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充满丁字路口——往左走是痛苦，往右走是痛苦。即使倒退，也还是痛苦。
夜空。他看到的夜空：高地，没有高地。
死海。】
“我跟你讲，每一个看上去很怯弱的人都有他疯狂的一面。”
“周楠？”
“啊，他算。”
“我倒是只感觉到了他抑郁的一面。疯狂啊，这也勉强能算一回事吧。”
“哦？心理医生和精神病学家江元.塞缪尔先生真是学富五车，在下佩服，佩服。”
“啊，称名不举姓啊。”
“哦，对的，对的。”
文城兰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原因是城轨系统出了些问题。
该死的城轨系统，幸好他提前备好了车，不然的话，今天恐怕只能飞回家了。
“收费站在前面？”
“啊，对。”
“多少钱？”
“15啊。”
“15？怎么不抢？15块钱，我还开不开车了？不对，这不对，我怎么才能避免这点钱？快，快告诉我，快，快！”
“哦？看到前面的岔道了吗？那里是不是有一条被封住了？从那里过去就行了，那是公务专用道。”
“嗯？撞过去？”
“对。”
文城兰这么干了之后，发现自己一下子多了一顿饭钱，于是他便给江元竖了个大拇指。
“哈哈！”文城兰狰狞地笑着。
不过随后，他发现前方有一辆交警专用的公务汽车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直娘贼。”文城兰嘀咕着，但也没办法，只得慢慢停车了。
接着，那交警就下了车，走了过来。
“先生，这里不能行驶的。”
“为什么？”
“法律规定。”
“哪条法律？”
“交通法。”
“哦，哦，交通法……”文城兰一边冲着交警点点头，一边从手套箱里拿出他的手提包，从里面点出了十几张1000元面值的现钞。接着他一把抓住交警的手，死命地将这几张钞票塞到那出了点汗的布满老茧的手上，这手一摸，文城兰就知道，这是一只不会拒绝他的好意的手，就像他总是能准确的在还没有询问价格之前就估出一位性工作者需要他花出多少钱来体验她给自己提供的服务一样。毕竟这是市场规律，是讲经济学原理的。
“先生，您是要贿赂我吗？”
“没错，我就是要贿赂你啊……嗯，有问题吗？或者说，又是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贿赂了？”文城兰的话语戛然而止，他马上就善解人意地弄懂了这位交警的含蓄所代表的含义，还是那句话，这就像援助交际时，你不能直接地提出你的性要求一样，虽然你花了钱，你是顾客，你是消费者，但你得他妈的遵循些不知道谁搞出来的蠢猪规矩，就像你穿着正装就一定要遵循某些特定的穿着打扮的秩序一样但你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蠢。文城兰打开信终的储蓄账户界面，一只手在中控台上敲打着，一只手指了指那交警，“哦，我很抱歉，我可能……嗯，我是刚来这个城市没有多久的，我可能不是很了解你们这里的贿赂的规矩，难不成你们要用数字汇款吗？嗯，我的意思是，你们也要交税是吗？这笔钱你们要上报领导？要层层克扣？也要花出一部分来搞定那些监管部门？哦，不，朋友，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你说的这些要求我都可以接受……真的，出门在外，总得通情达理一点，对吗？我可以保证这笔钱能全部到你的那个充满盎格鲁撒克逊风格的钱包里，而且我也能保证，你这些必要的开销我可以另行支付，只不过你得告诉我。”文城兰看着那交警的脸，那脸上有皱纹，那皱纹里，有螺旋纹，螺旋纹里面有菊花纹，菊花纹里面有放射纹，放射纹里面还有某种文城兰不知道的纹路，或许他可以充当皱纹学家，然后将这命名为……命名为什么呢？哦，中年危机纹？女儿不听话纹？儿子出去乱搞纹？被发现性骚扰下属纹？然后文城兰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说真的，他是不是现在就该注册一家医药公司？然后呢？他应该搞些什么？哦！他有主意了：你看，他应该搞些医学博士，或者说药学博士，他应该花钱贿赂一下有关部门。哦！他妈的，不是有个江元吗？啊！一切迎刃而解，他该怎么办？他应该请一个出色的营销团队，比如能把毫无价值的玩意儿包装成婚礼必备产品的那群人！哦！金钱！腐败！快乐！愉悦！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江城最好的性工作者正在那里翘首以盼他的光顾！啊！妙不可言！然后，更让他感觉到快乐的，是这交警的脸上不止有皱纹，那张脸长的浅显易懂，那上面还有疑惑，有期待，有喜悦，有来自江城最好的性场所的灯光，有柔软的丰满臀部的触感，有美妙嗓音的歌声，有天价的香水味，有某种血腥味。不，不止这些！还有，还有！那里有希望，有真善美，有一切人类美好的品格，他简直无法一一列举！但是！但是！他懂！他明白！他清楚！他了解！所以他又一次紧紧握住了那人的双手，然后说道：“您的数字帐号是多少呢？”
车子继续前进，文城兰放了一首慢摇来纪念自己刚才在学术上的成功发现。
“那交警呢？”江元往回看了看，后面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走了。”
“他往何处去？”
“既然他的妻子已经抛弃了他，那么他应该再往大学跑去，在那里找个人，再来一次邂逅。”
