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崩坏

究竟是在怎么样的境地下才会有的感受

然后

在崩坏的一瞬间,又究竟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我想,那是在那一刻到来前谁也无法认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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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啦——

紧随着草甸被踩压的声音,她止住了即将从嘴角漏出的声音。

但是,在这逝去死寂之地,那些许的声音已足以引起其他存在的注意。

因此,那个将视线扭转了过来。

“……”

不曾变化的面容,数日来早已见惯的身影。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觉得那样的陌生……

纯粹的、往日间堕落至极,此刻却显得万分压抑的黑色。

“悠……先生?”

不敢置信也罢,被眼前的景色震颤了也好,那一刻,她只是……只能做出如此的反应。

混沌的视野中——

黑色的雾。

黑色的血。

散落在地面上,切面平整到让人不明白究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的黑色……已经不能称之为龙的肉块。

以及——

在成片的肉块之间静静站着的悠。

——幻想种……被杀掉了……被悠先生……

就在这时,和不祥的赤曈对上了视线。

“啊啊……是爱芙黛吗……”

叹息似的,复杂的沉重声音宛若从天堕降而下般在爱芙黛脑海中响彻而起。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的事,但是——

“那副样子,那个眼睛……悠先生……到底…………?”

与平日间的差异,只有一点,只有此刻在这片黑中显得如此异样的赤。

仿佛在那里,往日的黑被赤所啃食了一般,所以变成了那样炫目的颜色。

然后那份赤,与她所知的传说中的那个的象征是如此的相似。

“……”

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么……

悠在心中嘀咕着这句话,向着四周不着痕迹地偏移了下视线,然后,他说道。

“……就只是,这么一回事啊。”

爱芙黛不明所以。

于是他再一次开口。

“所谓被世界所厌恶之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应该,明白的吧?

他用这样的表情看着爱芙黛。

“不是因为被世界厌恶,才有了这黑发和黑瞳啊。”

正因为是这黑发黑瞳,正因为他是他,他才被世界所厌恶。

“黑瞳黑发,以及现在作为象征而显现的这双眼睛。爱芙黛,教会的传说应该有着符合那样的描述的东西吧?”

“骗人……源种……………………”

想起先前和月咏的对话,爱芙黛脸色苍白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作为仅仅在教会的典籍和传说中出现的,二千年前那象征末世的怪物,此刻悠说他便是那个禁忌的存在。

然后那样的怪物正存在于人类的生活中。

源种在某天消失不见了,那根本就只是人类的幻想,亦或者众神的欺瞒而已。

二千年前的灾难还没有结束,爱芙黛眼前的人有那心的话,世界的一切又会再次颠覆。

——那就是……月咏小姐说的二千年前的真实的一部分吗……我们的世界只是神明所创造的频临崩溃的失乐园而已。

悠看着动摇的爱芙黛不语。

在这之上的对话的必要已经没有了,也没有了可以进行的对话的内容。

并不想让爱芙黛和那些事扯上关系,自己是,她们也是,但是她们还是将她送来了,因为担心,所以送来了祭品,即是说——

“我终究只是个怪物而已吧……”

他呼吸着不知为何有些潮湿的空气,自嘲道。

然后他——

“喂,爱芙黛,把今天见到的这些都忘了吧?”

忽然的出声让得爱芙黛下意识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他再次开口。

“见到了的话,今后的人生大概会崩坏扭曲之类的,她们也许对你说过这样的事吧?”

“…………”

尚在混乱中的爱芙黛隔了许久,点了点头。

“那么,忘了就好了,你的人生不应该和我和这边的世界牵扯在一起,所以,不用在意,那份记忆,我会抹消的。”

“……为什么?”

脱口而出的话语。

闻言,悠悲哀地笑了起来。

“对我而言,悲哀的祭品的话,有过一个就够了。放心吧,我对毁灭世界这么累的事情没有兴趣,其他的那几个家伙也不会出现的。”

悲哀的祭品?

