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着店里的流行音乐。
琉绚抿下最后一口不加奶的冰咖啡后,将精致的咖啡杯轻轻放下。
为什么明明喜欢甜味却要选择这种略带苦涩的搭配呢?
目光赘余在白色的杯底。简直让人意外地就像是个人类一样思考的少女,她是否得出了自己的答案,这并不能从感情色彩单薄的脸上看出来。
那样只能看到徒有外表是漂亮的面部轮廓罢了。
给予自己讽刺的评价。
凛然的和服少女抬眼看了看店里装饰得相当可爱的电子挂表。
午后的五时二十四分三十二秒。
通过粉红色的电子挂表上显示出来的时间。
可以知道,她从坐进这间咖啡屋开始,已经缓慢地度过了约有二十分钟的长度。
这对咖啡屋的店员来说,大概是连平均数都还没到的正常,从甚至一次的除了观赏性质以外的催促视线都没瞟过来,基本上就能明白这回事。
但,最开始就与周围桃色的气氛很格格不入的琉绚。
连自己都会感觉如此的她。
不得不说已经是,超麻烦地不断抱怨着“都二十分钟了啊……”的状态了。
本来是不会来这种更偏向西洋风的地方的。
预计是好在六时的碰面,琉绚原想在那之前带布偶猫完成散步任务。
哪知道,猫小姐最近心情越来越不好,现在已经发展到像是例行公事的走了几步,然后直接就耷着耳朵掉头回家的程度。
而就这么一段时间也懒得一次次把衣服换来换去。
干脆出门的她。
在放缓脚步到极限都还不行后。
正巧瞧见有这么间店,所幸准备打发时间的便随意坐了进来。
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主意。
是店铺的不同么。这边几乎找不到那两周间和真雛一起休息时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失去可以放缓心神的恬静。
即使是甜品的质量其实还算蛮高的,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果然。
就到如此了吧。
以琉绚「现在」的步行速度。
到约定好的城山公园应该可以花去十分钟左右。
不足的二十分嘛……虽然最近的高温天气真的是很讨厌,总是不耐热的身体肯定会让人难受的出汗,但早点结束对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哈啊……”
无奈地吐着气。
早知道,不如就直接穿件单衣就跑出来了。
固执于形象礼仪,这也是和轻飘飘的时代脱节的老旧习惯了吧。
会被认为古板僵硬也是拜这所赐。
……像这样别扭着已经改不掉的毛病,琉绚拎起搭在一旁的黑色吉他盒,从座位上站起来。
嗯,还没来得及动的年轮蛋糕得拜托那位店员小姐打个包。尽管那些人再不待见她,为了面子也从来不会在金钱方面出现问题,不过对于喜欢的食物少女她可没有一点要浪费的意思。
为此停驻在原地像是迟钝一样稍稍等了一下。
没得到什么反应。店员不在吗?琉绚歪着头用电子信号构成的视线向周围扫视。
于靠近店铺最里侧的窗子边找到了。
穿着漂亮的蕾丝边制服,正抱着托盘将上半身九十度弯下去的店员小姐。
她面前接待的客人是两位大约在二十岁上下的男性。
那是两个只用外观看就会觉得麻烦的家伙,类似于会在深夜三三两两蹲在便利店前的不良。他们也有用护额一般的短头巾时尚的勒着染得很有廉价感的彩色的头发。唇角耳际之类的地方,亦是挂着金属制的小物件来张扬个性。
这种人。
会出现多是情侣和小姑娘才来的地方。
十有八九就不会有好事吧?
