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这个词语在古代被称为巫术,近代则被叫做魔术。

神秘其实从未离开过人们的生活,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总有那么些人研究着不应该触碰的禁忌。

当然,可以说毫无疑问的,自人类诞生之初魔法就存在于人们身边,不论是苏美尔文明的占星术或是玛雅文明的预言再然后古代中南美地区的活祭。大量的证据都曾指出人类曾经一度接触到了魔法,也说明了某些特殊的人拥有看见周遭能量的“眼”。

这些都是龙炎所说,号称他们组织机密的某些事项。不过按照她本人的说法是:连国家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些有什么卵用。

一边这么说着和自己外表形成巨大反差的话一边将详细的数据不顾反对的声音印刷后分发给平民。

她这么做也确实卓有成效,离开北城没有几天队伍里就加入了十位数以上的“觉醒者”,大部分拥有法师资质的人加入让李娅他们压力大减,撤退的效率也渐渐提高,至少不用担心少量的龙类袭击。

不知道原因,觉醒资质的大都是和李娅同龄的青年男女,作为原先主力的部队上却没有多少。为了弄清这个问题龙炎最近似乎每天都去骚扰觉醒者们休息,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实质性的结果。

距离那场仗已经过去四天了,人们在龙炎的策略下他们避开龙类较多的城市地带选择了沿着海岸线撤退。

托这个的福最近李娅可谓相当清闲,战斗变少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时间居然充裕到这种程度,虽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但与北城那几天连日连夜的战争相比这里不可谓不是天堂。

现在的她除了每天的巡逻外基本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简直就像回到了学校放暑假的时候。

不过这样类似于旅行的事李娅并不讨厌,虽然撤退的有些匆忙但因为沿着海岸线走的关系一般都能看到不赖的风景。

海岸线弯曲着向远方延伸,阴天下的海洋呈现出深邃的暗蓝色,白色的浪头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海潮特有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空气潮湿,迎面吹来的风满满是海洋的气息,湿润而有些咸味的风吹过长长的队列,向着曾经作为故国的土地……

远方的海平面如此的宽阔,不算上被薄雾笼罩的远海就海湾内部的小片区域也足以称得上宽广。昏暗天空与地面之间的距离感在海上更加明显,空旷到让失去了家园的人们没来由的悲伤。风拂过另一侧有着亚寒带标志性植物的针叶林,树叶摩擦轻柔的声音不绝于耳。

心里涌上的酸楚难以压抑,少女回头看着延绵将近两公里的队伍。

所有的人都是流浪者……

原本已经接受的事实依旧让人烦躁,对于壮阔风景的欣赏似乎并没有反映到到多数人的精神上,放眼望去除了孩子们偶尔追逐打闹外尽是死气沉沉。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情绪低落也挺正常的,根据就是李娅自身。

本应该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人此刻却选择留在已经陷落的国家之中,发自内心的寂寞让少女几乎没有忍住泪水。时隔许多年,她再一次变成了一个人,再一次的直面被称为“孤独”的情绪。伤感的同时她也不无思考,品尝着如此的孤独在辽阔的天空下分明是聚集着众多幸存者的队伍中却好似空无一人。

或许正是那个将水果扔在当时女孩头上的男孩那漠然的表情拯救了孤独的她。

孩提时代的往事反而更让人心酸。

那样灿烂而熠熠生辉的日子,承载着那样美好记忆的世界在短短一周内如同指缝中滑落的砂砾。残酷如斯的境遇大多数都来自于此,每当想起过去的回忆,不论是谁都一定会露出和此刻少女相同的表情。因为这就是如此残酷的世界……

终结的时代——

一个光是听闻就能让人心生酸涩的,却无法有任何质疑的时代。

从未想过和平日常会迎来结束的人们做着从未想过却不得不做的事,跋涉在国境外的荒凉海岸线上,每天吹着潮湿阴冷的海风。就算如此他们也要活下去,不论多么艰难多么悲伤也要活下去。

