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她的动作都看不见了。”
帕萝丝轻描淡写地说着——
——就像是在说出门就能看见住在隔壁的邻居一样稀松平常。
“她想抹杀你的心意是货真价实的，不然不会一开始就使出全力……”
“所以你就看不见她了？”
“就算同样是海格力斯，在所处的层次上，我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是血脉的差距，是天赋的差距。”
“真吃惊，我还以为你会闹别扭。”
“我不会像你们人类一样逃避现实。”
“也不是所有人类都喜欢逃避现实的。”
“——但我接触到的人类，基本都是如此。每个人都是这样，只想着用能让自己最轻松的方式来处理问题，每个人都选择逃避，而不是面对——每个人类都是这样，只想着自己能够得救就行了，问题有没有解决，别人会怎么想都无所谓了——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劣根性，是扎根在卑微灵魂里的逃避心理。”
“那只能说明你见过的人类太少了。”
“少？你在我面前说少？别开玩笑了，在你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时，在你享用平常人的生活时，在你普普通通地活着的时候——这些时候，你能想象得出我在经历什么吗？你只不过是一介人类，一介活在正常社会的废物人类。不要用你的想象来揣度我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
“…………”
享用平常人的生活。
普普通通地活着。
活在正常社会的人类。
“……打住——现在不是我们争论的时候。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吧。”
“嗯，就在刚才，我想到了。”
以这句话作为收尾，帕萝丝用那双在黑暗中也能发挥出百分百功效的双瞳，再度回头瞪住李少辉。
“只要能够到空中，她就拿我没有办法了。只是……要到空中的话，有个问题就是——”
三米的长矛握在手中，仿佛在黑暗中也能绽放出光彩的银白矛尖伴随着眼眸，一同对准李少辉的脑袋。
问题在于你，她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丢下我？”
李少辉露出疲惫的笑容。
疲惫得仿佛是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一般。
他确信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胆怯才会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
“嗯——原来如此，对于拖累我的事情，人类你还是有自觉的。”
帕萝丝点了点头——因为李少辉的眼睛并不像帕萝丝那么好使，所以他只能透过黑影的摇动，做出这样的猜测——像是理解了李少辉的想法。
自己拖累了帕萝丝。
这种程度的自知之明，李少辉是有的。
那句“我们可能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是建立在帕萝丝要保护李少辉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如果没有李少辉，“两个人都会死”这件事便无法成立。
所以帕萝丝要想度过眼下的难关，最好的办法就是丢下李少辉。
让李少辉自生自灭。
这就是通关的办法，打破僵局的最好手段。
“当然啦。说到底，你也没有帮我的必要吧——我们不是盟友，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互相利用的关系——一旦某人失去被利用的价值，那么就应该做好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更何况，如果抛开互相利用这层如同纸张一样脆薄的关系，李少辉与帕萝丝——本来就是敌人。
他们是理应互相厮杀的敌人，
而非相互扶持的友人。
考虑到这一点，光是没有在最初的时候弃之不顾，李少辉就应该感恩戴德。
“但是——”
但是，
一边说着引人遐想的转折词，帕萝丝一边把长矛挥了出去，挟着要把李少辉贯穿的气势，毫无顾忌地刺了出去。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根本没有去思考的时间。
回过神的时候——
——听到的是滋啦滋啦的，类似于尖锐的指甲抓挠黑板的声音。
不对，在声音之前，先感受到的是悍戾暴躁的气流。它就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张牙舞爪一样，撕扯着李少辉的衣物，把他的头发弄得凌乱不堪，更是压迫着李少辉的眼球，让他连睁眼都做不到。任凭滋滋滋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但他也只能忍受煎熬，承受这番痛苦。
“——人类，不要把我和你们一概而论。”
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的声音——
像是让油已不多的发动机勉强启动——
像是从内容物已经所剩无几的管子里挤出牙膏——
——从紧握着长矛的帕萝丝嘴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声音，李少辉移动着眼眶，让自己的视线转向旁边。
转向长矛刺中的方向。
当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不，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而是什么都看不清。人类的眼睛在这时候能看到的东西只有这种程度，就算抱怨也无济于事，李少辉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当机立断，做出自认为最理智的行动。
