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任務是拉米利亞裏最爲常見,也是最爲基本的任務。統稱為巡邏任務,但細節上還是會因爲地點時間和其它因素或多或少出現變化,但大體上還是能分爲——以維持都市及連接村莊治安爲主,由隸屬司法部下的「警察」一方發佈,和以保護區爲重心,調查與確保國家安全爲主,由「軍隊」一方發佈的兩種。

學校名義上是歸屬軍方,實質上位於最頂端的還是軍隊本身的最上層,那麽他們接受的任務是來自軍方委託這點,也只能説是理所當然。

(正是因爲這樣,才麻煩的要死。)

粗蠻,甚至只能説是野蠻的説明文,可以説是軍方發佈任務的特色之一。只提供最低限度,抑或是連最低限度都碰觸不到的情報。就像這一次如果不自行去調查就會陷入什麽都不知道的境地,不負責任到極點的説明。

(如果要把這稱之爲大冒險的話也算是冒險,風險和收益都被打上問號,單純「承擔風險」的冒險而已。)

伸出的腳一腳踏入混雜泥土的積水,水因此飛濺到了褲腿上,淺只是督一眼便移開視線。

從進來已經將近二十分鐘。

綠色,綠色,綠色,看到的是綠色,聞到的是綠色,就連黏著在身體上的水氣也能感覺到綠色。然而和塞連紮索公園不同的是,這裡的綠色一點也不舒服。如果把前者比喻成溫和的綠色,那後者肯定就是侵略性的綠色。

樹木看似完全沒有禮讓和節制的概念,只是聽從生存本能不停伸展著枝葉追尋著陽光,其結果就是這連最後的陽光也被榨取,在白天也顯得昏暗的天然隧道。與之相對的是裏面十分炎熱,就像樹木只從陽光裏拿取自己所需的部分,至此之外的就捨棄到這裡。拜此所賜,明明是呆在陰暗處卻絲毫沒有涼爽的感覺。順帶一提,走到一半披著長髮的奏也已經受不了把頭髮扎起。

「嗯嗯原來如此,如果這邊是活潑開朗的運動少女,那麽那邊就是威風凜凜的風紀委員呢。」

這是看到同樣綁著馬尾的兩人颯林給出的評價。當然無論内容還是時機都太過莫名其妙,結果也就變成那傢伙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了。

感覺有些透不過氣,淺拉扯了一下粘貼在胸口的襯衫。

綠色的空氣雖然是治愈身心的良藥,但過度的綠色則會成爲對身體有害的毒藥。無論吸氣還是呼氣,濃厚的綠色都刺激著氣管和肺部,噁心到讓人窒息。

就像是在拒絕我們呢,忍不住這麽想到。

保護區,那是在拉米利亞各地設置的封鎖區域。不過比起保護區,另外一個詞或許更加適合來形容這些區域。

拒絕一切外界因素,擁有獨自生態體系的熱帶雨林;沉睡在深不見底的峽谷,在數百年期間也不是其莊嚴的古代都市;連空間的因果也完全扭曲,脫離物力法則束縛的神秘空間。秘境——這或許是被稱之爲冒險者亦或是尋寳獵人一類的人物會垂涎三尺的詞彙,只可惜真正能稱之爲秘境的地方在拉米利亞已經所剩無幾。基本上在被發現的同時,就會被軍方現行探索來確認其特性和安全性,再以列入保護區的方式統一進行管理。也因爲如此,冒險者和尋寳獵人都失業轉職另尋出路了,想必他們的父母肯定非常欣慰吧,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那麽,露娜保護區究竟是什麽地方?

