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在黑暗之中全力奔跑着。

  肾上腺素像是快要爆发了似的,无视掉身体上伤口撕裂所带来的剧烈痛感。金发的青年只是在一味地奔跑着。

  此刻威廉的内心早已超越了死亡与恐惧,平如水镜。

  如果被对方追上,自己就会毫无疑问地迎来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只能像这样选择亡命。

  然而,事情或许没有威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

  咚的一声,威廉毫无征兆地被绊倒在地。飞奔的惯性所带来的代价是身体撞击地面后剧烈的疼痛。

  ‘混蛋,伤口又裂开了。’

  威廉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腿的脚腕被像是钢丝一样的蛛丝捆绑了起来,动弹不得。

  ‘这次又是什么?’

  他本能地将自己手中的斯太尔TMP对准钢硬的蛛丝,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洞黑的枪口内喷出刺眼夺目的火舌。在经历过一阵疯狂点射的洗礼后,缠在脚上的蛛丝也只是变得有些焦黑而已。

  “嘁……!”

  焦躁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威廉的脸上。

  “我可不想腐朽在这种地方!”

  青年从怀中套出一把灰黑色刀刃的匕首,极其锋利的刀刃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蛛丝割断。

  “可恶的蜘蛛在哪里?……算了。”

  威廉警戒了一周还是没有发现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可能是类似于陷阱一样的机关吧。不过他心里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现在可没有闲心在这里悠哉地玩起搜寻犯人的捉鬼游戏。

  “得想办法跟外面取得联系才行。”

  威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解开缠绕在脚脖子上面那如同钢线般的蛛丝。

  “在那之前,得先补充一下弹药才行……”

  这栋古老的建宅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头顶上的木制横梁早就开始腐朽。地砖也已经支离破碎掉,东倒西歪的家具。房屋内到处都是破败不堪的景象。

  正因为这是一栋被人废弃掉的古宅,平时才会被一些“不速之客”们盘踞着。

  咚!!

  威廉环顾四周,发现刚才的怪物似乎并没有追过来的意思。

  他一脚踢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门,狭小的房间里面堆积满了木头的箱子。

  “我真走运。”

  与开心的台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青年的表情上却并没有产生出一丝一毫地变化。

  当威廉轻轻地拉开灯光的电源的时候……

  一个黑影横躺在房间的中央,一动不动。

  “……你就不走运了。”

  黑影的本体是一位面容微胖的男性的身体,悲哀的是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威廉蹲在他的身边,手在身前划出星芒的十字。然后在他的身上翻找起伤口来。

  “马尔科,你可曾是个好家伙啊。”

  威廉脑海中浮现起这位名叫马尔科的小胖子活着时候的画面。同自己的交情不算深,但是威廉刚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的时候,马尔科可是没少照顾自己。

  “回想起来,当初的那块牛肉干真的是又臭又硬啊。”

  青年的表情上面写满了悲伤,脑海中浮现出当时马尔科把他那块自己私藏了好一阵的宝贝分享给当时无精打采的自己时候的情景。

  现如今这样充满了火药味儿的时代,哪怕这一小块又臭又硬的肉干也绝对都是抢手货。这个家伙可是名副其实的好心肠。

  当威廉找到马尔科的致命伤的时候不禁皱紧起眉头。

  “果然是‘沟通’出了问题吗。这样下去可不妙了。”

  马尔科的腹部上面被人开了一个大洞,周边的血肉全都已经被焦化掉了。这可不是老时代的武器能够达得到的杀伤标准了。

  从身体僵硬的程度来讲,他或许已经死去有一段的时间了——至少不太像是今晚。

  “……你果然是真的不走运。”

  好人命短,看样子无论哪个时代都能适用。

  威廉脱掉迷彩色的外套,盖在马尔科的尸体上面。双手再次划起星芒十字,向神明祷告起来。

  “我的朋友,愿天堂没有疾苦,一路走好。”

  威廉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冷静地分析起现在的形势。

  熄灯令后,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枪声四起。

  出门侦察的战友刚刚离开,一头像是牛头人的怪物突然砸开墙壁,袭击了威廉等人。仓皇迎战的威廉等人最终还是被数只牛头怪给打散掉了。

  “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得和其他人汇合才行。”

  威廉翻开房间里面补给的箱子,开了好几个都是些衣物的补给箱。最后一个破烂不堪的行李箱子里面可算是出现了最需要的枪弹。

  “……聊胜于无吧。”

  满是灰尘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一把看上去很旧的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以及若干弹夹。

  “这可是苏联时代的古董货吧?”

  以现在的时间计算的话,这玩意已经是一个多世纪以前的老玩物了。

  “现在可没有功夫挑剔,希望它还能打得出子弹。”

  现在的形势可谓是分秒必争的状态。如果行动再迟缓下去的话就有可能会变成怪物们今晚的盘中之餐。

  但是话说回来,现在的这个情况下,首先最需要的还得是情报。威廉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的情报实在是太多了,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失去了一切与外面联络的手段。

  十分钟前还能够听得到的零星枪声全部都已经断绝了。威廉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敌人们的数量、位置的不确定,不能够指望的增援,孤身一人下的最低限度的武装。威廉现在正身处在真正意义上的穷途末路之中。

  “这要是也能够活着回去的话,那可真得找几个人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有着一头漂亮粉发的女人的形象在威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威廉赶忙地摇了摇头。

  “好危险,差点看到了走马灯。”

  老宅的建筑结构只有三层,现在威廉身处二楼靠近楼梯的位置上。

  决心尝试下楼冲出大门之后,威廉熟练地换上弹夹,将AKM扳机旁边上的保险栓拉到最下。

  “我得要活下去,回见吧朋友。”

  丢下这句话,威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仓储间。

 

  ◇

 

  水色般冷淡的月光透过残垣断壁照映到回廊的地上,放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威廉警戒地来到了楼梯的位置。

  寂静正降临在整间宅邸,威廉似乎都能够听得到自己此刻心跳的声响。

  砰——!!