他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朝着声音发出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下一刻。
砰——！
眼中的世界发生扭曲。
——类似这样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发生。
因为什么都看不清，就算发生扭曲，也不会注意到吧。
不对——李少辉确实看见了，在这么一瞬间，他看到了那朝他露出笑颜的死神。
凄惨——而又十分美丽，凄美的女死神。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风。
像是要带走他性命的暴风。
该死——什么都看不见的话！发生什么了，都不清楚啊！
“你最好就待在原地，人类。”
又是帕萝丝。
在李少辉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只有帕萝丝能够做出行动。
那一瞬，李少辉看见凄美死神的那一瞬间，空气中迸出火花。金属剧烈摩擦而产生的高温，甚至点燃了空气中的尘埃。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了火花带来的光亮，李少辉才能看见女死神那张凄美的脸庞。
遍布鳞片，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人脸的脸庞——即便如此，也仍旧美丽。
是王倩。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了王倩那搞不好连“高达OO合金γ”也能轻松撕裂的青爪，以及堵在爪子通往李少辉脑袋必经之路的银白长矛。
“如果你不待在原地，我就没办法判断她——这家伙会做出什么动作。”
不是直呼其名，而是用“这家伙”代指王倩……帕萝丝实际上说不定比她表面上看起来要理智得多。
“为什么要管我？”
正因为察觉到帕萝丝这份理智，李少辉心中的疑惑反而变得更多。
“原来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真遗憾，没办法回头看你疑惑时候是什么表情。”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真想再说一句“我只知道我知道的事而已。”啊。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的时候，帕萝丝很快就给了她的答复。
说出了她要保护李少辉的理由。
“我想杀了你，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憎恶你，这也是我真正的心情。我讨厌任何一个人类，你当然不会例外。你甚至是我最讨厌的人类，恨到想把你的骨头剁碎了拿去喂动物，还想把你的内脏全部挖出来，晒干之后放在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晾着。”
在战斗。
在不停地战斗——
——在李少辉看不见的情况下，正在说话的帕萝丝，同时也在不停地战斗。
战斗引起的物理现象，让李少辉察觉到了这一点。
除了帕萝丝的说话声，耳边还能听见的是“噼里啪啦”的响声，那是金铁交加的动听乐声，也是死神优雅的脚步声，更像是最优秀的唱见倾尽所有的歌声，感情强烈而节奏感强的说唱声仅凭音节就勾引出人内心澎湃的情感。如同要把地面掀起的气流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位于中心处的李少辉发起冲击。只要神经松懈一刻，李少辉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在这阵汹涌的冲击波中变得犹如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晃。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现在的他就像是大浪滔天的太平洋上的一叶孤舟。
战斗不息，余波不止。
“但是，我和你们人类不同。不会单纯地追求事情一味地对自己有利——即使不能称心如意，我也依旧会去做不合自己意愿的事情。”
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少辉跟不上帕萝丝说话的节奏。
他只知道这名银发白瞳的少女在为了他——与王倩倾尽全力地战斗着。
“就是说啊——”
砰的一声。
旋转着的矛身又一次将攻来的王倩击退。
“——我和她，和王倩做了约定……我答应她，要和她一起……向你道歉……所以，在那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庆幸吧，人类。庆幸王倩重视你到这种程度吧。”
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没办法，就算和自己一起许下承诺的人第一个破坏了诺言也无可奈何——少女，帕萝丝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只有自己能够得救的路线。
她就是这样一个不晓世故，不懂变通，比谁都要讨厌人类——但说不定，比谁都要更像一个人类的少女，李少辉如此在心中评价道。
“唔——！”
看不见的黑暗中，节奏紧促的战斗声中——突兀地冒出少女的悲鸣。
接着脸颊上感到一阵温热。
温热，粘稠的液体飞溅到李少辉的脸上。