她知道如果是青梅竹马的刘易的话一定,绝对会这样认为。

就算再怎么能以“他这么做是希望我能适应这个世界”作为借口心里依然不满,作为反应少女心中情感的举动,纤细的食指在墨绿色的装甲板上不停画圈。噘着嘴的少女赌气似的躺下,于眼前展开的天空比坐着时仿佛更遥远了一些。

“呼呀~小娅娅,你要等的人怎么还没来。”身侧传来清脆而陶醉的声音,巡逻归来的女孩张开四肢表情舒畅的伸着懒腰。可能是注意到李娅出神的样子,她开口问这么问。完全没注意“TPO”的提问让李娅有些火大。

“和龙炎姐没关系吧,本来就是我和他的问题。”

“哦呀,难道是吃醋了?不好意思我对没见过的男人不感兴趣,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很单纯哒!”

这种故作可爱的语气好恶心……

依旧是完全跟不上的,异于常人且轻度自恋的发言,除了深深地叹息外李娅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可能是事情还没办完吧,过两天应该就会到北城的。”

她有些失落的说,同时轻轻地咏唱,制造出一个漂浮的火球来为坦克顶上的二人取暖。越往北走天气就越是严酷,早春的天气早在离开国境的那天就不曾出现过第二次,严冬中的寒冷虽然并不算不能接受但总归还是让人有些不适。

看见火球,龙炎凑了过来,像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对漂浮的火球大感兴趣,不停的试图摆弄火球。

“娅娅,这个火球怎么控制的?”不等李娅回话她自己手上也出现了一个,不过那个火球足足有脸盆那么大,刚刚离开龙炎的手就如同火箭一般快速向着上空飞去于半空中爆发出不小的火花。“切!”发出这样的声音龙炎偏过脸去。

“呜呜~”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女孩用超——受伤的表情,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摇摇晃晃漂浮着的火球。

“那……那个,不要那么在意了,我魔法的特质就是魔力的操控,所以能控制离开身体的魔法……”

“真的?”虽这么说却摆出一脸不信的表情。

“龙炎姐你魔法威力那么强大,倒是我这边很羡慕呢。”

——嗯哼哼“那是当然的啦!”

女孩双手叉腰摆出自满的样子发出轻快的鼻息,像是在显示什么般的将洗衣板一样平整的胸膛挺起,整个人散发出毫无根据的得意。

将双手放在自己要称之为成年人还远远不足的胸前,在对比着龙炎的洗衣板,李娅为自己幼稚可笑的竞争心里而尴尬不已。说到底为什么自己要和一个小女孩在意胸部的大小,念及此处她放开手微不可查的叹气。

“喂!那边的小鬼头好像在想什么相当失礼的东西啊!”

炸毛的声音响起,李娅发现不知何时龙炎双手抱胸,用恼怒的表情一脸不爽的看着她。

“诶?小鬼头?指的是我吗?”

“那还用说了!我三个月前可是刚过完21的生日,怎么样,怕了吧!哦吼吼吼……”

发出刺耳的笑声龙炎对李娅指着自己提出的疑问给予解答。

等等……21,也就是说……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少女发出了音量比龙炎三段式笑声更为夸张的叫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摆出一脸“就猜你会如此”表情的龙炎。

“也就是说龙炎姐的年纪远比我大,可是你的……”语无伦次的说着,李娅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视线慌乱之中再次锁定在了那绝对不能说有21岁的胸部上。

一直以来李娅都认为龙刃之所以叫眼前女孩“姐姐”是因为她任性的要求,只不过是兄长溺爱的一种形式罢了。但现实显然正是字面意思,眼前身高不足李娅肩膀的小女孩居然有21岁,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不,毫无疑问是一个奇迹!

“看吧,让你叫我‘姐’没差吧!”