“哦……那可真是，美好的爱情啊，感人，太感人了。”
“是啊，纸巾需要吗？”
“谢谢，谢谢，不过我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会默默的祝福，情感的直接流露非我所长。”
文城兰和江元这么一番对话之后，整个车里立刻传出可怕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乌拉！啊！”
文城兰挑战着人类声带的极限，发出极其尖锐的悦耳笑声，“你是没看见，哈哈哈哈，他那个……哈哈哈，他那个表情……啊！好！好！”
“说到这个，老文，你四十来年前说我的话我可他妈的还记得呢。”
“哦？什么？”
“你说我歧视女性啊！”
“难道不是？”
“我那是尊重。”
“哦，尊重？老江，得了吧，你那就是歧视。”
“我怎么就歧视了？”
“我问你，你打不打女人？”
“不打啊。”
“为什么？”
“尊重！”
“我可去你妈的吧。”老文拿正点着的雪茄指着老江，“你那叫尊重？我告诉你，你那就是歧视，哪条法律规定男性只能打男性了？法律只规定了禁止暴力而已，当然了，这他妈的就是屁话，不说了。嗯……江城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啊？”
“有意思的事情？那可不少，比如武装组那边被安插的间谍最近不是就搞出了不少事情？还有，乌斯克斯那边的反叛誓盟，估计要来江城了。”江元说这话的时候满面春风，那表情活像一个重整雄风的中年男人。
“间谍不就是林那群人吗？乌斯克斯那边的反叛誓盟……柯维格？”文城兰迟疑了一下，从脑海里找到了那个名词。
“对，柯维格。”
“背后呢？”
“嗯，人类吧？”
“嗯，人类吧。”文城兰让AI继续加速，在一条限速160Km/h的道路上开到了180……嗯，现在是200km的时速了。哦，220了。
“你知道吗？基督山这款车，他的特点就是，他是那种会保护你，关心你的车，就像……”
“就像一个脑子切开来可以做猪头肉的腌臜母亲？”江元用一个特别鲜活的比喻打断了文城兰还算引以为豪的距离，不过文城兰对江元的比喻也十分认同，他只是继续将他原本的举例说了出来：“嗯，或者说，就像一个喜欢女装的孙子。哦，多漂亮？多可爱？”文城兰对自己的比喻显然更加满意，他甚至连鸣了好几下笛。
“拉倒吧，老文，这车就这么好？”
“我觉得不错啊，4500mm轴距，6300mm车长，顶速330km/h，简单的内饰，没有任何用无趣的材料强行堆砌的用料，没有良品率堪称可怜的手工制造，有的只是各种最新科技，这才是真正的完美。”
“那么，它要多少钱呢？”江元问到了关键。
“哦，并不贵，这款车只需要800万UWE，一个平均收入劳动力100年的薪资。”文城兰不以为然。
“哦！那可真棒！那么问题来了，CT2200多少钱？”
“嗯？6万多吧。不，老江，你不能这么想，摩托车和汽车那是不一样的领域。”
“不不不，老文，我可以花6万多买一辆顶速达到500km的摩托车，还有各种电子配置，AI也很棒。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要买一辆基督山呢？”江元摆了摆手，一脸无辜。
“可基督山可以让你觉得你好像是个上流阶层的一员啊，CT2200呢？他能给你改变阶级的错觉吗？不，并不能，对不对？”文城兰做出各种复杂的手势，配合他高昂的声调，给人一种十足的趣味。
“哦，得了，老文，看看前面吧，有好戏要上演了。”
“嗯？”文城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爆炸声在远处响起，呛鼻的烟雾没过多久就传了过来，肉眼已经看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
“该死，什么情况？”
“不对，老文，这个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恐怖袭击？”
“坏了坏了坏了，协会那边开始传唤我了。老文，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文城兰刚说到一半，前面又发生了一起爆炸，只不过这次，爆炸更加强烈，他所乘坐的这辆基督山直接因为爆炸的冲击波而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车身的侧面向斜方向在地上摩擦行进了十几米，然后也以爆炸收场了。
“哦，老文，我先走了啊，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江元，那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站的远远的了，他朝着那辆基督山的方向耸了耸肩，然后一跃而向远方急行而去。
“老江我他妈……”至于文城兰，他在变成了一堆燃烧物的车厢里咒骂着那家伙，然后一把将车顶掀开，轻轻一跳远离了爆炸，姿势显得很潇洒，只不过身上的衣物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焦黑，看上去依然狼狈。
“该死的。”文城兰轻声地嘀咕着，因为他发现他暂时恐怕没有机会尽情地骂江元了。
敌人，敌人，敌人。