毫无疑问，这是帕萝丝的血液，刚才的悲鸣，也铁定是帕萝丝发出的声音。
——她坚持不了多久。
“…………”
李少辉，快想想现在该怎么做吧。
你应该清楚的吧？帕萝丝自己也说过，她在近身战这种限定条件的战斗中，绝对不是王倩的对手。更别说眼下还要分出心思去保护你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家伙——继续这样下去，谁都无法得救，这种事情你最清楚不过的吧？搞清楚了，不止是你这种无足轻重的家伙会吞下自己种下的恶果，你眼前的帕萝丝、王倩，她们也不会得救，你是明白的吧？
好，既然你清楚，那么——该怎么做呢？
李少辉——你该怎么做呢？该如何做，才能够拯救她们两个呢？你不是夸下海口，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
反复询问着自己，然后李少辉发现不知不觉中，右手已经覆住自己的脸庞。
意识到这件事后，手指忽然失去了力量，一点一点，慢慢地下滑。
掌心翻起嘴唇，露出滑稽可笑的模样。
然后，食指与无名指，感受到勾起的嘴角——
——在笑。
在这种情况下，李少辉发觉到，自己竟然在笑。
是灿烂的笑容。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在做些什么？我应该做些什么？做什么才是对的，又或者做什么才是错的——走出书城之后，这样的疑惑盘桓在我的脑内。本来以为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忘却，但发展到现在，我竟然已经快忘记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疑惑。
“您是要三份原味甜筒吗？”
“嗯，是的。”
“就只有这些吗？本店今天的推荐套餐只用——”
“不用了。”
我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不容分说的语气。可一想到用这样的语气对柜台姐姐不是太友好，我又不自禁地声音弱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才追问我需要不需要其他的餐品，并不是强制性地向我推销，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不应该为此感到不快——至少应该在句尾加上一声“谢谢”。
要不要在这里干站着等呢——在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时，穿着红色制服的姐姐就已经把做好的甜筒递了过来。
好厉害，一次性能拿住三个甜筒，虽然用了两只手——我能做到吗？我轻咬住食指背面，开始不必要的烦恼。
“姐姐，快点让开啦，我要点餐啦。”
“啊！对不起！”
下意识就道歉了——不，道歉才对。我应该道歉才对，是待在原地的我的不对。
我手忙脚乱地接过柜台大姐姐递来的甜筒，确定不会因为分心出什么岔子后，才转头——看向之前称呼我为“姐姐”的人。
老实说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了——毕竟我只是一名高一女生，也很少去亲戚家走动，会叫我姐姐的人少之又少（在加上我是家里最小的……）。
因为好奇，所以在意。因为在意，所以我转头看向了那个叫我“姐姐”的人。
是一名男生。
是一名乍看之下——十分像是女生的男生，从外表看，他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确实要比我小，称呼我为姐姐也没有错。
纤细的身体，宛如百合花一样，感觉轻轻一碰就会折断的细长脖子，还有清秀可爱的脸庞——如果不是看到他喉咙上隐隐可见的喉咙，我真的会误以为他是女生。
他穿着随处可见，没有半点特色的纯白短袖。不过像他这样的男孩子，即使穿着再普通，也会很引人注目吧——某种意义上，和跟他截然相反的，我的哥哥在结果上达成惊人一致。想到我哥哥，又或者是这名男生——男孩长相气质讨人喜欢，总之我心中生出一丝对他的好感。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嗯！对，这个也要……啊，不好意思，让柜台姐姐你因为我这种人困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点这些东西……可以吗？我有带钱的。”
不，不会因为这种事困扰的啦——我以为我已经够妄自菲薄了，但听到这个男孩的话，我还是感到一丝尴尬。
没必要这么怯懦的，不禁想要对他说这句话。但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介陌生人，没有对他说教的资格。
“没关系的，还要其他的吗？儿童套餐的话——”
什么啊，这柜台姐姐，还得逞进尺了……看别人好欺负就迫不及待想要推其他套餐吗？就算这么积极，对你有好处咩？难不成你是学生兼职咩？
“不用了。为我这样的人记录餐品，是件很不值得事。这些就足够了，谢谢大姐姐啦。”
带着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营业性的微笑，外表柔弱的男孩说着自轻自贱的台词，娴熟地拒绝柜台姐姐。
然后，男孩转过身。
与注视着他的我对上视线，接着他——
——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是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幸福感的美丽笑容。
“姐姐，你看起来在为一些事苦恼。”
他说，从容不迫的语气让他稚嫩的脸庞都变得可靠起来。
