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陌生又熟悉的灼热。

这份灼痛,来自头上接近于盛夏的炽烈太阳。

熟门熟路地在人行天桥稍事停留,趁着它将被远方飘来的云层完全遮挡住的刹那,琉珣少有地仰望起天空。

与『现在』之间,也已拉开了一段有如去仰望天空一般的久远距离啊。

这是不曾属于过自己的过往。

哪怕很熟悉悠闲地走在柏油路上的感觉,同时又为林荫遮蔽的舒适觉得一如既往。踩着结实的天桥,留意着知道下一幕是什么的街景,微微闭上眼去嗅到太阳火热的味道,琉珣也不会错觉了事实。

不止并非自己知晓的过往,与梦的感触也有着细末的差别。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才认为有所不同么。

但这个虚假的世界,重现了烧却在很久以前的记忆,就是会让琉珣如此感觉。

仿佛……

「和走在现实里一样。真实得就好像连现实都带上了一份虚假感……总觉得令人十分的,不快。」

「…………」

「凛花伶?啊……还没恢复过来吗。」

该搭话的人只言不语,琉珣在阳光倾洒下来前转头看过去。在缓缓迎入的新景致里,高中制服的娇小女生出现在了眼前。不知何时用光体力,淡绿发的她正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咳嗽。

美丽又可怜的她距离自己也就两步远。离得很近,这让人甚至能够看清她楚楚可怜的眼角浮现着的泪珠,看上去确确实实累得不行。

明明被称作幽灵,却为接近散步的路途苦战到最终败退。

心怀些微滑稽的琐碎想法,琉珣朝向手掌贴着嘴竭力喘动试图让呼吸恢复正常的她。

「能行么?抱歉,我以为已经走很慢了。」

「一点也不警戒我也让我很受伤呢。尽管外表是个年幼可爱的女孩,没准成天想着怎么把你吃掉耶?」

对丝毫没感到压力的琉珣,幽灵——伶摇摇头,晃动色素淡薄的翠色短发,勉力笑着提醒。怎么看都只是在逞强的少女,说是这么说,却并非冷淡的琉珣会忍不住叹息的缘由。

当然,也没兴趣讨论那种怎样都好的事。

「我无意说你慢,所以用不着那样的方式来反击。」

「……虽然想不通你在猜想什么。」

听着琉珣又一声的叹息,伶像在思考一样低头,很快又挂上微笑。

「不过没事了,已经不需要在意这种事。不过是刚刚制作出来陷进去了而已,接着就能修正。」

就像这样——她说着展示出『修正』所代表的意义。

幽灵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幽灵。

并不是说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而是原本挂在颈部的带有混着暑意的体香的诱人汗珠,包括身体保有的疲劳与痛苦,或者说锁定在名为世界的框架中的一切,都随着她落下的一句话从她的身上剥离。

尽管脚还踩着大地,阳光仍旧倾洒在伶楚楚可怜的脸上。

这个女孩子……凛花伶已经既存在,又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化作了世界的幽灵。

「……」

面对深感不适而垂下眼的琉珣,伶轻哼道:

「会认知到色彩,会嗅到气味,会感受到形状,拥有与梦截然不同的存在体验,真实得就像并非伪物而接近现实的世界。但是这样和所谓的『现实』极其近似的它,却是由我带你来到的『虚假』——」

停顿了数秒,她牵起琉珣的手,让琉珣确认到少女的温度和触感。这样让人确认了真实,她又拉着琉珣发冷的手抚上白嫩的脖颈,沿着原本香汗流下的痕迹,一直一直碰触到锁骨。

轻缓的,显示着必须要传达的证据,伶让琉珣明白水迹就像从不存在于这楚楚可怜的少女身上。

最终落在胸膛的指尖却保证心脏跳动的存在。

保证了她的真实存在。

和现实世界,存在的任何一个人一样,真实地存在于这与真实有着相似性质的世界。

「这份摆在面前的事实,造成了此刻你心中萦绕的不适。而它的真相——」

伶在切实地拿出了能把一切串起的论据才继续。

「正如你方才向我诉说的疑问,是在如此真实之中展现不现实的我,让你对原本的现实世界的真实感径自产生了质疑。哪怕只是一丝毫无来由的不安,仅仅一人的异物造成的不解,不过如同河底的淤泥,沉淀在心底某个角落的不快,也令你升起现实被玷污的理所当然的不适。我说的没错吧?」

