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有趣，似乎除了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我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也没什么兴趣，偶尔去图书馆坐坐还比较有意思。
朋友看我闲的无所事事，于是问我想不想去做兼职。我问她是什么兼职，她告诉我她认识的有一家人在找私人家教，问我有没有兴趣。
“像你这样的优等生肯定没问题啦，对方也只是高中生，那些课程对于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想当年我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辅导一个高中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答应下来。能挣一些零花钱自然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能找到一份工作，有一件能忙碌的事情总是好的。
在一个周末，朋友带着我去敲响了那家人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就是高中生的样子。我猜她就是这次辅导的对象了。她带着我们进了屋，我们和她的父亲谈了一会，他告诉我这个孩子的性格很内向，希望我能有耐心一些，我点点头。实际上我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虽说我学的专业就是教师，但真刀真枪地去上课我还真没有干过。
那么就把这次家教当作是实习，为将来积累经验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打量着即将成为我的第一个学生的那个女孩。
我们在与她父亲交谈的过程中，她始终一言不发，双手夹在腿间，盯着地板发呆。按说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很有朝气才对，可她那阴郁的表现就像是有一朵愁云笼罩在她的脑袋上一样。
我猜测是因为临近毕业，产生了焦虑。我在那个时候也会这样，只不过我采用了各种方法转移注意力才没有让焦虑症影响到我考试时的发挥。
看样子，比起教授书本上的知识，首先还是应该教她排解焦虑的方法。
我和她的父亲约定好，直到考试结束为止，以后每个周末来替她补习。她的父亲很阔绰，给我开了一笔很高的工资。就算是看在这笔不菲的工资上，我也得努力了。
我想和她单独谈谈，她的父亲同意了，于是我们来到了她的房间。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少女气息的房间，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没有见到任何的化妆品或是漂亮的装饰品，只有一个放满了的书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些书是你自己买的吗？”
她点点头。我随意瞅了一眼，注意到这些都是世界名著，偶尔有几本少儿科普读物。
“你喜欢读书吗？”
她摇摇头。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不太想去玩文字游戏，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那么，你喜欢看书吗？”
这次她点头了。我也大概明白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了。
我坐到她身边，也就是床沿上，尽量温和地对她说话。
“不用怕，虽然我是你的老师，但其实我不比你大多少，在下课的时候，我们可以做朋友，甚至是姐妹，你说好吗？”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让我看看你过去做过的试卷吧。”
我面带微笑，模仿着我自己的老师的样子开始了教学。
身为教师，最重要的就是爱学生和为人师表。这样的话我在教育学的讲座上已经听了无数次，实际做起来才发现真的很难。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学生，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学起来很慢，我得耐着性子跟她讲好几遍她才能勉强照葫芦画瓢。幸而我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否则现在肯定已经大发雷霆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教学方法不对，毕竟每个人学习的方法都不同，也许她不适应我的方法，但上了几次课之后，我发现她总是会走神，目光变得呆滞，像是游离在远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停止讲解函数的解法，因为我注意到她又走神了，而她似乎是意识到我停止了教学，抬起头呆呆地望向我。
“你在想什么呢？”我轻声问。
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我知道，数学很枯燥，但忍耐一下，等到了大学……”
她对于我的话无动于衷。
“你要是很讨厌数学的话，到了大学就可以不用学了，因为有的专业是不需要学习数学的。”
“真的吗？”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确实听到了。
“当然是真的。”我微笑着回答。
若不是为了辅导她，我想我再也不会重新拾起这些高中的课本了，而自从高考以后，我也确实都忘得差不多了。
课间的休息，我问起她想考哪一所大学，她却反问起我来。我如实回答了她，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想考哪一所大学呢？”我再一次提问。
“我不知道。”
“不妨好好想想，有个可以奋斗的目标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她支吾了半天，最终也没能做出决定。
