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一个假期后变胖了的缘故，学校的衬衫明显没有以前那样让人感到宽松。我甚至清晰的感觉到当我系好袖口第二颗纽扣时手腕处传来的紧致的感觉。
对于此事，我感到懊恼。早已准备好的有关抱怨的话也脱口而出：
“都怪学姐每天做的饭太好吃了啊……”
“啊？学弟你在说什么？”
谢梓曦此时正抱胸、缩着肩地走在我的身旁。一个假期的时间，谢梓曦的金色长发已经长到了腰间的位置。从背后看去，她的头发犹如波浪一般向下倾泻，模样与第一次见到她时已大不相同。她同样穿着学校发下来的制服，上半身套着羽绒服，与我唯一的不同在于她的下半身穿的是女性学生特有的短裙加黑色丝袜。
谢梓曦特地为今天上台领奖化了妆，这使她看上去和以往不同。平日里，谢梓曦的成熟体现在她的行动上的，如果你不与她相处，便无法感受到她成熟处事的态度。但现在，她的妆容使她看上去就很成熟，并带给我一种十分高贵、不可侵犯的味道。
“我说，因为学姐假期做的饭太好吃，我似乎变胖了许多。”
“胖点好啊，学弟你现在太瘦了。吃壮点才有女孩子喜欢。”
我们的对话没有掺杂深意，所以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
“可学姐每天都吃的很少，难道学姐不觉得自己很瘦吗？”
“别和我提体重，我这个假期可是足足长了一斤！一斤！”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与我一样懊恼，悔恨的表情也随之挂在了脸上。
三月份的天气已经逐渐开始变暖，但清晨的温度仍然在十度以下。我们走在的小区街道两旁的树木刚刚长出绿色的嫩叶，想必不久以后这条街道就会呈现出一年四季中最美丽的样子。
我看着身旁土壤里探出的一朵花苞，开口问道：
“学姐，颁奖典礼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这不会是学弟第一次上台领奖吧？”
“啊……不是，初中的时候领过许多，只是从来没有穿正装上台的经历。”
谢梓曦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到过去，我想到我初中的奖状此时应该都放在了父母的房间的书柜里。
“好吧。正如你所说，十字明的颁奖典礼与一般学校明显的不同便是要着正装，穿上学校给你发的衬衫、西服还有戴好领带。”
我摸了摸放在衣兜中的领带，它此时被我揉成了一团。
“其他的的话，其实都差不多，所以放轻松，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我可能要给你这个从来没看过十字明学生手册的学生强调一下你获得的这个奖项的意义。”
她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开口：
“首先，‘优秀干部’这个奖项是只隶属于学生会的奖项，也就是说，只有你成为学生会的一员才可以拿到这个奖。而进入学生会的意义我就不再强调了。每一学年，共有十一位学生会干部会有机会拿到这个奖项，这些干部中包括普通成员和上级成员。而这个奖项的录选率——根据上学期学生会的总人数来说，是一比十五。”
“一年十一个人，想成为其中之一便要竞争过十四个人……学姐，我感觉我上学期好像真的没做出什么特殊贡献。要不，换个人吧……我把我的衣服借他穿。”
谢梓曦伸出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开口：“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你优势。况且上学期我私自把你拉入学生会没经过你的同意，给你一个奖状就相当于是补偿你了。”
为何这名誉越说感觉越不值钱了呢？
“学姐你这不算滥用职权吧？别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了你的工作。”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在贬低自己的同时，我希望你也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上个学期你有多少个日子是和我一样最后一个离开学生会的成员。如果这还不值得一个奖状，那台上剩下的九个人就都不用穿正装来了。”
如此说来也是，我确实也数不清上学期耗了多少时间在学生会的工作上了。至于谢梓曦，就更不用说了吧。
当我们走出地铁站，身边的人潮开始变得拥挤，越来越多的穿着十字明校服的学生进入我的视线时，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
谢梓曦不得不也停下来，看向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学……学姐，要不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再走。”
她听完我说的话，歪头想了一下，随后一股怒意在脸上浮现：
“你的意思是，和学姐一起上学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咯？”
啊……果然还是被察觉到了吗……