「那不正是你想要的。也是为此……才刻意地说了那种话?」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个世界的真实。』

朝琉珣递出手的她曾如此声称。

现在重新想来,大约有点理解所指的是什么,又抱着怎么样的一种目的了。

「琉珣你,总是如此武断而野蛮地得出这般单纯的结论。」

伶难以接受一样面无表情地歪过头说:

「不过,其中正确的部分也总让我找不出否认之处。好吧,就开诚布公地承认吧。我有刻意诱导你去做出我想要的理解,重现并将你的意识转移到这个属于你记忆的世界,多少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所以我不打算相信你让我相信的。」

就算内心无法安宁。

「也只有琉珣才会那么想了。」

望向刺眼的太阳,露出浅浅的讽笑,伶拿琉珣没办法似地摇了摇秀发。

「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光靠这些来向你诉说。不管你会不会接受,都完全没有区别。所以这个世界才有继续发展的必要性,为了提供你应该知道的你知道的事。」

「因为……我,没有至今为止的记忆?」

「可以这么理解也行。」

琉珣并没为猜中这件事而有多开心,反倒若有所思地半眯起眼。

没直接给予肯定,伶模棱两可地给了个『也行』这种,往往代表并非完全正解的妥协。

言下之意,就是『你知道的事』,她认为琉珣应该要去知晓的情报,大概不是指从游戏世界来到现实,然后因为失忆而成型的现在这自己原本该有的记忆。

也即是说——

「以前的我也不知道的记忆。」

眺望了一下周围的风景,喃喃自语的琉珣,借此来稍作喘息后才轻声说道。

「要找其中的谁,问出能让我想要相信你的答案吗?」

认为正是连自己也不知道才求助于过去。

「咦,那是不可能的。」

结果,伶声音柔和地否定了。

「……嗯?」

「刚才不是说了,说已经『修正』过。现在的你跟我一样,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幽灵。无法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自然也没法和彼此以外的人有所接触,这点和外面不能一概而论。」

「是这样么……那又要怎么才能找到答案?」

撞到疑问,琉珣选择直接去依靠伶。

「想说用思考代替发问,可惜我比谁都清楚你纯粹到极点的活法,而且,说好要告诉你真相的是我。然而过多听从我真的不勉强么。」

用那张仿佛总是在困扰的脸望向世上唯一相同的存在。

不知该说丢下世界还是被世界丢下的少女,自鼻间溢出含有轻蔑味道的哼笑。

尽管被她提醒保持警讯,琉珣却又从未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过。

知道是为了诱导所提供的情报就够了。

只有结论得自己去下——

「或许有勉强也说不定。告诉我该如何做吧。」

「…………」

「怎么?突然用刘海藏起脸。」

「都说了我只有外表,就只有外表是一介可爱可怜的柔弱女孩。没有什么都不会想,就用那种纵容的目光来看待的理由。」

「即使我不会想,可你,却不是什么都不会想……么。」

这样啊。琉珣的低语中带着理解的感慨,这反而让伶烦闷地双手拍了下大腿。

那忍不住的小小咂嘴,合着『啪』的让白皙腿肉发红的脆响,仿佛在说『你这种地方,我真的很讨厌』,强烈抒发对这番擅自以为的理解不是滋味的态度。

「——想要让不信的人相信,无论是其它的谁提供说法,都显得缺乏说服力到干涩可笑。」

「嗯?哦,说那个呢。」

「信任别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很难的一件事。有的是对于什么时候能相信对方,有的则是对什么议题上能够相信对方,对什么证据给予多少置信度,有着数不清的对应值。」

