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果和佳霞正在直升机上舒缓着他们因之前长时间站立而十分不舒服的身体,直升机里的空间虽谈不上有多舒服,但也勉强够歇息了。
早在今晚的8点左右警报就已经响起,整个江城除了几大民用机场所属空域以外的近地空路已经全部被协会征用,因此此时并不会有民用飞机碍事,如果有,大可以看一下上面搭载着2门大功率电磁炮、四架重型电磁枪和数枚轻型导弹的WZX-1037式和你之间到底谁才是三明治做的。
嗯,我估计多半是前者。
直升机一路北上平稳开到中城地区,紧接着顺利抵达位于诗伊奈区的烟雨江中一座江心岛上的的协会总部。作为江城重要的经济中心和交通枢纽,除了天空之外,诗伊奈永远不分昼夜。岛上的总共110公顷的土地都是作为协会专用地的。这还得多亏了30年前那场土地革命,要知道,这么大的地皮中可有不少在那之前是属于各个房地产开发商的,协会那个时候只不过拥有其中的一小块罢了。如今全部充公了,自然是好事情。要不然,在诗伊奈这地方拿下这么大一个地盘,还有这么好的地理条件,你也知道,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在诗伊奈的一片喧嚣中,协会总部是一片难得的清静之地,这里是一个花园式的景观地区,有一点前清国以及前日本国的味道,或者说是经典远东式园林的味道。至于说这个“国”字代表了什么含义,那可就是个大话题了。这个词已经有好几百年不被用到了,不管是使用哪种语言,解释起来可能都要付很大一番苦工,毕竟它超越了普通人的认识能力。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完全不重要。说实话,这种比“公元时代”还要没有意义的词,唯一能比得上的或许也就唯有“民族”这个词汇了。在现在,这些词语几乎也就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还活着的老骨头们以及获得专门批准的历史研究者们才会使用了。在历史教科书中,也几乎是看不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岛的本名是“川岛”,一个挺普通的名字,不过大家总习惯叫他协会岛,等到岛屿本身全部成为协会用地之后,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为协会岛了:在最新公布的《江城地名集》中就把这座岛的名字标识从川岛变成了“协会岛”。君士坦丁堡那边似乎也是出于居民习惯的原因总是想改成“伊斯坦布尔”,不过可能是考虑到国际交流中文字惯性的作用,最终还是没有改名。
回到我们的两位主人公,牛油果和佳霞现在走进了隐藏在协会总部一栋仿巴洛克式风格的七层建筑下面的地下空间中,当然为此他们需要经过一段复杂的身份验证,那就是漫长的时间了。
在这个有些象征者可以复刻指纹,有些象征者可以模仿声音,更有些象征者可以制造出客观物质的时代,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分外有趣。我们不妨想想,这听起来好像给了犯罪者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似乎这个世界是一个防无可防的世界——甚至就连提取他人记忆这种听起来无比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以有象征者做得到——只能选择相信最脆弱的道德素质这一道防线,然而协会到底不是吃干饭的,对每一个象征者进行登记,通过应许地区这种平日里只有象征者可以进入的区域的设立以及赋予象征者在应许地区之外的相当有限的权利(说句实在话,那简直是让人回到了传说中几乎不存在人权和法制的公元时代,而且应许地区的设立也是对人类的一种政治妥协)的双管齐下,虽然协会口口声声着在协会登记身份是一种自愿行为,但我们可以想想,进不了应许地区的象征者也不过是个四等公民,连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都难以解决,还要时时刻刻生存在被人类的敌意目光的包围之中,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在平均城市化率已经高达95%的今天,除了城市以外也就只有零星一点的城镇化乡村和那些根本不适宜人居住的深山老林和无边无际的大荒漠。又有多少象征者会不去协会登记呢?那么,问题来了,登记了身份之后,协会迟早还是查得到你的,毕竟铺天盖地的监控设备和人员充足的由象征者组成的警力可从来不是摆设。
