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
李子衿的言语也不带任何温度。
她紧盯着陆明，像是看着什么污秽的东西，眼神里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陆明的脸上则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的视线越过了我，直直地投向正要进门的李子衿。
“你不都知道吗？还问我干吗？”
“……”李子衿恨恨地说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谁知道呢。”陆明摊了摊手，“你既然知道我来干吗，就让路吧。”
“……”李子衿深吸了一口气，“她要是泉下有知，一定没法安息。”
“……”
陆明的眼角在抽动。他缓步走上前来，在距离我们几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站到了李子衿前方。不妙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看都很不妙。
陆明只是指了指门。
“进去吧。”
“哼。”
李子衿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们一起进去。
李子衿沉默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陆明走向我。他跟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整洁的衣物加上邋遢的面容，眼睛里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
他的嘴唇微动。
“……？”
直到他再走近一些，我才听清他最后对我说的话：
“好好学着点。”
我紧跟着陆明进了屋。
他一进屋便拍了拍手，把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各位。”他特意以一种夸张的语调说话，“我的同事，李子衿小姐，有一件大事要宣布。请各位仔细听着，因为这关系到你们的清白。”
大家都狐疑地看着他。
“接下来，她将会指控这个屋子里的某人。那个人，就是这起命案的凶手。”
时晔和小霜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是谁！”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李子衿。
李子衿沉默了十几秒，然后才缓缓地说道：
“是你，崔薇小姐。”
时晔和小霜看着她，脸上写满了震惊。被指控的崔薇本人也显得相当惊讶，大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被指控的崔薇打破了这份沉默。
“……这是诽谤！”
“不是诽谤。我可以把你犯案的事实一一阐述。”
“你有什么证据！我根本没有杀人！我要起诉你诽谤！”
崔薇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李子衿的方向走来。时晔先行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控制住了她。
“让我们听听那事实。”
时晔显得很平静。
“时晔……！”
崔薇的挣扎力气渐渐变弱，最终被时晔按回了沙发上。
“那么，我要开始了。如果你有什么异议的话，请等我说完了再提出来，我会为你解答的。”
“首先我得说明，这起杀人并不是有预谋的。我们从前一天晚上开始梳理吧。”
“昨晚，时晔先生和姜离出门喝了个酩酊大醉。在那之前，时晔先生给崔薇小姐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可能会在叶蓁那里住下。”
“今早6点，我把宿醉的两个人送回这里。之后，时晔去了隔壁，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拿药，却不小心睡着了。所以只有姜离一个人在这里睡下。”
“今早8点，崔薇过来拜访叶蓁。而此时小霜还在。8点30分左右，小霜出门。”
“而8点30分到9点这段时间，就是犯案的时间。两个人争执过程中，发生了肢体冲突，崔薇把叶蓁推倒，叶蓁倒下的过程中碰倒了花瓶，花瓶中的水倾倒出来，和她的身体一起碰到了放在地上的插座。她因而触电身亡。”
“崔薇在犯案后现场只做了三件事：把现场房间的电器打开，设定空调的定时，拿走死者的手机。”
“先说前两件事：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再次触发空气开关的断路。因为在卧房里，有一个不通电就无法走，且没有办法调的时钟，她应该是利用了那个。如果有人发现这个钟的话，就会认定断电的时间是在空调设定的那个时间点左右。若是没有被人发现的话，她只要稍加改变一下证词，提前出房间的时间，对于她的不在场证明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小霜突然激动起来。
“真的是你！那个…那个钟，就是你送给叶蓁的不是吗！”
崔薇只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回答我！”
“好了！先听她说完。”
时晔又把激动的小霜按回沙发上。
“……那我们再说第三件事，崔薇拿走了死者的手机。”
“为什么要拿走呢？我个人认为那就是动机所在了。不过，那都是找到手机之后才能确认的事了。不过，手机不能一直带着，所以崔薇应该是扔掉了。就在十点左右去买水的时候。”
“再接下来，11点45分，空调的定时开启触发了功率保护，切断了屋子的电源。最后，12点左右，被热醒的姜离才发现了尸体。”
“崔薇小姐，有什么异议吗？”
“当然有！如果姜离提前醒了，那发现尸体的时候没有断电，就会产生矛盾不是吗！”
“你别无选择。只有这么做才能最大可能地摆脱嫌疑。若是什么也没做的话，那个时钟便会暴露断电时间。若是再杀一人的话，暴露的可能性会增加。”
“你这完全是臆测！完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你凭什么指控我！”
“根据刚刚的推测，我们只要检查你买水的便利店附近的垃圾桶或者检查附近的监控，证明你曾丢过手机，便可以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如果你还要更加精确的物证，我们花点时间可以从死者的衣物上提取指纹。”
“……哼。”
崔薇不屑地轻笑一声，她的嘴角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我看着那个笑容，背后直发寒。
——那种笑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崔薇小姐，承认吧。就是你杀了叶蓁。”
“我不承认！为什么要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
“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好啊。我们将会拿出物证。”
陆明突然拍起手。
“好了好了。”
李子衿冷冷地看着陆明，陆明向着她伸出手指摇了摇。
“让你们见笑了。”
“……”
“我对于我同事为各位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她刚刚的表现简直有损于我们侦探整个行业的名声。”
“……什么？这哪里有问题了？”
发出疑问的不是李子衿，而是我。
“啊。新人啊。我进来之前对你说什么来着？”
“……”
——“好好学着点”。
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李子衿的推理出了问题吗？可这推理明明没错啊…？
“不得不说，李子衿小姐刚刚的推理简直是天方夜谭，啊，不对，完全不能称作是‘推理’。”
“有何高见？”
“既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这也能叫推理？首先，空调的定时是用于断电这件事，你该怎么证明？11点45分的定时打开不是很正常吗？”
“我打开了电闸，所有该开的，不该开的电器都打开了。”
“谁能证明？”
“我。”
我心里一凉，举起了手。
“你作为嫌疑人和李子衿的下属，证词是不可信的。至少就我得到的情况报告来看，那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打开的电器。”
“……你非要抬杠吗？在电器上、死者的衣物上肯定能找到她的指纹。”
“真的没有。还是说…你怀疑警方的探查能力吗？”
听到这句话，刚刚为止还十分淡定的李子衿的脸色转瞬之间变得非常难看。
“哦哦。看来李子衿小姐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啊。”
“……”
李子衿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留下房间里一副胜利者样子的崔薇和陆明、茫然无措的小霜和时晔。
我急忙追出了门，发现她正站在现场的门口。
她呆呆地立在那里，嘴唇微张，眼睛失去了神采。
“……怎么回事？……”
我站在她身后，向着房间里看去。
现场里理所应当只有一个人。
——看守的警员。
他站在客厅的中央，原本应该是尸体的位置。他手上戴着白手套，向着门口的我们摊摊手，嘴角露出无辜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