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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个时间来做忏悔吗?”
瓦尔特神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金发帅气的青年。
“是的,支部长。哦不对,神父。”
轻快愉悦的语音回响在教堂之内,威廉·索尔特看上去一副心情蛮不错的样子。
“哈哈哈,别闹了。我又不是真正的神父。用功祷告是一件好事,可惜我这方面帮不了你就是了。”
“我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人。上帝可能会告诫我忘记仇恨吧,可是在我的脑海里却总是幻想着复仇,无法释怀。”
“……。”
威廉无视掉瓦尔特惯有的玩笑话,我行我素地发表起自己的演说。
“那个家伙是个很正派的人,至少他和他周遭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吧。我请求上帝原谅我,我恨上了一个烂好人。”
“虽然刚才是自己讲的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听上去果然让我很难拒绝。关于‘那家伙’有没有更具体些的表述?比如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你们之间到底缘何起的矛盾?”
即便青年脸上依旧一副开心的表情。但是瓦尔特觉得话题开始变得沉重之后,面容逐渐紧绷起来。
“他在我的眼里就是一只魔鬼。魔鬼一样的男人,他嘴上高呼着正义。做的却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他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又或者他可能认为替天行道就必须要付出一点代价吧,当然这个代价由他人代付。”
“你说的这种人也就是俗称的伪君子吧。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作为过来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执着于复仇,因为那之后留给自己的只会是空虚。现在就是这种时代,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大家如果心里只有报复对方的话,真正的和平只会离人越来越远。”
瓦尔特虽然不知道威廉是在用谁做的比喻,不过凭借自己对威廉背景的了解。他在讲自己父亲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瓦尔特的记忆之中,没有人比老索尔特更加富有正义感与爱国心了。但这些毕竟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还是交给威廉自己打开心结吧。如果在这里多言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时间是化解仇恨最好的方法。她会冲淡人一切的感情,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
“在这一点上我完全赞同神父。所谓时间的这个东西真是可怕。无论当初多么憎恨的人,等到时隔一段时间之后。所谓的憎恶感的确没有那么强烈了。……不过……”
伴随着演讲的深入,青年的表情开始逐渐变得如痴如醉。不知何时,藏在身后那只握有枪支的手已经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神父。
“神父讲的没有错,现在就是这种时代。如果我每晚不复唱一次仇人的名字,连自己都害怕有朝一日会把他忘记。”
“威廉?你这是在做什么!”
瓦尔特面对忽然抄出手枪的威廉,只能任凭震惊的感情摆布着自己,身体动弹不得。与之相对,金发青年的语气则愈发高亢。
“独眼虎,瓦尔特·卢波·科拉多……!”
威廉的内心此刻如同翻滚奔流的岩浆般激昂。高呼着独眼神父名字的同时,手上的扳机毫不犹豫地被扣动。
——砰!
清脆的枪声回荡起来。神父如同脱了线的人偶一样瘫倒在地。威廉枪中射出的子弹漂亮地贯穿了他的额骨。
毫无慈悲可言,金发的青年就这样冷眼目送着倒向地面的神父。
“果然,和你讲的一样,真的是只剩下空虚。”
用以微小的嗓音,青年淡淡地坦白道。
◇
威廉的脑海此刻如纸般空白。享受着血液的沸腾的同时,一声男人的怒吼在耳中炸裂开来。
“GuiltyJoker!你在做什么?我们的任务可是活捉独眼虎!”
还未等到威廉平复涌动出来的情感,刚才还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若干名全副武装的战警凭空出现。
“特工安德鲁,给我们个行得通的解释!”
撕下光学迷彩的武装,事先潜伏在教堂中的数名教义骑士团成员将对怒火与枪口对准了金发的青年。
“报告,目标……已经死亡。”
“……你这家伙疯了吗?这是明显对教廷的背叛!”
一名同身边其他教义骑士的装备略有差别的战警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威廉开始了咒骂。
这家伙可能就是这里老鼠骑士们的头头了,冷静下来的威廉如是判定。
“喂!你这家伙到底有在听吗?别忘了现场指挥是我不是你!”
看似队长的武装战警挥舞起手上的枪支,重新将枪口对准威廉。看架势是要随时准备将眼下这位拒绝服从命令的特工铲除掉。
“……”
威廉就这样竖立在教堂中间,扬起下巴,一言不发地蔑视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老鼠们。
“沉默也将会被视为背叛,我有权限下令将你击毙!”
杀掉瓦尔特绝非威廉的一时冲动,但事前完全没去思考过如何向这帮走狗们汇报情况也是事实。
威廉也不可能将这些教廷忠实的护院犬视为可以和自己的交流对象。所以时下的威廉也全然没去考虑如何跟这些凭空而现的武装战警解释自己为何会杀掉目标。
哪怕真到了擦枪走火那一步,仅凭混入教堂内的数名“教义骑士”,恐怕也很难成为威廉的敌手吧。这便是威廉打最开始没将眼前的蝼蚁们纳入视野的根本原因。
“报,报告长官!从刚才开始就在门口站着的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突如其来的汇报打乱了大家的思考。慌乱确认门口情况的教义骑士的长官自不必说,之前一副漠然表情的威廉也好奇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薇……薇欧拉!?”
可能由于身体背着月光的缘故,女子的面部被漆黑的阴影笼罩着。但是威廉依旧仅凭发型与她那娇小的身材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下就连身经百战的特工一时之间也慌了神,但马上从诧异中恢复理智的金发青年马上挥了挥手势,示意战警们放下枪口。
“她只是附近的平民,放心吧。”
“凭,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毕竟之前明明还在剑拔弩张的双方,马上放下武器相信对方这点无论换做是谁或许都无法接受。
原本还是一副无所畏惧模样的威廉这下额头冒出来些许虚汗。看来是时候得编出点什么东西来劝服这些沟鼠放下武器,以免伤害到无辜的薇欧拉。
“……索尔特……哥哥……”
少女断断续续的呢喃传进威廉的耳中。距离虽然很远声音也很微小,但是威廉却听的十分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
仿佛没有理解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似的,由于脑袋无法准确处理接受到的情报,少女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般不停地重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威廉别开视线,自己杀害瓦尔特一幕恐怕被薇欧拉目击到了吧。偏偏被这位单纯的女孩给目击到,迄今为止冷漠的心中冉起一丝罪恶感。
如果可以的话,威廉自然希望能够让眼前这位内敛却又不缺乏活泼的女孩永远保持着纯洁的内心。
冥冥之中,造化弄人。威廉心中仅存的净土却由自己的双手染红。这可能就是杀戮所带来的代价吧。
如果神存在的话,那它一定是平等的。威廉在心中如是想到。
“……那个温柔的索尔特只是你的谎言吗?请回答我。”
平淡的语气,微弱的话音。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威廉透过她那略显无助的言语依旧确信着薇欧拉的脸上现在一定书满了悲伤。
“队长,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数只洞黑的枪口不知不觉间全部由威廉转向了薇欧拉。教义骑士们正等待着长官的下一个命令。
无视掉这样的插曲与杂音。威廉也使用同样淡然的语气,仅仅回复了薇欧拉一个字——
“啊。”
“处分掉。”
无限接近于同时,队长样貌的教义骑士向手下的骑士们下达了屠戮的号令,即便已经获得了她只是平民的情报。或许是出于对竞争机关下的这位特务骑士越权杀人的报复,野兽终于撕下了人皮露出了真正的丑陋外表。
命令传达的下一个瞬间,枪声四起。无情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向了柔弱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