虽然琉绚这么想有一定程度是受到以前夜游时被不良们招待的影响。
不过,这两位的表现倒让她不会有污蔑他人的过错,而店员小姐的样子也说明会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是仅仅她一个人。
那位可能只是打工的比稍她大一些的小姐姐。
习惯这种事的女性,没争执地对明显找事的两人乖乖低头道歉,并提出免额的处理方式。
即使左边高个子的男人身上的大片污垢————被泼洒的咖啡弄到的褐色脏痕,这个是矮壮的那位男性客人故意绊了店员小姐,让她没站稳并被趁机占便宜的后果。
……这就是所谓的社会规则呢。
爱困地搭下眼帘。
真是丑陋。不准备做什么的琉绚沉默地等待结束。
然而男性们似乎不满于吃霸王餐。
该要见好就收的时候,高个子的男人仍旧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样子扯住店员小姐的领口。
“喂!喂!小姐啊!你自己摔倒把我裤子弄脏,就想用一杯咖啡钱了事么?!你知不知道这值多少钱啊,难道是当我们兄弟是白痴吗,我说!”
说着吵闹地说话方式。
他手上也没停地一直拉着店员小姐的领口。
几乎是毫不怜惜的,男性不断地把道歉的店员的脸向自己的裆部凑。
说是为了让她看清楚都干了什么。
可,那里根本没有弄到吧,即使从远处看过去也很清晰,污渍完全集中地扩散在他的左膝盖处。
这个时候。
看到了面色不好的店员小姐的双肩猛地一颤。
比她慢了一步。
琉绚也理解了眼前的这个状况。
如此说起来,店员小姐确实是有着还算出众的清秀容姿呢。
能在这种咖啡屋做侍应生,大多都是些可爱的孩子,而她又比那些更高一个级别。
所以,才会被这两个男人给盯上了啊。
因为欲望。
……这下情况就微妙了。
之前也提到过的,店员小姐大概也就比琉绚大个一两岁。
尽管对更成熟些的姐姐来说,像这种比较肤浅地找事的给他们点想要的「福利」就好。
这位只是刚才不小心接触到一下立起的那个。
就难为情的双耳涨得通红的小姐姐。
她,是不行的。
琉绚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结果和将会刻印在店员小姐脑海里的光景。
在这之后,这个今天将会成为她难以忘却的噩梦吧。
会一次次地在未来回想起。
除非,不良的男性二人组能看出她的窘迫,绅士般体贴地放过完全不知所措的她,平和的用多赚点钱就简单揭过这一页,让一切就这么停止在天平还未倾斜的位置。
然而这显然太高估他们的「人类性」了。
发现店员小姐害羞的表现只是更激发出他们原本就想释放的东西。
对视一眼的两个人。
刹那间好像互相明白地变本加厉。
直白的侵略性,让女孩子害怕地瞳孔微微一缩。
她小心地避开摸向腰部的手,
“这,这位客人……对于弄脏您的裤子我很抱歉,一定会赔偿的,所以,还请您别…………”
鼓起勇气的声音这么说道。
可惜,根本没听,男性开始乱暴地拉住她的手腕想扯进沙发。
这一刹那,有如开弓的翎羽般清冽,又如雨一般仿佛不会留下痕迹的高音清澈的声音,让挣扎的三个人暂且停下动作。
“……请帮我打下包好吗,店员小姐。”
稍显迟缓地说了一句。
在眼角已挂上认命的泪珠的那个女性面前,和服的少女步履优雅地走向这边。
然后,意外地半息无声后,一下子就找到打破僵局的机会。
趁机脱离男性们的掌控的店员小姐。
她说着这就来,感激地笑着对帮助她的琉绚点了点头。
但高个子反应也不慢。
他向外迈出一步就要抓住眼看飞走的「鸭子」,只是那袭击很轻易地就被白皙的手掌从一半捏住,不得不在扭曲的痛楚下宣告终结。
“你……!”
