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伤痕累累的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贴着地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哼嗯——所以,刚刚死过了?被谁?刚刚在城外的森林里大闹的那条黑龙?”
虽然是一副嘲笑的语气,但是月咏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化。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话说总觉得看不到你的脸也能想象出你的表情啊。”
月咏没有里理会悠的抱怨。
“还真是淡然呢。”
“性格是这样你要抱怨我也没办法啦。”
“对身处漆黑深渊的你们来说你也算是个异端了吧。”
“……异端啊。”
悠低声自语着。
“好歹,在这里的我也是个人类呐。”
“在这里的你,是吗?”
月咏只是“呵”地嗤笑了一声,没有关于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好不容易才有个能相处的,对你这个几乎被整个世界所厌恶的人而言相当奢侈的人不是吗?”
“没什么,反正我也无所谓……”
说着,衣服与地面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悠慢吞吞地翻过了身。
“那边也是,反正很快就会忘了吧。”
“真是这样吗?”
月咏淡然地视线投向了悠。
于是。
悠仰视着月咏。
仰视那个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她。
仰视着今天穿着短裙的她。
然后。
“啊,内裤露出来了……”
……真亏他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
无趣的表情从月咏的脸上消失了,连带着感情彻底消失了。
随后,眼神带上了杀意。
被那气势吓到的悠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机质般的声音从月咏口中冒出。
然后。
“杀了你吧。”
“别杀我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天国和冥府,你选一个吧。”
“……冥府可以吗?”
“理由呢?”
“……感觉冥府的蒂亚斯可能比你要好相处些。”
“啊是么。”
月咏冰冷地说道。
“悠,月咏,我们回来了哦——”
远处传来了千世的声音。
然而。
呼——
发丝被风卷起,从下坡走上来正远远地准备向两人招手的千世眼前,一道身影就这么掠过了她向其身后飞去。
“……哎呀哎呀。”
略微诧异了一瞬后,千世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飞过去的人影自然是悠,只见他以让人看到残影的速度略过了回来的几人,然后急速地落到地上传出了“啪噗噗呜哦”的音效,就那样以双脚朝天脸吃泥的姿势抽搐了两下随后就不动弹了。
看着悠那怪异的身影大概有两秒钟后,爱芙黛把头转了过去。
“……那个,发生什么了?”
月咏那已经没有感情的眼睛立刻瞪了过来。
“……我刚刚,什么都没有问哦!”
爱芙黛连忙摆了摆手。
“真是的,月咏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啊。”
无奈地叹着气,千世和少女走到了还在不远处倒栽葱的悠身边。
“悠哥……?”
“还没死吧,悠?”
千世蹲下身体,戳了戳悠的头。
“要是能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那是不可能的哦,你也明白的吧,要见蒂亚斯的话可能还比较现实呢。”
“是啊……”
将身体的姿势调整过来后,悠用袖口抹了抹脸上的泥土,然后就发现了在千世身边正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女。
“……我脸上有什么吗?”
“那、那个,没有,什么都没有……伤口不要紧吗?”
“啊啊,嗯,这个啊——”
悠百无聊赖地搔了搔头发,就在要说出“没事”之前,千世出声叫了爱芙黛。
“啊对了对了,爱芙黛小姐,可以过来下吗?”
“啊咦,好、好的!”
被月咏瞪着的爱芙黛如释重负般地跑了过来。
“是治疗对吧!”
“……什么治疗?”
悠看向千世。
“你的伤得治疗下吧,伤口恶化的话就不妙了不是吗?”
“哈?你在说什么?”
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治疗,反正就那样放着不管伤口也会消失。
“好了好了,反正就当是提前养好伤了嘛。”
说着千世贴近了悠。
“因为在大结界里,你恢复的速度很慢嘛。”
“虽然我是无所谓啦……”
但是对于为什么要特意拜托爱芙黛来治疗自己,悠略微有些疑惑。
她应该是知道的,自己不需要那种东西。
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治疗吗?
