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突然間就離開人世的,至少我還嘗試用了點辦法。

去夏威夷其實並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家父的意願。

『你帶他去夏威夷散散心吧,說不定他就會忘記直子,順帶,心理醫生針對性的開了一點MPD的抑製藥物,我放在行李里了,有需要就趁他不注意給他吃下就行。』

『好,我知道了。』

選擇去夏威夷,僅僅只是因為我的另外一個想法。

我想調查一下關於他的過去,而夏威夷剛好有父親在中國市場布置下去的眼線。

雖然大多數時間我都和劉森在一塊,但我總有我自己的時間,至少我自己會這麼做下去。

『五叔?』

『這裡沒有五叔,只有小五郎。』

用熟練的中文交接了暗語,也算是見到了中國區眼線的本來面目——他看上去真的很普通,穿着拖鞋,沙灘便服,戴着墨鏡,嘴裡叼着雞尾酒上才有的,插着的牙籤。

『大小姐,我相信這個人是不存在的。』

『為什麼?』

五叔拿出一疊材料,上面寫着的是劉森下一屆的學生的名單。

『大小姐可以回去慢慢看,但我能確認,別說是叫直子的日本交換生,就連名字中帶個「直」的人都不存在』

五叔肯定的點了點頭,而順勢服務員送來兩杯新的雞尾酒,放在我們的桌面上。

一杯叫做『WHITE RUSSIAN』,一杯叫做『GOD FATHER』。

我確實像個孩子,五叔的意思也確實很明白,用父親的資源調查一個不存在的人,確實有些不妥。

『大小姐,林少華翻譯的《挪威的森林》里的主角也叫直子,而且從大小姐提供的材料來看,與直子的遭遇確實很像是《挪威的森林》』

『所以,一切都只不過是小說里的全部內容嗎?』

『我不知道大小姐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有個計算使來到一個小鎮執行計算命令,他對這個小鎮什麼都不明白,當他計算完成之後,他卻發現,原來這個小鎮里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

『冷酷仙境,對吧。』

『大小姐,有些事情,不能挑的太明。』

五叔放下一句話,拿起教父,淹沒在酒吧里舞蹈的人群之中。

不挑明嗎?我心裡這麼想着,難道真的不要挑明嘛?

我翻找行李,找到了家父說的那個葯——藍色的純凈藥片,不知道他能夠做到什麼,但按照家父的指示,我每天都得給他服下兩片。

還不能直接告訴他這是MPD葯。

『我說,要不要來點維他?』

『蛤?』

『每天兩粒咯,我以前的習慣。』

我其實並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所以我也很自然而然的遞給了他。

『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放心吧,吃完早點去睡,這個維他八號素是純粹用來放鬆的。』

『好。』

好在那一天我們確實比較累,他也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吃藥睡覺的設定。

但我總看着這個藍色的藥丸不大對勁,全密封不透光包裝的瓶子就算了,裡面的藥丸也給人感覺不大靠譜。

『啊,八號素好像真的很容易讓人犯困啊,我先去睡會兒。』

僅僅只是在他吃下去后的十五分鐘,他便整個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十五分鐘,我不可能相信這是什麼MPD治療葯,甚至並不認為MPD這種屬於DSM的心理疾病就一定需要藥物治療,這又不是抑鬱症。

我試着去查了一下,確認了MPD不用藥物治療。但再幾番搜索之後,我發現,這種藍色的藥片。

『和三唑侖非常像。』

三唑侖,一種鎮定劑。換句話說,這是那些混混們在酒吧里給女孩子喝東西的時候常用的物品,也就是所謂的迷幻藥。

三唑侖的病理性很強,很容易讓人致幻,麻痹,失去反抗能力,並且時間相當長。

為什麼父親會給我三唑侖?是失誤嘛?不可能,他用了這麼嚴密的包裝,三唑侖在很多國家是被視作毒品原材料存在的,如果他真的會那麼粗心,那我可能還得懷疑一下父親的人格與自己的童年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悲慘的事情。

但這一切都不可能存在,至少在我這邊不可能存在。

那他到底為什麼?

現在時間還早,既然劉森已經倒在三唑侖的藥理性里了,打電話給父親應該是比較好的辦法。

『喂。』

『爸——』

不知道為什麼,昏迷之中,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只記得自己待在夏威夷的旅館裡面,一個女孩子坐在床邊上的椅子上看着我。

但是,房間里的聲音好熟悉。

是,是那首《奇異恩典》嗎?我記不大清楚了。

女孩眼裡閃着淚花,她看着我,我茫然的看着她。

頭有些疼,甚至是有些暈眩,總覺得很噁心難受,但又說不出來原因是什麼。

時間好像在我面前過得很慢,和這首歌的旋律一樣慢。

女孩不斷地張口閉口着說著什麼,眼神里是希望,但幾分鐘之後似乎又變成了絕望。

在絕望什麼呢?在難過什麼呢?為什麼會在夏威夷這樣的地方,為什麼會在我的窗前眼神里出現絕望呢?

是我做了什麼嗎?還是我要死了嗎?

不清楚,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吃了三唑侖一樣的東西。等等,為什麼我會記起來是三唑侖?是不是有人告訴我過那是什麼?

是誰呢?岳父嗎?不對,為什麼我會有個岳父。

難受,頭很難受,昏昏沉沉的什麼都意識不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面昏頭昏腦。

女孩站了起來,她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淚從她的眼角開始不斷的落下來,她從行李箱里拿了什麼?她小跑的跑進了廁所又幹了什麼?她到底在幹什麼?

直子!如果直子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

在大學的時候,每當我開始覺得絕望或者被周圍人隔閡的時候,我總能想起直子的存在,直子總能夠告訴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直子,直子你在哪兒?直子你快回答我,快回答我現在要做什麼,直子!

廁所里是什麼聲音,是爆炸嗎?還是槍聲?我站不起來,我沒法去看,我不知道我現在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出現在。

會出現在……

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