作爲保護區來説,是離菲利亞最爲接近的保護區,在菲利亞也是小有名氣,而每年都會舉辦的「保護區參觀日」他自己在小學的時候也參加過。說到這裡想必任何人都能明白吧。

這個保護區的危險程度極其之低,低到可以讓小學生進入,當成旅遊景點的一部分。這也和在圖書館得到的情報一致,到此爲止還沒有什麽問題。

然而在到達門口的時候他確定了,和模糊記憶不同,這絕不是一個和善的地方。

製造到異常堅固連出入都十分麻煩的大門,和連竣工數千年也屹立不倒的城牆再起面前也變得遜色的結界,就算是玩空城計也不會做到這個地步吧一般來説。

這個地方絕對有鬼,就算不靠直覺也能知道。不過,沒有證據。

利用話術多費口舌説服對方不是他的作風,也不是他擅長的部分。

所以他什麽都沒有說。

只能祈禱不要發生任何事,和巡邏能夠快點結束這兩件事吧。

然後十分鐘後,他們離開了天然的迷宮。已經習慣昏暗的雙眼被刺眼的光芒映照成一片雪白,淺反射性的咪起眼睛。

「嗚哇,真是刺眼。」

無法看見的現在,只能從颯林那雀躍的聲音來聯想表情。

「嗯~~~,終於走完一半了。」

奏的聲音裏則完全相反完全沒有欣喜,只有滿滿的疲勞混雜在裏面。看來就算習慣走山路,要在這種如同沼澤的地面上行走對她來説也是一大難題吧。

不過比起腳下,還有一件事正在困擾著他。

「……淺同學還好吧。」

『又來了』,從哪裏傳來這樣的嘟囔聲。

確實是又來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淺不記得,也沒有興趣去記住。

就連他都聼得出來,艾莉近似冷淡的聲音已經出現籌措。

就算如此還不放棄嗎?還真是令人佩服。

「……啊。」

不過依舊一如既往,令人洩氣的冷淡回答。

從上午到現在,兩人之間如同隔著一棟看不見的墻。是不是希望可以消除,或者起碼減少墻的厚度,艾莉不間斷的向淺抛出話題。然而無論是何種話題,淺給出的反應就像壞掉的應答機,只有「嗯」和「啊」兩種。

目前爲止還會義務性的出兩聲,不過到最後可能連給出反應都嫌麻煩。

他現在就是這麽的焦躁。

如果繼續強迫不應干涉的平行綫相交的話,遲早會發生誰都不願看見的事情吧。

之所以沒有爆發是因爲——

「話説回來會長,那個樹是什麽,好高!」

「……請稍等一下。」

艾莉像是留戀,又像是鬆了口氣,乘上颯林的疑問。

抱歉了。

能夠理解艾莉的想法,也感謝她做出的舉動。

但很可惜,他現在沒有餘裕去回應。

胸口的躁動依舊是劇痛到沒辦法無視,光是維持表面的平靜已經用盡全力。或許直到把心臟挖出來之前,疼痛都不會停止吧。

淺緩緩閉上眼睛。

無視周圍的聲音,無視眼前的黑暗,無視呼吸的聲音,無視心臟的跳動,集中意識卻放棄思考。

這是過去某個重要的人所教導,調整心靈的方法。

對一個還不夠十嵗的孩子說得如此含糊,到底在想什麽——不過卻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就是了。如果要問有沒有效果,也只能聳聳肩。畢竟不過是安慰劑而已,只有相信與否的問題吧。不過比起什麽都不做要強,起碼他本人是這麽認爲。

疼痛沒有消失,不過混濁的頭腦比起剛才好像要清醒了一些。明白不會有在這之上的效果,淺慢慢睜開眼睛。

原來如此,這就是颯林剛才提到的那棵樹嗎。

如果只看輪廓和樹葉的形狀,應該是杉樹吧,不過肯定不會是普通的杉樹。

很大,非常的大。就算現在距離有數十米,也必須要仰望才可以看到樹木的全貌,就算如此也還是無法觸及樹木的頂端,還真是不自然到壯觀的程度。

雙方使用的比例尺恐怕是不同的。

想必在那個上面筑巢的鳥應該也不少,如果要比喻的話就像是高級公寓了吧,受歡迎還真是好啊高級公寓。

把杉樹想象成公寓,腦海裏浮現鳥類們的鄰里關係,他久違的發出了笑聲。

不過鳥類嗎,記得資料裏提過雖然沒有稀有物種,不過棲息的動物還是很多才對,就像現在才在腳下的也是經常被利用的獸道之一………… 

臉色變了。

極度的悔恨,悔恨爲什麽沒有早點發現,悔恨居然還有心情妄想些無聊的事情,幾乎將自己千刀万剮的悔恨。

「還真是絕妙的變臉,如果需要心理醫生的話——」

「安靜。」

簡單卻充滿魄力的兩個字,將奏的聲音完全打斷。

意識到自己又衝得太前,淺用深呼吸調慢自己的節奏,才繼續說下去。

「只要安靜下來,就明白了。」

疑惑寫在了臉上,不過他們按照淺所說,把注意力放在聽覺上。

「……………………」

樹葉互相摩擦發出的簌簌聲,風劃過空氣的呼呼聲,作爲大自然的合奏本身還不差。沒有多餘聲音的寂靜,原本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貴存在。