所以说,我只需要你自己去看,自己判断。

伶埋着头将这段话完成。

「……还真是足够拐弯抹角的说法。」

听了她坦白的说明,琉珣好歹是对该做什么心中有数了。

也是,比起从谁的口中得知什么的情报,透过发生的事亲自判断更有说服力。她也是为这才特意花心思去还原过往。

只不过,这样一来同时相当于在说,所谓的『这个世界的真实』……

是和这份关于自己的记忆所密切相关在一起的。

「啊啊,辛苦你说明了。还有即使身为敌对的一方,却还是承下了我自私的依靠,辛苦了。」

「一直以来的惯性使然而已。」

伶终于肯抬起头,湖泊色的漂亮眼睛却还是藏在刘海掩盖的深处。

「麻烦你绝对不要乱想。不可能,我不可能姑息你浅薄而主观的认知方式,为此才提供必须的知识。如果仅因这点被误解成或许有苦衷的好人,那我可说会辱没到恶心得一定要想办法把你吃掉。」

「换言之,也就是现在并没有吃我的意思。」

「库……」

发出屈辱的喉音,少女用力地扭开脸,使明亮而浅淡的翠色发丝在空中摇过。

「别以为我会说『骗你的——』,如果你那么以为我就轻松了。」

「好了,就当那样吧。」

尽管明知必定有某种冲突,伶也一直强调立场,语露恶意。在琉珣的视角来看,至今为止的她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提供知识,孜孜不倦地给自己指出自己应该要知道的事。

算不上敌人,当然更不可能是友方。

如果非要给个定义的话……『有距离感的恶意』,果然还是认为用这样的说法更合适伶。

这在一定意义上,和凛花的相处方式存在着异曲同工之妙。

有距离感的恶意和有距离感的温柔呢。哪怕,造成的缘由和方向都不尽相同。

……『凛花伶』。

她终究也是『凛花伶』么。

所以,即使伶对琉珣的纵容避之不及,可琉珣的内心并无多少动摇。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怡然。

因为这楚楚可怜的少女尚未接近到要去讨厌的狩猎范围。

大概就是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关系。

伶指出方向,带着琉珣朝梦中曾踏过的街道走去,理所当然地只看着笔直的前方。

暂时安静地只继续前行。

一方不多加解释,一方也不接着再提问。

恍惚之间,就好像只要她们不止步,前方就会有路延伸一样。

不,是确信不停下,就一定能够抵达琉珣想知道的,伶想要让琉珣知道的『这个世界的真实』的答案。

总之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沉默。

在外人看来,像是相处和睦的、乖乖的,跟着对方的脚步经过最后的转角处。

「似乎,你对这里也不是想象中的全无印象啊?」

伶注意到琉珣的视线被咖啡屋吸走。

「和梦里见过的一样。」

「……但却依旧我行我素地像完全不知道之后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只看到平静日常的部分这点是没办法反驳没错。」

不是一前一后也不是并肩而行,死也要贯彻敌对性走在右前方的伶嘲笑着挖苦,使得琉珣垂下眼角。

琉珣做过关于这里的梦,前不久还碰巧给凛花讲过一段经历。

但那些都未曾夸张到决定『世界』的地步,几乎全部都是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初中生日常。要说没提过的有哪里,顶多就少许不好意思承认的少女心而已。

