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之后走了几分钟。

因为麻烦的收尾,时间已经是接近九时的深夜了。

天很黑,周围的建筑也不太合理,那让这条无人的小巷一点光也照不进来。

即使仅剩的一盏破街灯还在神经质的闪烁着,浓郁的黑暗仍旧以霸道的架势牢牢霸占着这里,像个张开通往冥府的大口的怪物一样,吞掉了全部的光让人很难看清道路的细节。

这就导致了本来人就很少的街道更是杳无人迹的像已经死掉了似得。

不过,鵤木真雛倒是很享受这个环境。

既不用因担心沉溺夜袭的男人,而把葉鳥前辈说过她很漂亮长发用兜帽遮起来,也不必再被那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大婶大妈盯着身体“啧啧”的指指点点。

而这份让其他人很受妨碍的「黑暗」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能看得到,看得很清楚。

只要有这只「眼」,备受葉鳥前辈期待的「眼」,这种程度的黑暗就是无聊的小菜一碟。

左手从额头划过撩开了碍事的前发。

无人的黑夜里,得到解放的金色异常透出妖媚的光泽。

十分漂亮。

特别是,其中流转着的冷淡色的威光,与少女不知为何透着神秘感的美貌外表,互相配合起来在往死的「物哀」之美的过渡中诞生的微妙合适感。

那份「毒性」的诱惑。

让人欲罢不能的亢奋实在是拥有迷死人的质量。

好吧。

虽然是有点害羞的自吹自擂,但真雛确实有着不会被人提出异议的自信。

现实也如此。哪怕没得到这金色的「眼」时,不顾一切地盯上她并大胆付诸行动的人也还是存在的。

尽管那对她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

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糟糕的事。

这也没办法呢。

短短十六年的人生里大部分都是些讨厌的经历。

一旦陷入回忆就是这些,在糟糕之中挑不那么糟糕的,事实上也是徒劳无功的自我安慰。

全部都是灰色的……

啊,不过现在就不太一样了。

只要有唯一的光,只要有与葉鳥前辈一起的部分在心里就没问题了。

将世界染上色彩的她。

哪怕是亿万的灰也不会遮去她的一分一毫,是幸运也好,是不幸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淡粉色,樱花的颜色,一个的世界的颜色。

“……葉鳥前辈……我…………”

澎湃的感情让步伐变得怪异。

缭乱的呻吟声,夹杂有及其轻微却暧昧的喘息。

可惜,路的尽头来得太早,黑巷子里的少女还没来得及让幸福流淌就不得不停下。

“……”

放下前发遮住了左眼。

待光晕收敛之后,真雛停在了一栋只有单层的小租房前面。

破旧而陈腐,廉价的只要不到2W就能使用一个月,这就是真雛现在的家。

其实和以前的大房也没有什么区别。

人,不变的话——。

使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浓到呛人的酒味从正面扑鼻而来。

真雛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为这股酒气困扰————不论是多讨厌的东西,当习惯了也就没有感觉了,明明小时候还会闻到一点酒就忍不住去干呕呢。

——人类,还真是神奇又顽强的生物啊。

自嘲地感叹着。

她小心地踏过到处都是易拉罐和酒瓶的玄关走廊。

顺手拾起散乱的男式西装挂在衣架上,一边往「家」更深处前进一边不愿地开口说道:

“我,回来了……”

除了听到易拉罐不爽地砸在墙上的声音。

没有回答。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是的,如果生气她没按门禁回家,顺这个节奏省去每天的例行步骤……

“……还不滚过来,死母狗!”

酒气十足的言辞,打断了少女那不切实际的期待。

隔着中间小得可怜的客室。

从对面不远处的房间————属于真雛的爸爸的卧室,有一个男人拉开了简陋的拉门瞪过来。

由于没开灯。

阴影下的他就像是裹在黑色之中的魔兽。

但,真雛的话,就能够看清。

不管是他半醉的酒鬼模样,还是一点好气也没有的恶棍表情,她即使是一点也不想看,即使想要抗拒,也全部都「看」得到,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那噩梦般的一天开始……

“…………”

望向属于那个男人的,直白的表达着什么的脸。

沉默的真雛无所谓地叹了口气。

从前要是直面那个。

就只是近距离的被那个男人那样看着,她的身体都会本能的不停颤抖。

眼里也会溢满恐怖和混乱吧?