  “!?”

  一声意料之外的枪响声将威廉的注意力拉回了战场。

  而正当威廉试图重新集中起来精神的时候——

  “哞嗷嗷嗷!!”

  一只巨大的黑影冲破身后的一道门,以惊人的速度向威廉发起了冲锋。

  哒……哒、哒、哒……!

  威廉机敏地用手上的AKM进行了还击,无情的子弹轻而易举地射穿掉铁面牛怪的喉咙。

  如果没有刚才的那一声猝不及防的枪响的话,恐怕威廉现在反而已经被偷袭过来的怪物咬断了自己的喉咙。

  ‘友军吗……看样子最好不要太过期待。’

  虽然瞬间心中生出寻找其他幸存者的想法,不过威廉马上就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短暂而鲁莽的决策。

  ‘现在只需要想着自己怎么活下去。’

  毕竟那一声枪响也有可能是最后友军的断魔之声。即使对不起同伴,不过现在的威廉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怀他人。

  楼梯间乌黑得如同黑洞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引进去。

  宅邸的一楼大概会因为没有断壁的缘故,将依旧是一片的漆黑。

  ‘不是很妙啊……’

  因为不晓得怪物们是否具有夜行性,现在的情况对于威廉来讲不是很妙。是否直接就这样走下去将会是个巨大的赌注。

  然而这是个不能有任何迟疑的时刻。

  咕噜。

  威廉强咽下口水,带着一丝不安,摸着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即使威廉极力放轻脚步,但由于建筑的年代实在是太古老了,无论如何地板踩上去之后还会发出吱吱的响声。

  明明没有任何的夜视设备,威廉还是巧妙得避开了地板上绊脚的瓦砾。最大限度上使自己不放出其他巨大的声响。

  ‘如果能够给自己加装个夜视功能该多好。’

  此时此刻的威廉不胜唏嘘起来。

  和预想中的一致,一楼并不像二楼有断开的残垣。就算伸出去双手也是完全看不到的。

  威廉只得凭着最大的直觉摸着黑继续走下楼梯。

  当一只脚落地之后,威廉不自觉地叹了口长气。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怪物发现的前兆。

  ‘这帮畜生最好也都是些摸黑的瞎子。’

  一边祷告着,威廉一边蹑手蹑脚地踩着地毯来到了离玄关很近的地方。

  手指紧紧贴在扳机上面,就算有任何风吹草动也能够立刻反应并开火还击——大概。

  感受到从玄关的门缝处传来的丝丝凉风,月光从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的间隙之中流映到地板之上。

  ‘现在回想一下,当初把这栋古宅改造成要塞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给自己订了个木棺材。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里。’

  不过这一切就快与威廉无缘了,只要冲出木头棺材的话活下去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增加。

  汗水顺颊而下,威廉的心律不禁高扬起来。心脏就好像卡在了嗓子眼里。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之下,威廉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准确来讲不是威廉自己停了下来,而是被粘在了原地。透过月色隐约地能够看到地毯上面被坚硬又粘稠的‘什么东西’所覆盖。

  下一个瞬间,理解了那是什么东西的威廉立马转身拿枪开始扫射。

  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枪声倾泻而出,正打算偷偷接近威廉的一个巨大黑影瞬间被打成了塞子。

  咕隆隆……

  还没等威廉松下一口气,正门玄关的大门被一脚踢飞。飞出来的大块木屑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威廉的后脑。

  “啊……见鬼!?”

  威廉强忍住剧痛再次转过身来看到的是,戴有钢铁假面的牛怪正气势汹汹地俯瞰着自己。

  因为门被一脚踹飞的缘故,月光随之照射进玄关。地面上布满了类似蛛丝般粘稠的青色钢丝。

  “嘶……嘶……”

  身后再次传来似蛇非蛇的嘶叫。将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刚刚遭受到自己钢铁弹雨洗礼的怪物摇摇晃晃地也向自己缓缓‘爬来’

  黑紫色的胴体,长满渗人的粗毛的蛛腿。上半身为人类女性的裸体,但同时肤色像是死尸般惨白。

  女性的头部似乎原本戴着什么奇怪面具,但是由于刚才扫射的原因已经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这个家伙头都被我打烂了竟然还能动!?’

  就在威廉余光打扫身后蜘蛛女的下一刻,玄关的野牛发出了咆哮般的怒吼,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嘲讽被缠在钢丝上的自己。

  ‘这家伙!’

  当威廉架起冲锋枪准备干掉牛头怪的那一瞬间。

  ‘……哎?’

  还没等威廉意识过来,手却已经失去了继续拿住AKM的力气。

  紧接着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威廉整个人瘫倒在地。

  ‘……毒吗?’

  自己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地走进怪物们狩猎自己的陷阱之中。

  身躯庞大的牛头怪人高高举起如同磨盘般坚硬的铁拳,对准了威廉的脑袋。

  这一拳砸下来的话,毫无疑问威廉的脑袋肯定会像西红柿一样炸裂开来。

  ‘到此为止了吗,真是不甘心。’

  朦胧的意识之中,威廉只好开始默默地在心中祈祷。

  威廉闭上了眼睛,聆听起死亡降临之前的这段沉默。

  ‘……………………?’

  勉强睁开单眼的威廉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天神或者使徒,而是恰好轰然倒下去的牛头怪人。

  鲜血静静地顺从头颅上的钢盔中流淌出来。

  ‘得……得救了?’