只是現在在淺耳裏,這份寧靜更像是絕望前來的前奏。

颯林和奏還不是很清楚的樣子,唯獨一人。

「這到底是……」

察覺到異常的艾莉微微低下頭,陷入思考。

「你們兩個可以不要自顧自地說悄悄話,能告訴本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覺得奇怪嗎?」

「什麽意思?」

「我們現在踩在哪裏?」

「廢話,不就是路嗎,雖然惡劣到一點都不像路。恐怕是野獸常年踩出來的獸…………」

察覺到了。

「那關鍵的野獸,你有看到嗎?」

雖然是對這奏,不過這也是對這他們所有人提出的問題。

答案是否定。

並不是有了什麽,而是沒有了什麽。太過注意會出現什麽,反而忽視消失了什麽。除了大意之外,還能有別的理由嗎。

悔恨到想要以死謝罪的程度。

「可能性有兩個,動物還在和動物不在。」

「不在的可能性我覺得很小,淺同學。一夜之間消失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軍方那一邊不可能不會發現這種異常。」

例行巡邏是每三天進行一次,那麽起碼在三天前這個保護區還是正常的狀態是可以肯定。

「就假設動物還健在的情況,我們之所以連一只松鼠都見不到,要不是我們好運到可以完全錯過——」

「不然就是我們不受歡迎到被動物們排擠,對吧。」

在這種狀態下,颯林不變的笑臉不知爲何顯得讓人安心。

「那你覺得我們是不被歡迎的客人?」

「不,可能性為零。」

立刻就把自己提出的意見給否定了。

「就算被厭惡也好,也不會變成被所有動物迴避的狀況哦。」

「而且這裡時常有人進來吧,那麽這裡的動物對人的免疫應該很高才對,就階級來説就算到Rank A+都不奇怪。」

「那你的看法是?」

「嗯……是害怕吧。」

就像是在整理思路一樣在空中搖晃著手指。

「就像在天災發生前,小鳥會鋪天蓋地的飛起,動物會亂叫亂竄,並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畢竟他們比人類要敏感很多。」

「你的意思是,這個森林裏即將會發生什麽,讓動物連亂跑亂叫都不敢做的可怕事情?」

帶著無奈的笑容聳了聳肩。

「畢竟也只是可能性而已,説不定它們只是聚集在一起討論怎麽把侵入者的我們料理掉而已。」

還真是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

既然不好的預感依然持續,還有不詳的徵兆作爲絆手禮。

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我們還是快點——」

話語很突然的停下。

聽到了,細微,回蕩在森林裏,不自然的聲音。

………………咚…………………………咚………………

什麽東西,巨大的東西,在向這邊靠近。

沒有説話,四人各自作出了反應。

掏出手槍,把手放在劍柄上,微微蹲下中心。

可惡,如果這個時候有那個就好了。淺咬了咬牙。

結果到今天,維修依舊還沒有完成。要不下次換一家呢,這些已經是後話了。

畢竟如果死了,就不用煩惱這種事。

在最需要的時刻卻不在手上,這幾天真的很不走運。

只靠肉體和半吊子的魔法,能夠應付嗎。

……咚……咚……

接近了,如大力敲向鼓面的巨大聲音。

每一次聲響,都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

呼吸變得急促,加速的心跳,緊綳到無法自由活動的身體。

已經別無選擇了!

這麽警醒自己,淺再次仰起頭。

然後,『那個』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眼前。

 

 

聽到了笑聲。

那是從遙遠的天上,命運的神明對他的天真,所發出的嘲笑。

早知如此,就算不擇手段,也要阻止他們過來才對。

悔恨和感慨,同時存在於心中。

他用眼角瞄向了後方,奏緊抿嘴唇的動作和蒼白的臉色,已經足以顯示她有多麽動搖。艾莉依舊是那副表情,但手宛如要和劍柄一體化一樣緊握著。能夠維持著笑容的颯林無論怎麽看都是異類,不過他内心是不是和那張淒慘的笑臉是否一致,就是別的問題了。

很平靜。平靜到可以觀察別人,想些無聊事。

啊,是這樣啊。

他察覺到了。一直纏繞在胸口的鬱悶和焦躁,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失。

是嗎,因爲已經沒有必要了。

警告這種東西,是在危急發生之前作爲警示和體型的東西。

就像是『小心車輛』的告示牌一樣,就像是遊戲boss快要出現的『warning』一樣。

如果危害已經出現或發生,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已經無法迴避,也無法逃避。

那麽除了接受現實,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吧。

「……爲什麽在這裏會出現龍啊。」

嘴裏發出了近似呻吟的慘叫。

只存在於童話或是圖鑒裏的生物,就算算明知拉米利亞裏有著真正活著的龍,像這樣親眼見到也是第一次。

說起來以前爲了尋找龍,還作出過到外面冒險的事情呢。雖然不過是在未知的后山走了一圈,但對那個是時候得自己來説已經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吧。