“可是龙炎姐不管怎么看你都是一个小女孩……21岁什么的。”

“嘛,总而言之我过去发生了挺多的事,这副身体也是有原因的……”

可能是错觉,在女孩的脸上李娅能够分辨出那么一丝落寞。

早就该注意到的,自己却仍然这么直白的让女孩回忆起过去,导致身体变成那副样子的理所当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不好意思了……”她小声道歉。

“啊?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

女孩刻意将手摆在耳边做出奇怪的动作让李娅认真思考起要不要收回前言,果然眼前的女孩这种粗神经就算有什么过去也不会去在意。为她担心简直浪费感情。

嗯!李娅这样想。

“我的意思是龙炎姐这二十多年真没成长几分呐!各种意义上来说……”

毫不掩饰的露骨视线盯着大衣下面一马平川的某个部位,李娅用颇为遗憾的口气奚落着龙炎。

“你你你,什……什么意思,我这身体明摆着没到成长期不是吗?”

“不,你刚才不是亲口和我说过自己可是有21岁的大姐姐呢~”

女孩满脸通红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显然她对于自己21岁还有着小女孩的身体颇为介意。

“哼哼哼!虽然我确实有这个年龄,可是我身上还没有任何发育的痕迹哟,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她居高临下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李娅,语气依然充满着不着边际的自信心,就好像要凸显其存在一般从刚才开始就刻意突出自己可悲的平坦胸前。

这样做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可悲。

“为什么我会觉得说出这些话的龙炎姐不知怎么的有些可怜……”

“呜哇!闭嘴啦。别再说下去了!”

龙炎脸上仿佛正喷出蒸汽,身上的气势瞬间瓦解,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捂住李娅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

……

“真是的,娅娅居然也这么坏心眼,都说别学小刃那种了啊!”

“龙炎姐也差不多改正下自己那种怪怪的口气,听的人莫名想要生气哦。”

对于少女一本正经的建议龙炎只是用“嗯嗯,我知道了……”这样没诚意的回答敷衍。

海风拂过脸颊让之前打闹产生的燥热慢慢从身体中剥离,厚重的深色调大衣将其中寒冷的部分挡在外面。纵然已经见惯大海的壮观对于眼前海湾带给自己那震撼的感觉依旧不能很快消逝。不知为何与从前所见的海湾相比此刻眼前的海洋由内而外透出一种令人颤抖的气息,无比的宽广之感带来压倒性的震颤。

趴在依旧漂浮的火球旁边龙炎呆呆的出神,单手撑着下巴的她眺望远方暗蓝色的海面。

刚才讨论的并不是她很聊得开的话题,不如说那方面很麻烦。

每次牵扯到自己身体有关的问题总会让女孩回忆起过去,那段实在是非常不堪回首的日子,明明如此的灿烂却每每回忆起来带着钻心般的悲伤。她很清楚李娅了解自己回忆起了悲伤的过去,对于心思纤细的少女转移话题这件事真的很欣慰,虽然转移的方向让自己很火大但总归没任由自己的情绪低落下去。

她作为拥有相似回忆的人不希望自己这么消沉。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整个组织里所有知情的人都有意无意回避过去的记忆。从很久以前的那一天结束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哪怕一次也好,直面自己过去的记忆。

到底是一个17岁的小丫头,那么轻松就让那些该死的记忆翻上来。

“过去”说到底不过是“未来”零落的些许残片,所谓回忆也不过是在这些散乱的片段中翻找到的自我安慰。太多回忆过去的事固然看来灿烂美好,但无疑会让自己的未来变得迷茫,很多决定会被意识认作“错误”而拒绝执行。

她对这点坚信不疑,但这绝对正确的想法却不符合作为人类的意志,长期以来用其作为借口的女孩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自我欺骗。将回忆轻视只不过是想要逃避过去的一种手段,那些曾经视为珍宝的记忆就算经过多庞大的时间也绝不会降低价值,明明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会试图用强硬的逻辑试图掩盖呢……