  可是威廉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挣脱掉缠绕在身上的那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蛛丝。

  “噗啊啊啊……!”

  毫无征兆之下,自己的肚子上突然感受到一阵强压,紧接着威廉整个人被眼前的那只恶心又恶臭的蜘蛛女它那粗大的蛛腿狠狠地踩在脚下。

  ‘这家伙好重!’

  可怜的威廉此时如同乖顺的人偶一样动弹不得,只得再次闭上眼睛任由蜘蛛女宰割。

  蛛女将它那如同镰刀般锋利的前爪指向威廉的脖子,外表像似少女身体那部分的肚子上面忽然张开了一口狰狞又丑陋的大嘴,无数类似触手一样恶心的须爪正在群魔乱舞。

  无视掉威廉他那软绵无力的挣扎,外表狰狞丑陋的蜘蛛女看上去只是单纯的想着想将眼前的食物一口吐进肚子。

  “砰——!”

  从远方猝然传来一声如同滚雷般沉重的枪响。而就在听到枪声的下一个瞬间,就好像被锤子猛烈敲击过的西瓜一样,甚至于还来不及发出断魔之音,蜘蛛女的上半身便瞬间炸裂开来,化成无数漆黑的肉片飞散。

  “呼……呼呼……呼……”

  解放回自由之身的威廉如同断线的提偶,直接瘫倒在地上。

  或许因为毒素的缘故,威廉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由于刚刚使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用来试图挣扎出魔爪,威廉现在只能静静地倒在地面上,任凭知觉开始逐渐丧失。

  吧嗒,吧嗒,吧嗒。

  厚重的皮靴走在地板上面的足音由远及近。隐约地还可以嗅到像是硝烟一样的味道。

  当足音的主人来到威廉身边的时候戛然而止,倒在地上的威廉只得透过门外照进来的月光才能勉强看到一双漆黑色的女性皮靴——以及一把银光闪烁着的左轮枪。

  ‘得救了……吗……她是……?’

  视野逐渐开始朦胧,还来不及组织起支零的思绪,一阵昏沉的倦意悄无声息地卷集走威廉的意识……

  

  ◇

 

  炼狱般的烈火熊熊燃烧着,视野所及之处无一不在点燃。滚滚黑色的烟尘就好像那冷血无情的死神一样,死死地扼住人的喉咙使其难以呼吸。

  来自远方的枪声、爆炸声、女人与小孩的哀嚎声、以及男人们的怒吼声全部交汇在一起。这一切就仿佛像是那描绘着地狱的彩画。

  而威廉的灵魂像是脱离掉了驱壳一样,浮游在空中。默默地注视着一位倒在血泊之中的男童。

  金发的男童浑身上下都是外伤,出血量似乎已经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正奄奄一息地开始起那短短的,如同走马灯般的人生。

  刚刚还在同家人们一起观赏着音乐会的小小威廉,转眼之间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已经丧命在暴徒们冰冷的枪口之下。

  母亲本想趁着混乱之际带上小威廉一起逃命,然而两人却不幸地被汹涌的人流冲散。母亲那边也是生死未卜。

  幼小心灵受到重创的小威廉心里面想要哭出来,但是无论怎样伤心眼泪就是掉不出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太无实感,就仿佛置身于他人的噩梦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童早已麻木的脸上突然出现起扭曲而又狰狞的笑容。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狂笑着,无视掉一切伤痛与疲惫。

  “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怒啸着,妄图赶走对死亡的恐惧。

  成人的威廉浮游在空中,面容冷漠地注视着此时年幼的自己。

  眼前似乎又开始再次变得模糊起来,意识伴随着自己那病态样的笑声开始远去……远去……    

 

  ◇

 

  “……”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威廉醒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一片煞风景的白色天棚。

  倒在床上的威廉还没等开始环顾四周,屋子内的各种药水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抱歉啊小伙子,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个糟老头子。”

  面庞略显初老的男人正从凳子上面站起来靠近威廉。

  “嘿,感觉怎么样?”

  男子身着牧师的服装,但是他的右眼却戴着一个明显与神职身份不大相适的眼带。外加上与轻浮的语言相反的威严的表情以及魁梧过人的身躯,看上去非常的可疑。

  “……感觉糟糕了……”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小伙儿!”

  威廉没有搞懂刚才的对话哪里有趣了,不过他并没有打断独眼的男人。

  “我叫瓦尔特,瓦尔特·卢波·科拉多。这里‘管事儿’的人。”

  “……!!瓦尔特支部长!”

  名叫瓦尔特的男人不慌不忙地按住打算一跃而起的威廉。

  “哈哈,小伙子别激动。这里是‘支部’你已经没事了。”

  “支部……!‘宿舍’后来怎么样了!?”

  似乎大脑这才跟上节奏,威廉在昏迷之前的记忆忽然跃到眼前。

  “很遗憾,我勇敢的小伙儿。‘猎人’和‘鸽子’只把你一个活人运了回来。”

  “……”

  听到‘猎人’这一词瞬间让威廉陷入短暂的沉默。就在昏迷的一刹那间,自己的眼睛确实捕捉到了一双黑色的皮靴,然而自己却没能看到皮靴的主人。

  “放心吧小伙儿,这座教堂是一带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那帮畜生们还会攻过来。”  “……教堂……”

  威廉开始环顾起四周,简陋的房间里面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张简单的床,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与其说是教会,倒更像是间病院的住房。

  “这一带都是‘浪潮’的势力范围,那帮走狗们不会轻举妄动。”

  所谓的浪潮正是威廉所属‘反抗组织’的名字。然而听到这一名词的一瞬间威廉并没有感觉到释怀。

  “……那太好了。”