方才在地铁上我便想到，如果我是和那位被学生们誉为‘传说中的女人’一起肩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的话，那人们看向我的眼神怕是可以把我搅成碎片了。为了我还能有一个健全的明天，我当然希望可以和这个‘传说’级的女人分开上学。
“不！当然不是！”
谢梓曦听罢瞥了我一眼，转身迈出步子。而我——在求生欲的面前——最终也迈出了步子，紧紧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
午间
吃完午饭的我无处可去，最终站在现在被称为学习社的房间外。我敲了敲那扇木门，随后站在门外等待回应。
“请进。”
不出意外，即便是开学的第一天，唐卉也会在这间房间里。
我推开木门，跨别两月，这木门被推开时与门框、地面的摩擦声还是那般熟悉。我时常会想，是否应该和老师提一下换门的事情，只是，这些责任此时都应该被揽在这个社团的社长身上吧。
“午安。”
“午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两个月的时间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每天应当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对话。
房间里除了唐卉还没有人。由于是开学第一天的缘故，这很正常。但即便是社员还没有来，书桌与白板还是被整齐的摆放好。
唐卉也穿了正装，上下身的装扮和谢梓曦没有区别。只是唐卉化了淡妆，镶嵌了粉色花朵的木质发卡被她戴在头上。这种搭配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初中生，与早上谢梓曦带给我的感受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唔，唐卉也要上台领奖啊？”
我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阳光毫无保留的穿过玻璃洒在我的脸上，使我一时只能眯眼看着对方。
“对。与雪柔一样，似乎是‘优秀社员’和‘年级前十’这样的奖项。”
um……也对，毕竟是A班的学生，我想拿个年级前十这样的头衔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林默为什么抱着练习册来？”
她看着我放在桌子上的基本练习册，问道。
“啊！这不是来学习社做客嘛……不带着几本书怕被别人笑话。”
“噗嗤——”
听到我说的话，唐卉捂嘴轻笑出了声。
“原来林默也有很正经的时候啊。”
“那是当然。”
“话说，林默今天是和那位漂亮的学姐一起来的吗？”
“额……唐卉你看到了？”
刚刚浮上心头的骄傲一下子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做错坏事的羞愧的感觉。我错开视线，不再看着对方。
“没有，我只是听我的同学说的。”
她端起茶杯，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开口道。
“她是我学生会的上级……对……上级。”
她注意到了我的窘迫，轻抿了一口茶水后又开口：“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啦。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位学姐。我也知道她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圣诞晚会排练的那段时间你总是和她一起来看雪柔她们彩排。”
喔……也对。谢梓曦的存在，唐卉与祝雪柔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
“而且……圣诞晚会那天——”
吱——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唐卉，穿着正装的祝雪柔走了进来。
正如唐卉之前同我说的，祝雪柔——也许是因为已经足够精致的缘故——不喜欢打扮自己。被系成了马尾辫的褐色长发使她看上去比以往更为精神。但她的脸色看上去却不大对劲。
祝雪柔的右手抱着自己的左臂，她缓慢地走到我的身旁，拉出一把椅子，随后坐下。
我看着她有些郁闷的表情，感到一头雾水。
唐卉露出一丝苦笑，起身将刚刚泡好的茶水放到我们二人面前。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祝雪柔的脑袋，随后又坐了回去。
我过去的人生经历告诉我，这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干坐着就好，等对方主动开口。
我学着唐卉的样子将茶杯发到嘴边，轻轻地吹拂了一下茶水的水面，接着感受着从水面浮上的热气将茶水缓缓送入口中。
“呸——”
为何这茶水还是这么烫！？
“咳咳——”
这时候，祝雪柔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她看了看唐卉，又侧头看了看我，郁闷的表情仍未从她的脸上消去。
我不得不主动开口：“我……方便问一下怎么了吗？”
“唉——”一旁的唐卉叹了一口长气，“一言难尽呀……”