雪片积攒在肩上带来的冰凉就算穿过久远的时间依旧清晰。八年前的那个雪夜慢慢被重现在女孩的记忆中……

……

门口街灯投下温暖的淡黄色暖光,覆盖住黑色地砖组成街道的雪被染成同样温暖的颜色。

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思绪的间隙女孩不由得这样想,同时还想到了会不会有人陪她一起玩雪这么在普通人看来非常简单的事。似乎听到什么,女孩摆头朝着社区的边缘看去,就算在夜里依旧耀眼的焰色头发随之晃动,雪花落在上面转瞬就变成白色的雾气随后消散。

很远很远的地方,街角另一户人家的方向传来欢快的笑声在她听起来是那么刺耳。那对于尚且年幼的女孩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已经无法被任何人回应的期盼。

因为……

能和她玩耍的朋友几乎都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身边传来靴子没入积雪的声音,可能是最近所有人都忙于“计划”的关系连夜的积雪反常的没人整理,就那么堆在门口。

浑身被白色防化服包裹的男人两人一组将担架抬上黑色货车,从白色布片下偶尔由于颠簸露出的小巧手足无情的向女孩宣告担架的内容物。

已经连哭泣都做不到了……

眼睛很干涩,喉咙如同被攒住那样只能吸入少量的空气。泪水早在几小时前就已经干涸,估计是身体水分已经基本消失的关系,喉咙也差不多完全的沙哑,现在就算普通的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

对于现在的女孩,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睁大这对变为可憎颜色的眼睛目送朋友们最后一程。她当然清楚这些人的尸体也会被很好的“利用”,毕竟包含自己在内的全员都是精密实验与不计代价的资金投入诞生的产物,理所当然的会受到这种独特“待遇”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实。

至少十三岁还差几个月的女孩理解的相当透彻。

死亡,在区区一整晚就深刻的烙印在女孩心中,虽然有关其的一切一直存储在大脑内部但没有见过真东西实在难以理解,直到今天。

眼看着自己的伙伴以没有任何重复的方式被奇怪的现象吞没,眼看曾经一起玩耍欢笑的玩伴或是被体内冰锥刺穿或是爆开或是被分解成灰色的粉末,少女除了声嘶力竭的哭泣和在心中怨毒的诅咒外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连敲打厚重钢化玻璃的力量也不曾剩下。

118人,这是所有适格者的总数,而现在存活下来的,据女孩脑内“Absolute wisdom”的计算只有可怜的七人。如此绝望的比例带来的是除了悲伤以外再感觉不到其他事物的,于心中占据压倒性比例的情绪。

不,还能感觉到憎恨……

顺带一提女孩憎恨的对象此刻就站在她的身旁。

作为父亲的中年男人和过去十余年没有任何区别的在棕色大衣外披着邋遢的白大褂,整齐的头发向后梳着几簇发丝无精打采的垂在额前。茶色的眼镜下是一双轮廓分明的细长眼睛,任谁都能看出里面那种对一切事物不上心的懒散。熟悉这个外表明显大于年龄的中年男子的人都知道他做什么都是这么一副眼神,包括自己最喜爱的研究在内。

当然作为女儿的龙炎也知道。

盯着这个作为炎黄挂职上将以及秘密组织首领兼任某科学研究机构首席学者的父亲,对于他那一长串的称号此刻的女孩如此反感。曾经那么引以为豪的称号却在短短一天内变成厌恶到恨不得全数践踏的东西这着实有些难以理解,但这个男人就是个让人厌恶的人。

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兴趣可以毫不犹豫将无辜的生命玩弄到死亡的疯子……

当时的龙炎只留下这样的情感,过往的一切尊重与向往崩塌的干干净净,父亲这个形象由可靠沉稳变成了一片模糊。

“想问我为什么做出这种过分的事吗?”

似乎察觉到了女儿不带一丝善意,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目光,男人无奈的笑笑将冻得发红的双手放入白大褂口袋中。

“其实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事了,都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事到如今还说这种无耻的话。就因为自己的问题这样渺小的理由就剥夺了自己几乎全部的,仅有的,第一次遇到的朋友。

“不……要,开玩……笑了,居然……”

喉咙沙哑的无法很好发出声音,但愤怒驱使下的女孩依旧努力的试图说完,不过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居然什么?居然仅仅因为个人的问题就置其他生命于不顾这样的事?”

