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可惡!這條蜥蜴是怎麽回事,不如説是到底發生了什麽!」

淺陷入了焦躁。在遇到龍爲止一直拼命保持冷靜的他,頭一次陷入連思考都無法進行的焦躁當中。不是被龍折磨到精神混亂,易碎的玻璃心也還沒有變得粉碎——不過這樣下去真的會碎掉,如同細砂一樣碎成粉末。

龍不見不了。

不是看丟了,是消失了,突然不見了,不要說影子連煙都看不到。那個和自我意識過剩中學生的自尊心一樣龐大的身軀究竟能藏到哪裏去啊啊啊啊啊啊!在樹上用最原始的方法尋找的淺對著心中的海洋發出呐喊。

理之觀測也用不了,他和龍之間的聯係幾乎是零,無法獲得情報的讀取權——如果和翔那時有東西做媒介或許還能試試看。

「早知道就算硬來也要掰一片下來……」

以危險的目光淺喃喃自語,確認周邊的環境後跳到另一棵樹上,開始整理目前爲止的情報尋找綫索。

(奇怪的地方有兩點——泥沼和森林。不到十分鐘就能脫離泥沼,周圍沒有脚印這件事也證明它是從空中離開——不過就算那樣也太乾净了。)

假設那條蜥蜴會像艾莉那樣使用幻術,那個龐大的身體要是飛起來,周圍的樹木或樹枝肯定會被風壓蹂躪的亂七八糟才對,然而除了沼澤中心範圍外的地方幾乎沒有多大損害。如果只考慮他是怎麽飛走,還能想出重力反彈漂浮等各種辦法——所以要結合另一點來看。

而唯一見過那個場景的,也只有淺自己。

「説真的那種龐然大物突然跑出來,簡直比驚慄片都還要嚇人……」

到現在那股衝擊力都還沒有消退,和今天早上被迫看某個超級混蛋換衣服還真有得一比。

最近一段不想在看到驚喜了,淺在心中默默做出決定,跳到另一個樹上。

(言歸正傳,那條龍的出現就像用了轉移魔術一樣,唐突而沒有徵兆——不,正因如此那不是轉移魔術。就算是露易小姐使用的轉移魔術,也留下了「殘痕」,然而龍出現的一帶卻沒有任何類似的痕跡。)

他很有自信在這個能力之下,是絕對不可能看漏的。

説到底如果這條龍會轉移魔術,捉迷藏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

淺停下跳躍的腳步靠到樹上,整體氛圍像是電燈被關掉一樣一下子陰暗下來。推論到這裏還算順利,然而之後便沒辦法前進下去。

感覺還缺少了什麽,只差一步便能窺視到那條蜥蜴的真實。

(那條龍不是地龍已經毋庸置疑,畢竟地龍不可能會飛,因爲同族的詛咒只能匍匐於大地,在童話裏基本上是約定成俗的場面。説起來……還有描寫墮地的地龍因爲不習慣地面的狩獵而讓獵物脫逃的場景。)

因爲看似搞笑卻又寫實的描寫,在整個童話裏算是比較出名的一段……等一下,果然那條龍,很不對勁。

「為什麽動作會那麽單純?」

一直只注意到誇張的速度和力量,完全忘記了更基礎的部分。那條蜥蜴從根本上來説,也只是一隻野生動物。就算是獅子或老虎這種擁有高端力量和速度的動物,在追捕獵物的時候肯定不會只是追在獵物屁股後面,更不用説那隻獵物還三番四次從自己底下溜走過。

然而那條蜥蜴卻從頭到尾就是用速度和力量碾壓,單純的動作,單純的攻擊,就像是——

「不知道抓捕獵物,不……不知道『武器』的使用方法?」

(這樣就説得通了!那條龍,那條蜥蜴——)

原本只有縫隙的大門完全敞開,只要進去就能看到他所期望的真實,然後——

被啃食了。

「!?這傢夥,什麽時候……!」

從漆黑的空洞竄出的巨大蟒蛇張開了口,準備將獵物一口吞下。靠著閃爍在大腦那千分之一秒的直覺淺回避了被吞下的命運,然而來不及離開的右手就這樣被咬住,蟒蛇閉合的嘴裏傳來像是嚼碎餅乾的聲音。

(蛇狀的身體和綠色的鱗片,居然是翡翠龍!真理之林的龍不可能出現在這!果然這條臭蜥蜴——能夠變成其他龍種!)