  威廉的回复显得有些生硬。

  “嗯,情绪稳定下来就好。抱歉,小伙儿你的身体我们已经帮你检查……哦,‘检修’过才对?虽然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现在的身体倍儿棒。这里的医师也说等下你就可以下地活动了。”

  “……”

  威廉表情复杂地怔了一下,但随后又迅速变得柔和起来。

  “真是太感谢了,请问把我运过来的人在哪里,我想当面表示一下感谢。”

  “这个就抱歉咯小伙儿。从我们这儿的规矩上来讲,只有干部才可以和‘猎人’接触,这次人家破例救了你一命,应该表示感谢。”

  “……好的。请帮我转达一下谢意吧,支部长。”

  “支部长太见外了,叫我瓦尔特就行了。小伙儿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OK,瓦尔特。我叫威廉,来自北美。”

  “哦哦!哈哈哈,欢迎远道而来为了革命奋战的朋友。”

  “父亲是一名运动人士,他便是战死在这里。我来欧洲是想出一份自己的力,了却他最后的心愿。”

  “真是对可贵的父子!上帝保佑你们。”

  “瓦尔特神父,那孩子怎么样了……”

  一个高个子的女人不知是何时推开的病房门,人都已经走了进来。

  “小伙儿已经醒咯,我们聊得正欢呢。”

  “他才刚刚苏醒过来,不要太难为人家。”

  这位年纪看上去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浑身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一双看上去富有知性的眼镜。

  “哈哈哈,德瑞拉你说的对。威廉你也要再好好休息,等一下我叫大夫再帮你检查一下。”

  “麻烦您了。”

  “你不是北美人嘛,干嘛这么客气。既然来教会了就是我们的亲人了。大可不必有何疑虑,有事尽管吩咐。德瑞拉这里先交给你了,我得去别的地方看看了,接下来可够我们忙的了。”

  名叫德瑞拉的女人点了点头。表情似乎有些苦涩。

  “嘿,对了威廉。等下过来一趟神父楼,我先回办公室等着你。关于昨晚的经过我想彻底了解一下。”

  “好的,瓦特尔神父。”

  独眼神父轻轻关上门后便传来一小阵远去的足音。

  “……”

  “……”

  瓦尔特只是走了不久,金发的青年与身材高挑的女士之间的气氛却忽然骤降。

  “来一杯热奶怎么样?”

  “哦哦,感谢你。”

  女人起身走到暖瓶附近。

  “用加一些糖么?”

  “不用了,谢谢女士。”

  ……

  “抱歉,久等了。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用奶粉将就了。”

  “谢谢,没关系的……咕噜咕噜……很好喝的奶。”

  威廉抿了抿嘴,明明没有加糖,嘴边却依旧存有一股纯奶所独有的香甜味道。

  “德瑞拉·缇·阿莫·洛丽托。我的名字。”

  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看样子她也是想缓和一下两人间这陌生的氛围吧。

  “威廉。”

  ……

  这位德瑞拉小姐似乎不太喜欢交谈的样子,而同样不苟言笑的威廉觉得气氛开始尴尬起来。明明德瑞拉小姐努力的缓和起氛围,自己却不善言谈。

  “那……那个德瑞拉女士,就是说……我想问一下……”

  “嗯?”

  “您身上这把左轮枪是……?”  

  “这把么,怎么了?”

  德瑞拉从腰间掏出一把银色的左轮枪。因为巨大的枪身,所以威廉很快便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没……没什么,好像我失去意识之前也似乎同样看到过同样一把左轮枪。”

  “不要在意。”

  会在意的,然而威廉并没有将这句话送出口。

  “怎么说呢,印象中的女孩子应该拿那种更袖珍一些的手枪。”

  “你认为袖珍枪对付起那些怪物会管用吗?”

  “……呃,好像不会管用。”

  “是不可能管用。”

  德瑞拉把玩了一下她那把银色的左轮枪之后又重新将枪支藏进衣服里面。

  “昨晚……该不会是德瑞拉女士……”

  “瓦尔特神父应该和你说过这里的规矩了吧,‘猎人’的行踪最好不要去打听。”

  “不要打听?为什么呀?”

  “由于昨晚的袭击,就连支部的高层们现在都认为我们内部有鬼。”

  “不不,我只是纯粹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接下来你也要知道自重。免得遭受无辜,毕竟你在这里还只是个新面孔。”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

  刨根问底的问题看样子只能点到为止了,被内部怀疑成内鬼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威廉在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你现在变得这样精神,等会儿向你了解点昨晚的具体情况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女士,我会尽力的。”

  德瑞拉站起身来,拿起方才威廉喝过奶粉的杯子。

  “等一下我会过来带你去瓦尔特的办公室,他现在应该人还在礼堂。”

  “好的。”

  “你最好再休息一会儿,天这才刚亮不久。再加上昨晚的战斗你也积累了不少疲劳,说不定以后的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悠闲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德瑞拉也走出了房门。

  ……

  雷厉风行的女人真可怕,威廉打着心底佩服起来。

  “这里是教堂吗……”

  威廉一头栽倒在病床上,抱起自己的头来陷入沉思之中。

  ‘因祸得福大概就是在指我现在的状况吧。没想到刚刚进入组织内这么快就能来到支部。’

  威廉不禁面露出苦笑的神色。

  “浪潮党”虽然只是国内数支反抗组织的其中一支。但由于其近乎严苛的纪律性,刚刚加入的菜鸟就想爬到支部这个等级却并不容易。

  ‘话说回来真没有实感啊……’

  如同猛兽般猪突猛进的牛头人怪物、令人恶心的多脚蜘蛛女人。无论回想起其中哪一个都会让威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这一切却又好似鹏游蝶梦,经历过那样的地狱之后的自己竟然还能活着趟在病床上。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那位‘恩人’的样子。”

  不晓得在对着谁讲话,威廉开始无聊地自言自语起来。

  “看样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双手抱着头的威廉刚一合上眼睛,浓浓的睡意便突然袭来。昨晚疲劳的阴云似乎还没完全散去,金发的青年再一次酣然入睡。

 

  ◇

 

  午间,回廊上荡起的脚步声打破了既有的幽静。昏白色的日光透过顶窗照进来,映射到墙体的宗教壁画上面,使得整间教堂的内部金光闪烁的同时又充满了庄重的神秘感。

  威廉边走边观赏起墙上的壁画,明明是从未接触过的宗教。但是栩栩如生的人物与情节深深地吸引住这位年轻人的眼球。

  “你是无神论者吗?”