对于千世和月咏,如果硬要选一个摸不透想法的人的话,悠绝对会选择千世。
虽然是一个温柔的人。
虽然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照顾着他人。
但是……
想到这里。
——所以我想那么多干嘛……
像是对自己感到无语一样,悠放松身体垂下了肩膀。
“那个,悠先生,要开始了哦?”
“啊啊。”
像是要拥抱住什么一样,爱芙黛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开始吟唱。
——我祈祷。
——我祈祷月之圣言。
柔和的光芒开始在爱芙黛的胸前闪现。
——咦,这个咒文……
那是在如今不该出现的咒文。
作为某位曾经被世人所赞颂着初的眷属才会拥有的咒文。
作为此刻身在此处的某人的眷属才会有拥有的咒文。
对于自己这类的生物而言,这个治愈术有着与“治愈”之名截然相反的效果。
那遭人唾弃的身份恐怕会暴露吧。
但是心里想着“啊啊,千世,是这么回事啊”的悠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爱芙黛的吟唱。
——所希冀之物为灵魂,所渴求之事为新生,然,给予其加护。
爱芙黛胸前的光在刹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但是,在那光即将笼罩悠的一瞬间。
“住手吧。”
“诶哇啊啊啊!”
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双纤细的手伸出来打乱了爱芙黛的动作,治愈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手的主人。
“月咏……”
千世看着月咏,像是预料到月咏的行动的她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千世你是想把她卷进去吗?”
——咦,什么?把我,卷进去?
爱芙黛诧异地看向月咏。
但是月咏没有看她,随即就将视线从尚未回答的千世身上投向了悠,只见她眯细了双眼。
“你说人类?”
带着冷笑,她如此说道。
那是仿佛在嘲笑着刚刚还说着“在这里的自己是人类”的悠的神情。
那是仿佛在说着“你真的有把自己当人类吗”的神情。
“……”
悠带着悲哀的眼神偏开了视线。
结果正好对上了千世身边的少女的眼睛。
那究竟是看着什么的眼神呢?
像是了然一切,却又宛如一无所知。
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去言诉。
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所以,是我吗?
悠轻声嘟囔着。
“话说……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悠先生的伤口还是先让我——”
“……抱歉呢,爱芙黛小姐,还是算了吧。”
千世打断了爱芙黛的话。
“咦可是……唔!”
一瞬间,脑海内的景象模糊了。
眼前的一切渐渐地出现重影,发生扭曲。
而在这之后。
——有什么、从记忆里消失了……
“爱、爱芙黛小姐?”
“唔头……好痛——”
帽子从头上滑落到地上,爱芙黛抱着头呻吟着。
“那个,千世大人,爱芙黛小姐她怎么了?”
下意识感觉是千世做了什么的少女向千世问道。
“没关系哦,一会儿就好了,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
“顺便说一下,这次我什么都没有做哦,不过——”
千世看着爱芙黛向少女说道。
“摘下那条围巾的话,你也会和爱芙黛小姐一样的哦。”
即是说,始作俑者是悠。
“悠……先生?”
模糊的视野中,爱芙黛将视线转向了悠。
但是悠——
“是么……不是什么坏事么……”
他只是带着那一成不变的却仿佛要哭出来一般的懒散表情自语着。
结果爱芙黛就那样倒下了。
“这样子真的好吗?”
千世将爱芙黛的脑袋放在腿上抚着她的头发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个?”
月咏心情不悦地在一旁替悠回答道。
随后她看向了在场的另外一人。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着自爱芙黛倒下后就担心地看着爱芙黛静声不语的少女问道。
面对刚刚发生的事,月咏本以为少女会露出恐惧的表情,但是她只是眷恋地摸着脖子的围巾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拿了下来递给悠。
“悠哥,这个……谢谢。”
“啊……”
悠看着她。
“之后我也会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忘掉吗?”
悠无言地点了点头。
“是么,那样的话比较好么……”
稍微有些寂寞地说着和悠类似的话语,少女还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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