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外面……外面是什么啊？！”
莫妮卡发出一声尖叫，我立刻用手推上了窗户，只是心里的震惊不比她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窗外的风景就像是直接显示的静态画面，只有开窗才知道，原来外面什么都没有。
所以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窗外是哪里？悬挂的纸又是什么意思？
【程序员：我说过，整片区域的数据都被篡改过。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这样至少不会有危险。】
【我：我能不能直接断开连接下线，这太可怕了。】
我想我还没有被限制离开游戏，只要能离开游戏我就没有生命危险。
【程序员：可以，没问题，但是你会彻底失去莫妮卡这个目标。她会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找不到出路。】
已知在房间里无危险，断线无法再连接到此，目标莫妮卡无法离开，而我还有许多谜题没有解开。
如果此时离开，确实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这样算是胆小的行为吗？真的要把莫妮卡丢下吗？
莫妮卡不知道我和程序员的对话，更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由于房间里就我和莫妮卡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只剩一片沉默了。
和沈晴她们对话得知，她们正在原路返回寻找我们，但是找不到我所说的建筑。沈晴倒是劝我以自身安全为优先，离开游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我只是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偏偏是我每次出任务都遇到危险事件，也许我该去寺庙许个愿让自己摆脱霉运。
被困于此更应该保持冷静，不能浪费时间，先观察下这个熟悉的房间吧……
在我的面前是一张升降书桌。白色桌面可以让全息投影更加清晰，这也是父母当初买下它的原因。在这个年代纸质书早已淘汰，但如果一个人想要读书，全息投影会在桌面上重现纸质书的模型。当初纸质书数据化是个浩大而漫长的工程，经历了二十年时间，如今所有书籍都已经收藏在了最高科学理事会主导建立的的全球数据中心，人们可以随时阅读权限内的任何书籍文件。
墙面循环显示着一条条考点，包括语文古文，数学错题，英语单词等。尽管人工智能已经非常强大，帮助人类了解决了困扰千年的语言交流问题、证明了数学定理、阻止了通货膨胀，但人类本身仍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学校，高考，面试……这些从未消失。
地面是绿色草地全息影像，是母亲大人设置的，她说这个颜色护眼。
架子上的模型和手办倒是真的，即使是全息影像大行其道的时代，丝毫不减拼模型的乐趣。模型都是过去几年里我从父母那里要到的生日礼物，只有‘去年’的礼物是人工智能伴侣。
……尽是些令人怀念的东西。如果现在回到现实中的家，我还能看到其中一些，只是我没想到它们会在虚拟世界里重现，其中许多东西就连在我的记忆里逗模糊了。
值得注意的还有我的手表型微型电脑。在手机电脑之后，它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组成，不过我认为眼镜型微型电脑正在取代它。
这个手表型微型电脑有着长方形表盘，长10.5cm，宽5.5cm，主打功能是全角度投射的可互动全息影像。
现在它正投射出莫妮卡的影像。
“这个东西算是你们时代的手机？”
莫妮卡顺着我的视线看向手表型微型电脑，指着它问道。
“可以说是手机和电脑的合体吧。”
玩过几个20世纪初背景的游戏的我，对手机这东西尚有一分了解。在占据了人类的大部分注意力这一点它和微型电脑颇为相似。
相比全息影像，隐形眼镜式屏幕实现现实增强技术还要更先进。人类不断发明新的电子产品，目的也不过是为自己寻找更轻松的生活方式，如果恩迪雅放出的消息可信，那么脑机接口大规模使用的时代也不远了。
在等待程序员从技术上解决问题的同时，我开始梳理目前遇到的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这里会有我初中时的房间？
记忆提取……？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这四个字。难道这间房间是从我的记忆中复制出来的场景？如果是这样，我的记忆又是谁读取了呢？我所知道的常识告诉我，人类并没有提取记忆的机器。