  走在前面容貌知性的女人用余光扫了扫沉浸在好奇心里面的威廉。

  “哎?……啊,是的。毕竟我是北美出身的……”

  “我记得那里的信徒也很多。毕竟过去的纸钞上面都在引用吾主。”

  “那些都是‘国家’还存在着的时代的故事了。‘国家’这个概念消失了之后信徒也开始变得少了。”

  青年不慌不忙的答辩的同时,继续兴致勃勃地张望着教堂内部。

  “这里看上去很新的样子。”

  “据说这座教堂本来是十几年前为了吸引东方游客,特意模仿中世纪风格修建的现代建筑。后来因为持久不休的动乱才被迫搁置的。”

  “这么说这座教堂还没完工吗?”

  “当时确实有些部分还未能完成,后来我们‘浪潮’党决定简单的翻修一下之后便拿来当做自己的支部。”

  “……这么好的教堂如果全部都完工之后那该得有多漂亮呀。”

  “如果有一天我们攻下‘敌人’的老家。到那时候你就会看到远比这里更漂亮、更雄伟的大教堂了。”

  “国教星十字……”

  “嗯,星十字教。‘工业集团’的那帮人推翻掉我们欧洲过去的法治所建立的傀儡政权。”

  “……真是一帮利欲熏心的家伙。”

  “如果没有几十年前的那场哗变,或许我们的国家也不会沦落成今天的这个样子。威廉,或许在你们外国人看起来会很奇怪。甚至有些人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反抗。但是……”

  德瑞拉看了看四周略显萧瑟的墙壁,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但是如果我们不来反抗那些手握权力的老家伙们,我们的下一辈只能继续遭受我们这代人同样的痛苦。”

  “……”

  “这里本来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游客,四周的居民们也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富有。可是现如今,留给我们的却只有贫穷。”

  “毕竟星十字教与‘太平洋’那边的关系不太好呢。所以东边的游客们都已经不来了吧。”

  德瑞拉苦闷的点了点头。

  “结果本来应该是民众们分享的财富,都被那些家伙们拿去建造更加雄伟的大教堂了。反观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游客之后的我们,生活的质量却一日不如一日了。”

  “只知道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子,却不想想民众,这些人真是可恶。”

  威廉嫌恶的表情使得五官快被夸张得扭成一团。

  “抱怨那些牲畜的话题就算讲三天也讲不完的。我们的国家已经因为那些不知羞耻的东西沦落成为了地球的角落。”

  “这里的现状看样子比我在本国的时候听到的还要严重。”

  “出门走在街上的话你会感受得更深切……这个话题就先告一段落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瓦尔特神父办公室的前面了。

  德瑞拉轻轻地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传来的一声中年男人的允许后将门推开——

  “慢死了!你们在搞什么?不知道我有多忙么?”

  还没等威廉踏入房间,霹雳般的一声呵斥便扑面迎来。

  瓦尔特的办公室十分简陋,这和威廉第开始所设想的反抗组织大本营的作战室截然不同。房间内只有一张厚实的写字桌,几张椅子,仅此而已。

  支部长本人和预想中的一样,坐在正中间的桌子后面。他的身旁则摆着一张临时加设的客用椅子,而刚才发出咆哮的男人正坐在上面。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圣·凯科·曼尼先生、瓦尔特神父。”

  “这要是在战场上,你们这种无能的饭桶早就被我拉出去枪毙了!”

  威廉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位正襟危坐在瓦尔特神父身边的中年男人。

  与瓦尔特高大威猛的虎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名叫曼尼的先生身材略矮,人也因为年纪的关系发福得厉害。不知为何面红耳赤地咬着牙齿。看样子在威廉进来这间屋子之前似乎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他平时都是这个样子。你不要在意。”

  心中的想法就好像完全被德瑞拉看穿了似的。富有知性的女人压低声音向威廉解释起来。

  “哈哈哈,曼尼兄不要太动肝火!这小伙儿可是刚刚从修罗之地生还回来,必要的休息还是需要的。”

  “哼,瓦尔特你这家伙越来越软弱了。不能娇惯这些新兵蛋子,不然他们死的那天肯定会咒骂你个狗养的崽子!”

  现在当着本人的面咒骂瓦尔特神父的人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而是您啊曼尼先生——威廉强忍住来自内心中的嘲笑。

  “先生们,我们可不可以言归正传?”

  德瑞拉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想要把话题引回正轨。

  “哎呀,曼尼兄这人性格直爽。威廉小子我发誓你会喜欢上这畜生的。”

  话语的最后还不忘报复一下曼尼的瓦尔特。

  “懒得跟你们废话了,我都说了老子很忙的。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你这混蛋是谁?’

  威廉继续忍着心中的怒气,摇了摇脑袋。

  “我是这个支部实际上的一把手,曼尼。我身边的这个独眼猫跟那个小妞秘书官只是两个不管事儿的花瓶,你要知道我把你这臭小子活着从昨晚的新兵馆救回来花了多大力气吗?!”