文城兰毫不怀疑，这一天是他在江城碰的过的及其糟糕的一天。尤其在不知名的敌人把他那价值百万的豪车变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残害之后，他更加觉得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了。
前面有10来人，后面……可能有20多人。这群家伙恐怕还有增援，这么算下来，最起码有50人左右。
啊，这下可麻烦了。
深呼吸，文城兰眯了眯眼睛。
没有武器，这倒是个问题。
通过意象“看到”的情况来说，前面的敌人比较好解决。
文城兰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脚步，向前面一点一点走过。
30米，25米，20米，15米，10米。
文城兰停下了脚步。
因为爆炸产生的烟雾已经渐渐散去了，这点距离，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
不，是已经暴露了。
电磁枪的子弹穿过这层逐渐变得稀薄的烟雾，然后打到了文城兰的脚下。
冲。
退无可退——后面也是敌人。
文城兰已经知道了敌人的数量，现在比较困惑的就是他们的实力如何了。
至于这点，只能靠实际行动来验证了。
比如。
文城兰冲到一个人面前，左手手掌往那人的胸膛拍去，惨叫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文城兰再次抓住了前方的另一个人。
然后，如法炮制。
还剩8个。
如此近的距离，很难躲掉电磁枪的扫射了。
因此，只能——使用人质方案。
下意识的判断所产生的结果就是，文城兰一把抓过这群人中的另一个，然后把他挡在自己面前。嗯，如果不行的话，估计这家伙也能充当个不错的人肉沙包。
“现在让我们谈谈吧？”文城兰捂住人肉沙包的嘴，依旧眯着眼睛。
还剩6个，有2个人不知道去哪了。
而对方，没有应答。
“那你们只能死了。”文城兰歪了歪头。
沉默，短暂的沉默。
爆发。
文城兰将人肉沙包抛到天上，然后一脚提到一个人身上。
还剩5个。
文城兰借着这一让敌人感到混乱的绝佳时期，再次抓住一个人，然后向身后正准备瞄准他的身体的人扔了过去。
“死吧！”
文城兰刚想说这是一出优雅的歌剧，可惜有人打破了音律的美感。文城兰向那个方向看去，他知道，那是一个已经失去了勇气的人。
他接下来就会这么思考：为什么这个怪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然后他也死了。
“这个身体锻炼真是好，谢谢你们帮我省去了几千块钱，我由衷感谢。”文城兰一边说，一边用尸体上捡到的电磁枪，解决了能察觉到的最后一个人，这人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正准备逃离这块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于是，第一幕结束，中场休息。
只不过很短暂。
一块数米来长的巨石带着沉重的声音，似乎要把文城兰压成人肉花生酱。恐怕有几百公斤了吧？这大石头。
可惜的是，还是慢了那么一小步。
不，是太慢了。实在是很难装作被攻击到。
巨石掉落在地上，文城兰则轻巧地躲闪两人过去。
人在后面吗。
几步功夫，文城兰出现在那人面前。
“来，说吧。”文城兰单手轻轻抓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拎到自己的头顶上，“啊，你现在好像说不了话啊？抱歉，抱歉。”说完，文城兰松开了手，让那人直直坠向地下。
那人的身体上传出沉重的落地声，骨骼恐怕已碎了个七七八八。
“来，说吧。”文城兰这次换成了脚，他用脚踩着那人的肚子，“你是什么人？隶属于什么组织？”
“柯维格，柯维格！我，我就是一个成员而已！”那人哀嚎着，似乎是想让文城兰留他一条命的样子。
“原来如此。”文城兰听完了话之后，露出了迷人的笑容。然后，他用着轻柔的声音缓声说道：“那你死吧。”
没有任何声音，文城兰知道这家伙已经断了气。
“啊，废物。”文城兰踱着步，看着那人的身体，不断地摇头，“废物啊，废……”
文城兰感觉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是一柄剑刃，直接刺穿了他的肺部，穿过他的身体之后留下带着鲜血的数十公分的剑刃。
“燧锋，是吧？你看起来还真的挺强的，可惜，你太自傲了。为了对付你，我们可是煞费苦心啊，不过这下好了，你死了，我们也省了一条心。”
“那我就给你个痛快吧，再见了，罗萨的总团总长。呵，虽然是前任就……什么！”那人突然发现，文城兰双手抓住了他的那柄剑，然后，微微一转动，剑就直接断掉了。
文城兰手往后伸，直直掐住了这人的脖子，然后，把他摔在了地上。
“你想要我的命，嗯？”文城兰抚摸着他的脸，像抚摸着情人的脸。
“啊！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就算是你这样的象征者，面对可以让意象无效化的意象，也只能束手无策吧！”这人像是发了疯，突然声嘶力竭：“罗萨总团总长的命可是很值钱的，即使前面加个‘前任’，也依然……”
文城兰面无表情，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血液，不耐烦地甩了甩，意识到这样并不能处理干净之后，他像猫那样舔了舔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