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欢快的脚步。
踏着欢快的脚步。
有人在哭,抽泣声里落下了泪珠。
有人瞪大了眼眸,瞳孔写满了忧愁。
有人谄媚似的笑,像是在索要一瓶香槟酒。
黑暗之中,沙哑的声音,如同在为他们送行。
“久违了,我的梦”。那是一道轻声细语。
那么现在,是新元256年11月16日、2点14分。
】
让我们从一个夜晚开始我们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地点是一架桥梁。
我们的主人公现在已经出现了,不过暂且先不急着说他们。还是让我们先来仔细观察一下我们的这个故事所处的这处地方吧。
首先被人瞩目的是天空,总有人觉得天空是这个世界上最千篇一律的景色,我看倒是未必。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风景呢?那些微妙的不同需要的是你具有更好的观察力,而不是人云亦云地做具行尸走肉。当然了,我没想和你争辩些什么,我只是说说心里话罢了,你大可亲眼看看之后再对我的观点做评价,就像现在吧:红褐色的天空看起来很通透,好像是亮着的,其实这里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没有城市之中近乎随处可见的灯光的打扰之后,天空变得很纯粹,也显得妖艳而妩媚。天空也是需要化妆的不是吗?她也需要通过自己的外表彰显她那独一无二的性魅力,而不是让人觉得她已然是一位人老珠黄的老女人,只能靠在一条矮小低洼的小巷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来寻找潜在的同样贫穷的客人。
在天空之下,那个承载着人类和文明的大地上在这儿凸起着一座小山坡,这种小山坡在江城并不算多见,平原才是江城这座超级城市的地面主色调,古典文献中所谓的山丘,除了远在西北的樱台之外,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个干瘪空洞的地名和一群对此一无所知的居民罢了。但这个小山坡倒是很有意思,它的坡度不大,高度也谈不上多高,或许有三四层楼的样子吧。作为我们的故事的背景的那架桥梁就被架在这座小山坡和作为河的对岸的一处显得较矮的平地上,因此这桥梁是有些坡度并且倾斜着的,通体黑色,仔细看的话,黑里似乎透着红,或者说是黑色上生长着一些红色的丝。流浪汉蜷缩在它的桥洞里面,虽然隔了很远,但还是能看到他们哈着的气,一并也能依稀察觉到他们眉毛上的水滴。再看着他们身上破旧肮脏的衣服,似乎也就能看到他们眼神之中的虚无和迷茫了。有些人在这里则会跟我抬杠:“新思路五十来年,大把大把的财政收入被分配在对于基层人民的福利上,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哪里会有什么流浪汉呢?”我得对这种人说,张养浩曾经应该也和你一样,不过他看出了些许经典东亚帝制农业社会的根本处的矛盾的端倪。或许,这个时代比以往的许多时代都好的多,但也不会改变它作为“最不坏的那个时代”的本质。
说回那座桥,除此以外,它上还有盏盏街灯,光线还是可以有些许透过来的,不过光源网络能不能覆盖到这小山坡上就不太好说了,这恐怕需要尝试一下,但因为这里我无法透露这个舞台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让我们的主人公们去做实验了。
啊,很抱歉,说到这里了,我才发现我们的主人公已经不在那座桥梁上了,舞台发生了改变,但无须担心,不用再对这个新的舞台多加赘述,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一些基本布景,更何况,那座小山坡也毕竟不大。倒不如说,这种体验你可很难在古典戏剧中看到,严格遵循三一律的戏剧可能很让你喜欢,但适当的改变也是必要的。
小山坡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在高处一个,一个站在他下面一些,两人间隔着四五步,他们的样貌看不清楚,衣着也只能说是依稀可见,似乎也是黑色的,不是黑色的也是极深的颜色吧,两件黑色的衣服,长衣,过不过膝没法说,实在是看不到了。其实只要是有再明亮些的灯光,这两个人脸上的种种痕迹都可以看的很真切,就像我们能看到那些流浪汉嘴边的狗粮渣子而且还能闻到那股香醇的气息一样,但摸瞎的话也只能这样子梦里看花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其实现在也不用对他们映像太深,反正都是要死的,大概会死在明天,具体点的话,今夜十二点一过,然后再过个一两个小时,他们也就差不多了,死相谈不上多好,缺胳膊断腿的这种,内脏估计也要被撕扯下来一些,也许会对殡仪人员造成极大的困扰。如果是搁在以前,这恐怕还要被加收一些服务费用之类的,当然这个东西我猜也不会太贵,400涉格(SEGE)——也就是大概够让人吃一百顿工薪阶层的晚餐;或者,买一个中产阶层烟民最喜欢的纪念版雪莱牌打火机,也是摸到了轻奢的边了,配得上再为它进行一场和朋友之间的专门而又漫长的吹嘘,就是想要它大概还需要加上几个月的漫长等待;再不济,如果你对焦油毫无兴趣,这些钱也足够你在一家价格公道的三刀叉餐厅和另一个人共进晚餐了。怎么样,这买卖绝对超值。如果我有这个需要也会不假思索的掏钱出来,再让这个工作人员接到一份我充满爱意和关怀的律师函。