我看了看挂钟，一点三十分，距离开学典礼的开始也只有三十分钟不到。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祝雪柔突然说话了，她的语气略微有些低沉，但我从中听不出明显的难过——更多的是郁闷，她在杯垫上转动着茶杯，随后开口：“只是我姐姐回来了而已。”
“姐姐！？”
虽说祝雪柔这句缺少解释的话让我听起来并不能缓和我内心的疑惑，但出于对她的尊重，我仍然要用震惊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嗯……我的亲姐姐。高二的年级第一、A班班长兼学生会主席，那位已经被海外多所大学预录取的——我的亲姐姐。”
额……我似乎可以理解祝雪柔此时郁闷的心情了。有一个被冠以如此多头衔的亲姐姐，不论是谁都不会太好受。这听起来有一种“‘别人家的孩子’是我亲姐姐”的感觉。
而且！学生会主席？也就是谢梓曦的上司、我的上上司——本尊神秘莫测，从不出现在学生会里，但却能把学生会的事务安排的井然有序的那位学生会主席？
说实话，单就这个头衔而言，它带给我的震撼比什么“祝雪柔的亲姐姐”、“高二年级第一”等等要多出不少。“学生会主席”，是除开校级领导以外，凌驾于所有其他学生的地位。可谓是万人之上。
我本以为这位学生会主席会是一位与我还素未谋面的高三学长，甚至我曾猜测对方早已升入大学，这样一来也解释得了为何他从不出现。
“啊……这……这样啊……”
我一时无言，这时候若是说话太随意，那可能会戳到对方的痛处。我向唐卉投去求救的目光。
唐卉接收到了我的信号，走到了祝雪柔的身边，柔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会场吧。”
接着，祝雪柔被唐卉挽着站起身。唐卉向我点头示意之后，先我一步离去了。看着那一高一矮互相搀扶的二人的背影，我想祝雪柔郁闷的心情应该很快便可恢复过来。
——毕竟，唐卉的治愈力天赋可是点满了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谢梓曦的来信，对方也告诉我时间不早，该起身前往场馆了。
起身的一刹那，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机灵。
祝雪柔的亲姐姐，
也姓祝对吧？
……
由于才立春不久，十字明里的花草树木才刚刚露出嫩芽，相信在不久的未来，这校园里的风光便会变得十足的好看。
由于是要领奖的学生，我们需要提前入场，并在老师的安排下坐在特定的位置。谢梓曦说因为我们的奖项分量不轻，所以会坐在稍微靠后的位置。
在老师带领下，我走到了领奖区的倒数第二排，在这一排的尽头，我找到了谢梓曦。
谢梓曦拿走了放在她身边的软椅上的手机，我随之坐下。
向前张望，祝雪柔与唐卉坐在第三排的位置，我们之间大概隔了四五排的距离。不知是不是对方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唐卉回过头，动作很小的向我招了招手。
“嗯——，那两位便是和你一起温泉旅行的女生了吧？”
待我向唐卉点头回应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谢梓曦说话了。
“对。唐卉，高一A班的学生。”
“原来林默喜欢这种看上去很袖珍的女孩儿啊。”
“学姐……别随意发表自己的感想！”
而且，若较真的说，唐卉应该比谢梓曦更成熟吧。
说到袖珍，或者说身高的问题。虽然提过很多次了，但与祝雪柔和谢梓曦相比，唐卉确实显得很小。人们第一眼八成都会把她当成初中部的学妹看待。
一米五五吧。我在心里默默衡量着唐卉的身高。
当学生老师们悉数进场、会场的灯光暗下来、帷幕被拉开露出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们后，困意不出意外的来袭了。
谢梓曦似乎与我一样，她的上眼皮摇摇欲坠，眼看便要合上。
随后，只听一声闷响，环抱着自己胸的谢梓曦的头意料之中的靠在了我的肩上。嗅着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感受着肩膀上结实的触感，我顿时感到清醒。
所幸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场景虽变，人却还是一样。
大多数的事情，只要不是第一次了，那便不会再感到不堪。我听着主持人们一一介绍着上学期各个部门的丰功伟绩，这样想到。
……
不论是优秀社员奖，还是年级前十奖，祝雪柔、唐卉与曾诚三人仿佛绑定了一般，总是会同台出现。
与我的猜想相差无几，年级第一的曾诚、第二的唐卉以及第五的祝雪柔。看到祝雪柔站在那一排的第五个位置时，我想如果她的姐姐此时正在台下看看着她的话，祝雪柔一定会感到不好受。
我有刻意去留意高二的年级前十，其中并未出现祝姓的学生，年级前三更是都被A班的男生掠去。也许她的姐姐并未参加上学期的考试，毕竟那是已经被那些叫得出名号的大学预录取的天才。
说到天才……
我摇了摇头，从那回忆里挣扎出来。回过神时，谢梓曦已经醒了。
“学姐。”
我叫唤她一声，并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右侧。
她懂了我的意思，伸出手将自己左边已经塌下的长发重新整理好。
“优秀干部奖的同学们出来吧，马上就到你们了。”
这时，老师也叫到我们的名字。
我们很快出列，并整齐的站成了一排。
