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关节僵得发冷。
胸腔的部分到现在还痛得像是被烈焰灼烤着一般。
即便不去碰触,右侧锁骨到肩胛骨之间也几乎有成漩涡样扭曲的错觉。这样显眼的痛楚,让一直皱着眉的琉绚不开心地第无数次抿起嘴。
全部都是真雛的错……
无声的,在心底里蛮不讲理地抱怨着。
搭在额头的左手,失去力量似得沿着重力的轨迹一点点滑落。
软绵绵地砸到了旁边的黑兔玩偶。
睁开眼睛,顺手就把玩偶给高举着抓到眼前。
与立着耳朵的常见型不同,长耳朵向后方垂过去的黑兔,看起来就像是梳了低低的双马尾。
很出神地看着这个。
为什么,爱困的眼眸变得仿佛突然就低落了似得?
……困扰地思索着。——没过多久,突然惊觉一样发出细细的鼻音。
“笨蛋……”
喉咙里也不甘愿地溢出「雨」一般的清澈声线,少女把捏着的玩偶狠狠地迈进胸里。
整个人像是虾子那样。
连裸露的腿部都蜷缩回来深深吸着气。
最后,在全力地抱紧了一下后,琉绚才将黑兔松开从床上坐起来。
姣好的身体在亲吻肌肤的空气中完美地展现着。拥有强烈存在感的秀美的双腿,勾勒出完美的流线。
性感的锁骨,与比起穿衣时看来要更加饱满诱惑的身材。
少女的视线缓缓向右滑动。
——从古典而奢华的穿衣镜里看到了自己。
身上覆盖着的。只有棉质的白色底裤,和以肩头为重点结实地缠绕着近半个身子的医用绷带。
狼狈。糟糕至极的模样。
几乎是立刻移开注视自己的视线,
皱起鼻梁,琉绚左手撑着被褥翻身踏上微热的榻榻米。
毫无节制的动作。
一点也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乱来。
这个直接的起身姿势,让伤口撕裂的传达来斥责意味的痛感。
但是,这也被我行我素的少女给忽略掉了。
“……要给猫喂食了。”
晃晃荡荡地踩着随时都要摔倒的脚步。
来到厨房,最近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的琉绚,嫌麻烦地叹息着站在冰箱前。
目光很自然地飘向上层冷藏库。
只放着没人会想吃的冰激凌的那里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挽起鬓角碍事的头发,把身体重心移向右侧放松地从臀部勾勒出曲线。她还能用的左手拉开下层的冰箱。
之前,和意式冰激凌一起从便利店买回来的罐头就好好放在那儿。
是用真雛准备的罐头比照着购买的新品。
所以应该没有问题。
“嗯……”
单手取出罐头费力地打开。
拿那家伙的小碟子,准备好猫咪该要吃的分量。
又扫了冰箱上层一眼却还是放弃了,不知为何摇头的少女往客厅走的时候抽了抽鼻子。
还挺香的嘛,肉罐头。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人发坏写在便签上的话。
“……谁会偷吃啊,这种东西。”
连「记住」的喜悦都没。
琉绚声音锐利又带着点赌气地咬下这几个字后。
在墙角放好小碟子,她便随意地将身子倒进确实当做床也不为过的大沙发。
这舒适的触感引得意识开始发散——
从箱庭大厦遭遇上塘月影的袭击时算起来,已经度过差不多十七小时。消耗掉又一天的时光,流转的日期来到了距离六月结束还有三天的六月二十七日星期六。
这是真雛被卷入事件的第十日。
虽然一点也不会担心她,但是那华丽的一击下会不会带来什么改变呢。
当时好像整个大厦都破破烂烂的响了好久。
还有,食物的方面也是……在那种已经废弃的地方呆这么久了,她该不会挨饿了吧……?