  如果没有之前与瓦尔特以及德瑞拉的对话,或许威廉还真的会相信眼前这个臃肿的骗子。这里威廉反而没有去戳穿他的谎言,静静地听下来。

  “我来这里见你的目的也很简单。你给我详细地说明昨晚在新兵馆里发生了什么?”

  “不要勉强自己,尽可能地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可以了。”

  德瑞拉在一旁温柔地补充道。

  “洛丽托秘书官,这里没你的事了。楼下不是还有一堆麻烦事需要有人去解决吗。”

  “……”

  老曼尼不知为何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直接不容分说地想将德瑞拉打发走。

  “你先去楼下忙自己的吧。等一下我会开个会议,把情报跟其他人说明的。”

  “但是记录这些不应该是我应该做的吗?瓦尔特神父。”

  “这里就先听曼尼老兄的吧。现在的楼下那边人手不足也是事实。”

  “……好的我会照办。威廉,不用紧张等一下我会来接你,带你去你的新房间……”

  “等下,这个先不用着急,我们另会安排人。你现在先去忙要紧的事情。现在各个支部之间已经炸开了锅。可不是我们有闲心去做向导的时间。”

  “明白了瓦尔特神父,我这就去办。”

  面容依旧保持冷静的女人对屋内的众人低头致意之后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哼,那个小妞真的是什么时候都摆着一张扑克脸。”

  “总比你这成天吹胡子瞪眼睛的养眼。你也差不多该相信德瑞拉了。”

  “瓦尔特,是你太容易相信他人了。我觉得这个支部里面除了你和我,剩下的所有人都很可疑。”

  不知为何,曼尼死死地盯着威廉。独眼男人瓦尔特只能呵呵地在一旁苦笑。

  “臭小子,该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呃……那个……”

  既然曼尼这个秃头这么喜欢威吓新人,不如让他开开心。想到这里威廉故意装出一副紧张的姿色。

  “能不能别磨磨唧唧?是男人的话就要大声讲出来!”

  曼尼果然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看起来这家伙的性格也是真的坏到不行。

  “啊,好的先生。我是说是的……”

  “你这家伙真是急死我了!”

  “哈哈哈!好了好了曼尼,我来问吧。你这样只会吓坏小伙儿的。威廉,别紧张。像刚才在病房里面时候的感觉就可以。来跟我们讲讲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的,瓦尔特……神父。”

  “像刚才一样叫我瓦尔特。”

  “嗯,瓦尔特。”

  “你们够了没有?!”

  看样子这一次老曼尼真的着急了,捉弄他也就到此为止吧。

  “昨,昨晚熄灯之后不久,忽然听到从房间外面传来的一声巨响。之后我们的房间也冲进来一只牛头的怪物,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拿着冲锋枪对准那些该死的怪物扫射了。”

  “牛头的怪物?”

  老曼尼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是的,牛怪一样的东西!浑身上下怎么讲呢……如同穿着铠甲的怪兽,就算子弹打到皮肤上面他们也会不疼不痒。”

  “子弹打不穿它们?”

  中年男人怀疑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等下小崽子,你从刚才开始在讲什么?脑子被人踢烂了?还是你老娘就是这么养大的你?”

  “……”

  威廉虽然习惯了被人谩骂,但是一旦牵扯到家里人还是会觉得火大。但是这里也只能忍住怒火了。

  “老曼尼先不要打岔,让他继续讲完。”

  “不要打岔?!这家伙可是在满嘴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立刻就在这里一枪蹦死你这臭小鬼!”

  “这些都是真的。”

  “脑子还没睡醒的话我就给你一枪子,让你永远也别想醒过来!你个狗杂种!”

  “……”

  “所以说曼尼老兄你老是这个样子可别真的把人吓坏了。”

  “瓦尔特!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牛头怪?而且就连子弹都打不穿。怎么听都像是三流小说里面瞎编出来的故事一样,鬼才会信!”

  “我可不这么认为。曼尼老兄现在还在开玩笑的人是你。如果威廉讲的事情是真的话,那可就大条了。快闭上嘴好好听他把话讲完。 ”

  “好的,瓦尔特。之后我一边搜寻生还者一边简单地探索了一下洋馆……很可惜大家都被突然袭击的怪物们干掉了。到处都是一片地狱的景象。我最后决定逃离出新兵馆,但是在大厅遭到了一只像是蜘蛛怪物伏击,差一点就被干掉了。我想应该是你们嘴里所说的‘猎人’救了我。”

  “……”

  “喂喂喂,瓦尔特,你该不会相信这个小鬼的鬼扯吧?”

  “曼尼老兄,虽然这确实让人很难相信的情报……但是最近确实这一类的情报越来越多。我认为可信度比较高。如果教廷那帮家伙们真的能够控制这些怪物作为战力的话,现况对于我们真的可谓是绝望。”

  “瓦尔特,我劝你还是少看些幼稚的言情小说比较好,脑子都绣住了!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最近的那些关于食尸鬼(Ghoul)的谣言吧?”

  “Ghoul?可是和我看到的怪物不太……”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威廉或许你来我们这里不太久,但是想必你也听说过最近的这些流言吧。”

  “嗯,是的瓦尔特先生。传说中它们是一种可以变身动物的魔鬼吧,以尸体的血肉为食。”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这最近获得的情报可远远不止这些。”

  “喂喂喂,瓦尔特你疯了!难道真的相信这些非人的存在吗?这小鬼是疯子,我看你也是疯子!”