如果是那個時候的自己,看到這個與其説是恐懼不如說是興奮吧。

呀,年輕真好年輕真好。

無視自己不過是十七嵗的高中生,淺開始緬懷起過去。

對已經高中生的淺來説,龍的出現已經稱不上是喜劇只是悲劇而已。

唯一幸運的是——

他望向龍的眼睛。

對方沒有發現他們的這件事吧。

木納,沒有焦點的視線,怎麽看都不是獵人會有的眼神。

要逃跑就趁現在——看來每個人都能理解這件事還真是幫了大忙。

淺做了幾個手勢,那是學校課程裏包含的幾個暗號。在盡可能不要説話的現在,無疑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

看完手勢的三人點了點頭。

一場沒有觀衆的逃亡劇就這樣開始。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完美演繹了他們當前的處境。

無法動彈,光是移動一小步就已經費盡全力。

死盯著龍的舉動與其説是觀察和警戒,不如説是單純沒有把背後面向龍的膽量。仿佛只要一離開視野,就會毫不知情的被龍踩死,被咬成兩半。

壓倒性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從它身上移開視線。

無法相信自己與這樣的生物生活在同一片陸地上。

能感覺到汗水從臉頰流下的觸感,一種讓人煩躁且不適的感覺。

喉嚨好乾,被乾渴灼傷的喉嚨傳來疼痛。

心跳的聲音一直敲打著耳膜敲到幾乎耳鳴的程度,真的很希望能夠就此停下來,如果被龍聽到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作爲舞臺劇來看,這種毫無高潮和驚喜可言的逃亡劇絕對會被要求退款。

不過現實中沒有多餘的高潮才會過得幸福,也是事實。

而努力也不是沒有成果,他們正一步一步退往森林的暗處。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只要到那裏,就有辦法了。

這種想法,或多或少都體現在了各人的動作裏。

因此唯有淺注意到了。

龍沒有焦點的眼球,突然對準他們這件事。

「糟了!大家——————」

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那是讓森林每一片樹葉,以致大地都為之一震,甚至就此裂開也不奇怪的巨大咆哮。

思考被肢解得七零八落,渾身上下傳來被強烈撕扯的疼痛。

恐懼,害怕,唯有最爲原始的感情還留在體内。

奪取肌肉的力量,奪取血液的溫度,就連生存的意志,也打算一併強奪。

可惡!怎麽能讓你得償所願這條蜥蜴!

用足以把臼齒咬碎的力度咬了咬牙。

靠著心理上的準備和疼痛,淺勉強從本能的恐懼裏脫離。

「還在那邊發什麽呆!快點動起來!」

一面對還沒恢復過來的三人大喊,淺同時對自己施加肉體強化的術式。被吼的三人也如夢初醒,立刻做出反應。

在他們起跑的瞬間,龍也以他們為目標開始移動。

 

每踩下一步,混雜土壤的泥水便會濺起。柔軟的道路和飛濺至大腿的冰冷觸感,宛如拴住腳步的鐐銬一樣讓人煩躁。

而他們現在的氣氛也有如在監獄服刑的囚犯,而且還要是一個對犯人極爲不人道的監獄。可能想把這種像喪禮一樣的氣氛趕跑,颯林最先開口。

「哈哈哈,爲什麽地龍會出現在這裡……」

「颯林,你知道那是什麽?」

「嗯,在老家的時候曾經見過。不過——」

颯林往後瞄了一眼,能夠聽到巨大的腳步聲和樹木被折斷的聲音。

「像那種怪物,是我第一次見到。」

那是顯得有些勉強的笑容。

「……有那麽誇張嗎。」

「在我老家那邊如果用RPG來形容的話,地龍就像是在遊戲初期會被設定為第一章的大Boss,但從中期開始就會成爲隨機出現的雜魚怪獸。」

能明白,完全明白,不如說能明白的自己還真是可恨。

不過這裡有也無法理解的人,還是再淺顯易懂的説明一次會比較好。

「簡單來説就是你的常識對眼前這只地龍完全不起作用,我可以這麽理解吧?」

作爲回答的笑容能看得出些許尷尬。

「幫不上忙還真是遺憾,那接下來怎麽辦?」

「怎麽甩掉那只蜥蜴——和呼叫支援的問題吧。」

光靠他們幾個根本不可能拿這條龍有什麽辦法,就算成功逃到外面,就連保護區如同城牆一樣堅實的結界究竟能不能成功把它困在裏面,說實話淺也沒把握。

如果一不小心讓這條蜥蜴跑到大街上,今年最佳怪獸電影大獎將非他們莫屬。在變成那樣之前,必須要把屠龍的英雄召喚過來才可以。

把終端以浮躁的心情開啓。

 