【程序员：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你最近除了虚拟现实头盔，还接触过别的脑机交互设备？】
【我：没有。】
【程序员：怪了。难道是VR头盔……不，不可能。恩迪雅从2036年就已开始进行提取记忆研究，将记忆编码后上传，只是过程极为复杂，从未听说过可以将流程压缩到普通虚拟现实头盔可以实现的程度。】
【我：恩迪雅曾经有这种研究？】
【程序员：当然，恩迪雅的立过的研究项目多如牛毛，能存活下来的没几个。这个项目主要目的也并非提取记忆，它的全称应该是‘意识数字化’项目。】
【我：等等，这个炫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让人类意识在虚拟世界活动？这样不是和人工智能没区别吗？】
【程序员：你的理解部分正确。但是这个项目中，进入虚拟世界的意识并非本人的意识，而是一种虚拟数字化的‘意识复制体’。】
【我：也就是……复制一个自己生活在虚拟世界里？可是这还是那个人吗？而且恩迪雅进行这样的研究目的是什么？】
恩迪雅这种公司即使乐于尝试新的技术，也不可能去将大笔资金投入无法盈利的研究，这也是它和最高科学理事会的区别。
【程序员：我没法告诉你。】
也许他只是了解一点消息，对细节并不清楚……
【我：那项目完成了吗？】
【程序员：不清楚。这类研究最大困难并非技术突破，而是如何通过伦理审查。你知道，最高科学理事会时刻监督着整个世界。】
果然不清楚细节。不过今天倒是了解了恩迪雅曾经有过这么一项匪夷所思的研究。但听了他说的我认为不大可能和我有关。毕竟提取记忆和意识这种事绝不可能如同刷脸开门那么简单，我可以肯定除了虚拟现实头盔外，我没有接触过相关设备。除非我失去了某段记忆。
排除了一个选项，这是个好现象。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否有人照着我现实中的家，还原了它在游戏中的建模场景？
【程序员：如果只是模型的复原，只需要将你家完整扫描一遍就可以，但从你描述的场景可以互动来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我：装修机器人不能复原家具功能吗？】
【程序员：不能，它们只能复原模型。现在这间屋子里的物品，包括功能也被完美复制，这需要两人团队连续工作一周。】
两个人在家工作一周？没听爸妈说过，而且这样人力成本也太高了。我不认为自己和谁有如此深的仇恨，以至于要被花大成本针对。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可能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只为了针对我……】
【程序员：别轻易否认一种可能。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敌人对你的仇恨有多深，你甚至不知道你有没有敌人。】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和实际中没有区别，如此完美的复制……
不，唯一的不完美，在于手表型微型电脑，更详细地说是在于，人工智能伴侣。
为什么会是莫妮卡呢？
“不如从你的工智能伴侣回忆一下？”
本来的智能伴侣是什么样？
听莫妮卡的话，我引导着自己的思维，向前回溯。
2061年，8月18日，那是初一结束后的暑假某一天，也是我的生日。
往年父母都是买我想要的模型，那一年他们没有买我想要的模型作为生日礼物，而是给我带了一个虚拟物品作为礼物。
他们并没有理会我的抱怨，笑着给我介绍了这件在他们口中对我‘有大用处’的生日礼物。
“这是最新款的人工智能伴侣，听说可以辅导孩子学习哦，你快放到终端里启动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这东西不只是‘有大用处’，根本就是改变了我之后几年的人生！但那时的我只是心有不满，没想那么多。
虚拟商品安装不需要任何难度，稍作等待，程序便准备好了。
在使用Amicus7前还需要进行一系列设置，包括性别，行为模式等。
性别，那当然是女的……
“男的。”
母亲大人毫不犹豫地让我选择了男性，说是为了防止早恋，这是直接断绝了我拿人工智能当女友的幻想，只是谁都没想到我现在还是有了樱……
至于行为模式，我又在‘朋友’之外被迫选了‘学习伙伴’，后者是父母买这个产品的初衷。当然我谨慎的母亲当场问了客服人工智能伴侣是否会替我做作业，得到了这种行为违反《人工智能应用管理法》因此不可能发生的回答，才完全放心。
后面设置姓名和外貌时我却犯了难。前者因为我是起名废，后者因为我不会捏脸而随机的脸怎么看都别扭，当我努力了一天一夜终于决定以诺贝尔物理学家的名字给他命名，并且随机了几千次，从无数歪瓜裂枣中随机出了一个可比虚拟明星的外貌时，激活过程才算完成。