嗯,那也是后来的事了。记得在最初的晚上,应该是疑问和祈求,还有些天真到可笑的不相信呢。

这点和摒弃一切,

只剩下欢愉的那个男人会形成鲜明对比。

同样的部分,还有……自己透着含糊不清的悲鸣的话语,和他放肆的随心所欲地,掩盖过天地万物之声的,超难听的早就扭曲了的笑声这些。

——现在却连单纯「不适应」的气氛都没有了。

差不多半个月前开始的吧……?

在做的时候,也已经不会再感觉到恶心之类的情绪。

这大概是因为不会再误解了。

「某些事」真的没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虽然还不能说的很清楚,但世俗约定的珍贵之物也许并不具备对应的价值。

真正抛开自我心理的束缚之后,看似美丽的血缘可能就只是,既不存在意义也不会改变什么的头衔而已。

说到底就和「那个」一样。

说着爱啊、世间性啊、伦理关系啊之类的限制,其实充其量不过是发泄欲望的身体接触。

哪怕要做前还会无法接受会感到绝望。

当真的「进去」时,当身体在运动中回应起来时就会发现。

……世界并不会改变。

自己也不会。

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兽性行为。

即使硬要往上面扣头衔,即使非往上面加些「家族」什么的,也是用零去做乘法似得愚蠢之行。

是的。

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静静躺在那里,被抬起大腿弄到身体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觉时她想通了。

原本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所以,「第一次」也是……实际上并不重要的吧……?

——对的。就是这样,我,没必要为那种无聊的东西感到伤心呢,也不会为失去那种虚假的东西伤心。

露出了比起虚假还要虚幻的笑容。

真雛放下手边的外衣,用无所谓的淡淡声音说:

“欸……差不多,您也该别再用那种称呼来叫「亲生女儿」了吧?不觉得连自己也骂进去了么?”

“你说什么?!啊……?!”

看来醉得可以。

男人摇摇晃晃地灌着酒并没有听清她的话。

否则,是会用酒瓶砸过来的吧?

淡淡地笑了。

绕过累积着没有去丢的垃圾,真雛走向了在血缘上被规定为爸爸的男人。

“没什么……我是说,稍微做了下「大扫除」,所以今天就回来的有些晚了呢…………”

“啊?啊啊!对,居然……让老子等这么久……!”

断断续续地说着。

男人如同恍然大悟一样半睁开迷离的醉眼。

恶狠狠地喷着腥臭的酒气。

视线可算是聚焦到真雛这一边的男人,却带着吓人又过分的表情,甩手就将玻璃制的酒瓶对着女儿狠狠砸过来。

轨迹是不规则的弧线。

乱七八糟的,普通人应该很难预测它究竟是往哪里落去。

不过,真雛她就能「看」得到。

——好准。

是原本身为职业投手的本能还在么?

喝醉了随便扔。甚至可能是看人都还有重影的,就这样也能精准地瞄到她的头呢。

真厉害。

想起小时候仰慕的心情了啊……

头稍微偏移一点点。

躲过飞来的酒瓶,真雛的身体被侧后方溅起的酒液给淋湿了。

“真是抱歉……但是,如果不做「扫除」的话,明天就会惹来很大麻烦的……所以您就谅解一下吧?”

唔,应该是没有说错的……?

那堆「残渣」不管不顾地留在女子更衣室肯定会吓到人。

虽然那里肯定没有监控摄像头,但外廊的部分是有为学生的安全而设置了的,另外今天她被堵在女子更衣室也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基本上可以说是很难抵赖掉。

如果让警方展开调查。

大概也就一天……不对,连一天也用不到,怕是他们直接就会找上门来。

那么。接下来呢?

「残渣」的数量,又要增加那不就是太麻烦了么……

——不过,爸爸能理解吗?