在开口的瞬间,听闻到悠下半句话的爱芙黛顿住了思绪。

说的是不会出现,而不是消失……

“……其他的源种,还存在着吗?”

“不可能消失的怪物,那就是源种——只要人类还存在着。”

“那是……什么意思?”

“……”

这一次,悠没有回答。

知道了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还是说,这是爱芙黛已经做出的选择——

“放弃吧。”

吐露的话语仅此而已。

如今世界的一切,既不是梦,亦非夕阳的余晖,二千年前的事,终究是二千年前的事而已。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去踏足这边探寻那些。

但是,悠不能说这些,唯独他,唯独他们,没有资格言诉这些。

那副姿态,落在了爱芙黛的眼里。

以传说中的暴虐怪物来形容着实不像话和荒谬的那副姿态……

想起了月咏的那些话。

“月咏小姐,称呼幻想种是世界的勇者和怪物。”

心中忽然涌起某个想法的她紧紧地盯着悠,说道。

“然后,称呼悠先生是世界的怪物和勇者。”

“啊啊,这么说,她确实是会执着于那个小地方的人。”

微妙的错位了的两个词透露着某个信息。

于是,她斗着胆问道。

“……悠先生,真的只是源种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悠·莱滋戴特被月咏称为了勇者。

明明是怪物却成为了勇者。

不,实际上以结果来说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吧。

但是——

“也就是说,因为被称为了勇者,爱芙黛在想我会不会不单单是象征灾祸的源种……这种事吗?”

跳过了爱芙黛的问题悠无不可地反问道。

“那是……”

无论如何看都是人类的身躯,无论如何辨别都无法认为是别的什么——只要那黑雾和赤曈消失的话。

“神明也好,恶魔也罢,外貌和人类都很相似。”

“那是因为……神明以自身为原型创造了人类。”

“啊啊,他们是这么说的啊,毕竟设定上是那样……恶魔因为差异很大,所以作为盲区排除在外也能理解,但是,源种可是本身就是我这样的啊,打从一开始,所谓的源种就是……”

“请、请等一下!”

灭世的怪物打从一开始,便是这副人类的模样?

作为凌驾于神明和恶魔的存在,是以人类的外貌诞生的?

那算什么?

简直就像是在说,源种和人类存在着联系一样。

但是,人类明明是由神明创造的,那样的话,源种和神明之间……

正思索到这里的时候,仿佛看穿了爱芙黛的想法一般悠向她问道。

“身为怪物的源种和所谓的神明之间的关系,想要知道吗?确实,那也是作为真实的一部分。”

“我……”

爱芙黛犹豫了。

听了的话,就会扭曲了吧,并非自身,而是世界……直觉得认识到,那是作为如今世界根源的,自己不该知晓的事情。

本该如此的……

对,本该如此的……

“那个,和悠先生时不时会露出的和现在一样的悲哀眼神有关系对吗?”

“……”

“那样的话,我想知道,说不定的话能帮助悠先生。”

“……不可能的。”

悠平静地低声断言道。

那是不容反驳的,只有深知某些事情的人才有的语气。

“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

“那样的事……那样的事没有试过——!”

“没有试的必要。”

打断爱芙黛的话,悠耸了耸肩,向她走了过去。

但是,两人的距离并没有缩短。

爱芙黛察觉到这点是在悠走出数米远然后停顿下脚步的时候。

“为、什么……”

颤抖着语调,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毫无疑问,她无意识地在悠走来时向后退了。

“这样的……”                                   

“和那天去找那小鬼的弟弟时一样对吧?无意识地和我保持了距离。”

“……”

那天的事,爱芙黛在那片森林中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悠的事,悠注意到了。

“理由的话,就和现在一样,只是本能的不想靠近使用了力量的我——源种这种怪物而已。”

然后,不想靠近的理由——

“毕竟所谓源种,和神一样,只是因人心而生的怪物啊,然后和神不同,抱持着人心纯粹的负面而生的,那就是源种。”