然后就不用说咯,赔款也许可以让我买上10只纪念版的雪莱牌打火机,或者我可以一步到位直接买一只普通的杜铎牌打火机,从此晋升上流社会,但那样我应该再敲上双倍的竹杠,毕竟打火机既然已经有了,那么杜铎的烟盒,烟灰缸以及烟嘴也就都是很有必要的了,那么在此基础上,我肯定还是要考虑时不时地换换口味抽抽雪茄或者手卷,那么我还得在我的愿望单上再加上一个雪茄保湿盒,一个卷烟器,一个烟丝保湿器,因为我个人喜欢无嘴卷烟那么烟嘴我们可以不用考虑,这样子可以省下一部分钱,烟纸还是要的,但也可以买一个杜铎的手卷套,里面自然会附带,然后我们就可以笑纳殡仪人员赠送给我们的12000涉格,心情好的话还能顺便叫上他搓一顿,大家交个朋友,岂不美哉。真别说,奢侈品实在是好东西,当你足够有钱的时候你总是能找到借口让家被这些东西塞满。可惜杜铎这个烟民朋友们眼中的宗教性品牌一直没有往其他方面延伸太多,烟具以外的产品也就只有墨笔和记事本了,这个样子其实是比较令人苦恼的,毕竟如果这个品牌可以囊括从婴幼儿用品到棺材或者骨灰盒的人生轨迹,那么我相信不少人就再也没必要在人生中有那么多次对于消费行为的困难选择了,直接一步到位,靠着杜铎过完身为上流社会一员的一生。
说到烟这个东西,正好和大家聊聊。我平时喜欢抽芝加哥N22无嘴烟,这烟我可以在这里和大家推荐一下,焦油量21mg,不算是很烈性的,但胜在烟味很纯,在男女老烟民中都称得上有口皆碑,如果你觉得这个焦油量太重可以试试看N13,芝加哥这个牌子的烟在江城谈不上很好买,不过如果有我这种老烟枪带路事情就会简单非常多了,南淞区长江南路2134号南淞滨江城B座4013室就是一家烟馆,老板娘是很豪爽的,你也可以在他那里买雪茄然后免费寄存,他卖的这种北印加地区的烟草算是全江城最全的,甚至能搞到你在芝加哥都不好弄到的烟,顺便老板娘的身材相当不错,看着极其养眼,算是给大家的额外惊喜了,只是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他是一位跨性别者,千万不要自讨没趣。买好烟之后你还可以在窗边找一个座位,看着烟雨江的美景,品味着手里的烟,不时和其他烟民还有老板娘打个趣,聊聊各自的烟杆子里装的那些东西。如果有一支雪茄,一下午就可以这么轻松自在的度过了。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要在烟上啰里啰嗦这么多话?你也该发现了,我嗜烟啊!
不过还是让我们说回这两位主人公,我们可能会显得有点不尊敬他们,甚至有些要把他们一笔带过的味道,可是说句良心话,我绝没有这种意思,半点都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或者说,我该如何和大家交代清楚一个将死之人接下来会怎么死?而且我还要忍住我那骨子里的一丝诙谐,尽量严肃些,不让我们觉得这只是一出带了点血腥味的低俗笑话,就像大家经常会在半夜和性工作者们讲的那种。
所以,说实话,我为此相当困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当然了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先让我们的两位主人公进行一场对话,语言总是很好的,也许沉默有着某种可以代替交流的威力,但语言是人类最伟大的工具之一,它是人类的一个造化,保持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或许从一个较为浅显的层面来说,我们可以将它认作为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的一种区别,只是这个标准不算太好,因为这样子的话或许得将海豚和我们的另一些灵长类同胞也算进去了。你也知道的,生命科学就是这样的一门学科,或者说任何科学的发展也总是如此,一种观点也许在一个时代是被公认为准确无误的,但在这之后可能要经历些修补才能继续被使用,毕竟科学定律的本质或许是对自然的具有说明和预测能力的建模行为。当然了,高生态位的外在生物属于高等生物倒是个公认的事实,只不过一些人类种族主义者一直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归根究底,咱们是象征者,人类那一套不用计较太多。
好好好,不扯这么多了,下面还是让我们先听听看对话。
“十一点了。”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男人的,沙哑的很,好像他的声带上夹杂了些许沙子一般。声音的主人是站在上面的那位,只不过现在他蹲了下去,估计是要休息一下,桥梁处传来一阵车轮行驶过路面而发出的摩擦声,这下正好,桥梁上的灯光亮了许多,可以打在这男人的脸上,让我们看看他的模样。
不过他长的实在难以形容,就像是一颗又老又丑的牛油果强奸了一颗更老更丑的牛油果。具体来说,他的面部简直像极了原始地球的表面,那些坑坑洼洼也仿佛有着节奏,如同一头快要被宰的猪突然指挥的一出交响乐,而且乐团成员还都是那群本想磨刀霍霍向此猪的人。言归正传,对于这个男人,我们可以先叫他牛油果,这个叫法倒绝对不是因为看他不顺眼,而是……而是什么呢?呵!管他呢,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反正他也不知道。至于他到底叫什么,相信我,这种事情绝不重要,并且毫无意义。
“是呢,林。”那个站的低一些的人回答了。从这个人的回答中我们可以得知至少两个信息:其一,牛油果叫林,我们占他便宜叫他牛油果的机会估计不多了,不过我们也可以继续叫,反正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其二,这个说话的人声音还蛮好听的,清脆悦耳。
紧接着,在至少得是数十公里之外的天空上突然亮起一线明亮,这必然是一种通讯手段,而且敢这样干的实在不多,也多半是协会的手笔。
呀,说起来,那人的脸漂亮极了,不信你来看看?