那家伙也不擅长料理来着。
调味绝对超越人类的她做出的东西可是根本不能吃的啊。
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住在哪里的呢。
应该不是在楼宇这边,大厦没有人来过的踪迹,那么是在仓库的那一边还是地下么。
仓库用的大型废弃楼还算好点。
地下街的话,哪怕是这种天气在晚上也会冷的吧。到处都在吹着风,只有混凝土又贴近地下水系统的地板肯定也会像冰一样难受。
不是女孩子应该居住的所在。
啊……哪怕不担心,
还是会觉得胸部纠结地特别郁郁不快。
不过,托插手的家伙的福,那种不谨慎的做法肯定让大厦周边白天都是警察了。
被警方抓着问这问这件事总觉得自己也是讨厌的。
总之再休息一段时间,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悄悄溜到地下商业街吧,毕竟上塘月影也不能放着不理。
尽管她能够理性的去这样想。
但,思考一停止,奇怪的空气就让心里变得像是在乱绞。
又说回来,
其实刚才维持思考的时候也很躁动难耐吧?
“……没那回事。”
不满地变成趴在沙发上,她用下巴压着握手,一边看着没精打采的猫一边继续思考。
昨晚跑出去是想要去杀了“她”的。
先是没准备,而在拿到刀前就被莫名其妙的能力给困住了。
接下来又遭到第三者的攻击。
哪怕拿到<反则北斗>后,总算是对“她”做出了反击,第三者的狙击也在打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而只是伤到了肩膀,但似乎被波及的上塘月影却立刻躲起来让她没能杀掉。
而且,在警察因夸张的爆掉一层楼的狙击赶来前,
也没有能够找到……
——嗯,也没有能够再找到上塘月影!
一定要杀了“她”,念叨着这个的琉绚好像和心里的想法有点不一样。
不过,不得不反省却是共通的。
两次都是偷袭性质的袭击,又是大概和那个「R-Line」有关。
按常理来说,应该算以一敌二的琉绚,她不但没有败给两个人的特殊能力,还做出了反击只用非致命伤作为代价便活了下来,这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结局了。
可,光是没能杀掉目标,
单单这一点就让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接受。
而更重要的则是,对上塘月影会是怎样的胜负暂且不说,能躲开第三者的狙击就真的是运气。
完全没有技术层面的因素在里面。
睁开眼,准备出第二刀时,确实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狙击的痕迹。
知道遭到狙击却不代表也能了解对方瞄准的目标。
别说看到火花。
在墙壁被彻底破坏时就已晚了。
高速回旋的50BMG子弹,那冰冷的暴力毫无任何反应的余地。
闻到了死。心脏被揪起的时候,她只是靠着直感像被「死」追赶着一样将身体向左倾斜着躲过。不,算不上倾斜更没有躲过,凝结着惊人破坏力的狙击,在移动的下一瞬就贯穿了肩膀。
沉重,疼,整个人也被钉着一般打到墙上——
那是特别可怕的伤势。
身体像要碎裂,如果不是体质因获得能力而改变过,或许连「冲击力」都撑不下。
这也不过就是赌对了而已。
那个人,毫无疑问有着杀掉苍角琉绚的机会。
实战没有下一次。
尽管当时存在受到上塘月影的力量影响,自己也由于某些理由放纵了情绪,类似于这些种种的不利条件。但,实战无法选择战斗条件也不能选择对手,同样明确的训斥亦都是早已铭记在心的教诲。
明明就没有「忘记」这些东西。
露出这般不像样的丑态,不负责地如此简单的从那里输掉。
这全部都是不注意的自己太过松懈的原因。
又变弱了。
——父亲他一定会很失望吧。
即使从来没有期待,看到如此凄惨的败退的她,那也一定会失望的。
简直可笑得让人看不下去。
明明只擅长杀人,也只有杀人的技巧能让父亲满意。
明明除了「杀人」以外就什么都做不好,却又在搞不清楚心情的乱七八糟之下,既没认真准备也不警惕地冲上去只是挥舞刀,以算不上杀人的行动把自己弄成这般笑话的窘境。
