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在化为废墟的故乡里,我的工匠生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

“我们还得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啊,还有「甜薯」也忘记了!”

男人的名字叫托拉斯•瑞森齐,和我一样,是上次灭族之灾的幸存者。至于他提到的「甜薯」,似乎是在山林里迷路的野马,被他捡回来后自然而然养熟了。

与离开故乡的我不同的是,他貌似不愿意离开了这里。靠着自己的工匠技艺还有生存技巧,就着离坎特萨最近的地方住了下来。

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女儿回来。话说……我真的那么像女孩子吗?

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孩子,如果被错认成女孩子多少还是感觉怪怪的。

从床上起来,我呆呆地看着镜子里一头散发的我。真真正正回到故乡并住下来,已经是搬好东西的三天后了。

“好,从今天开始就要训练你成为工匠了!准备好了吗蕾妮!”

“好!”

说话总是非常有气势,如果不以同样的音调回答便会被质疑身份。

实际上,平时如果不小心露出男性举止,很快就会被他怀疑了。在开头的几个月里我可谓过的提心吊胆。

而且工匠一开始教的,就是用火。换句话说就是打铁,使用熔炉。

基本是是手把手教,被识破的几率也超级高。

“啊……啊……”

清晨,对着还未升起朝阳的夜空,我发出自己不准的女音。

回想起曾经对世界百科全书这类杂类书籍非常感兴趣,男人改变声音成女人并非不可能,所以提喉结的训练一天都没怠慢过。

倒是因为经常吃的野菜和摘的水果,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身材是相当消瘦。也不会太容易被认出来,姑且认为有时候饿肚子也是好事吧……

耕种的话……也应该尝试尝试吧……

在故土的大熔炉旁,由于地势属高,每当在等着铁块烧热的闲暇时间,我便会俯瞰整座坎特萨城。

虽然……已经是废墟了。

曾经的这里,很繁荣吧……不。

脑海中灯火通明以及人声鼎沸的记忆,已经无声地证明了。

——好久不见了啊克里!噫这不是你家那小鬼吗!

——哇啥时候长这么大了!

——那不是你自己沉迷工作了吗。

——哈哈哈哈!

爷爷统治下的这里……是个很快乐的地方呢。

“居然有闲工夫看风景!”

“哇啊啊!师傅!”

“这种时候是最危险的知道吗!万一着火了怎么办!”

“抱歉抱歉!立刻回炉!”

每一天,我都过的很充实。

师傅会在白天时亲手传授手艺,而在夜晚便会将各种材料的属性和用途一一摆在我面前和我细细道来。他总以讲故事的方法,而且大多都是他亲身经历,不是被师爷骂就是被其他伙伴嘲笑的事情。

每次听的时候,虽然师傅在哈哈大笑,但我却始终没笑出来。

“怎么不笑啊,都骂了你一天了,本来想讲点自己的笑话逗逗你。”

“没、没事。”

“哎哟,几年没见咋变得这么严肃了,以前我讲这些的时候你可是会「啊,爸爸真的蠢」这么笑的啊。”

才……不值得嘲笑。

不被所有人期待,却咬紧牙关认真学习……虽然马虎,可每一次教训都用身体牢牢谨记。

这样付出巨大努力得来技艺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嘲笑的……

“怎……怎么哭了?”

“啊……啊,没,大概是火浪太热所以,师傅别担心。”

我,也从没被人期待过。曾经。

当然,那不是能说出来的话语,现在的我不是莱特,而是蕾妮。

瑞森齐的女儿。

“笨蛋,哭啥。”

然而,这个马大哈的男人只是用着粗糙的手摸着我的头。

“玩笑归玩笑,别看爸爸这样,我可是坚持到最后把师爷手艺全学我的人哦!”

噗……

不经意笑了出来。是的,早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的话,但,却一点也不觉地讨厌。

“说起来,天天忙着教你东西都快忘记了。等下啊!”

匆匆站起来,看着师傅朝着房间冲去,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噔噔噔!怎样!好看吧!”

远远出乎我意料,突然从房间里跳出来的师傅高举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工匠服。

“如何!一直都是让你暂时穿着老工人用的也是太宽松了,所以我花了点时间改小。”

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把衣服抵在了我的身上。

“嗯嗯,很合适!太好了!”

从来,就没从至亲之人手中收到过礼物,

爷爷那是无可奈何……我知道……

“生日快乐,我的女儿。”

一反往常的傻瓜形象,他露出了深邃的眼神看着我。

嘀嗒……

泪水,不经意间便滑落了。

“怎!怎么哭了啊!别哭别哭……乖……”

从来,都没人这么用心对过我。

我知道……我知道,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现在……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紧紧抱住了那套为我打造的工匠服,流泪的我拼了命的点头。

“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感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

“干嘛一副不解的样子,你忘了我们回家多久了吗?”

轻轻摸着我的头,师傅微笑道:

“快一年了啊,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没有一天停歇过。”

已经……过了一年了吗……

“不过呢,我非常满意。”

叉着腰站起来,师傅又和平时一样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记忆力超群,讲一遍就会,而且勤奋水平和我当年有的一拼。”

真的,和当初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不太一样呢。

然而,师傅最后轻声说出的那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关键。

“师、傅……”

我说不出话。一直隐瞒着真相作为师傅女儿真的好吗?询问着自己这个问题,我却久久得不出答案。

篝火旁,见我低着头的师傅坐到了我的身旁。

“可以教你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了。”

“师、傅……”

勾着我的肩膀,他的双眸眺望着门外的星空。

“马上,又是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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