口。
但有的时候,事情和事情之间确实存在着因果关系。
而且说不定先解决了郑裕琴的问题后,我就能够想出解决阿依的问题的办法。
——嗯,希望如此吧。
“快把它删掉,轻佻女!”
“不要~”
“删掉!”
“不要,就是不要~”
“小遥小诗,你们不要闹得太——”
“唔,呜哇!”
“——唔!!!”
当我觉得逃避问题的自己非常可耻的下一秒钟,打闹着的遥跟伊语诗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跑动的过程中,伊语诗的脚跟不知道被什么给绊到了,然后。
这位一年级学妹的脑袋便着实地砸落在了我的肚子上,对,你们没有听错,是砸落。
“天瑞学长,你没有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吾、吾之生涯……唔。”
“天瑞学长你振作点!”
“天瑞同学!”
“天瑞!”
“怎么了怎么了,处男嗝屁了吗?”
逃避可耻但有用。
这句话可信度根本是零啊。
虽然我知道它说的“逃避”和我指的“逃避”是两个意思。
几分钟后,恢复意识的我第一眼所看到的是某人那比平常放大了好几倍的脸。
既不是遥、不是和希也不是韵然,而是伊语诗的。
不得不说,这小家伙只要不说话还是非常可爱的。
发现我醒过来并且盯着她看后,前一秒钟还十分担心地注视着我的伊语诗下一秒钟就往后蹦开了几米。
说她是小动物的形容似乎没什么不恰当啊,反应速度跟身体能力都跟动物差不多。
确认我安然无恙后,遥提议大家在离校去体育馆看一下阿依,顺便把平安夜派对的事情告诉她。
跟我提出举办平安夜派对时的情况差不多,大家几乎是一下子就同意了,这一次伊语诗也相当爽快地表示了同意,看来她的确很关心阿依啊。
“你怎么看,天瑞?”
“什么怎么看?”
“就是阿依的身体状况啊,我们这里面只有经常打篮球的你才能看出来端倪啊。”
来到体育馆后,我们起初是站在门口围观的。
不过因为人数有点多,韵然怕我们挡着别人,所以半推半攘地让我们全部坐到了观众席上。
“你不是比我打得更好吗?”
“打得好不等于能够看出一个人的状态如何啊。”
“……你也别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可以看出来啊。”
虽然遥提出了一个近乎于无理取闹的要求,但我还是仔细地观察起了阿依的状态。
抛开她的要求不论,我也很在意重新站到球场上的篮球笨蛋表现如何。
中午听阿依说,篮球队的教练已经给她专门设计了一个“康复训练菜单”,并且今天下午就要开始实施。
眼前的篮球场现在被分为了两个半场被使用,一边是男子篮球队和女子篮球在共同使用着,应该是在做着普通的上篮训练。而另一边则是阿依跟篮球队教练在用,看起来在进行着一对一的对抗。
“天瑞同学,篮球队的教练以前也是经常打篮球的吧?”
“听说年轻的时候是国家女子篮球队的队员,我对女子篮球不怎么了解,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样子啊,国家女子篮球队……”
很多篮球员现役时还是个浑身肌肉的铁血硬汉,一退役摇身一变就会变成啤酒肚大汉。如果不看他打篮球的样子,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个篮球运动员。
换到我们学校的教练身上亦是如此,虽然她平常指挥起来有板有眼也很有气场,但这些跟她会不会打篮球没有多大干系。
比如说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的名宿里没几个能当好一个教练,带领球队屡次夺得冠军的教练里有不少人年轻时只是球队里的二三轮替补、甚至没有打过美国职业篮球联赛,
“不过现在我觉得,传闻大概是真的吧。”
“你可以看出来吗,天瑞同学?”
“嗯。”
阿依跟篮球队教练所在的半场上,目前由阿依在持球进攻。
虽说有负伤的影响,但是她的好几次变速突进都被篮球队教练给堵住了。之前轻松把男子篮球队成员和我轻松晃倒的进攻方式,如今在篮球队教练的面前仿佛是一个儿戏。
因为没有站到同一高度所以不好判断,可是我感觉她们应该是在没有保留地进行着一对一对抗。
既然是为阿依准备的康复训练菜单,菜单的第一项目标肯定是需要掌握她目前的状态。
要了解一个篮球运动员伤后的康复状态如何,确实没什么比直接来一场一对一斗牛更加合适且快捷。
“天瑞同学,林依同学的动作……好像有点别扭?”