“……你真是个了不得的小朋友呢!果然当初就不该把‘那玩意儿’放在人类身上吗?”

好像有一瞬间男人移开了目光,如果女孩记得没错的话那会她的眼睛因为父亲久违的……隔了一整晚的话又有些哭泣的征兆。

“为了前进将身边的人舍弃掉绝对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对于他转移话题的声音无法反驳,这点就算是她也不得不认同。

“但是啊……或许做了这些的老爹我没资格说你。”他顿了顿继续说:“像你这样天真的家伙也许并不算特别无可救药!”

天真吗?我的想法……

思索中下意识的接住飞来的某个物体,温暖的感觉从手掌传到大脑,视线注意到小巧的电暖袋正被自己握在手中。

“可别迷路了哟,笨蛋女儿!”

毫无紧张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宽松到夸张的白大褂只是些许寒风就被吹动下摆。男人从口袋里伸出投掷电暖袋的右手挥动着向屋子走去,肩膀,已经有些泛白发梢上的积雪让整个人看上去如此瘦弱。

“……”

没有说话,女孩只是站在雪中目送父亲的背影打开玄关的木门。

白色防化服的研究院在做完搬运工作后乘车离开,留下龙炎一人感受着……从温暖小袋子中,于寒冬的夜里散发出的,渺小又让人安心的温暖。

从那天开始父女俩的交流变得极为稀少,简直如同路人。

再后来——

准确来说一年之后,刚满十四岁的龙炎彻底成了孤儿……

时隔久远再一次回忆那个夜晚,出人意料的,无论多么细微的景象,多么不值一提的情绪都如同再一次亲身经历般清晰。这也多亏了作为“Absolute wisdom”的大脑依本人要求完整的再现了记忆。

“唉……”

发出这样的叹息,如果说龙炎人生中有什么绝对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不过和预想中有些不同,如今的她再一次回想起那曾经只是提到就痛苦不已的记忆居然没有特别大的感触。虽然眼前大海宽广的让人内心平静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可能是她对身边的看法有了很多的改观……通过这短短一周的时间。

“真是奇迹,我居然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理解你的做法了……”

那个男人的背影在被房屋灯光点亮的雪夜中如此消瘦,那时本应该已经病魔缠身的男人却能迈着没有丝毫犹豫的步伐。他绝对不曾有过一丝对自己所做之事的质疑,哪怕女儿对他投去那样充满恶意的目光他也只是笑着应付了事。

在去世后的第七个年头,他做的事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已经无从定论。国家,人类确实享受着他留下的恩惠,也确实有大量的人因为他所做的事成为冰冷的尸体。他坚信不疑并贯彻始终的人生究竟能否获得应有的价值,至少龙炎个人不能给出评价,受过其恩惠的每个人也都没有这个资格。

但有一点——

女孩仍然没有认同,或是原谅将自己所有挚友作为人类前进的铺垫埋葬的男人。

只有这一点绝不动摇,她相信就算今后也是如此……

身旁正依靠维持火球来提升自己魔法控制力的少女似乎也在出神想着什么,不用询问龙炎也知道内容。

她很羡慕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为自己牵挂并能让自己去牵挂的人。

这个为人处世无一不透出生涩的女高中生拥有的是龙炎曾经拥有而现在已经消失的一切。无论,她同时也是一个怀抱着悲伤记忆生活在这世上的人,这些事在最初的交谈后龙炎就清楚地知道。

自己并不无嫉妒……对能让人发呆,能让人在做事时出神,纵然隔着遥远空间依旧思念着的羁绊以及拥有这牢不可破“联系”的李娅……

繁杂而散乱的思绪充满龙炎的脑海,令她感到震惊的是……就算思考再多,想再多,出现在心中的并不是曾一并度过灿烂日子的朋友们,而是那个不论做什么一直身穿邋遢白大褂的男人,曾经承认为“父亲”的憧憬对象。