“学弟，你的领带呢？”
“啊，这里！”
听到对方的提醒，我赶忙从衣兜里取出那一团长条。接着，慌慌张张地系好。
“真是的。”她看到我的系好的领带，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随后伸出手放在我的领带上整理一番。
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下靠的极近，我的双眼此时和与我个子相仿的谢梓曦的眼睛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也察觉到了身旁其他人的目光。
……那可都是我的同事们啊！
“学……学姐……”
我轻声叫唤表情非常认真的谢梓曦，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点。
“怎么了？”
她拽住我的领带一拉，使我一个踉跄站回来。
“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不会，一点都不近。你闭嘴，站好。”
“好……好……”
“挺胸。抬头。站的像个男人一点。”
“……”
……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我看着侧身站在我身前的谢梓曦，她仍然抱胸，身子站的笔直。
逼人的气场在她的四周缓慢的散开来。
“学姐，那位……学生会主席，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她听到我的话，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是和我一个班的女生。上个学期高二的年级第一。”
“嗯？可刚刚领奖的第一名是个男生啊？”
“她只是不愿意领奖，在那个女人的眼里……这个学校还没有谁有资格给她发奖。”
“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吗……”
“你等下就会见到她了。”
“诶？”
她与我对视，那双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掺杂着一股不甘。
“很快。”
她淡淡地说完，又伸出手为我整理了一下领带，随后转过身子，没再说话了。
舞台上的灯光穿过帷幕的缝隙射进后台。光芒细致地勾勒出谢梓曦身子的完美轮廓。我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对方的身上还是有太多的未解之谜。
终于，台上的主持人将我们的奖项名字念了出来。随着他按顺序说出我们的名字，我身前的谢梓曦动了。
她迈着缓慢的步子，方才环抱的双手此时已经放在了身子两侧。我紧紧跟在对方的身后，时隔许久再次上台领奖，我难掩内心的紧张，身子都有些颤抖。
当领奖的十一个人全部站在台上后，白色的舞台灯打在了我的脸上。端着放有奖章与奖品的礼仪们一个个站在我们的身后。
刺眼的灯光使我一时陷入回忆。只要我愿意，我仍能清晰地记起两年前的那个晚上的自己。那虽不是我第一次站在领奖台上领奖，但却是我第一次拿到分量不轻的头衔——初二的年级第一。那之后，类似的头衔接二连三的落在我的身上，不论是和学习挂钩的、还是与体育运动相关的奖状，都被父母一一收藏在了家中。
我看着主持人拿起了麦克风，放到嘴边，随着她开口，她的声音被麦克风无限放大，直到会馆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她说的话。
“下面，我们有请学生会现任主席——祝雨晴，为以上获得‘优秀干部’奖的学生会成员们颁奖。”
“……”
听到祝雨晴的名字，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了惊叹。
我侧过头看向另一边为主持人员后场准备的后台。一只白皙的手撩开了半掩着的深红色的幕布，接着，祝雨晴从中走了出来。
将近一米七的个子，上身是白色的西服，修长的双腿从过膝的制服短裙下伸出。深褐色的披肩短发，刘海下是一对柳眉，一双黑水晶一般明亮的双眼在高高的鼻梁的衬托下散出一股锋利的气息。
高跟鞋的鞋跟与舞台的木地板碰撞发出具有节奏感的响声。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变重，内心屏住了一口气。
她的嘴角上扬，漾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渐进，她先走到了谢梓曦的身前。她先是与谢梓曦握手，随后将奖章与奖品从托盘上拿下放在对方的手里。
接着，她走到了我的身前。
“啊——，学弟。”
她咧嘴——惊讶地——笑了，白色的牙齿从深红色的双唇间的缝隙露出。
一米七以上的身高，对方几乎可以与我平视。她黑色瞳孔中露出了一丝惊喜，随后浮在脸上的，是熟悉的、嘲讽般的笑容。
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我无言，颤抖地伸出右手。但意料之外的，是她根本没去握我的手。
她向前轻跨一步，双臂缓缓地张开放在我的后背。她的身子并未与我接触，但头却放在了我的肩上。不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很明显的拥抱。