这插手无疑是侵犯了男子的权威。
暴怒地想要大吼,喉咙的声音却在看到那副总是不高兴的人的表情时消失了。
一方面是出于琉绚的美貌。
更多地,是她不带半点犹疑地像是围绕着「死」的迫力么。
哪怕是被暴力所麻痹的他们也维持不了普通。
情感被天然的位阶格差压抑着,虽然能勉强着颤抖地挥动无力的拳,至少精神上的迷惑仍是必不可少的。
……那之后发生的事。
后悔自己连累别人,不想让那比自己小的和服少女受到侮辱。
觉得或许被猥亵才更正确的店员小姐。
想要说些什么阻止一切的她,看到了有如魔法一般的,难以置信的「美丽」的暴力。
只言未予的少女看似会被轻易折断地伸出右手。
那纤细娇弱的肢体很美。
缺少的力量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心。
这也只停在前一秒。
琉绚柔软的手,轻易切中虽有力量、但太过胡乱浪费的男人的拳。无需拉近来的动作,高个子仗势倾轧过来的自身的重量成为了助力。
依托着体重带来的惯性,飞起来的男子在半空中纵向地整个翻转身体。
那是,让他如飞翔的鸟儿般脱离重力束缚的一个瞬间。
尽管结果是以头部撞击地面为最后。
——这个是柔道的技巧吗?
之所以,会发出缺少确信的疑问,不止是因为雷光般的动作迅速地过了头。
略过重要的细节,只看她流畅的大幅度动作的话,那如同子弹时间发动般赏心悦目的慢镜头特效,还是能让看客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要说是柔道的那也绮丽的超出太多了。
完全不是电视里的黏着。
苍色和服下的少女,她比起武道派更像是舞蹈的身姿,其凛然与柔和相容的调合真的很好看。
这在矮壮的另一个男人惨叫着扑过来时也一样。
一如近在掌握般地流动于扑杀间。
根本只用了最细微的动作,贯穿看似让人眼花却毫无意义的男人的拳掌。
少女矮身下去。
反手成掌正巧钻入格挡空隙的由下向上一击。
它,没有任何悬念地。干净利落地推中了不良的胸部,让他怎么也没能再站起来。
这个过程,
甚至就在店员小姐想要出言的短短刹那。
时间上的短暂性。
还有,不合娇小形象的强烈反差。
叠加起来的事实让她没法用言语表达胸中的情绪,只是红着脸近近地凝望那为了自己而战斗的身影。
——不,那种话。
只不过是希望的一厢情愿。
看着少女将和服的振袖和洋式的绑带束腰一点点整理好。
她能看得懂。
驱动那个人出手的绝对不会是自己。
因为,在无论店里的灯,还是黄昏的金色阳光都夺不走光彩的她身上。
那除去某些「特别」谁也无法靠近的特征太刺眼了。
……但,
一个人做个梦还是可以的。
脸色微醺的笑着,店员小姐将琉绚的年轮蛋糕给她打好包。
还悄悄地给她又加上了几块心形的巧克力。
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不合群的颜色。
接过属于自己的小纸袋,琉绚本想感谢的笑笑的,终究是以不太开心的脸作为收尾。
无奈地别开与对方深深交织着的视线。怎么感觉那个人反而更奇怪了呢——不懂得那些的大小姐在心里疑惑着眨了眨眼。
☆☆☆
离开咖啡屋继续今天的行程。
选择的方式是步行。一如既往缓慢而秀雅的古式小步踏着地面。
空气很热,连迎面吹来的风也是热的,这多少让琉绚的心间飘上几抹挥不去的躁动。
由于是从小见川站走到半途,临时在中间的部分碰巧找到的咖啡屋,沿着黑部川北流的环绕路线经过青色的河岸道之后,很快,便能在视野范围内,找到琉绚隔在地平线外的目的地城山公园了。
遗憾的是。
接近六月的末尾。
并不算是很大的城山公园极富盛名的那个华丽的特产。
青春的樱花已然褪去了所有的色彩。
正门前的陡坡也好,多少寂寞地像是将要死掉一样,逐渐废弃地成为历史的那条主干道也好。
包括新换上的衣服的肩头处。
……那份只会留在春天开始时的粉色已经哪里都不存在了。
不久的一个月前。那种泛滥到烦人的光景,那漫天遍地的樱花盛放,就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停在眼里,现在却连曾经飘落的痕迹也成为了宛若错觉的虚幻。
这大概、就是所谓「时间」的力量吧……?