自己不配作为他们的朋友……也许因为这个,对活下来的其余六人龙炎一直保持着赎罪一般的心理。或许潜意识的她认为其余人的死是自己没能阻止男人的结果。

“真是的,什么垃圾一样的过去,事到如今回想起这种东西能挽回什么……”

握住的另外一只手传来疼痛,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白皙的手背已经能明显看见表层的静脉,通红的手心无声诉说着之前曾经有过何等的握力。

“龙炎姐怎么了,下一组巡逻似乎是我们两人带队哦,喂喂……”

手掌在自己眼前晃动这一举动将龙炎拉回现实,强颜欢笑的打开李娅的手,嘴里逞强发出声音,脸颊上的僵硬让龙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不堪,似乎也注意到这点的李娅温柔握住龙炎还有些生疼的手。

“对待过去要有与之相应的心情。和其他的事不同,某些回忆真是沉重而寂寞的东西啊,不用与之相匹配的心去回想的话可是很难受的哟!顺带一提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假装自己有!”

伴随着乱七八糟毫无道理且糟糕到不要不要而且还妄图将自我欺骗正当化的发言,手上传来温暖的感觉,水系的治愈类魔法效果发挥的一如既往的快速。

不过,就算本人尽力无视那段话它还是会想没死透的小强那样引起龙炎的注意。

“娅娅,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胃疼,真的好疼,疼到龙炎用仿佛即将断气的声音询问正在专心咏唱的少女。

“诶?难道不对吗?明明小易有过‘只要这样多少会好过些’叮嘱的说,果然不该相信他的话吗?”她这么自言自语……

这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意外的可爱,不不不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时候。那短短十余个字,透着腐烂殆尽人生的发言以自己都觉得恐怖的速度让心平静下来,换一种方式去思考当真很容易忽略痛苦的记忆。

不抱着现在的心态而是以一种类似于哀悼的思维方式去回忆过去意外的让人轻松,嘛,说的简单些就是强迫自己接受“过去的都过去了……”这样无聊的精神论。

不过很快,平常心就回来了……

“难道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青梅竹马……”

“怎么了,我倒觉得他说的话一直挺有道理的,虽然超——不中听就是了!”

“打住!那种烂透了的说法道理不管哪里都是不存在的吧!”

话说你脑子长在那人身上吗……龙炎竟有些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对象或许是李娅口中的那个刘易,或许是借助这样烂透了的言论平静心态的自己。不论哪种她都对那个人有了些许的好奇,和之前以奚落李娅为目的而说出的不同,现在的她好奇的对象无疑正是那个男人本身。

“哪有!小易有时候姑且还算一个可靠的人哟!虽然平时能宅在家里的时候绝不迈出大门,在学校唯一的兴趣只有睡觉,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还理所当然的要人家把帮忙,假期除了偶尔散步外绝不迈出房间,性格阴沉完全不能与别人交流……”

以炫耀的语气讲出的这些话听得龙炎嘴角抽搐。

难道人类还能比这更废柴一些吗?

她不禁想到这个问题。

“总之虽然是各种方面都不行的人,在安慰别人方面还是很可靠的……”

青梅竹马先生会哭的哟,知道被你说成这样!

“……我和你说呀,在上初中的时候那个小易居然……”

对于眼睛闪闪发光说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李娅,听着那些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话龙炎能对此作出的只有“唉……”叹息。

果然还是很羡慕……

仔细回想自己的过去,能像这样边回忆边笑着与某人诉说的事确实少得可怜,不如说几乎不存在。这么想着龙炎看着李娅的目光多少有些微妙。

“……所以那次啊!他居然……诶?龙炎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去巡逻吧,待会小刃又要过来抱怨烦死了!”

我的表情什么时候这么容易露出破绽了……

拉上意犹未尽的少女,龙炎二人顺着队伍开始日常的工作。

对于先前那么轻易将心中想的事情表露在脸上的自己龙炎觉得很新奇。

或许是想通了些什么吧……她这么下着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