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妹妹法度如下:

一、不可违背妹妹之道;

一、不可擅自打骂哥哥;

一、不可私下说哥哥坏话;

一、不可擅自跟别的男生亲近;

一、不可无故不听哥哥的话。

凡违反上述规定者,一律切腹谢罪。

如果以此为标准评判我的妹妹顾天灵,她恐怕是切腹一万遍都不足以谢罪。

因为我妹妹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虽然说在同学、老师、父母眼里,她是一个乖巧可人、头脑灵活、成绩优秀、体育万能、钢琴十级、才色兼备、文武双全、立如芍药、坐若牡丹、行似百合的“三好学生”,但我很清楚,这些不过是她使出的“障眼法”而已。

然而,恶魔为掩盖恶劣的本性而不得已为之的纯洁形象依然能令天使自惭形秽,又怎么能指望这帮凡夫俗子有看穿她真身的能耐?

只有我这个与她仅有一墙之隔的哥哥,才对她的真面目一清二楚。

只可惜没人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是NEET。

即“Not currently engaged in Employment,Education or Training”的缩写。

三次元大众认知范围内的“死肥宅”、“家里蹲”、“啃老族”。

在中国这个十分讲究私德的社会,如果一个人品行不过关,那么无论他说什么话……哪怕之前已经有人这么说过了,可信度都得打个折扣。

像是我这种濒临社会性死亡的特殊人群,就更是如此……不,已经不是“他人愿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这种程度,而是“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跟妹妹之外的人说过话了”。

不过就算说了,他们也只会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吧。

至少我父母……已经对我这个早死早超生的废物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但我也不是天生的废物。

在小学时到,我就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妹妹心目中最为崇拜的偶像。

升上初中以后,哪一次评选班干部、团委、三好学生、奖学金名单上能少得了我?

在初二时,我还曾以个人名义举办素描画展,成功赢得美院老师的一致好评。

最后一举以“全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考入省内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并代表全体毕业生登台演讲,更是让我成为名留校史的“风云人物”。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天真得令人发笑,居然会认为这样顺风顺水的生活会一路这么继续下去,会在高中再度不费吹灰之力地登上人生的巅峰,殊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

结果,就在高中开学摸底考试,我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难以置信,从来是年级前三的我,会变成“倒数第一”。

一开始或许还有“多半是因为整个暑假都在玩所以才被人拉下,只要我愿意努力一把,很快就能重新回到资优生的行列中”,毕竟我可是老师父母妹妹眼中“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肯定能做到的”的天才。

讽刺的是,这种余裕很快就随着我从未接触过的高强度学习模式步步逼近而灰飞烟灭。

举个例子,就是我还没来得及把书翻到数学老师所讲的页数,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学生宣布道:

“这么简单的内容我相信你们完全有能力自学,所以我们今天把进度稍微调快一点~”

还要再快……吗?

两节课的时间而已,就已经讲了整本数学书三分之一的内容了。

虽然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师会礼节性地问一句“如果有谁觉得我们的速度太快了,请举手告诉我”,但在这种情况下,谁会举手啊?这不是等于在同班同学面前承认“抱歉,因为我是笨蛋,所以请老师您讲慢一点好吗”一样吗?

理所当然的,由始至终,我都没见过有人举手。

相反,每次下课以后,我都能见到班里数学从未低过140分的几个人向老师抱怨“不能再讲快一点吗”。

我想,他们之所以能在老师面前口若悬河,一定是因为在暗地里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吧。

可经过我的一番观察,却发现他们……不能说没有努力过,只是不曾在学习上做到“悬梁刺股”那种地步罢了……

学习对他们来说,好像并非负担,而是与闲聊、上洗手间、打球、做作业一样的琐事罢了。

我才终于明白了,“天才是由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不过是庸碌之辈用来自我安慰的诳语。

因为真正的天才,只需要“1%的灵感”就能够吊打付出“99%的汗水”的凡人,而他的“99%的汗水”只是让自己变成凡人眼中更为遥不可及的存在的“锦上添花”罢了。

或许会有人拿出龟兔赛跑的逸话来反驳我。

但故事中的兔子之所以会输,是因为它马虎大意了。

如果兔子毫无懈怠努力到底的话,乌龟是绝对追不上的。

我所在的高中,努力的兔子满大街都是。

既然乌龟努力了,也不可能追得上兔子,那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为了能在人前问心无愧地说出“我已经努力过了”了吗?

要知道在应试教育中,结果才是一切,“你有没有努力过”不是。

不过真正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并非“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都没有回报”的残酷现实,而是……班主任的态度。

“因材施教”这四个字,应该打从他成为老师那一天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我知道要求老师无视成绩,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这是自欺欺人。但从小到大,我却从未见过有一个老师能像他一样将“差别对待”表现得如此露骨——

我向他打个招呼,他视而不见;

另外一个在摸底考中为班级争光的学生,明明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他还一个劲地凑上前去嘘寒问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毕竟对他这个农村出身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1]来说,最重要的命题从来是“如何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提高自己薪水与职称”。

这显然是资优生才具备的利用价值。

像我这种差生,不过是他通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如果不是《中国人民共和国教师法》有要求的话,想必他会毫不犹豫且毫不留情地把我踢开。

就像他毫不犹豫且毫不留情地把我的书包给扔到了教学楼下一样。

仅仅因为我迟到了两分钟。

相比之下,上一个迟到的优等生得到,却只是“批评两句”而已。

从那天以后,我就不再上学了。

这样的学校、这样的老师,叫人怎么呆得下去。

虽然事后迫于学生舆论的压力,凤凰男[2]不得不放下强烈的自尊心登门道歉,但我很清楚这一回我让他如此难堪,在往后的日子里难保他不会给我穿更多的小鞋。

再说,他之所以放低姿态,完全是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教师编制和饭碗罢了,真心实意这种东西,说着乐就是了。

于是乎,向来不惮以最坏恶意推测人心的我,成了拒绝上学的家里蹲。

之后,父母也曾向我提出过转学之类的建议,但我的学习进度已经落后同龄人一大截了,就算再去上学,充其量只能当“吊车尾”。

与其名为“学校”的监狱天天受罪,还不如在家里呆着来得痛快。

只要有一台能上网的电脑,多少时间都能打发。

仔细想想,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体重才开始节节攀升的吧。

这个时间点,想必是那个从前一起上素描班时只会跟在我背后说“哥哥好厉害”的妹妹开始渐渐疏远我……蔑视我的“契机”吧。

[1] 马基雅维利主义者认为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

[2] 凤凰男,指出身于贫困农村,辛苦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城市工作生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