明明对那是很有兴趣的。
漂亮的樱花,一直遗憾的赏樱会,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错过。
偶尔就不能对她也好一点吗?
小心思的计较着。
不愿意像个不讲理的女孩子似得太计较过多。
放弃了没用的思考,踏过最后的距离进入到公园里。继续就只能依靠导航系统的琉绚,总算是在简单地逛荡之后来到约定好的没有樱花的赏樱地。
如果是大概一个月前的时候——
它一定会因为绚烂的樱花绽放而热闹得迎来出行的游客吧。
六月尾的现在,樱树业已失去魅力的今天,却显得是相当地冷清安静。
落寞的,像是被时代遗弃的重病感。
这也是琉绚很喜欢的。
不过,和邀约的那个家伙,其实反而并不相合呢。——她是更合适天真的粉色的欢闹类型啊。
掸了下肩膀。
琉绚的脚步停在浅茶色枯草地前。
仿佛在犹疑着自己究竟该不该踏进那个领域。
短暂地停顿了一小会儿。
她还是转身回到对面几张休息的长椅处,将一直背着的吉他盒立在旁边,压着裙摆身姿正式的挺直腰背坐了下来,让两条长腿膝盖自然向内地微微贴在一起。
这个时候的时间,
是午后的五时三十五分十六秒。
与想象的相同,那个人就算按时到达也还有十五分的空白。
要乘这段把打包的年轮蛋糕给吃完吗。
这是个很有魅力的想法。
但,在户外进食,特别是和人约好见面的时候。
那般轻浮而又不谨慎的举动,不管怎样都太没有她应该具有的样子,太失礼了。
——一定会被父亲教训的。
回想着想不起的东西。
和服的少女兴致低落地缓慢坠下长长的眼睫。
微微垂视着交叠在大腿之上的手。
刚刚,在咖啡屋里,她依靠这个打倒了两位企图对店员小姐做坏事的男性。
就结果上来说。
从肯定要付出什么的让人叹息的命运里。
琉绚是救了那个小姐没有错。
然而,这绝不是好事,绝不是任何值得称赞的美好之物。
看到有困难的人就会想要出手帮忙,这种宛若英雄一般纯粹的想法不属于苍角琉绚这个人。
在最初的时候无疑是想要袖手旁观地漠视的。
并不是偶然。
与从不曾关心事件的死者的心情同样。
这就是,本质的显现。
比起他人的重要,少女要更在意地是对自己可能产生的「影响」。
一时自我满足的多管闲事。
就像是刚才贸然插手的那番轻易付诸行动。
先把那个店员小姐若是被记仇,以后再次让本就属于渣滓的不良们做出更可怕的事放一边不想。
若果因为打了他们而源源不断地被高层、高高层找上门。
这样的麻烦。
绝对是琉绚十分讨厌的。
到头来,对身为真正异常者的她来说。
即使光只是增加和他人接触,拉近距离也许会带来的伤害就很讨厌。
一如一个月前,擅自拦路缠上来的葉鳥乃絵的事。
一如那个时候,用根.本.不.存.在的「期间限定」骗人放松防范的鵤木真雛的事。
一如痛苦地不想要的逃开的时候。那两个人又凑到一起找来,让好不容易在禁食的自我调整下,逐渐步向平稳的心又一次紧揪得难受得想哭的事。
无数填充的靠近的记忆。
应该要斩开来才行的黑色污泥。
扼住琉绚的喉咙,每时每刻裹着她让她呼吸困难的难受。
这浸没了少女的他人所看不见的狭窄闭锁空间,追忆——会把她扯往红色的另一边的「伤害」。
……绝对是不该接触的讨厌之物才对。
可是,她却出手了。
这不是好事,如果继续如此不注意的乱来。
如果继续做这种事情。
像是放任葉鳥,像是再抱着有真雛存在的梦不肯放手。
总有一天。
只是存在就会一直地受到伤害的她。