  “无论敌人是什么东西,人类组成的‘特战队’也好,行尸走肉组成的‘Ghoul’也罢。既然有可能与教廷有关的话我们便不能视而不理。”

  “……那就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是一群怪物袭击了我们的新兵馆,随后教廷的家伙们马上就封锁了那里。但是我不相信教廷真的会制造一些怪物像流言里描述的那样到处伤及无辜。你我跟教廷敌对了二三十年了,那些虽然是腐朽到根子里面混蛋,但是很难想象他们会做出这种疯狂的行为。”

  “曼尼老兄,你所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那些猪狗不如的贪官污吏们。结论不能定的太早。况且这一次可有我们这边的亲历者,更何况实际上我们这一次也是损失惨重,数十位贵重的新兵战斗力一夜之间便丧失了。今后我们要考虑如何分散开我们的人力才行。”

  “分散人力的这些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小鬼讲的故事。不,应该说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小鬼。小鬼,我记得你叫威廉是吧?”

  “啊,是的。我叫威廉。威廉·索尔特。”

  “听说你是第七支部老索尔特的孩子。没有错吧?你的资料上写着,让我找找看……有了,你7岁左右的时候因为火灾,全身做过生物科技的改造手术?”

  “……是的。”

  “全身都进行过改造,大多数的器官,甚至骨骼都采用的人造科技。这听上去就好像是把你变成了个机器人。”

  “喂喂,曼尼老兄,你这样讲就太失礼了。人家也是有苦衷的。”

  “我可不是说看不起什么生物科技,把人改的乱七八糟虽然违反教义法则,但是我本人也并不反对,总比当场就被火烧死掉强多了。但是我想说的是……”

  老曼尼锐利的目光仿佛像是要将威廉整个人洞穿似的注视起来。

  “我跟老索尔特也有一些面缘,虽然不太清楚他家里的实情,不过他那种小气鬼,并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倾家荡产地去做什么生存手术的人。”

  “……”

  “你的个人简介太完美了,但正是因为太完美了才会让我起疑。来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些不知底细、不明出处的可疑家伙们,哪里会有人把自己介绍得这么详细的。”

  如果有镜子的话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很蠢的表情,威廉心中虽然难掩动摇。但是实际上的表情却与心理的刚好相反,依旧一副扑克脸,不为曼尼的话所动。

  “刚才从德瑞拉小姐那里听说了。现在这里因为内部间谍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但就算是在怀疑我,也请不要侮辱我的家父,他可是为了你们的国家的未来而战死在这里的,如果再继续侮辱我的父亲的话,我可不会原谅您的,亲爱的曼尼先生。”

  任凭心中的怒火静静地燃烧。威廉毫不加以掩饰地将暴戾的言语丢给老曼尼。

  “威胁我?哈哈,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有骨气的小鬼头了。”

  “够了,你们两人点到为止。曼尼老兄你也不要再试探我们的自己人了。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情报了没?”

  “哼哼,算了。我就姑且相信这家伙刚才的那堆鬼话。但相信的只是你讲的故事,仅此而已。”

  ‘这只真正的老狐狸,刚才如果对于他的那些挑刺言论依旧不为所动的话,现在的我估计早就被那秃子就地正法了。’

  威廉自打心眼里面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重新绷紧了神经。

  “威廉你不要埋怨曼尼老兄。毕竟最近教廷那边也不老实,总会有一两只臭鱼混进来。曼尼老兄只是为我们的组织考虑才会对每个新人都很刻薄的样子。”

  “你真是越来越多嘴。”

  “哈哈哈,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哦,对不起曼尼先生,刚才有些失礼。”

  “臭小鬼……丑话说在前面,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这种从内脏到骨骼都机械化的科技怪人。毕竟教廷那边最喜欢在人的身体上动手动脚的不是么?”

  “如果您认为我不够值得信任的话,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自己的决心。”

  “决心?一个外国小鬼会有什么决心!?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多半是觉得打仗很好玩才来的吧。”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都少说两句吧。差不多该做正事了,曼尼老兄。”

  “咳咳,回头再收拾你这个没大没小的臭金毛。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

  “GHOUL,曼尼先生。”

  “我还没老糊涂呢,对了。就是那种像食尸鬼一样的东西,我可不认为那东西真的存在。瓦尔特,我知道你也不是真的相信那东西,不是吗?”

  “……嗯。说实在话食尸鬼这东西我也没有亲自见过,不好断言。不过肯定的是,教廷那边或许真的在搞一些危险的试验,而我们反抗者们将成为他们的小白鼠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了就麻烦了。总之现在情报还不够,我这就去分派点人手去打听打听情报,昨晚的旧馆也被教廷那帮家伙们给封锁住了。我会想办法扒出点情报过来。不过瓦尔特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在那帮家伙封锁情报的条件下,我能带回来的情资能不能派上用处都两说。”

  “那就拜托你了,如果危险的话叫上德瑞拉吧。她的身手你也很清楚吧。”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现在也不是继续发她牢骚的时候。”

  “哈哈哈,你的心里这不是很清楚嘛。”

  “哼,那我先告辞了。如果这个臭金毛小鬼真的对我们组织不利,一刀宰了他不用手软。”

  只听到‘咚’的一声巨大的摔门声,中年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就好像乘着暴风雨离去了似的。

  “……”

  瓦尔特拍了拍愣住了的威廉的肩膀。

  “哈哈,不用害怕,这家伙的嘴就跟刀子似的。其实心里只是在乱操心。”

  “哈……哈哈……我知道的,没有在意。”

  当着曼尼的面,威廉好不容易才挤出来几句苦笑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威廉,你的日常用品都被落在宿舍的旧馆里面了吧。没有生活用品会很苦恼吧?”