信 號 外 ~ ♪

 

如果在你性命受到威脅,準備報警的時候看到這個,你會有什麽感想呢?

記得曾經聽説過,如果在打報警電話的時候不加上區域號碼的話,只會接通一段讓你加上地區編號的廢話留言。明明是緊急電話還弄得這麽繁雜,簡直是拿別人的命在開玩笑吧這種設置。

沒想到自己會親自有一天體會到這種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簡直是足以把龍的腳步聲遮掩,連龍都會嚇跑的大笑聲。

「颯林。」

「是!」

臉上的冷汗究竟是因什麽而流,只有颯林自己清楚吧。

「要把一個人折磨死又不會被拆穿的方法是什麽。」

那簡直是足以讓人忘記龍的魄力,世界獨一無二的臉孔。

萬幸是這裡沒有背負討伐魔王宿命的勇者存在。

「應該沒有哦,那麽方便的東西。」

「那地獄少女網址。」

「如果是同人的話我就知道。」

「是嗎……」

沒有追問下去,不過殺意也沒有絲毫減退。

「果然除了下毒之外沒有辦法了嗎。」

「該説是寫實還是現實呢……」

自己總有一天要和他決一死戰吧,淺有這樣的預感。

不過那也是從這裡平安逃脫之後的事。

「話説回來,爲什麽保護區裏會有那種東西。」

完全不想被捲進那犯傻的對話,從奏到現在才開口這點就能輕微讀取到。

「至少在公式上,出現龍這種事態是從未發生過,是可以肯定的。」

一面乾脆砍去眼前的障礙物,艾莉如是説道。

看來她去圖書館就是爲了調查這件事,巨大杉樹的事情會那麽清楚也是托資料收集的福吧。只是——她爲什麽會特地翹課去找這些資料。

沒有注意到淺心中的疑惑,艾莉繼續用平靜的口吻説明。

「然而事實上龍是出現了,你不會說這是我們的集體幻覺吧。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地點,我們四個人同時看到地龍的幻覺。」

就算在這種時候,奏對艾莉的敵意也沒有絲毫減退。

這就是勿忘初衷的最佳典範吧,在負面意義上。

「不,那不是幻覺,也不是幻術的產物。」

不過這邊也是一樣,在對敵意遲鈍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固執。

或許是對幻術有所心得,艾莉的回答能聼得出類似自信的東西在裏面。

討論的結果就是追在身後的東西是確實存在出處不明的可怕生物。

還真是除了浪費體力和浪費時間之外都毫無意義的議論——也不能這麽說。

起碼在接受現實這方面是有幫助,很令人遺憾。

能感覺到,從身後不斷接近的壓迫感。但不行,光是模糊的推測不行,起碼能知道準確距離的話。

「颯林,龍離我們大概有多遠。」

「嗯……等我一下。」

眼睛微微眯起,散發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洗練。

這種變化還真是百看不厭。淺有點佩服的點了點頭。

果然在視野方面,確實很符合『鷹』這個形象。

數秒後再度開口。

「這可不太妙啊……大概六十秒。」

「那確實是很糟糕。」

還有六十秒就會追上嗎,光靠這麽點時間,就算是世界冠軍都跑不到大門那邊。假設他們抽中千億分之一的機會因爲生存意志爆發突然成爲超越世界冠軍的超級跑者,還非常幸運的在龍追上之前就到達入口,然而鋼鐵城門在利用終端附帶的電子鑰匙開啓之後只允許一個人通過,每次會有一分鐘左右的緩衝時間才會再次打開。