是咬力不足,抑或是故意不爲之,淺的手臂并沒有被咬斷。正因如此他現在處於被垂釣在半空中,反而更加危險的局面裏。

「不過是一條會變臉的蜥蜴,不要小看我啊!」

滴落著冷汗,臉色蒼白,就算如此也顯得異常猙獰的笑容。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危險的是被抓住的一方。

 「傲慢之雷獸,踩踏鉄與血之路,奔向天空吧!」

將魔力一口氣注入被咬住的右手,魔力與血的混合綻放了狂傲的雷之野獸,龍牙齒間的縫隙溢出青白色的光芒。

「所 以 説……放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閃電比剛才還要激烈的綻放著,能夠聞到不同於血腥味的種另一種味道。

龍並沒有就乖乖張開口,迅速揚起了頭部。感覺到身體的浮動,淺心知不妙。但在作出反應之前,就被狠狠扔了出去。感受著身體撕破空氣强大的力量,讓他一瞬間產生或許會一直這樣飛到世界盡頭的想法,但很快就想到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在那之前就會撞上結界。

無法停下前進也無法改變姿勢,連思考改變命運的時間也被不允許,他的身體撞上了聳立在中心的杉樹。用風魔法的緩衝毫無意義,衝擊的反作用力重擊他的身體。大腦裏不知名的液體在劇烈晃動,空氣從被擠壓的肺部排出,比起疼痛更多是麻痹的感覺流竄全身,意識也中斷了數十秒左右。

醒過來的他感覺到喉嚨中的異物感忍不住咳嗽,結果嘴裏蔓延著一股鐵鏽的腥臭味。

(……啊啊,肋骨肯定斷了吧,手脚的話——)

嘗試動了動身體,但無論手還是脚都沒有隨他的意識作出反應。

(右手的話……這只能説是報廢了吧,哈哈哈……)

望向那慘不忍睹的右手他只能在心裏發出乾笑。被龍的牙齒撕裂之餘,再加上爲了可能百分之百施展『雷獸』的威力,直接讓右手暴露在雷電之下而沒有用魔力保護。破損的皮膚下能看到變得焦黑的肉和白色骨頭的碎片,簡直和喪尸的手沒什麽兩樣。連疼痛和灼熱都感覺不到的手,已經沒有絲毫可以派上用場的餘地。

確認左手和雙脚都還在,他稍微放心了。如果再失去其中一個,就真的不能再戰鬥下去了。

(不過,也已經快到極限了……)

與龍的消耗戰,不停催動魔法再加上理之觀測,淺其實早在很久前就已經越過了極限,然而那股催動他的力量也在這次的撞擊當中被粉碎的七零八落。現在留在他身體裏的不過那股力量是殘渣。沒有就此陷入永眠,也只能説是幸運——抑或是不幸。

(極限什麽的,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把全部榨取到不剩一滴一毫……如果不這樣,連贖罪都算不上!)

然而毫無意義得粉身碎骨並不是他的期望,燃燒鬥志的同時他沒有停止思考。爲了達成目的就算絞盡所有,也在所不惜。接下來他注意到了,回復感覺身體的某處傳來一股異樣的觸感,正確來説是在大腿附近——

(這麽説起來……)

他這才想起之前的木屋的時候把一塊餅乾放進了口袋。在那樣的激戰中都沒有碎裂,其實這塊餅乾是有著餅乾外形的凶器吧。

「…………」

龍在那之后並沒有移動看似痛苦的閉緊是雙眼,發出嘶啞的低喃。看來報廢一條手沒不是沒有用處——如果連這樣都沒有效果他可是會哭出來的。

(還差一點……那麽……)

從口袋拾起餅乾催動著魔力,對餅乾來了發魔改造,看準時機對靜止的龍扔去。餅乾順利的命中,完成使命的同時化爲粉末。為餅乾默哀了不到一秒,淺嘗試驅動身體,把陷進樹幹的部分拔出來。

(治療的話……就算了。)

龍看來也已經從傷勢中恢復,飽含殺氣的眼神,是準備給予最後一擊吧。

(距離是……三,好。)

「飽經風霜,滿佈傷痕的雷獸,即便如此依然向往著天空,請以吾身為踏,奔向天空吧!」

青白色的光芒開始聚集,如同手套一樣包裹著左手。『雷獸』的變化技『雷纏』,這原本不是用在手上的術式——但沒有武器的現在他也別無選擇。沒有多餘魔力保護的現在如同空手抓住閃電,很快就會連左手也變成一團焦黑吧。

「迅猛之駒的饋贈。」「風啊,寄宿吾身。」

施展風的魔法,讓自己的行動盡可能變得靈活。他踩踏著空氣,向龍奔去。

——三。

如長槍般的尾巴襲來,淺勉强避開,脖子被劃出一條傷痕。

——二。

龍噴出了吐息,明顯有毒的綠色霧氣向淺散去。靠著風的加護吹散大半,然而還是無可避免吸到些許。

——一。

近在眼前的龍張開了口,從漆黑的空洞裏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淺現在知道,那是血和肉被烤焦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著一定要解決對方的殺意,龍和淺互相發出咆哮。

然後——拳頭炸裂了。

響徹天空的巨響瞬間化爲寧靜,炫目的雷光也如同綻放的烟花一般,和聲音一同消失。

然後,伴隨著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巨大的軀體倒下了。

緊接著,如同支撐著手脚的綫被剪斷一般,漂浮在空中的人影也開始墜落。

「——!——!————————————————!!!!」

聽到了聲音,淺察覺到那是在呼喚他的聲音。

是歡呼?是悲鳴?是怒吼?是祈禱?他不知道,也無所謂了。

光是有人在呼喚自己這件事,就讓他不可思議的感到安心。

(……抱歉……好像……衝過頭了……讓我…………好好…………休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