不,别说理解,他根本就不会去费神思考的。

因为啊……我「看」到了啊。那个男人眼里唯一剩下的,与「理智」背道而驰的病态的「欲望」。

终于走到了拉门外。

被扯住胸口的衣物扔到床上的真雛想。

 

 

使用淋浴清洗了弄脏的身体。

与「第一次」时,红着眼尽全力地搓弄每一寸被碰过的肌肤。

仿佛那样就能让身体恢复纯洁的认真不同。

真雛的动作相当地随意。

甚至是已经到了漫不经心的地步……?仅仅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她就哼着歌关掉淋浴的开关,简单地结束了清理身体的部分。

唔,这倒也不是真雛的本意。

早上她有收到消息。

听说是因为要修正出现异常的电路。

今晚十二时,直到次日的午后六时这段期间都是要全体断电的。

而即使她省下晚饭的时间。

从爸爸的房间出来那会儿就是差不多十一时左右。

如果真雛再按照平时的慢节奏清洗身体,那么可以说就肯定是没有在浴缸里泡一下的时间了。

那样可没法接受。

要知道,搬到这个新「家」,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屋子。

每天放松地泡浴缸可算是她唯一的享受啊。

所以。

不得不控制洗澡的时间。

反正也没什么。

潮湿地顺着脚裸往上游走,围绕内侧留下唾液痕迹的侵略————这种本来会让人想要发抖的讨厌触感,都差不多能习惯了。

再怎么认真的去清洗也是没用的。

事到如今。

已经不会再妄想了。

「水」,仅凭外物的水就能带走深入骨髓的污秽这种异想梦话。

真的不会再想了。

真的……真的……不会再去想了…………

 “————”

捧起了一弯温度合适的水。

稍稍仰起头。

往左侧扭动着把右锁骨的位置给让出来,然后轻轻地把手中的水洒下去。

热水润过显眼的齿痕。

紧接着,以扩散开的阵痛为起始。

清澈的溪流没入一丝红色。它们相溶又不相交的混合着螺旋,就这样沿着微微透着粉色的光洁肌肤,缓慢地流过胸前的曲线融入池子。

这个样子,蕴含着令人感到厌恶的淫荡感觉。

不过。

一定很适合自己。

“…………。”

说不出话的感到不爽。

闷闷地将手里还剩下的水都甩开。

绷直诱人的身体,真雛为此是相当不开心地抬起脚踢了一下水。

为什么要弄那么明显呢……?

就算注意到她之前是有被别人碰过身体,可也解释过只是被欺凌什么真格的事都没发生了啊。

——真是讨厌。

这不是一下子就会被葉鳥前辈看出来有问题了吗!

那种东西要是被她看到——

会死的。

一定会有人死掉的。

这是说她自己会因为羞耻而自杀吗?

不知道。由于泡在热水里,有点模模糊糊不清楚的脑袋,还不能好好的给出答案。

但是。

但是。

但是。

不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绝对绝对……有人会死掉的这点是肯定的。

真雛能够「看」得到。

只要用从那里得到的这只「眼」,哪怕还想不清楚问题的答案,最终的终点却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了。

不……不对。

它的能力应该不包括预知这个分野才对呢。

强化动态视力,夜视能力,并能在一定范围内得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测视角。

自己总结出的这些部分都没有预知。

——那么。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红色世界,满布血液的海洋和女性残躯的世界,难道说就只是自己的妄想么。

是作为沉迷游戏的所谓后遗症的家伙……?

嘛,仔细想的话,确实更贴近「R-Line」里的场景风格。

不过啊。

就算是这样。

现实里这个结局也是注定的。

没有合理的为什么,也没有去质疑的必要。

因为——差不多也该理解了呢,关于「鵤木真雛」,她是真真正正的异常者的这回事。

“————!!”

差一点兴奋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那恐怕是比做的时候,那一浪一浪的快感还要更让她有「实感」的亢奋。

是为了什么呢?

真雛还不太懂这种感情是从哪里来的。

也不太清楚,让全身发热到如同灵魂被侵入的强烈敏感,应该是哪一种未知数的情绪在蔓延。

不过,并不是十分陌生。

她知道自己肯定在哪里有体验过的。

而会让人变得这么这么享受,会传达出如此的令她的心都压不住躁动的欢愉,它一定是某种十分十分美好而瑰丽的存在。

那么肯定是「爱」吧……?肯定是因为想到了葉鳥前辈吧……?