“出事了。”叫林的牛油果说着。看这副样子,他当然是知道什么的,但又不知道的太多,不然他等会儿也不会死。这种角色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去死一回还真派不了别的大用场,当然你要抬杠说能给我们大家带来这么映像深刻的死还不算大用场的话那当我没说好了。
“嗯。”悦耳的声音回答着,脸上有些倦容,“他们联系我了,说跟丢了。”
“还能跟丢?这帮侦查组的人,呵!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是什么?观测,观测,观测!然后,结论呢?不知道。呵!不知道?那我真是不知道他们观测到哪里去了。”
“嘭!”打火机的声音划过夜空,把黑夜捅出一处红色的光亮来。借着这光亮,一根烟已经点好,火焰也同时把牛油果这不讨喜的脸照的通透。不过牛油果的话还没结束,他可能从他的阿兹特克祖先那里继承了一些来自中央高原的独特风土人情,这风土人情又和那慷慨的特洛克-纳瓦克等每次收取的微不足道的千人活祭带给人的香甜气息极其相似,“什么生态位?不是一切正常吗?协会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吃干饭的家伙?”他的语气里充满不满,好像那些人断过牛油果的财路,牛油果这样子说罢也还觉得不解气,他还跺了跺脚,似乎这下子终于能发泄出他的不满了。
“别计较这么多啦,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侦查组已经很用心啦,而且对于外在生物的观测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困难的事情,再加上今天这件事可能还和郁港那边有关系,如果是换做你也不会比他们做的更好,你说对不对,林?”女人轻声气语,不过她的言语却包含着让人信服的魅力,这魅力恐怕也有不少来自于她那漂亮的外观——至少她精致的五官上的成熟气息配上她中性风格的穿着和她那鲜明的短发,给人英姿飒爽之感,真是漂亮极了,她穿的衣服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这一方面是因为寒冷的天气,一方面也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防护工作。不管怎么样,你知道,防护措施这玩意儿,有总比没有强。
“我可没有那种意象,要不然,我也学他们,躲在一个角落里面,混吃等死,死人不管。”,牛油果一哂,手里拿着打火机把玩,我们都知道的,雪莱牌。
那座大桥上这时又行驶过一辆大巴,大巴的灯光运动着打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虽然这并没有使得牛油果看上去有更加令人舒服些。
大巴行驶过后,这里又安静了下来,十一点一刻。
“林,听得到吗?”
只有这一声话语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牛油果耳朵上戴着个人信息终端,他懒,把会话做了声音开放,这样就都听得见了,啊,包括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可惜没有,咱们不算的,咱们可是难得的正经人,虽然没付钱。别说,这个信终还是粉红色的,这下子牛油果上面沾上了点火龙果了,味道更加难以言喻了。
“嗯。”林转过头往女人那里看去,女人向他点了点头,他就继续说话,“宫华平安桥这边没有发现异常,你们那里呢?”
“很不幸的是,也没有,观测组也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恐怕你和佳霞只能继续原地待命了。”声音里有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最后几个字还掺杂了点笑意。
“妈的。”林习惯性的骂了一句,把烟头随便一丢,“就这么在这儿待一个晚上?”
“是啊,这是命令啊,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而且可能已经很熟悉林的这一套心理活动过程了,不经意间还稍稍地暗示着牛油果的本分。
这个暗示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只不过,牛油果还是不悦,抽了抽鼻子,但他还是只能表示对对方的同意,“得了,我知道了。”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这个线路的加密不是很完全,我之后会用正式线路和你通话的。”
“嗯!”林撇了撇嘴,不经意看着那个我们已得知了名字的女人,嘴里嘀咕着,“特情应对部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对啊,是象征者才可以做的工作啊。”佳霞笑的很甜蜜,林怎么也猜不透她这甜蜜的外表下还藏着些什么他想,女人就是他猜不透的生物,所谓“彼女”也是这样才来的吧。
天空中突地传来一阵飞机引擎的声音,一架武装直升机趁着黑夜迅速地前进着,武装直升机的大灯把林和佳霞的周围照的发白,同时也把林衣服后面的“江湾港应许地区象征者协会特情应对部武装组”这几个字照的清清楚楚。
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