因为厌恶自身阴暗的一面,而不想靠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爱芙黛退却了。

“神明和源种……是一样的因人心而生的怪物…………不是神明创造了人类……”

那是又一个在她看来荒谬至极的言论。

“啊啊,是的。那就是一切的起点,虽然有差异,恶魔也是如此,本就并非实体的存在,不如说,只是单纯是愿望亦或者信仰的聚集物罢了。以前有问你过吧,计时单位的那种名词,最初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很遗憾,那是确凿的由人所命名的东西。”

“那样的话,大家,明明的源头都是一样的不是吗……那时,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无法直视悠的身影,爱芙黛垂着头大声问道。

闻言,悠看着爱芙黛,嘴角扭曲着静静地笑了起来。

“……因为被那样渴求了。”

“哎?”

“因人而生的神和恶魔,因为人类本身所持有的共观获得了对立的意志而战斗了起来,弱小的人类夹在其中,你也明白结果的吧?啊啊,好愤怒,啊啊,想要报复,神明也好,恶魔也罢,想要复仇,所以,毁掉那个吧,所以,什么都无所谓,毁掉一切吧,被那样渴求了,听到了人类发狂了般的那样的声音,于是应那而生的源种做了回应。”

“……”

“但是源种误会了,人类那扭曲了的愿望的根源其实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但是那时诞生的源种已经是纯粹的只知破坏的怪物了……然后在那之后的事,应该在教会的典籍里都有记载了吧。啊啊,就现在的结果而言,与纯粹的源种不同,遭到源种污染的魔物们不再靠近象征人类生活的大结界,大概是同为生物的它们理解了人类那作为根源的“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吧。”

背负了人类的阴暗。

回应了人类那发狂般的愿望。

然后,在最后,背负了一切的他们成为了禁忌的怪物……      

对此,爱芙黛只能一脸混乱地看着说着这些的悠。

 “然后,你说要帮我,虽然我是很开心啦,但是那个果然还是不可能啊。”

回到了那个,说话总是无精打采的悠。

他“啊哈哈”地搔着头发,再次向爱芙黛走来。

是因为那个声音太过令人安心呢,还是爱芙黛故意抑制了身体的本能呢,这一次,两人的距离好好地缩短了,然而不知为何,悠的眼神随之越发地显得哀伤。

他看着爱芙黛随着自己的靠近开始颤抖的身体,悲伤地说道。

“……已经够了吧。”

“不是的……”

“真的……”

“不是的!”

低着头的爱芙黛仿佛在怒斥着什么。

于是,他把手朝她柔顺的长发伸了出去。

那之后——

啪——

响彻在空气中的,就只有那一个声音。

“……”

“……”

仿佛在说着“看吧?”的、恶作剧成功般的自嘲笑容。

以及快要哭出来般的、难以置信地看得看着自己挥出去的手的惊恐表情。

“所以,恶只会是恶,怪物只会是怪物,除此之外不会是其他的什么。”

所以,已经够了吧。

那不是对爱芙黛说的话,而且提醒自己身份的警言。

“土地的调查的话,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吧?只是学院的课题而已。”

“悠先生,你要做什么……”

应该是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吧,爱芙黛向后缩了缩身体。

“世界无病无灾,没有名为源种的怪物,也不会有曾经那样的灾难,爱芙黛你也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课题,不觉得是很好的结局吗?”

“那……悠先生呢?这样就好了吗?”

“清晨懒懒散散地起床,公会的任务闲暇时就偷懒睡睡午觉,晚上泡泡温泉就入眠,对我来而言是十分满足的人生。”

所以——

“该说再见了,爱芙黛。之后会好好地送你回家的。”

再一次,向爱芙黛伸出了手。

但是,她没能动弹——应该是悠做了什么吧。

她只能无言望着那双手略过自己的鬓发,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后脑。

意识开始昏沉了起来……

——明明,还有很多事要问……

“有……………的话……………”

最后的最后,只有那样一句话略过了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