要把一分鐘便成十分鐘,那恐怕是神明才能做到的把戲。

既然自己不過是平平凡人,肯定無法成就神明的絕技。

剩下的選項就只有一個。

「我留下來拖住那只蜥蜴,你們趁這個機會快點走。」

「是是,那就拜托你了——你覺得本小姐會這麽說嗎笨蛋。」

那個表情與其説是責怪根本就是蔑視。

「除此以外已經沒有辦法了吧,還是說您有其他完美到就像您美貌一般完美的計策嗎大小姐。」

「沒有還真是抱歉!」

淡淡的諷刺讓奏臉上增添些許的不悅。

「不過假設就算允許你的計策,也不代表要留下來的那個一定是你。」

「這是最好的選項。」

「不是那種問題!」

被踩中的土地飛濺出比之前多上許多的泥土,沾染在外露出來的大腿肌膚上。

奏的表情可能因此顯得更爲煩躁。

(「所以才說你是個笨蛋啊,蠢貨……」)

喃喃自語說了什麽,不過看來沒有坦白出來的打算。

「總而言之本小姐反對,就這樣。」

「……還真是有夠任性。」

「只是選擇了一如往常的做法而已,和你一樣。」

啊啊,生氣了啊。連表露的感情也一併凍結的臉孔,正説明她生氣到極點吧。就算明白這點,也不會成爲淺考慮因素的一部分。

「既然沒有別的提議——」

「沒有這個必要。」

那是和她本人一樣筆直的聲音。

將多餘的東西,多餘的想法全部斬斷,筆直的劍。

 「我有辦法。」

拔出的劍和主人一樣,閃爍著沒有絲毫迷茫的光芒。

原本帶著猛烈勢頭衝刺的三人,也不知何時一同停下。

「成功的機會率呢?」

「抱歉,我不知道。」

無論是作爲答案還是安慰都是最糟糕的話語,只不過颯林的笑容,卻比剛才還要清爽。

「看來誘餌大作戰被否決了哦,淺。」

還真是遺憾,如此說著的他卻顯得一點都不遺憾。

「哼,反正那種只會讓人作惡夢的愚策不要也罷。」

那個抱胸扭頭的動作,比起憤怒更有一種逞強的感覺。

「……如果你失敗了,本小姐會想辦法,艾莉·海德爾。」

「感激不盡,奏同學。」

「哼,不過是爲了保證睡眠而已,和你無關。」

「嗯,所以說奏同學是一個好人。」

如果是在告白的時候就是委婉的拒絕,現在則是讓人感到害羞的話語。爲什麽這個人總是可以那麽直率說出這種話呢?難道她一點都不害臊,還只是單純的沒有羞恥心?

不,只是這個人很遲鈍吧。無論是在好的方面還是坏的方面的都是。

感覺想起了很多事,奏微微嘆了個不會被察覺到的氣。

然後,艾莉的視線移到淺身上。

「抱歉,淺同學的計劃,我也反對。」

「我知道。」

明明是顯而易見的事,卻還要坦白出來和道歉。

在不會看氣氛方面,自己恐怕是比不過她吧。

淺不打算再多說什麽,不過這不代表他屈服在氣氛之下。

再多說下去不過是浪費時間。

就算艾莉失敗了,也只是走回原定計劃,如此而已。因此他打算注視這位有著堅強意志的少女,會做些什麽。

「颯林同學,請告訴我龍出現的時機。」

「OK,小事一樁。」

帶著振奮人心的爽朗笑容,他把兩手拍向微微蹲下大腿上,視線向著聲音的來源。另一方面,艾莉則是把劍端正舉在前方,身體和劍形成兩條漂亮的平行綫。端莊的站姿,如同在神殿舉行儀式的聖騎士一般。

與此同時,藍色結晶以劍為中心聚集。

零碎,以艾莉為中心聚集且擴散的光芒猶如閃耀的星辰。

連大地的震動和巨響都被抛之腦后,遙遠的景象。

「3、2……艾莉會長!」

地龍帶著破竹之勢,連帶支離破碎的樹枝一同衝出。

「沉睡於河流的蛟之主,請以汝之形,汝之力,擊退敵人!」

聚集在劍的光亮到達最高點,瞬間變成激烈迴旋的水流。

對準龍的方向,艾莉將水流射出。

水蛇,原理和水漣彈一樣同樣是用以告訴前進的水對目標造成傷害,只不過在威力和質量上都有所強化,還附帶了些許的強化功能。

就目測來看,艾莉的水蛇和之前與奏使用的水漣彈相比,威力要強上數倍。

然而對龍來説,這種程度的水流恐怕就和水槍一樣,或許用來沖洗鱗片之間縫隙的灰塵剛好合適。

這點艾莉也心知肚明。

目標是在別處。

艾莉微微晃動一下劍身,原本垂直一條的水柱分裂成四條。

這種按照使用者的意願分裂及結合的隨意性,才是使水蛇獨立成爲水漣彈的上等魔法的主要原因。

瞄準的地方是——腳下。

水流的行進由直綫變成弧綫,向著龍的腳部發起攻擊。

當然就算是比軀幹細小許多的腳及腿部,其擁有的硬度和強度也堪稱有鋼鐵一般,水流什麽的根本連擦傷都做不到。

但如果是踩在腳下的東西,那又如何呢?