所以,虽然对于意象的分类学研究始终表明意象是一种极其复杂和极难总结出规律的对象。但也正因为其本身的复杂才使得某些工作更加简单,毕竟现在的2亿多个象征者,可没听说过有谁拥有和别的象征者一模一样的意象。而这种种使得像是前面这样的事情很难发生,当然了,总会有的,这种事永远会存在。而我们只需要祈祷那些反社会人士不会被你遇到就行。至于协会的这种机密区域就更严谨一些,毕竟那种反社会人士光顾协会的可能性,怎么说呢,总是更大一些。
对策也很简单,协会拥有多种以现在的科技根本无法制造的物质,而更令人可喜的是从“无尽回廊”带来这种物质的象征者恰恰就拥有可以解析并重组物质的微粒子排列的意象,她同时还是数百年前创建协会的元老之一。而更为有趣的是带回这种物质的同时还附赠了唯一一台可以用来加工它的机器,别说,确实是相当先进,IVI这种45亿年前就远远超越现代文明的科技水平真让人不得不佩服。
于是乎,我们也可以看到牛油果和佳霞这会儿拿着用上述的那种物质制造的独特的身份铭牌和协会的看护人员处的备份物品进行核对之后,进过了“九曲十八弯”,走到一个有数米厚的特殊材料加固的大门面前,再重复一遍核对过程之后,进入了协会特情应对部的本部所在。
不错,江城协会的真正本部位于地下120米深度以下,一方面,这自然是为了防范早已被明令禁止但依然没有被人类彻底放弃的核武器的突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妨碍到江城这密密麻麻像蚂蚁巢穴似得被利用的地下空间:自从四十六年前爆发了和同为应许地区的郁港的誓盟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之后,江城算是彻底的见识到了轨道交通不进行地下化的亏,又托了土地革命战争的福,江城现在没有任何一条轨道交通是位于地面以上的,土地也有政府的强制征收令在,不怕没有或者遇到各种纠纷。
看吧,人民永远是愚蠢且既可爱又可恨的,前者永不改变,后者则要看人民做的事情是否符合你的利益了,当然人民不可能一直可爱,但却有可能一直可恨,如果你是统治者又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么你的好日子恐怕快到头了。像革命这种事情,有些时候也无非就是一群暴徒进行的一场合法的狂欢,音乐声中表演着充斥了血腥味的探戈,甜而不腻。
而现在牛油果和佳霞和特情应对部的人正交谈着,对话内容也就无非是那样:两个人本来是要休息来让另一些人换班的,可交接他们的人员现在不知在何处,那么他们也就必须要继续工作了,牛油果肯定是要骂上几句直娘贼过过嘴瘾,被直娘贼的对象甚是广泛,在这里就不一一展开了;佳霞则在一边就像没事人一样看戏;他们这个小队的队长呢,用我们在他和牛油果的会话里曾听过的声音和口气陪着说些让牛油果消气的话,同时还对佳霞使着眼色;佳霞当然是装傻了,直到看着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才说些话打个圆场。
如此这般约有半个多小时,牛油果心里的气大概是消得差不多了,也就剩下在嘴上讲几句大家早已习惯的不痛不痒的骂话,佳霞大概已经憋不住了,笑声倒是蛮好听。
不过牛油果突然不再骂了,这种反常让小队长感觉到不对劲,他倒自己主动挨上来了,似是嫌刚才被骂的还不过瘾,“怎么了,林老板?”他一出声也发觉自己做的蛮傻的,心里想着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跑过去送骂。
牛油果似乎要反常到底,他沉默了,然后在“禁止吸烟”的牌子面前掏出一根卷烟,吞云吐雾一番之后,算是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不太平啊,先是罗萨的前任总团总长退役回江城养老,再是乌斯克斯那边的几个誓盟的叛逃,我们江城的协会长现在又外出不在,现在还有几支外在生物部族那边的大动静,呵。”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因牛油果的确是说到了一个关键点上。现在的情况确实如他所言,很糟糕,很诡异,让人觉得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阴谋”,似乎正在施展着毒手。
“反正嘛,再坏也不过这种程度了喽,就顺其自然吧。”佳霞还是笑,她可真是爱笑啊。但她的笑也确实打破了压抑的氛围。大家也回复了状态。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遭遇过这种局面不是?