没有别的能让她这样了。

是的,除了葉鳥前辈,除了属于她的唯一的「光」,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给她带来这种爽快的冲动了吧?!

“……果然,明天还是把围巾拿出来吧?不知道,哪一条葉鳥前辈会比较喜欢呢~~”

荡漾地嘟囔无关的话题。

喘息快要停不下来,真雛明白自己需要一点东西来填补了。

否则,会忍不住立刻去找葉鳥前辈的。

可那是不行的。

太不矜持,是会被讨厌的啊。

那么就————“Strike Active!”,指尖勾住放在旁边的一对濡羽色乌鸦发卡,正准备开启量子网络念出这个启动词进入R-Line的真雛,却听到了异常陌生的着信音。

“谁……?不是我的携带电话……啊,是那个吗……?”

像是「看」到了什么。

关闭掉乌鸦发卡的网络展开式变化。

少女直接从浴缸里站起来,简单擦了擦用条大浴巾裹住身体,就打开浴室的门踩上拖鞋出去了。

她的目标,是玄关处的衣架。

跟着金色的「眼」里音波传递轨迹追到了这边。

理所当然地打开自己的包。

真雛拿出了准备做下后续的处理,却险些忘掉的“藤田前辈的携带电话”————正在发出有点H的噪音的,毫无疑问就是它了。

……呼,多亏它响了。

要不真的差点就留下大问题了。

量子式的携带电话,不是简单地销毁掉就能搞定的。

原本是打算利用自己的乌鸦发卡——离开原本的家时唯一留下的贵重物,神经交互装置Yesod Chain,其具备的强制注销能力将之覆盖掉的。

结果回来就被弄那么久。

她一不小心就忘了其实还有这回事存在。

“————幸好,它在这时候自己突然响了啊…………”

自我反省的摇了摇头。

正要进行注销的鵤木真雛,却在目光扫过藤田的携带手机的一瞬顿住了。

金色的「眼」不由自主地亮起螺旋的光。

这是她下意识的,把注意力完全集中于一点造成的结果。

——为了「看」清想要看的东西。

那是藤田的携带手机上显示的一条Line信息,对真雛来说简洁而又蕴含强烈的力量的一条信息。

那也是。

让异常者陷入疯狂的几行字。

「嘿,老大。没想到,葉鳥那女人还真是好骗,说是有那个苍角的消息就乖乖跑出来了。我们给她约老地方了,你来不来?不来我们可就先用了啊。」

“…………”

热,热得想要叫出来了。

胸腔泛滥开的焦躁根本掩盖不住。

肺部在酝酿着起伏,心脏也在更加激烈的跳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总是逼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呢……?

明明是错误的,明明是不可原谅的。

真雛本来绝对不会想去做的。

真雛是在抗拒着讨厌着的,听话的真雛,她到底为什么非要接触「杀人」那么过分的事不可呢?!

不过……既然是为了葉鳥前辈,那就没办法了吧?

都是他们的不好。

为什么,就会是盯上葉鳥前辈呢?

这下不就是————

“……又,不得不去「杀」了吗……啊啊,真讨厌呐…………”

遗憾又期待地呢喃着。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扩展开来的扭曲笑容。

也忘掉了现在这份冲动,其实是和她在浴缸里感到的那个未知的情绪及其贴合。

更「看」不到。

自己的妄想里真正死的那个人的正体。

矛盾地用前发藏起金色的眼,只裹着一层浴巾的鵤木真雛,就这么摇摇晃晃地从玄关的大门走了出去。

然后。

血的世界,要开幕了————。

 

 ☆☆☆

离开学校后。

她究竟是去了哪里,从什么路线回到家里的呢?

“想不起来……”

愣愣地看着握住钥匙的手。

琉绚站在挂有苍角之名的表札前,就像是意识被错开了位置一样感到剧烈的违和感。

回头看了看天空。

虽然还无法把握准确的时间。

全黑色的夜幕,配上只点缀着几颗的遥远星星。

凭借它们的组合形式,辅以月亮位置的变化,可以推算出起码已经是过了十二时的午夜之后。

突然注意到肩膀上沾着的棉絮。

就琉绚所知。

附近唯一会有这个地方,应该是水乡大桥往郊区那边正在施工中的工地。

那并不在她家和汐见高之间的路线上。

即使是她早上为了避开葉鳥,选择的已经在绕远路的JR成田线,统计实际距离的话也比从她家去工地近得多。

所以,棉絮不可能是顺路路过时沾到的了。

是外出夜游么……?

