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莎莉·派拉蒙旅行的初衷,是因为父亲对自己说“出去走走的话,说不定会经历些值得用尽一生的歌来唱出的奇妙故事呢。”

然而在和为了搪瓷生意四处奔波的父亲踏上了旅途之后,莎莉才发现这世上或许真有什么奇妙的故事,但净发生在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遥远角落。在自己脱下小巧的皮带马甲,换上没落裁缝精心打造的长裙的这段时间里,自由人联合会从东北一路席卷向西南,将这块大陆上的五个帝国悉数消灭。而这和莎莉这个搪瓷商人的女儿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依旧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几个小镇间跑来跑去,被迫为那些换了一批又一批的达官贵人们献上自己在意的歌喉,之后愁眉不展地向着夜幕歌唱。

莎莉喜欢唱歌,像是婴儿迷恋母乳一般出自本能地热衷歌唱。她喜欢站在村庄的入口上歌唱,喜欢坐在枯树的枝桠上歌唱,喜欢立在山谷的峦石上歌唱,喜欢靠在马车的车辙上歌唱……凡是能停下歇息,放松因为父亲乱成一团麻的生意而绷紧的神经的机会,莎莉都会选择用歌声为疲倦于车马劳顿的家人带去短暂的欢愉,让自己因为枯燥旅程而垂垂欲死的春心得以滋润。

莎莉的父亲,老实本分的搪瓷商人夏洛特·派拉蒙如今才四十岁,年轻的他仗着心态还没有衰老格外宠溺自己年轻的女儿。或许是出于对早产而死的妻子的亏欠,又或者是单纯对不碍世事女儿的利用,他近乎放任地让女儿随时随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又随时随地逼迫女儿为自己的生意抛头露面。“我也是为了家人的生计啊”他喜欢这样子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说时,他还算年轻的面庞上才会浮现出一副老态。

他们这次从怀特明北出发,目的地是一个位于险要海湾上的小村塞壬。路途一如既往平淡无奇,直到遇到一架陷在泥坑里的单驾厢式马车。车轮深深地陷入了露水濡染的淤泥中,一个大概六尺高的年轻人将整个右边身子靠在车轮上,卖力地试图将其推出坑外。可笑的一幕是在马车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半披陈旧斗篷的少女。她双手悠闲梳理着湖水一般的蓝色长发,嘴边还吹着不知是哪里流传的口哨曲调,全然不顾自己为车后努力的少年徒添了怎样多余的烦恼。

莎莉的父亲夏洛特看到这场景不禁笑出了声,他勒住马车,亲切地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马车上的少女当即跳到了地面上,笑嘻嘻地感谢这位绅士的慷慨,接着在夏洛特的帮助下,三人一起将马车从陷坑中推了出来。

“既然正巧顺路,不如结伴同行吧?”

夏洛特如此建议,对方也愉快地同意了。在少年靠着少女协助才登上马车的当下,莎莉才发现这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的右臂完全是派不上用处的装饰品。莎莉当下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自己盼望了不知道多久的奇妙故事的开端,立即将身子贴到了父亲的耳边。

“我能去他们的车上坐坐吗?”

父亲欣然同意,而那辆车上的少女也热情地招呼着莎莉移驾过去。随着莎莉在本就不是很大的驾驶座上挤出位置,偶然回头却在车厢里看见一门外形笨重的大炮,而不是自家车厢里那些搪瓷餐具和父亲珍爱的那一箱银饰,并因为冒险之心作祟而选择配合少女的暗示决心隐瞒之时,一个传说毁灭的故事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