“其实没有必要为这些事烦恼啦。虽然让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家伙提建议不太合适，但我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够够摆脱这种烦恼的。”
“不清楚事情究竟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担心着，害怕着自己会变成奇怪的东西。顾虑着这些，到头来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清楚了……姐姐，没有必要去烦恼这些的。其实要做什么，你肯定是明白的啦——不可能不明白吧？就连我这样的人，这样的垃圾都明白噢。”
“————”
太不寻常了。
明明是初次见面，明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但眼前这个孩子，却是一副什么都已经知道的语气。
事实上，他也的确说中我心里想的事情，担心的事情，烦恼的事情——哥哥他们在经历什么，老实说我至今还是处于状况外。发生在我哥哥身上的事情绝对不会是正常事件，我明白这一点，但也仅仅只明白这一点。说白了，我之所以会陪着哥哥一起行动，也不过是出于“绝对不能再离开哥哥”这种单纯至极的想法。可是，留在哥哥身边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不做的话，只不过是在拖后腿而已。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像我这么【危险】的人，要是被哥哥的【敌人】逮到了，肯定会让哥哥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能够把这些看得清清楚楚的男孩，太不正常了。
不对，说到底，能看出我在烦恼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但是，
明明意识到这名男孩非常奇怪，但我还是开口了。
不受控制一般，情不自禁地开口：
“那——我该怎么做。”
“嗯？哦，我明白了。李梦姐姐一定是想考我吧。真坏心眼，明明自己都知道了，还要问我——不可能不知道吧，因为连我【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也已经知道你能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端起盘子，脸上的笑容仿佛天使般亲切。
“——只要做你能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事，做适合你去做的事，就行了。不用去考虑后果，也不用考虑结果——只要去做，不就行了吗？李梦姐姐。”
做什么都可以噢，也不用继续克制自己了。
恍惚间，我听到某个人——不是眼前的男孩，而是内心里某个陌生少女的声音。
“我想到办法了。”
李少辉整了整自己被风吹乱的衣领。
“该怎么从这里离开，到最适合你发挥的空中，关于这件事，我想到办法了。”
他胡乱一通地把脸上的血液抹去，恶趣味的程度不亚于把西瓜汁浇在头上。不过现在一片漆黑，就算满脸是血也不会有人介意——更何况这可是银发美少女的血液，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
但是，并没有回应。
因为应付来自王倩暴风雨一样霸道攻势的缘故，帕萝丝已经无暇接话。
取缔回应的，是宛如狂风骤雨一样的噪音污染——听到现在，“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无论如何都只会让李少辉觉得这是在制造伤害耳朵的噪音。起先因为兴奋而带来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他现在只想快点让这场战斗结束。
“只要想办法把墙壁打穿，从缺口出去就行了。”
李少辉竖起手指，指尖指向天花板。
“——别胡说八道了！”
愤怒得已经变得尖锐破音的嗓音从帕萝丝嘴里发出。
搞不好她是冒着被王倩再度击伤的风险才说出这句话的。从这一点也看出，她对于李少辉提出来的这个想法有多么不屑，甚至还可能产生了被侮辱智商的情感。
“我清楚。要是你有去打破墙壁的功夫，早就去做了——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僵持的。”
应该说，就是有我的存在，所以你才没有分心想着如何逃跑。李少辉后续补充道。
“所以，我想到办法了。”
“办法很简单，只要你不管我就行了。”
“对——不要理会我，你就直接去把墙拆了就好，天花板也行，想怎么做都随便你。”
“不，我不是在自杀，也不是在自暴自弃。我是不可能想要自杀的，也不会放弃自己的。”
“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相信我，你不会失约的，我也不会死的。在我放弃之前，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都不会死的。这就是我的承诺。”
“…………”
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怀揣着这样的担忧，李少辉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他没有能够在黑暗中看清事物的优秀视力。虽然眼睛已经完全适应这片漆黑的环境，但不意味着他就能看清楚这片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因很简单。
他想，即使是在外面，他也一定看不清楚场上的状况吧。
因为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涉入其中的战斗。
是怪物之间的激斗。