「趁現在!」

把完成使命的劍收回劍鞘,艾莉以伶俐的動作起跑。

其餘三人也立刻做出反應緊隨其後。

這一次,龍的腳步聲並沒有出現。

 

 

「看來是一如期待的沉下去了。」

回過頭的颯林,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如果就這樣一直沉到底部,那就太完美了。」

「那是不可能的。」

「放棄吧。」

「也是啊。」

艾莉與淺毫不猶豫的將無望的希望粉碎,被粉碎的颯林也只是擺出一如所料的樣子,面露苦笑。

「雖然做不到沉到底部,不過應該能撐上一段時間。」

這樣就足夠了。樸實無華的語氣,給人一種穩固的安心感。所以這個人才會是學生會長嗎。和目前的情況沒有任何關係,淺只是突然想到這點。

「會想到將泥土化爲沼澤的陷阱,真不愧是會長。」

「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待稱讚,艾莉還是一副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表情。

「不不,真得很厲害哦。起碼那種事我肯定做不到。」

「因爲颯林的魔法出奇的爛,尤其是和水屬性相關。」

應該說不愧是好友嗎,淺精准的往颯林背上插了一刀。

「是這樣嗎?颯林同學。」

「啊哈哈哈,真是丟臉。」

那是稀有度極高的尷尬笑容。

「那張被自己叫出來的水球弄成落湯鷄的景象,我會一直保存在心裏。」

「如果淺再説下去,我可能會因爲心太痛而一個不小心把各種秘密暴露出來哦,一個不小心。」

一下子就變成滿是腹黑的爽朗表情。

有點不服輸的「咦——」了一聲,淺便把視線移回前方。

(結果還真的有什麽秘密。)