“动作本身并不别扭,只是如果以阿依的水准来看的话确实有点奇怪。”
正如和希说的那样,阿依的动作中间夹杂着不少“罕见”的停顿。
在篮球大大小小的比赛中,不确信自己能否突破防守或者害怕被对方断球时,类似于刚往前突破就忽然停顿的动作便会频繁出现。对本人而言这是很正常的动作,但在旁人看来则会显得动作不连贯、亦或是运球技巧不够熟练。
要是在场上的是受伤前的阿依,类似的情景是绝对看不到的。
“阿依的脊椎应该在痛吧?”
“有可能。”
出院是出院了,不过医生可没有说阿依脊椎上的伤好了。
篮球队教练一向视阿依是宝贝,她是不会看着自己的队员因为一些乱来的举止而使伤势变得更加严重的才是。大致判断出阿依的身体情况后,一对一斗牛应该就会结束。
这位二十来岁的冷艳美人明显在防水,阿依的动作却还是不太连贯,那些之前没有出现过的停顿恐怕是脊椎发出剧痛后的忍耐反应吧。
——不要太勉强自己啊,笨蛋女儿。就算在这种地方勉强自己,比赛之后你也不能说出“现在就是我最光荣的时刻”之类的话啊。
“啊?!”
在和希左边的韵然跟伊语诗发出叫声的同时,训练中的男子篮球队与女子篮球队也都停了下来。
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我把目光投向阿依那边,发现原本在她手上的球已经落在篮球队教练的手上了。
然后,被抢掉球的阿依弯下了腰、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断喘着气。
“天瑞,阿依她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才有鬼了。”
我们来到体育馆顶多五分钟,放学后到现在只过了三十分钟。
就算她们一放学便开始了一对一斗牛,阿依的出汗量和状态也明显处于异常。
“……脊椎受伤居然是这么严重的问题啊……”
“不然你以为脊椎受伤只是轻伤?”
“○○受伤的话我倒还能想象。”
“这种时候就别说黄色笑话了啦。”
“天瑞同学,她们好像还要继续啊。”
“嗯,我看出来了。”
篮球中的斗牛是指限定一次攻防的迷你比赛,在一对一斗牛中,没有特殊规定的情况下限定一次攻防。进攻方没有进球、球被断掉时,球权交给防守方。当然了,一对一斗牛也有犯规后移交球权的规则,可篮球队教练是为了亲自评估自己队员的身体状况,她不会在看出阿依状态不对后做一些可能导致阿依受伤的犯规动作才是。
“没有看错的话,是林依同学自己提出还有再来一次的吧。”
“……毕竟是篮球笨蛋嘛。”
被篮球队教练断掉球后,勉强把呼吸调整过来的阿依走到了她的眼前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再次站到了三分线外,并且球回到了阿依的手上。
——请让我再来一次。
即使痛苦难耐,还是想要确认自己能够继续打篮球。
即使知道自己现在赢不了,还是想要继续站在场上。
说白了,这个篮球笨蛋不想要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真的变成事实。
“不用担心,顾钰同学,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攻防了。”
“最后一次?”
“不管怎么看阿依的状态都糟糕得不行,无论是为了球队还是为了阿依的篮球生命,任何一个正常的教练都不会让她继续胡闹的。”
“……林依同学会答应吗?”
“……”
阿依会答应吗?
答案不是一目了然嘛。
——不可能会老实答应啊。
“篮球队教练会让她答应的。”
“……”
“比起自尊心,还是她的篮球生命更重要啊。如果篮球队教练劝不住,我也会去劝她的,不能让她再乱来了。”
“……天瑞同学。”
“嗯?”
“你跟遥都是在来到光辉恋爱学园后才认识林依同学的吧?”
“是啊,怎么了吗?”
转过头看向和希的时候,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新鲜的表情。
之前从未前在顾钰和希这个女孩子脸上所浮现的,可以说是有点小嫉妒意思的表情。
“如果不知道的话,可能会以为你们很早以前就认识林依同学了。”
和希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
不过也许是我自己会错意了吧,我总觉得她的嘴唇有点微微撅起的意思。
要是和希这种级别的美少女能因为我而吃醋,我可能会激动地晚上去袭击遥……不,不管冲动与否,这种事都不能做啊。
总而言之,我会激动地不行。
一个最少被百来人告白过的女孩子如此在乎自己的感受,世上没有多少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更别说,我们之前还确认了彼此是两情相悦了。
要是这份幸福能够一直延续下去,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