曾经的那个自己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离开父亲前的那个苍角琉绚,她绝不会如此轻忽大意地放纵情绪。
……原本。
拿起刀时,就不会留有「感情」。
果然是变弱了啊。
翻身躺进柔软的沙发深处,用左手背搭在额头遮住了眼。
别担心,不会哭的。只是一如既往地讨厌着自己,不论是简单地斩去所有靠近的自己,还是非常愚蠢非常凄惨的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
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
都是十分讨厌的。
最讨厌了。
“……都是她的缘故。”
像是责怪般的抱怨,让雨一般的声音落入普通。
令人不爽,胸部奇怪的感觉。琉绚因为这个觉得怎么也不能饶过那个黑色的女孩子。
但这也不过就是软弱的推卸责任罢了。
宛如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是毫无逻辑地在对想要撒娇的人撒娇。
她知道。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之所以变得那么弱,之所以成为这样的自己,之所以像这样因为真雛的不在而惴惴不安,好像都没法正常的活下去——
不,并没有那种事。
但是,这是「如果」的话题。
是说如果是那样,如果抱有了那种让人难受而死的感情的话。
那么那个理由也一定不会是对方的错误。
“——是擅自想做梦的我、不好。”
拉扯到的伤口好疼。
突发性的剧痛让肩膀处的医用绷带开始变红。
强烈的感觉好像会残留下来一样,十分十分疼的感触让娇小的琉绚咬住发紫的嘴唇团成一团。
那模样,看起来痛得就快要哭出来了。
但是不会哭的。
因为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存在。
上塘月影,她绝对不能原谅那个搞错了什么的女人。
一定要杀了她……宛如共感般的痛苦着,恨恨地咬紧牙关,遮着脸的少女凶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后,是伤口的发热,弄得脑袋搞不清楚了吗。
——得快点把她接回来才行。
把这种不可能是苍角琉绚在想的事错觉成所有一切的重中之重。
剧烈地喘息着的伤者。
心里跳出来的。
是那位名为“鵤木真雛”的女孩子的样子——。
☆☆☆
从不小心的熟睡里惊醒,
是由于苍角宅房门的电子锁被谁给打开了的声音。
做出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激烈,肩膀又弄伤的枪伤和与布偶猫同步的样子都很在意,可是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有人打开她家的门”这个事实。
曾经也有说过,她家的电子钥匙一共就只有三个人持有。
首先是不可能分身的琉绚自身,第二则是现在大概在东京的原管家的間川浅来小姐。
而剩下的那一位就是让布偶猫难得拿出精神的。
卷进什么事的汐见高一年生。
——鵤木真雛。
会是她自己回来了吗?
确实琉绚从没有能确认那个女孩子的麻烦是因为上塘月影。
只是因为她离开时是去调查上塘,而又给葉鳥乃絵留言说千万不要接近上塘家的地下商业街,才会这么想。
老实说,鵤木真雛不过是被别的事耽搁了也有可能。
一个月前时她的调查方式就不是单纯的上门。
更擅长从微妙的地方找突破口,真雛也许是在别的途径寻找完成葉鳥任务的办法,留言的邮件则是了解了危险性给她打个预防针。
……这也可以解释,
为什么葉鳥收到邮件琉绚这边反而没有得到任何联系。
跟出事的上塘月影没关系,也不似葉鳥乃絵那样喜欢去管别人闲事。
苍角琉绚最初就不太会和这个事件扯上关系。
所以,真雛不对她说也就不会有危险,不如说,以她的性格,说了危险反而可能让她被卷进来,所以真雛才不给她发邮件。
换言之,现在持有苍角宅钥匙的人——
真的可能就是真雛?