……虽然不是中学生该做的事,但是作为理由还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在大概六个月前,仍然住在东京市的时候这还是她每日的「习惯」之一。

没错。

不是「爱好」,而是「习惯」。

事实上,琉绚对夜游这种事可说是毫无兴趣的。

哪怕很多年轻人热衷于这个,喜好在夜里聚在一起或是单独享受无来由的刺激感,亦或是病态地想要于极度不安的寂静之夜找寻独处……嗯,找寻会让自己认为自己是在「独处」的快感。

她。

明明只有十七岁,应该处于好奇心和叛逆性最高的时候的她。

却很难对这个行动产生出兴趣。

无所事事地装模作样,三三两两蹲在一起大声吵闹的不良,光是他们的存在这点就很让她讨厌了。

如果还不长眼的上来纠缠就又要再上升一个级别。

而这一点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必然出现的。

会大晚上出来逛荡的女孩儿,普遍都被认为是那种爱玩也能放开玩的类型。

再基于这之上。

本来就身材好长得好看。

还是更能引发荷尔蒙的新鲜中学生。

几乎可以称之为,超级稀有(SSR)级别的罕见高水平。

琉绚她要是不被盯上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呢————这不是外表看起来不好惹就能够改变掉的部分,好歹大家也是追寻刺激和背德的不良,哪有那么容易就乖乖地退缩的。

所以,很自然地就会发生冲突。

以恶劣的形式,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事让「夜游」增加了不好的印象。

这对本来就不喜欢荒凉的死亡一样的夜。

不认为呆在那种引人发狂的环境里,能够有什么正方向的实际意义可言的苍角琉绚来说,无疑是做下了绝对的审判。

——果然,夜游什么的,还是不要再去做了为好。

虽然是那么想的,可外出夜游,最终还是没能从她的「习惯」里排除掉。

因为。

那个是……父亲留下来的命令之一。

一直严格地教育她。

维持着正统和式的保守思想,按说并不该纵容这种堕落行为的父亲,在「那个事件」后就命令才升上中学的琉绚,每天都至少要在深夜外出游荡两个小时左右。

……为了,让他那软弱的女儿可以更加认清自己。

为了激发潜藏起来的冲动,为了让琉绚能更加主动地去「斩」。

使用从他那里传下来的「杀人技巧」————

“不过,有些时间没做了啊……偶尔去一次,也是应该的呢…………”

感叹着自己的改变。

把钥匙插进数码锁里向右侧靠近,通过认证的扫描激发出了清脆的一声电子解锁音。

可惜,过程却被忘掉了……

——是在那个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得不遗忘的事。

阴影下,看不清表情的琉绚这么想着缓缓走进玄关。

屋子里面也是整个黑漆漆的。

不论是客厅还是哪里,到处都没有透出任何带着温暖味道的光亮。

看来浅来(Asako)真的已经回去了。

那个会踩着“啪嗒啪嗒”地拖鞋声冲过来抱住自己的女人,她原本的管家大概是如她早上所说的一样回去东京了。

……不会再回来。

失去了她那充满活力的吵闹声音。

也就再没人会对她笑着说“欢迎回家……”之类的词了。

这个家。

还真是毫无生气啊。

琉绚站在薄暗的玄关道里反手关上大门。

然后,再度用钥匙靠近左侧,直到听到了一声确认的音效锁住后。

她才随手就把钥匙放在旁边桌台上,从鞋柜拿出一双不太像她风格的可爱系粉色拖鞋。

弯下腰脱掉鞋换好那个。

工整地把自己的两只鞋子都并在一起摆放好。

“……我回来了。”

即使不会有人回答,琉绚还是习惯性地轻声说出该说的话。

好像,是有些想浅来她了……因为冒出这个想法,她皱着眉否定这不现实的可能向墙上的开关走过去。

这是想要打开灯光驱散会让人乱想的黑暗。

自家的性质,导致科技化的产品基本上都使用的不多,所以灯还是老旧的触摸式,她得要亲自去按到开关才能让走廊的照明系统如愿开放。

为什么就不用可以靠终端Yesod Chain来交互操作的量子式呢。

心里默默的疑问。

一个人在家也毫不慵懒地走到近前。

维持着挺直的大曲线,琉绚软软地将五指搭在拥有陶瓷质感的凸起开关上。

灯,没亮。

“………………?”