——看过的尽是不会刺伤人的温柔。

想也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形式是下意识地对凄惨失败的地方视若无睹了吧。

毕竟,自己就很清楚,感觉到最丢脸程度的十分清楚明白。

以『苍角琉珣』这一个体的存在来说……绝—对没什么比光只去体验幸福的时光更可疑了。

「大概是相当的讨厌,才不打算去重温。归根结底,没人会喜欢追忆痛苦的过往。恐怕也包括现在,仍然有所抗拒。」

「遗憾地是这次我陪在你的身边。别以为遮住双眼就能可耻的逃避。」

「不是,我没逃的意思。倒是你——」

拒绝把伶恶毒的猜测吃下,琉珣如随意披散的濡鸦色长发一般,任性地只发挥主观意见去回嘴。

「——台词,说得和个强势又较真的女朋友一样。」

特别是语气。

这咬词令幽灵眼神刺人得厉害。

而几乎就在下一刻,追随舒适的清风扑鼻而来的一阵甜蜜色的气息给了她发泄的机会。

街道的尽头,是琉珣梦中存在感就仅次于教室的咖啡屋。

里面店员很自来熟的咖啡屋。

「装饰还挺温馨可爱的呢,怎么,不打算和强势又较真的女朋友去坐一坐?」

透过窗子,外表年幼可爱的伶打量着暖色的内饰。

挑衅过后视线被招牌吸引,漂亮的字体下有立着一个镶着花的挂牌,上面有手写今日特供的菜单是什么。很巧合,独家特制的『焦糖甜甜圈』的字样被焰红色的线圈住。

「正好完成约定,非常想要我『啊——』地喂你是吧。」

「……伶,真是拼死地想被讨厌。」

「缺失连贯性的对话真的别了,根本不知道想要说的意思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你就这样随便直呼我下面的名字呢?

伶虽然反抗激烈,意外地却没有展露出强求琉珣不许这么叫的意思。

至于她做作的一脸听不懂话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是听懂了,却一定要故意那样说。如果用概率来定义,就是百分之一千是那样。

「不必了。」

难为情的话径自脱口而出。

「还要留着肚子给凛花,她说要买很多。」

化作文字的心意,只有盘旋的热度仍鲜烈的点亮脑海里的光点。

即使面临抗拒的记忆,想着要回去陪凛花吃甜美的食物,那份甘蜜的桃色便让琉珣的身躯充满动力,有着能够飒爽地去直面任何不幸的坚强与温柔。

「嗯,继续下去吧。没必要再磨蹭了?」

「先说好,此前拉长了道路在磨蹭的不是我而是你,也不认为你对她幼稚的想法能……」

「居然真一下子就到,这就是『幽灵』的体验。嗯……伶,愣什么呢。」

「…………」

盯着已经能看到时髦建筑的琉珣,伶默不作声地稍蹙起眉弯。不悦的气氛显而易见,但实在分不清是又被叫了下面的的名字,还是被拒绝了邀约,或是对凛花的心意帮琉珣拉近道路。

按照至今为止伶的作为来看,答案可能就永远埋在她的心里了。

心知没办法,琉珣选择先行进入大厦。

这就不得不应对一个问题。——游离于世界之外,不受世界的规则框架所保护的幽灵,一如既往紧闭的自动门究竟能否识别呢。

似乎艺术作品中为了强化悲剧性多设定为不能。

这样一来,想要挽救女主角的主人公,就会多出一份强烈到足以描述的,感同身受地难忍痛楚。

这份心绪则会煽动情节的热度。

……那么,至今毫无故事性的自己又如何呢。

琉珣轻易探得答案,才一站到玻璃之前,自动门便立刻打开了防护。

猝不及防,连酝酿情绪的时间都没。

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如果说世界无法识别幽灵的存在,那么最初会失去作用的,就该是脚下一直踩着的东西。伶修改规则后的第一时间是天桥,而之后就是延长又缩短的街道。

能平安来到这就代表了一切。

想着这种无趣的事,在与道场不相合的时髦接待处看到了人影。

「……」

见到了并未超出预料之外的两个人。

全部数进去其实是三个,但重要的应该仅有两个穿着可爱的中学生年纪的女孩子。

这不是伶的情报,只是琉珣一看到这幕光景就复苏的记忆。

不,不对,说是『复苏』恐怕并不正确。琉珣知道这份记忆既不属于现在的自己,也同样不属于失忆前的自己。

它是比起最深处的记忆还要之前的哪也不在的过往,假使未来能找回记忆也不会有这段。

所以不该是『复苏』。

是的,或许用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起始的那个感想来表达才最合适。

——『重构』。

承认这点,就相当于承认了这个被人创造的世界。

可虽然不愿也必须去正视事实才行。

总之,一看到这幕光景,重构的记忆便鲜明地告诉琉珣,告诉她这里重要的人究竟是谁。因此,说起来很抱歉,作为第三人存在的前辈,负责接待学员的笑眯眯的大姐姐,马上就被排除到视野之外。重要的是正偷偷凝视彼此,笨拙地交谈着的女初中生们。