看著兩人互動的奏和艾莉如是想到。

「那話説回去,還真虧會長能夠想到那種做法呢。」

「嗯,謝謝。」

對颯林同一句臺詞同一副笑臉,艾莉這次選擇坦誠的接受。

「剛剛看到奏同學留下的腳印,我感覺應該可以做到。」

「你想説是本小姐很重對吧!」

那瞪向艾莉的雙眼,釋放出連龍都可以滅掉的強大氣勢。

就連只是旁觀者的淺也不禁「嗚哇」一聲。

「不,不如説是相反。」

被瞪的當事人不會對此作出反應,就算是瞪人的那個也應該心知肚明。

就算如此還是要瞪。帶著不服輸的信念,奏繼續向艾莉發送負面電波。

「既然連奏同學斗會留下那麽深的腳印,想必身軀巨大的龍會陷得更深。」

只不過沒有心靈感應也沒有天綫的艾莉,照樣無法讀取彌漫在周圍的奇怪電波。奏那樣子該説是辛苦還是可憐呢,應該說兩個都有吧。看在眼裏的淺像是嘆氣一樣搖了搖頭。

「所以才用水蛇破壞原本就很脆弱的落腳處,製造出小型的沼澤,對嗎?」

「是的。」

對淺的提問,艾莉點頭表示肯定。

「還算是不錯的作戰啦。」

可能是覺得累了,奏已經放棄傳送電波的打算。不過——

「比起某個超級大笨蛋的笨蛋作戰要好很多。」

瞪視的眼睛已經轉換了目標。

就連笨蛋都知道,奏所說的笨蛋是誰。

「這個超級大笨蛋的笨蛋之王本蛋淺。」

「我到底是有多麽笨啊……」

「說笨蛋是笨蛋有什麽問題嗎笨蛋,提出那種笨蛋作戰的笨蛋除了笨蛋之外還能稱之爲什麽呢笨蛋,這個笨蛋。」

好了各位,奏一共到底說了多少個笨蛋呢?反正作爲笨蛋的我是懶得數。

「還有,你這個笨蛋……是認真的吧。」

那臉色就像是在窺視什麽可怕的東西。

「嗯。」

沒有,也沒必要有多餘的解釋。

他確實是認真的。

就算是現在,如果有必要,他也沒有放棄的打算。

因爲那是他唯一剩下的東西。

「笨蛋……」

那是纖細到,感覺輕輕一捏就會折斷的微弱聲綫。

裝作沒有聽見,淺的視線沒有從前方移開。

這個時候,奔跑中的颯林突然停下。

「喂,怎麽了。」

「不,你們都沒有聽到?」

淺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來。

「聽到什麽,不會又是龍的腳步聲什麽吧。」

「不不不,我們還沒倒黴到那種程度。」

有一條就已經足夠倒黴了好不好。

「不是那種可怕的聲音,很微弱,有點悲傷……哭聲?」

注意到什麽之後,直接往偏離入口的道路上跑去。

「喂!要去哪裏啊!」

爲了防止走散,淺立刻緊追在后。

「搞什麽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總而言之有必要先追上去。」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結果那傢伙,到底聽到了什麽。

追在颯林深後的淺忍不住思考。

明明是這種這種狀況,就算龍被困住恐怕也只是一時,不趁現在逃跑就沒時間了。而且説是哭聲?這種陰森如鬼物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人啊,難道說他是聽到了幽靈的聲音?確實像這種就連白天都黑漆漆的地方有幽靈也不奇怪,但現在根本不是和幽靈搭訕的時候好不好!

「想找幽靈搭訕就直接去學校裏的舊校舍就好了啊!那裏有的傳説都超過一百多個絕對有幾個是真的!」

「爲什麽會變成那種解釋啊!」

颯林的聲音能聼出哭笑不得的意思。

就這樣前進了數分鐘,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和時不時的方向轉換,讓淺已經迷失了方向,不過他一點都不在意。

之後又在昏暗中摸索了一段時間,只見颯林在一棵隨處可見的樹前停下。

而淺這次也清晰聽到,從樹那邊傳來了像是小孩一樣的啜泣聲。

「……該不會是附在樹木身上的小鬼幽靈吧。」

「你到底有多喜歡幽靈啊。」

「一般般吧。」

回以的是「你説謊!!」的表情。

把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放到一邊,淺一邊小心腳下不要驚動到哭聲,一邊繞到樹的背後。

那是一個正在哭泣的身影。

「在哭呢。」

「是啊。」

「是個小女孩呢。」

「看來是。」

「應該連十嵗都沒有吧。」

「我想也是。」

「綁架幼女是犯罪哦,颯林。」

「嗯,對對……她可不是我綁過來的啊!」

欣賞完颯林的慌亂表情,便對這位小女孩做了簡單的調查。

調查後唯一清楚的事,就是他們什麽都不清楚這件事。

「完全溝通不了。」

「不如説是完全聼不懂。」

那不是拉米利亞的公用語,也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更不是地球上被認知的任何一種語言。如果有人說這個小女孩是宇宙人的話淺現在説不定會點頭。所以既沒有心靈感應,也不會概念輸送的他們,宛如在街上突然遇上問路的異國人一樣不知所措。而這份不知所措也暢通無阻的傳達給少女,哭泣的聲音已經在森林裏不斷回音再回音,逐漸扭曲的回音就像是怨靈的哀怨一樣。

這可能會成爲新的都市傳説也説不定。

「你們難道把沉睡在森林的縛地靈給叫醒了?」

追上來的奏劈頭就是一句。

「如果你知道怎麽叫醒的話還請教教我。」

淺聳了聳肩,然後指向少女。

「……這是你們綁來的?」

「不,是颯林幹的。」

沒有絲毫的罪惡感和猶豫,淺直接把自己的朋友給出賣了——而且還是賣給莫須有的罪名。

「誘騙偶像之後是誘拐少女嗎……淺覺得我是什麽啊。」

「會被寫進歷史飢不擇食的花花公子。」

不過這麽一想,倒是出現一個頗感興趣的疑問。

「到底要吃掉多少的女人才會名留青史呢?颯林怎麽看?」

「我覺得這個話題可以終止了。」

哇,這就是「如果再不停止停下來的會是你的未來哦」的爽朗笑容嗎。

「嗯,笨蛋淺的笨蛋玩笑就先到這裡,那事實又是怎麽樣?」

「這個還真是一言難盡——」

把手放到下巴,擺出一副困擾至極的樣子。

「雖然訊問了卻完全聼不懂少女在說什麽,就是這樣。」

「一句話不就解決了嗎笨蛋!」

如果有摺扇,奏會毫不猶豫的往淺那雜亂髮型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