“…………”
紧张地单手撑起上半身盯着玄关。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渐渐跟着自己的心跳重合。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琉绚对期待着什么而如此在意的自己感到一瞬间的失望。
同时,也并未能改变这样的现状。
维持有点蠢的姿势。
她心里别扭着不想要去改变,在似乎是黄昏时候的淡色阳光覆盖之下,到对方走到近处时已经连呼吸都暂时的停止了。
记忆里很少有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情况。
放在平时,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过分的地步的。
果然是昨晚受伤的原因,后续引起的发热也一定起到了十分十分重要的作用。
恍惚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清醒。
因为还没清醒,才会在意根本就没有意义的小事。
所以,即使察觉到这是多么不可以的事,自己也还能像是个人类一样,像是个柔弱的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全身全灵的期待着,展示着弱小。
……那真的是,有如「做梦」一般的幸福。
即便最初的脚步声就已定论。
但,拥有现在的情绪,这已经多么的充满了感情。
多么的,接近于「普通」的人类啊。
只要有这样的心——格外柔软的琉绚,和根本就没看过去的布偶猫不同。
认真地,
朝向终于打开的门。
☆☆☆
不得不说打开门的瞬间吃了一惊。
虽然擅自破解别人的电子锁,大摇大摆地跑到她家里是有所心理准备,但是……
也没必要这样微妙地一眨不眨地盯过来吧。
连猫都不会这样。
……而且分明就听得出脚步。
颇有意思啊。稍稍揶揄地吊起嘴角,操作着游戏机的红发幼女露出浅笑。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
普通地恢复成了没兴致的僵硬表情。
琉绚既没说话也没做什么,直接就双手遮着胸部的曲线离开客厅转往别的地方。
“——还是老样子的任性啊!不问我是怎么进来的,至少也该给客人准备杯红茶吧?不是大小姐系角色的既定程序么……唔,某个家政废的败家双马尾除外。”
昂起头,瞟了一眼消失的身影。
棒读般抱怨着。
明白算是半裸的那家伙只是害羞地要去穿上衣服。
习惯这个的Queen暂时中断手上动作,轻轻拍了拍布偶猫的头走到电视的前面。
她没准备浪费等待的时间。
所以,当一只手穿和装还蛮费劲的琉绚回到客厅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已经把原来的掌机组合起来,在电视的大屏幕上玩游戏的抱着猫的幼女。
“……原来。
不怕生啊,这小家伙。”
不是和Queen很亲密地蹭在一起嘛。
——所以说,结果遭到讨厌的人,其实就只有我一个啊。
困扰地歪着头叹了气。
裹在赤色的和服里的大小姐没精神地搭下眼帘,踩着粉色的拖鞋在幼女旁边坐下来。
“有必要特意跑去穿上衣服吗?”
没有转过头,好像很认真地专注于战斗。
幼女一边随着游戏的进展发出“啊”之类的小声音。
一边无所谓的说,
“又不是男人或者那种倾向的人,同性的话也不是看了会怎么样的东西。记得你是最讨厌闷热的吧?而且,在「那边」的装备就总是那么的大胆呢。”
“……啊,最讨厌了,对「热」。”
“那还穿那么厚干什么。你,难道是笨蛋吗。”
“…心情的问题。”
“结实地挨了「道标(ミチシルベ)」那家伙一枪也是……?”
“…………”
干脆地被说出了现状。
这也不意外。什么也没穿的样子都被看到了。如此严重的枪伤不可能错过。
倒是她口中确信地说着「道标」。
使用狙击枪那人的代号吧?若果她的意思是这个样子,那么也即是指——Queen希望自己远离上塘月影的原因就在这里了。
于是,当时选择立刻前往地下商业街就是正确的。
因为那个人真的相当危险。
不论对也是狙击的目标之一的上塘月影,还是……无法抵抗的真雛。
……大概是沉默地太久。
激烈的游戏音乐像突然死掉一样突兀的中断。
受不了般放下手柄,映入琉绚不注意的视界的是Queen幼稚又带有压力的脸。
“虽说料到你是立刻跑过去的,但没想到还真的就碰巧撞到她,更没想到、你居然会受这么重的伤。——就算是道标那个破格的家伙,对上现在的你也不至于变成这个结果的。BUG吗?”