贸然介入到其中，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凄惨下场。
所以李少辉不打算用直接的方式介入到两名女性间的战争——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这场战争似乎是两名女性围绕着他展开的——而是选择采取更加明智的手段。
就像是帕萝丝与王倩掌握着绝对的力量一般。
李少辉也拥有着能够与之抗衡的绝对规则。
“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管我！利用这一瞬的机会，把墙壁凿开——啊，麻烦口子不要太大，我怕我事后赔偿不起。”
作弊一般的力量，能够篡改现实，让因果也变得扭曲模糊的力量——这种程度的力量，李少辉是拥有着的。
“……死了的话，我可不管……”
“我不需要别人为我的事情负责。”
“我也没有打算为人类的事负责过！”
“那就快点去做——”
“——不用你这种家伙催啊！”
嘭！本来如强台风一般纷乱的气流，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缓解——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缓解，也就是它们不再纷乱，而是有序地，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朝着帕萝丝的正前方汇聚、冲击、消散。
是翅膀，
是银白色的羽翼。
即使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李少辉也明白，是从少女的背后延伸出来的银白羽翼干涉现世后产生的物理现象。
或许是抱着这样做能够延缓王倩的动作，这种天真的想法，少女在行动之前做出多此一举的行为。
不这么做也没关系吧，李少辉忍住没有把这句同样多余的废话说出来。反正，就算说出来，也肯定只能得到“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这种不知道是掉人气还是涨人气的无意义答复。
所以没有说话。
谁都没有再说话。
事态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被气流汇聚而成的无形冲击正面命中后，王倩理之当然地——毫发未损。就连原本扑出去的动作也没有出现半点迟缓，只不过由于妨碍她的目标已经消失，升上空中，所以她这一次扑击只是落在了地上。
“喂喂喂——”
用“落”来形容，真是温柔度直逼轻小说男主的描述。与其说是“落”，不如说是“轰”在地面上比较合适，李少辉在心中腹诽起无关紧要的事情。
爪子深陷入地面——李少辉只能这样推测——然后拔出，仅仅只是做出这样的动作，李少辉就注意到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出现颤动的迹象。面前扑来一波接一波，犹如热浪一样的灰尘流，“咳咳咳”的声音在吸入这些尘埃后不断从嘴里发出。
下一刻，毛骨悚然的感觉以电流在电路中行动的速度蔓延全身。
被野兽盯上了，
被王倩盯上了，
被这个自己一度救过的女人——用杀父仇人一样的目光锁定了。
当李少辉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苦笑，但旋即停住了。他讨厌自己露出那种只有普通人才会做出来的正常表情，就算心情复杂，他也不想用这么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正如他一直在做的事情一般，他要用更加符合自己作风，只有“李少辉”才会做出来的事来传达自己的心情。
“来啊！动手啊！不想要巧克力的话，就动手吧！”
但愿这不会成为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然也太逊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颇为讽刺地是，
在说出这一句话，从袭击开始就面无表情，没有出声的王倩，破天荒地发出了叫声。
像是为迄今为止经历的一切画下句号，
像是为和李少辉所经历的事件画上终止符，
像是为了斩断自己和李少辉之间的联系——
——王倩发出了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在哭泣的叫声。
“不会……”
不会结束的。
李少辉没有说出这句话。
原因自然不是害羞得不敢说，而是来不及说。
嘴唇蠕动的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声带振动的频率再快一些就好了，也许就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砰！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是帕萝丝用长矛击碎了天花板。
久违的日光从天花板露出的缺口处射入，仿佛是巧合一样，刚好笼罩住李少辉的周遭。
因此看见了王倩，看清楚了王倩。
目睹到了——面无表情的王倩，就如最初相遇时的一样，是一个没有表情，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女人。
李少辉想着“要是用手机拍下来这一幕，事后她一定会害羞到想要个地洞钻进去的。”，然后举起了双手。
倒不是说放弃了抵抗，而是完全没有抵抗的必要。
如果王倩接下来的行为是“杀了李少辉”，那么反而更加合他的心意。
因为——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今天死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