猜测它该不会是刚用没多久就坏掉了吧。

琉绚收回手。

稍微站在那里等待了一下。

大概是四到五秒后,眨了眨眼的少女又一次探出手按了上去。

走廊里的灯仍然是没有点亮的迹象。

“唔……”

似乎变得有点慌乱……?

用右手托住胸脯,她换成了左手去小心翼翼地戳上去。

这个改变也没有发挥什么效果。

灯依然是沉默在那里,就像是业已死去的人,不会对她的需求给与任何一点的回应。

不甘心地,又戳了好几次。

轻微咬着下唇。

双手可爱地一起缩在伟岸的胸前。

琉绚祈求那样呼地吸了口气,然后紧紧地闭上透着慌乱的双眼,再“嘿!”地迅速探出手按在凸起的开关上。

默默地等了好一会儿。

她一点点地,相当缓慢而胆战心惊的。

仿佛睁开左眼就会看到她想要的变化似得抬起眼帘。

当然。

这样毫无科学依据的期望落空了。

灯,就是没有亮。

“…………”

无能为力。

用尽了浑身解数,连最后的秘法都不好使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下子只得老实地放弃行动。

幸好,夜视能力也是有好好锻炼过的,家里这种程度的黑暗暂时还难不倒琉绚。

暗自把没好好检查设备就离开的浅来小姐数落了个遍。

踩着实木铺陈的地板。

琉绚走过那对一个人住来说有些大的客厅。

尽管知道,浅来肯定有给她准备好不爱吃的正餐和爱吃的甜品,却没有往左边的厨房去看一看的意思。

直接来到属于自己的卧室。

单论空间的大小来说,那是一间相当豪华的房间了。

装饰品的木雕,还有挂在对侧的卷轴字画,也能看得出都是些价钱不菲的高档品。

只是,和式的摆设,实在是没什么女子力啊……

短短地吐了口气。

弯下腰,将书包搭在门边。

琉绚把还是没打开的剑袋连同内中的「那个」放在一角的剑架上。

就站在那里脱掉衣服。

也许是平时穿衣会显瘦的类型?还是现在被内衣和大腿袜的边缘勒出一点点肉感的副作用?

去掉掩盖的琉绚,正面看来好像反而是要更丰满一些。

不过,这大幅度提升色情程度的状态(Status),不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胖之类的。

其比例合适又相当好看的曲线,配合上哪怕是身处只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少女也要害羞地向内侧收紧双腿,用左手掩盖住白色的蕾丝内衣下显眼胸部的姿势。

那个不得不说是完美的杰作。

可惜的是,她本人从来不曾这么认为————

黑暗中只剩下内衣和大腿袜而显得样子是有些色情的琉绚。

她,似乎对这个装扮下的自己不是太满意。

也许还是觉得胖了之类的。

指尖从脖颈沿着胸脯滑落到小腹部,按在那里轻轻抿了下嘴的少女,还是抬脚迈出裙子落下留在地上的圆,从壁柜里挑选了半天,取出一件充当睡衣的水蓝纹浴衣裹住自己。

其实……

想要些轻飘飘的。

防御力一看就是为0点的那种,脑子看起来不太好的洋式服装啊。

可是不是被误会了呢……?

浅来给琉绚购置的衣服,大多是属于凛然系的和装,所以找遍了壁柜也就只能选出浴衣。

“……不过,肯定不合适吧…………”

泄气地落下长长的眼睫。

叠好迷你裙和上衣一起放进了雕刻精致的壁柜里。

走到字画旁安置着电脑的写字台。

本来是想要用它联系浅来的,然而,正坐在那的琉绚,却足足按了好几十次开机键都还是逗她一样没反应。

该,该不会,这也被自己弄坏了吧……!?