“哈啊……。一时间的不注意罢了——”
好像很不开心似得叹了口气。
直视着红发的幼女,琉绚宛如猫一般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Queen说的事情她也明白。
不管怎么说琉绚她自己也是非常清楚。
之所以搞成这样,问题还是出在了她自己的这一边,是的,她很清楚,但是……
“下次就不会了。”
“哼,先说服你自己比较好一点哦。”
“……什么、意思。”
谁也骗不过的稍稍顿了下。
琉绚无机质的声音让红发幼女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什么都没有。”
拉长声音的说着。
放开和装的大小姐又继续了游戏。
Queen随意阅读着对话,过了好久之后才啧了一下对还一直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的琉绚又一次扯开话题。
“只是,居然从你的口中说出「不注意」这种说法……希望你自己真的能明白它所代表着的含义。”
“……所以说,下次不会了。”
“「下次」……呢”
幼女那轻佻的意味拧住了琉绚的眉毛。
她所指的东西,琉绚第二次说的时候也没能察觉的事实。
明明应该贯彻到底的教诲。
实战不存在下一次——这提醒里潜藏的台词,想要指出的就是现在的琉绚对自我反省的不彻底。
但是,
“真缠人啊。Queen。”
呼,琉绚不满地移开了视线,想着再在沙发上坐的舒服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沾染到那只布偶猫的慵懒习性。
她把靠垫的样式稍稍做了些调整,然后塞到肚子和突出的胸部之间,把随意地伸向两侧的脚收回来,用弓起的大腿支撑住靠垫。
幼女悄悄扫了一眼如此松懈下来的琉绚。
享受着沙发和靠垫的柔软,那个人什么都不关心的脸,怎么也看不出她的真实心情。
这么一想,确实这也是她的特征。
大概有在反省的意思吧。
真和表现的一样,那家伙暗示对话到此为止的意味肯定会格外明显的。
……绝不是如现在这般乖乖地只是皱着眉表达不耐。
“总算是有些进步了吗……”
“够了吧,说教。”
琉绚保持着软绵绵的姿势抱怨着。
“你大费周章的来我家,也不是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吧。”
“没有意义上还真是……”
“………………”
“玩笑——”
细细地注视着琉绚肩头比赤色更深一点的红。
Queen眯起眼睛笑了笑。
然后,处理好游戏这一阶段的挑战,她轻轻放下手柄关闭了游戏机的电源。
“确实有两成左右是想要看看受伤的你是什么样感觉,但抱有期待的我还是想得太多了。你,终究是你,不会开启那种天真的探病Event呢。”
“…………”
“算了,Des……唔,你是还没打算放弃的吧?”
“当然的。我会杀了「她」。”
毫不犹豫的肯定。
形状姣好的樱色唇瓣如咬噬一般闭合。
琉绚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表达出自己最本质的想法。
一定要杀了她。得知“她”是上塘家的时候就更要如此,古典的大小姐的意志有如清振的和弓。
丝毫不存在半分能够退让的余地。
……变成这样就没办法了。
不过没超出预想,随着她的意思也不是不行。
知道大概事情就只能是沿着这条线发展,Queen瞥了她一眼,十分可爱的像小学生般笑了。
“那就祝你好运了。不过,「道标」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吧,只专注于那个「自然现象」的战斗就好。从朋友那儿得到了点小道消息,因为现实方面的情况,那家伙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第二次出现。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
“……就算再来我也不会输。”
不太满意般皱起眉,琉绚斜眼盯着装可爱的幼女。
尽管是表现着并不怎样甘愿的样子。但,雨一般的声音却略微柔和下来。
真的,就只是略微的而已。
“这种事,发邮件或者电话就好了吧,何必特意跑过来……”