「……」

伴着空调的冷气扑头盖脸而来,无色雾气般朦胧的灰色瞳孔映出了这个。

琉珣的喉咙一下子便传来干渴的错觉。

直面自动门,也就是直面着琉珣方向的女初中生,她包裹着名为制服的水手服装甲,有着仿佛刚沾湿过般水润的濡鸦色长发,和很少在意什么似的滚动着朦胧雾气的灰眸。

还有稍显稚嫩却明确的压迫感。

那剑刃一般的攻击性,特征显著到比外观还令琉珣确信。

……啊啊,没错。

不会有错的,这个一看就不好相处的人肯定就是此时持有『苍角琉珣』这一定义的存在。

琉珣毫不犹豫地就认定了过去的自己。

直到这时,意识才迟钝的回转,勾勒出早已经不在记忆的过往容貌。

尽管时间不久差距并不大。

「怎么样,真正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感觉。」

伶悄无声息来到身边捏出得意的脸,

「不知你听过没有,但凡看到二重身的人很快都会死于非命,所以剩下的时间可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那声音却相当地平淡。

平缓,而欠缺得手后该有的抑扬顿挫。

毕竟本就不重要。

「要说怎么样……」

琉珣开口了。

向着伶的问题诉说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能以另一种方式相遇——说不定就不会一心想着要杀了她,能成为好朋友吧。」

「你自己信吗?」

这话甚至让伶手背贴着嘴角,忍不住小声笑了。

笑点是低了点,但琉珣的心中也涌现出类似的一种同样想要讽刺的情绪。

「不信。对于这种只是任性的可爱小鬼,比原本的我还令人厌恶,更何况她连『刀』都还不曾握住。」

这是来自于身体本能的真心话。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就事实来说,现今的琉珣更像是她没错。

而且,最重要的点是——

手中也没有刀。

「……比起那个,」

可是有着凛花的琉珣很快放弃这一话题。

「二重身的传说,难道那就是你的行动一直要避开凛花的理由……?」

「不,还不至于那么单纯。」

那就太好了,知道了最重要的事,令人着实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就能继续下去。

「……」

琉珣收回交付到伶身上的目光,步履轻盈地绕到能朝向自动门的方位。

然后,自然看清与初中生模样的苍角琉珣对话的人物。

这位可爱的女孩子身穿精心挑选的白色连衣裙,今天是袖口制成花瓣样式装扮的模样。她有着快垂到肩的、给人以柔软感的淡绿色短发,以及清澈湖泊那样光色的亿分漂亮的圆溜溜眼瞳。

楚楚可怜的脸也在泪痣作用下像在困扰。

这相当得令人熟悉。

不过与琉珣所知的那个人相比,对方认真而充满说教味的表情,似乎透露出并不熟悉的一部分。

硬要说的话,反倒更像近在咫尺的与她有同一张脸的谁。

那份不容姑息的态势可爱得十分相似。

……即便是如此不好确定。光是那一丁点的影子也让心脏鲜烈的跳动不止,过分活跃的血流与重构的记忆一同暴力填充进来,满当当地撑开入口到错觉了痛楚的地步。

还记得对本人说过可能不是?现在看来……

果然是——

「——凛花伶。」

要是能够知道那个女人的过去,也许就能坦然的称之为『凛花』,那个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她了。

这一刻的琉珣,为此意外产生了不可止的强欲。

想要分辨出任何一面的她。

「……」

霎时间,比谁都渴望凛花失去的记忆。

那大概就是理由了吧。

是在这梦中邂逅过的剑道教室里,失落的记忆的形体会一点一滴拼凑起来的理由。

——至少,琉珣会这么认为。

想这么去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