忽闪地眨了眨眼睛。

琉绚唰地一下就以维持正坐的姿势心虚地退出了好远。

虽然她有强作镇定的挺胸坐直。

大小姐气势全力全开的那个廉正清雅的姿态也是超有正统的大和抚子风范。

但是,十足的慌乱感,还是通过下意识卷弄鬓发的动作,还有……眼里饱含着泪水,脸颊蹭蹭地飞着红霞,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脸彻底暴露了。

如果说对什么最没抵抗力,那可能琉绚的问题就是这个方面了。

说来也很可笑。

明明身为连人都可以轻易去伤害的异常者。

她每次弄坏电子设备时,却反而是会微妙地感到不安,甚至产生难以言喻的剧烈动摇。

关于这点父亲也有试图给她纠正过。

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说起来,这边的房子,几乎就没怎么使用电子设备该不会也是……?

十分恶意地揣测着别人的想法。

正纠结怎么联系浅来,夜间分外引人瞩目的朦胧灰眼眸,似乎想到个什么好方法一样闪闪的亮了。

跟着,就是果断地立刻行动。

她从原地站起来,目的地是放置着书包的门边。

那里面不是有自己的携带电话嘛?还是……特意开好机可以立刻使用的状态呢。

满意的找到了浅来的部分,并发送了十万火急的“求救信号”。

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琉绚突然疑惑地回想起不对劲的问题。

“………为什么……它,会是打开电源的呢…………?”

没记错的话。

自己应该是只有充电没有开机的————啊,是为了和人交换电话号码和邮件地址,之后好像是有在等对方的联络所以就一直开机没关……?

嗯,是葉鳥前辈……

这么一想,放学时也是有去找她了吧。

接下来,大概就是「忘掉」的,属于再也想不起来的那一边。

“————。”

心里似乎跳出某种讨厌的感觉。

虽然……虽然说不清楚,但这次残留的下来的「灰烬」,还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让她焦躁不安。

——难道,我对她又做了什么吗?

毫无证据可言,单纯是琉绚在这么想而已。

然而,那种听起来不可理喻的事,其发生的可能性在自己也许是相当高才对。

她对此深信不疑。

于是,伴随着太过明显的,往某个不好的方向发展的心跳加速。

胸口处那犹如受刀绞般的「幻」之痛楚。

那个疑问。

让虚弱地跪坐在携带手机前的琉绚,下意识地就抬起手,隔着水蓝纹的浴衣摸了摸心房所在的胸部。

柔软而敏感的混合触感。

不,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更下面隐藏的情绪。

有什么……

十分悲伤、十分痛苦的感觉。

它们的存在没有随着「记忆」被一同烧却而是就静静地默默地躺在那里。

“……我,对她………”

在喘息前流露出某种变调的声音。

担忧着一个可能。

似乎想要看到远方的葉鳥,皱着眉头的琉绚,目光沉沉地乘着风的路径向外界的黑夜远眺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

她的携带电话陡然响起基本款的着信音————!!!

飞快地一把抄起电话。

神色复杂的琉绚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邮件上传来的一条信息。

几乎同时,稳定的下一个瞬间来到时,她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复杂的难以形容了!

因为,信息的内容是————

 

 

 

「From  ❤天下一の可爱管家 (25:23)

笨蛋小姐,都说了今天断电了。你,难道是想逗我笑吗……?【你是笨蛋】\_(・ω・`)这里重要!」

 

「From  ★黒蚀龙娘Ver.管家专用型 (25:26)

 ……抱歉,浅来,请忘掉这件事吧。」

 

这样回复她,并快速地修改掉浅来擅自写下来的ID名称。

两手捂住脸发出了羞到要死的悲鸣。

被认为是严厉派的琉绚。

剑一般的少女。

她全身肌肤有如酒醉般醺红的,露出她的同学绝对难以置信的可爱表情,大大弯下腰将脸贴在榻榻米上。

这下。

刚才还在担心的事。

关于今晚的葉鳥学姐的事情也不得不暂时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