我知道她除了性格内向之外，还相当优柔寡断，对于高考这样时间紧迫的考试是不容许她慢条斯理地思考的，如果不能够不假思索地做出判断，那么最后只能交白卷了。
而她目前为止的学习进度，说实话并不乐观。不过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加把劲的话，成绩单上大概不会太惨不忍睹。
但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最后的结局，只能由她自己书写。
自从接手了这份工作以来，我稍微提起了些干劲，除了四处听课学习之外，还得为了她去复习早就被抛之脑后的高中知识以便进行讲解。朋友说我越来越有教师的样子了，我笑了笑，反驳她你自己不也是学的教师么，她耸耸肩。
是的，为了这个孩子能够顺利升学，我也不得不认真备课了。
也许是被我的努力激励了，她终于有所转变了，至少走神的次数减少了。这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我想给她一些奖励，想来想去，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据说语言和行为的褒奖比物质上的奖励更有效。
上了这么久的课，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从未见过她的母亲。一次遇到她的父亲在家，我了解到在她小的时候双亲就已经离婚了，现在她是和父亲一直生活。而她的父亲忙于公司繁忙的业务，很少有时间管教她。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她会是这种性格了，同时我也想尽可能地去帮助她。
教师应具备的素质我早已烙印于脑海中，但这次我是听从内心深处的声音才下定了决心。
她最不擅长的是数学，我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办法让她理解各种函数解答的原理，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了，要么放弃这部分的题，要么继续尝试无用功。而我则采用了让她死记解答过程的方法，虽然不能灵活应变，但总之不会错得太离谱。
最让我欣慰的则是她小声地叫我“老师”的时候，这个词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尤其是从她这样不爱说话的女孩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总会觉得很温暖，仿佛之前做的无用功都有了意义一样。
等我有了教师资格证，不，等我真正成为一名教师的时候，当别人管我叫“老师”成为理所当然的事的时候，我还会记得现在这种感觉吗？
某一天，当我敲响她家的门，等了许久之后才有人过来开门。她仍然是一个人在家，但我注意到她的脸红彤彤的，我赶快蹲下去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老师，我没事。”
她在逞强，我的手掌能感受到她的额头烫得能烧水了。我带着她回到她的房间扶她躺下，翻箱倒柜找出了体温计和感冒药。
她缩在被窝里，那副模样真是看得我心生爱怜。饮水机热好了水，我立刻去接了一杯，把感冒药药倒进去搅拌起来。水凉好以后，在她喝药的时候我确认了一下体温计，所幸不是很严重，不过今天的课是上不成了。
“感觉好点了吗？”我伏在床边问。
“嗯。”她点点头。
“那今天就不上课了，好好休息吧。”
她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边缘，像个小孩子一样。
“怎么了？”
“你要走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她。
“不，今天我就陪着你。”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嘛，下课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
她安心地入睡了。我看着她那小巧的胸部微微起伏，隐约能听到温和的呼吸声，确信她已经熟睡，从她的书架上借了一本被她视如珍宝的书随手翻阅起来。
这不过是补习中的一个小插曲，不过也拜此所赐她越来越黏我了。我知道我们能继续相处的时光已经不多了，高考正逐渐逼近，等到考试结束，我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于是偶然有一天，我跟她说。
“如果你考上了中意的大学，我就给你点什么奖励吧。”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办得到。”
我心想着自己也拿到不少工资了，稍微奢侈一回也没什么问题。结果她含着笔杆思考了半天，只是和我做了个约定而已。
很快高考终于来了，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不过是两天的考试，我们却花了几乎一年来准备。我在心底默默替她祈祷，因为在她考试的时候，我也在为自己的考试做准备。
新的学期伊始，我被安排去接待新生。在我刚为一名新生指完路之后，我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师。”
我转过头，果然是她。她提着行李箱，站在我的背后，难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现在应该叫你学姐才对吧。”
我又惊又喜，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学姐，你还记得当时跟我的约定吗？”
“当然，你想要什么？”
她走到我面前，高仰起头。
“你说呢？”
看她的动作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太想承认，只好找个借口开脱。
“那个，我还有工作要做，你先去报道吧。”
她立即扑上来抱住我的腰，不让我走。众目睽睽之下我无法逃走，我只好带着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快点快点。”
她那种期待的眼神真的让我不好拒绝。我叹了口气，然后撩起头发把脸低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