“不是说了吗,人家想要看你病弱的样子嘛。”
“哈啊……”
嫌弃地按着额头吐了口气。
果然不适应她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玩耍着说话。
皮肤都觉得麻麻的是有点难受了。
琉绚将靠背放下,想要缓解僵硬的身体般,一边扭动着腰部的关节一边向前挺了挺胸脯。
“反应相当地小呢……”
幼女疑惑地「咦—」地鼓起脸颊轻微望视过来。
大约是实践和经验的不对称,她叨咕着之前便利店的叔叔就很着迷的搞不清楚。
对她可能引发犯罪行为的尝试不予评论。
爱困的大小姐。
琉绚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开口,
“放弃吧。我讨厌你那个……嗯,装腔作势的小聪明。”
“讨厌~人家就是这样的啊——”
托着脸颊。
羞涩地红晕了白嫩的脸。
那家伙还没玩够。没,就算是没玩够也不准备奉陪……琉绚摇了摇头,从让人堕落的软沙发上站起来,视线直直地投向客厅右侧面对外界的窗子。
天色差不多已经彻底地暗下来了。
不过,这个时间点,常识转向非常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吧。
决定等过一会儿再出门的琉绚并非在对谁提问。
“……为什么,会想要去「做梦」呢。明明都很清楚,那是多么遥远又痛苦的事。”
“普通都会的吧,人类。”
甜甜的声线深处有种不相符的讽刺感浮上。
不是针对琉绚,也不能说没有想要去针对她的意思。而是一旦找到玩具就有露出本性的倾向。
装可爱的幼女暂时闭起淡赤色的双眸。放下布偶猫的她稍稍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是在想什么呢,琉绚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文字同理的没在对谁提问。
甚至连自己的心也不曾因为那个问题而停留。
然而,就是如此不上心的一句噫语,再度睁开如火的眼睛的Queen,
语调变成与其稚嫩的声线和年轻的身体并不相称的。
不逊的戏谑。
“因为有现实无法达成的妄想。——哪怕明知只是醒来就会破灭的虚幻,那耀眼的光辉还是绮丽得不忍心放手。确实有时会觉得痛苦,但如果连代表想念的梦都没有,又是多寂寞多难受的事呢?”
“………………”
“反正人是控制不了梦这种东西的。
原本若是不想做梦的话,就只有「把眼睛闭上什么也别想」好好熟睡这一个选项。
要知道,异相睡眠(RapidEyeMovement)——尽管身体还在沉睡脑子却已经醒来的状态,这才是最容易让人做梦的时间哦?
就算本人纠结着对此有所抗拒,
「拒绝」的心情,反而会因为这个诱发梦对心的侵入。
而无视的话,生存于这个满是遗憾和悔恨的世界,喜欢并期待做梦来自慰的人类更没法摆脱……
应该说会主动地投身其中。
那是……有如毒品上瘾般在最初时就已经无可救药的妄想——。”
很恶心吧,带着缺少人类感情的脸讥讽道,Queen薄淡的嘴唇弯成了无所谓的へ字形。
她就那样盯着琉绚一点点跟随转身的动作敛去视线。
寻找一样来到冰箱前。
在拉开上层的冷藏库时略略顿了一下。
然后,像是饶有兴致的对看着她的琉绚瞥了眼,用裹在诱人的紫罗兰色裤袜下的脚合上冰箱门,红发的幼女双手拿着灌装碳酸饮料走回来。
…………那样子就仿佛一个人住的大龄酗酒青年般透着腐朽气息。
“你也不是特别喜欢碳酸的吧,間川浅来干的好事么。”
抱怨着的幼女随手将其中一罐丢过来。
左手自然地接住,站在窗边的琉绚却没有打开拉环的意思。
只是,恍惚地看着倚在沙发的背面弯曲着腿,如同饮酒般打开易拉罐仰起脖子的Queen。
茶色的饮料,渐渐地韵化在女孩子柔软的嘴唇之中。
冰凉透心的物理触感。
应该是和指尖紧捏之物相同的真实。
“……不过,说到底,只要醒过来就可以抛弃梦里不论多浓厚的感情,因为「这才是现实」的认知轻易杀掉梦里的自己回到不会受伤的自己。
像这么便利又廉价的幸福一开始就没有去否定的必要嘛。
就「普通」来说呢。”
突如其来的继续。
用中指无名指和拇指一起夹着罐装碳酸饮料。
翘起食指,加重语气般晃着手的幼女,将琉绚已失神的意识拉了回来。