虽然如此，但——
“真希望是个美少女啊。”
我不止一次这么说过。
“就那么希望有个虚拟女友，难道你现实中接触不到女性吗？”大概是我的故事太无聊，莫妮卡早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这会儿开始不遗余力的奚落我……
【樱：嗯？】
想到樱还在围观，我只好斟酌了一下，回道：
“美少女朋友和蛋糕一样，美好却难以接触到。”我不知不觉用上了霏霏的说话方式。
“噫，不过嘛……想要朋友倒是真的，哪怕虚拟的。”
“你会没有朋友？”
对于她的感叹我有些惊奇。
“你说的是那些一起吃饭一起去洗手间的‘朋友’？还是志趣相投的朋友？”
她挑了挑眉。
“有这么复杂吗？我觉得都没什么差别。”
“嗯？你这么随便定义朋友，那你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别这么嘲讽我，我真的无所谓。”
我不知道自己朋友多不多。
很久不见的室友，算是泛泛之交，每次只有再想让我带他上分时才来找我。
而‘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沈晴。也不是不可能，从某些游戏爱好以及任务角度，算得上‘志同道合’，只是表面关系实在说不上好。
“我们最开始的话题不是美少女吗？作为初中生我只是想要个美少女朋友而已有什么问题。”
想要个美少女朋友……
“愿望？”
我和莫妮卡惊讶地对视一眼。
窗外的纸条写着‘你的愿望是什么’，恰好‘希望我的智能伴侣是个美少女’是我这个时期最大的愿望。结合莫妮卡替代了原本智能伴侣的位置，很难不怀疑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我缓缓地打开窗户，外面仍是一片渗人的漆黑，那张纸条也依旧飘在空中。即使是2061年，纸张也已经很少见了，更多的是作为艺术品存在。
我拿出一根为模型上色的笔，在纸上的字后面填入‘有一个美少女朋友’。
“呵呵——”
浓稠的黑暗被风吹开，露出街道的景色，而房间的门后却传来了不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她发出一串冷笑。
房间门突然打开，门外已经不是客厅而是被紫色网格包围的虚空，和《山海传说》停服后看到的那些虚空很相似，并且这片虚空也在向我们这边扩展而来。被笼罩的一切都变为未上色的几何实线聚合体，就像只打了线稿的画。
【程序员：快跑！】
【我：你不是说房间里没有危险吗？！】
我先一步迈出窗外，同时听到莫妮卡紧随在后的脚步声。
不需要去和程序员确定我也知道，现在是窗外比较安全。
我们向街道奔跑，甚至无暇判断背后的黑雾追到了哪，也许它离我只有一个手掌的厚度。
街道对面是我出来的那片公园，半敞开的铁门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在黑暗中被路灯照亮了的一面反射着幽光。
莫妮卡和我一起进了公园——从哪里出来当然要回哪里，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安全策略。
树木好像比来时还要密集，使得前路更为狭窄危险。我抓住时机回头看了一眼，莫妮卡紧跟着我奔跑，而扩散的虚空的边缘刚好停在了公园铁门外。
由于我突然停下，莫妮卡差点撞到我身上。她‘啊’的叫出声，随后停住瞪着我。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啊？”
“你回头看看，那东西没再追了。”
“啊……太好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单手抚胸，吐了口气。
暂时摆脱了危险，但接下来该怎么对待莫妮卡是个问题。我还没有忘记，她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我看向她，在这一刻她也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后退了一步，两步……
手上稍微一动，她便如惊吓的兔子，浑身一颤，大叫道：“别过来！”
“我就挠个头发……你不用这么警惕吧？”
“……要你管。”
又回到和她敌对的关系了。
也许人和人本就没有长久的友谊，不过都是一时的合作罢了。
“我们刚刚才一起死里逃生，好歹也算是队友，希望你我都能放下成见，一起合作离开这里。”
“可是我为什么会陷入这些危险？八成都是因为你们吧？”
“刚才的话白和你说了？我们来保护你……”
我的话刚刚说了一半，便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
“保护？你说的这个笑话自己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