  “我想是的。等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街上置办一些。幸好我的钱包应该就在我的身上。”

  “钱的话等一下找我的秘书官……哦对,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德瑞拉小姐,把清单的收据给她会给你报销的。这点钱不算什么,组织会帮你准备好的,你就放心吧。”

  “谢谢你,瓦尔特。不过应该还有其他吩咐吧?”

  “哦?小伙儿你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啊。咳咳,薇欧拉麻烦你进来一下。”

  瓦尔特的话音未落,威廉就听到身边的墙壁开始发出响声,等到威廉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墙壁上的一道暗门已经被人推开。

  一位年纪大概比威廉略微年轻的少女从容地走了进来,金褐色的长发被工整地绑成大麻花的样子,鼻梁上驾着的大镜框显得与小巧玲珑的面庞格格不入是威廉对她的第一印象。

  “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名叫威廉·索尔特。是昨晚的幸存者。”

  “您……您好,威廉先生。我叫薇欧拉,是教会附近花店的女儿。‘浪潮’的协理人”

  不知为何女孩的话语却显得有些紧张。

  “你好,我是威廉,威廉·索尔特。协理人是?”

  “虽然我也很想让你们多寒暄一会儿,不过刚才曼尼耽误了不少的时间,我想快点切入正题。顺便协理人的问题我来回答吧,她虽然不是我们组织内的人,但依旧有许多像她一样的平民百姓会在平日里帮助我们,帮我们解决一些日常的困难,我们这边称她们为协理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了解了。”

  “神父您吩咐吧。我能帮助什么呢?”

  “首先薇欧拉,可能刚才你在密室里面也有听到,由于昨晚的袭击,我们的这位帅气的小伙现在除了装在口袋里面的钱包之外已经是一无所有,所有我想他现在肯定需要个本地人来带他去置办一些必需品。”

  “……我会加油的。”

  女孩用很低的音量答复瓦尔特的命令,看上去不是很有自信的样子。

  “威廉,等一下她会带你简单地参观一下我们的城市,我想你最好要仔细游览一下,这样你就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战。我们嘴里讲的或许不会让你产生实感,实际多接触一下吧。”  

  “我知道了。”

  “最后嘛,刚才曼尼老兄虽然说打听GHOUL情报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但是我觉得人多力量大不是吗?”

  “说的也是,我会尽量在街上打听一些情报,放心的交给我吧!”

  “哦哦,真有干劲,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多表现一下给那老狐狸点颜色看看呢?”

  瓦尔特他人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是心思却意外的细腻。瞬间就看破了威廉的这点小心思。

  “那个……请问GHOUL是?因为隔音的原因,并不是每句话我都有听到。而且故意去听你们的谈话也很不礼貌……”

  “哦哦,那我来说明一下,就是我昨天晚上在旧馆里面看到的怪物们。我们暂时称之为GHOUL,或者UMA也可以。毕竟它们都是些未知生物的这点是肯定的。”

  “那……那个,难不成你们是指鬼魅(Ghost)吗?”

  “Ghost?说起来这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瓦尔特摸着自己的胡茬陷入思索。他总是觉得这词就在嘴边。

  “……德,德瑞拉姐姐有说过呀。那,那个,我是指瓦尔特神父的秘书官的德瑞拉小姐。”

  “哦哦哦,对对对。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她还特意地请来了一批说是能够专门对付那些怪物,身手了得的‘猎人’们。”

  “瓦尔特,这些不是你们支部的最高机密吗?”

  早上瓦尔特也确实是特别嘱咐过威廉,不要问太多深入的问题。不过现在当事人的瓦尔特却开始侃侃而谈。

  “哈哈哈,实不相瞒,其实‘猎人’还真的不是我雇来的。之前我不是也说过,近来关于那些被德瑞拉成为‘Ghost’的传言甚嚣尘上。同时也出现了一批专门讨伐这些怪物的佣兵。德瑞拉应该是用她的特殊关系在几个月以前就帮我们找来了一批这些‘专业人士’来应付那些怪物。”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惭愧点来讲,直到昨晚的袭击发生之前,我都没能完全相信她的判断。实际上就算我是这个支部的最高负责人,我也没能抽出功夫来接待那些‘猎人’,明明人家拼了命的把你从那些怪物嘴里救了回来。”

  “哎?难道支部长也不认识昨晚救下我的那位恩人吗?”

  “实在是抱歉,我也是从德瑞拉做媒介来接触‘猎人’虽然他们来我们这里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不过我可以承诺你很快就会安排你们正式地见上一面。”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昨晚可是托他们的福我才苟活下来,一定要当面感谢才行。”

  “哈哈哈,不用客气,话说回来我才回想起来。曼尼这家伙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不相信你讲的那些。实际上说服我决定批准德瑞拉的行动人也刚好是这家伙。真是不能让人小瞧的家伙。哈哈哈!”

  “……看样子我也有必要再找个机会跟他道谢才行。”

  那种人虽然外在凶恶斗狠,但单就品格上来说他是值得称赞的组织的忠犬也并不为过。

  “哦不好,光顾我们自己聊了,不小心把可爱的薇欧拉小姐凉在一边了。威廉就当放松一下心情,把昨晚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吧。好好享受‘约会’吧,哈哈。”

  “啊……呜……瓦尔特神父!”

  “……”

  约会吗,薇欧拉这姑娘不光外表看上去楚楚动人,就连性格也似乎符合威廉的口味。所以一不小心,他就这样一直盯着薇欧拉走了神。

  “……那,那个?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啊啊啊!没,没什么,没什么!对不起……”

  “哈哈哈,以后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大媒人。”

  “啊啊,瓦尔特!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威廉全然不顾已经变成藏红色的脸颊,强烈地对瓦尔特提出心中的不满。

  “啊……哈哈……”

  而薇欧拉也只好腼腆地露出微笑来面对眼前开始争论起来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