她的说法也许在大多时候是对的,不打算去否定掉这点也不会给出确定性的认可,然而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唯有这个,琉绚她是知道的。
而那个原因——
“但是,并不是「普通」……”
“「那边」的话,就比普通人这方要更加地无可救药了。”
锐利的目光刺了过来,啊,这是比装可爱的样子凶恶远超一光年的模样……但她这个表情反而更让琉绚熟悉,从这一点看,之前认为她不能算作小学生的想法是对的。
“——异常者不会做梦。
扭曲的我们明白自己不可以对现实存在幻想,
憧憬、希望,可能会莫名想要相信的世界,可能会错觉和谁留在一起的世界,
可能偶尔会幻想自己能够「回去」的那一侧的充满光明的世界。
我们一开始就知道。
那是,绝对的,我们不能存在的世界。
不可能前往,就连半片停留的余地也根本不存于那儿,如果不想误会,不想迎来错觉的失控。
所以,「没有心」的异常者,不会做梦————。”
想要反驳。
强烈地想要说些什么。
做不到,筹措不出能让自己认同的话语。
尽管不会做梦这个说法很悲哀,十分令抓紧的胸口痛苦地难以忍耐。
琉绚却无法否定。
因为那即是一遍遍「斩杀」过去的她的真实。
……尽可能的,不对现实的交互抱有任何的追求的,想要在存在的边缘生活下去的真实。
对这样咬住嘴唇抓住胸口的她。
红发的女性抬起出神地注视着手中易拉罐的眼轻轻摇了摇头。
安心吧。
Queen微笑着对她说。
那是……很柔和、很甜美、有如宽容一般的漂亮笑容。
“这论调终究是普遍现象的「自认为」而已。
知道得多一些,心理的构造特殊一些,姑且不论「R-Line」影响下的那类,
只是。在拼命压制着什么的我们,虽然能够做出类似的行为,尽管在外人看来那也是没有心的怪物,也许连自己也会误会了……
可缺失了「人心」而空虚的无法把异常当做异常的我们。
有如摇曳的人形般没有实感的存在,却至今还能有如此强烈的「想要留下」的心意的我们。
要说是有某物让不会做梦的异常者能够停在现在。
要说是存在着某物,一直从不可逆转的崩坏将想要解放的我们守住。
你认为那种认知会是什么呢?”
轻轻的质问。
红色的女性的眼眸里好像闪烁着答案。
琉绚下意识地将之复述。
“……你想要说,那是想要「做梦」的错觉么。明明就不会做梦。——也知道后果?”
“是我想要去这样想——”
摇了头。
并没有去正面给出回应。
Queen离开沙发,在不满意的瞪视着的琉绚眼里,缓慢地走到她的身边。
从那里踮起脚眺望了被窗子限制住的外界。
娇小的赤色女王就这样侧头向上瞧来,同时在极端悲凉又极其温和的表情里,将带有些许热度的手用力地压住了少女和服下的左胸。
“而你找不到的答案,一定就和想要明白的事、想要抓住的事一样,只存在于在这里。……绝对、就深刻在这里,即使那已经是太过遥远的记忆。
不是吗……?
因为,没有心的话,剩下的……不就只有无拘束的心愿了么。
——所以才,说是「无可救药」啊。”
不像幼女的幼女把话说完了。而琉绚一直带着点不快的表情也有略微缓解的迹象。
不过,第一步还是将多余的爪子从胸前拨开。
垂下长长睫毛的大小姐。
她无所谓的说,
“……啊,是这样么。”
“喂,挑好感度提升的时候转回到初期套路吗,这是哪家会社的渣作啊!”
“谁知道呢。”
晴雨一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真实。
漠不关心地从不甘的又啃了她脸一口的Queen身边离开。
擦去接近唇角的口水。
格外平静的琉绚,发尾晕染了紫色犹如湿润般艳丽的黑发美人,浸没在赤色和服里相当合适的她,一把抄起通往死的延长线——兀自绽放充满魔性的幽玄之感的,<鳞刀-反则北斗>。
“要去印证你的第一个「答案」了么。”
表情并不轻松的Queen只有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调侃。
不用说,一定是这样的吧,嘟囔着蹲下去陪猫咪“喵喵”地玩耍起来。
她没去看琉绚那双深暗与血色交织出绚烂的光,
有如死界之花一般魅惑的眼瞳,
“——不,没有那种事,只是,普通地去杀了「她」罢了。”
仅仅,只听到了这样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