牛油果盯着佳霞,他不止一次的有过一种疑问,那就是:等他猜透了这个人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过,随便吧,或许这也正是人和人之间交往的最大乐趣。
人总不可能理解任何人,哪怕是对于自己,也只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理解罢了。可人又总有一种自以为理解他人的自负,以及一种实质上并不想那么理解他人的惰性,这两者结合起来,在认识上便产生了许多满足人的这两种需求的路径,或者说是捷径。它可以表现为许多“言简意赅”甚至是“微言大义”的名词,于是人们便赞叹这种伟大的发明,并积极地使用这些名词来形容一种对象,乃至一种群体。于是,多种多样的名词出现了,不论在哪一种现代语言中,这样的名词都少不了。到了网络时代,它就更加的多,前所未有的数量的这类名词被创造出来,向他人,也向自己宣示着,叫嚣着自己对他人的了解:愤青、键盘侠、精神人类等等。这些名词不仅被用来言说他人,最终也会被用来言说自己。就这样,这些名词带给人的“我是如此理解它/他们啊!”的这种同时有着强烈浮夸表演的自我安慰与自我麻醉,以一种深层的语言腐败的力量,展示了令人作呕的许多画面。
但有精神洁癖的人是辛苦的,特别是当你在庸俗中感觉到恶心;在拥挤的人群中感觉到脏;在这样那样的不可理喻的目光中感觉到他们是如此丑陋的时候,你会明白的。
“说起罗萨的那个前任总团总长啊,突然就离任了啊......而且还来到我们江城这种事……”说话的这个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特点,暂时还找不出什么可以给她取个外号的地方。
“世事难料嘛,而且他的作风这么强硬,现在换一个总团总长,反而更好,协会长一直想要签署的武装互助协议也能落实了吧。”佳霞笑了笑。
“接替他的现任倒是和他强硬的作风完全不同嘛。”说这话的也是一个我们没见过的人。
男人。
“毕竟不是一个人啊,就算是自己的老部下,也不可能和自己有完全一样的看法咯。”队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向牛油果瞥了一下,“尤其还是政治立场这种事情,每个人总归都各不相同,就算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拿到显微镜下面还是能对比出许多细枝末节的差异的。而且,佳霞,你怎么会觉得这一任总团总长就会同意呢,武装互助协议听起来是很美好,但别忘了他们罗萨最不缺的是什么?当然是人形核弹。除了这种超战略级别的武力上的劣势以外,三栖战舰这么重要的战略武器罗萨也足足是我们的两倍,而罗萨三大军团可是有上万人的在役精锐。更别说和罗萨同属一个大陆的开罗,还有离他们不远的君士坦丁堡,这两个应许地区可都是军事重镇。再者说了,以我们和罗萨的距离,就算是有军事协作,也只能动用三栖战舰实行登陆作战,然后呢?从西北太平洋到印度洋再过红海及苏伊士运河最后到西南地中海?到时候黄瓜菜都凉了。更不要忘了,三年前那场大战,罗萨和他们的外援加在一起可是动用了6位能进50人务阁的象征者啊,这又是什么概念?所以说,不管怎么想,这份武装互助协议都只会变成一张废纸或者变成罗萨对我们江城的单方面的协议吧。”络腮胡摊了摊手。
我看他们应该暂时没什么好讲的了,正好我们趁这个时候可以先简略的了解一下这个新的暂时舞台的布景: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不知道大家平时有没有在看一些有些什么神秘组织这种设定的影视剧,想想看,那里面那种神秘组织的基地不都大部分用一种冷色调,大部分来说都是充满着科技感,然后有一个会议室那样感觉的东西是吧?没错,这里就有一个会议室,这座会议室大体上是一个能容纳近百人,高度大概有六米的类圆柱体,外表上开了几扇大门用以联通其他的空间,圆柱的原形的外围发展到顶部收缩成一个弧度不大的穹顶,穹顶是黑色的,从穹顶上用优美线条悬挂下上百盏明亮的灯照亮着整片地面。穹顶下的整个圆柱外表则铺着青灰色的砖,砖上面有类似安纳托利亚风情的几何图案装饰。地板则是上白块白色的大理石,裸露着石材的自然纹理。地面上有着三十来个办公桌椅的组合,各自独立摆放,之中坐着十来个人,构成了这里现在的人员构成。桌椅之间还是有着相当宽敞的过道空间的,因而能感觉到室内很是空旷。
除以以外,屋里面还有一个不大的饮料吧以供休息,牛油果和佳霞还有络腮胡就坐在饮料吧里,喝着自助饮料机产生的饮料。具体来说,牛油果喝的是黑咖啡,佳霞则是花果茶,络腮胡喝的是菊花茶。
这整个空间的装饰则很符合常理的走着简约风,外表上遵循着最基本的简单-复杂-简单-复杂的节奏,从墙面到地板、穹顶和桌椅的外表结构都是如此,色彩的运用也很单一,黑白色是各种物件的主要的元素。看得出来,内饰是服从于建筑的设计风格的,可见这里的管理者有一定的艺术审美能力。
至于场景的那些人,也是乏善可陈,他们有的拉着小提琴,有的坐在牛油果他们的旁边玩着桌游,有的可能是在和人聊天,还有的用信终浏览着信息——总之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好像刚才的紧张气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而这,就是名为人的存在的强大的适应能力了。
“叮,叮,叮”络腮胡接受了新的会话,他走到了一扇门前,然后走了进去,三四分钟后他又把门打开,从那个空间里回来了,只不过脸并没有变回刚才的那副懒散模样。
“共和又出大事了,那边的武装组分组已经被全歼了,负责支援的来自各个誓盟的象征者也死伤惨重,死的里面甚至还有武装组里的经营,具体的地点在长江南路1400号附近长江的防波堤处,南淞的办事处请求我们紧急调来至少10个精英战力火速前去。所以说,大家走吧,我们有事可做了。”络腮胡说完话倒是笑了笑。
只是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
现在已是16日的0点34分,天空下起了小雨,江城到处都是深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