陌生的洗发水的香味飘在我的鼻中，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也在颤抖。
——我想推开她，但我做不到。众目睽睽下，我做不到。
我目光呆滞，双眼直视那刺眼的光线，这一回，那白光没再让我闭了眼。接着，我用目光扫向台下的观众，他们的表情有些惊讶，但还没到要惊呼出来的地步。似乎颁奖者与领奖人之间的拥抱并不能表明任何更进一步的关系，我这样想。
只是当我看到祝雪柔时发现，祝雪柔同我一样，表情是有些呆滞的——她甚至都来不及惊讶。
如果祝雪柔与祝雨晴长得像那么一点点，我也认会在见到祝雪柔的那一刻，猜到她会是谁的妹妹。
该死。
“没想到可以在这里再遇见你呢。”
细腻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她的声音还如原来一般轻柔。
我思考的虽多，但这拥抱其实很短暂，只维持了两三秒的样子。
当她退回原地，把奖章与奖品放在我的手上后，她露出了看似甜美的微笑。她背冲观众，任何表情都不会被人们看见。但即便这微笑看似美丽，我却知道那不过是戴在脸上的名为虚伪的面具罢了。
……
让我回过神的，是谢梓曦对我的轻声叫唤。
“喂！学弟，该下台了！”
“哦！”
我回过神，发觉旁边的人已经在往下走了，我急忙转过身，但却又装出镇定的样子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向下走去。
当我们坐回到座位，谢梓曦说话了，“学弟，你……认识祝雨晴吗？”
“如果可以……我现在还不想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但我却是不紧不慢的回应对方，语气中也充满着无限的怅然。
我将奖章收好，看向她。她默默地转过身子看向舞台，不再说话。
祝雨晴。
何止是认识。
……
当开学典礼结束，人潮向外涌动，会场里此时已看不到几个人影了。
我与谢梓曦刚从座位上离开，准备离去时，却被小跑到我们面前的祝雪柔与唐卉拦住了。
“学姐好。”
她们二人先是向谢梓曦打了招呼。
谢梓曦对她们点头示意，接着身子凑到我的身边，“开学第一天学生会还有事情要做，我就先走了。”
她没等我说话，便迈着很快的步子离去了。
“雪柔，你听我解释……”
我看着祝雪柔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赶忙先开口道。
“你说，我听。”
她从旁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着急。
“我……”
当自己的过去到了不得不说的处境，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噔噔——”
就在这时，熟悉的高跟鞋声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的心一沉，暗道不妙。
但祝雨晴走路的速度却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许多，当我转过身时，她已然站在了我们三人的身边。
“啊！学弟，还有我的……雪柔？”
“学姐好。”
唐卉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道。
“你好。”
祝雨晴露出温和的笑容，回应唐卉的语气也异常温柔。
“姐姐。”
这算是祝雪柔对她亲姐姐的打招呼的方式，我无法评价对错与否，但从祝雨晴的点头示意来看，可能这二人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看来我的雪柔与林默已经认识了，不需要我再做介绍真是再好不过。”
祝雨晴双手一拍，露出满意的微笑。
“再好不过？”祝雪柔用疑惑的语气说道，“姐姐刚刚说的话恰恰也是我想和姐姐说的。”
“咦——”祝雨晴走到祝雪柔的身旁，伸出手想去摸对方的头发，但手却被祝雪柔偏头躲开了。
“所以我的雪柔原本是想给我介绍一下林默的咯？”
听罢，祝雪柔抬起头用顶撞的眼神与祝雨晴对视。
“雪柔啊。”祝雨晴再次伸出手，不管祝雪柔的闪躲，强行的把手“按”在了对方的头上。
接着，她又缓缓开口：“我想雪柔最好还是先搞清楚，我们俩是谁先认识林默的吧？”
“小默！？”
听到这话，祝雪柔看向我。那视线里带着慌张。
我不好意思与她对视，低头沉默不语。
“看到我的雪柔露出这么焦虑的表情，我一时不知是否该告诉你——”她停顿，语调直转而下，“或者说有些不忍心和你说。你的‘小默’，是我在初三那年拒绝的最后一个男生哦。”
她说完，嘴角上扬。
在唐卉与祝雪柔震惊的注视下，祝雨晴走到了我的身边，嘴再度凑到我的耳边，狡猾的声音响起：
“能在开学时见到被誉为‘玉祥中学的天才少年’的学弟，我想这是上天赐我的一份礼物。”
“……”
高跟鞋的声音同祝雨晴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无言。
对于我的过去，祝雨晴说的是实话。
但那不堪的过去，远不止祝雨晴方才描述的这一星半点。
我感到焦虑，
并且，不敢看向面前的两位女子。
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你不发，也会有人替你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