不可能忽略掉鲜明的痛楚,又脆弱得可怜地厌恶哪怕一丁点的痛楚。
那个时候,当黑色的、红色的情绪从盈满的自己里溢出时,绝对会为了自己向认为是重要的东西,无慈悲的挥舞「死亡」的时候。
崩坏的错觉一定再也无法维持虚假的「正常」。
回不到从前。
是的,名为「自私」的束缚,那是禁锢住苍角琉绚的命运之锁。
没有哪怕任何一次能够战胜过。
痛苦的回忆也好。
如今,已经就连一秒也回忆不起来的,曾为幸福和甜蜜、留恋与期待所雕琢的美好记忆也罢。
依靠着燃烧这些都是绝不可以忘记的重要之物。
一遍又一遍的杀害着自己。
顺行性地,无法正常顺行的以永远停留在一瞬的方式一直生存下来。
无论被丢弃的人该会有多么的悲伤。
她也只能这样。
所以,还是把让自己变成这样的那个理由也、
忘了吧。
琉绚是清楚地知道的。
关于为什么今天会选择帮助那个漂亮的店员这件事。
和更多莫名其妙地复杂的心绪不同。
这次很单纯。
受到性骚扰的「认命」的女性。
那个有一瞬觉得施暴者才是正确的而不再珍惜自己的身体的店员小姐。
即使是外貌差很多,也绝对、绝对、绝对没有那个人可爱的她,会让人格外火大的想起那天晚上流着不存在的眼泪,一个人地展露出被玷污的身子的真雛。
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只是这样,就足够让漠不关心的琉绚改变。
就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小事,便差一点让其实并没有生气的她杀了那两个男人。
啊啊……
不露声色的咬了牙。
这也不能代表她当时引动生气这个情绪。
否则,是不可能冷静地,连续两次都终止掉想要「杀人」的攻势的。
与柔道没什么关联的武道的<无刀>。
她当时所使用的这个,虽然看上去是某种空手格斗技,这即是真真正正的纯粹的剑术,传承自父亲的除了杀以外不存在其他任何杂物的杀人伎俩。
而今天的它却只是将人击倒。
尽管,那之后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后遗症。
这当然不是对方足够强。
要是连个普通的小混混都不能瞬杀掉,那她的剑简直是在侮辱教导至今的父亲。
改变掉结局,阻止了那个死的是琉绚本人的意志。
换言之——。
她就是拥有遏制自己的冷静不是么。
所以说才没有生气呢。
那为什么,最初会对男人们打出那般不安全的,强烈过分的<无刀>呢……?
——还是夹杂着一次制止的连续两回目。
低下头。
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不开心地向膝盖的里侧收着脚跟,两手攥成拳的时候,耳膜接触到了活跃的跑步声。
这颇具特质的频率还留在琉绚没烧掉的记忆里。
提醒着自己得要收起异常。
她吐出闷气,坐直身体向来源处瞧过去。
会让人错觉樱花还在的,暗色的光景也侵染不了的耀眼的黄昏余晖里。
出现的果然是某个精力旺盛得过头了的熟悉的身影。
没想到走神这么久。
才午后的五时五十一分对方就到了,
比预计中总要准备很多的女孩子的赴约时间早上许多也很惊讶。
不过,不也挺好的吗……?
至少可以少呆在灼热的空气蒸笼里一会儿。
乐观地想着。
习惯性的拢了碎发的琉绚站起来。
意外的是,印象中更直白的约会的对象,停下来也像是剧烈地奔跑一样,频繁地起伏着不是中学生水准的胸部的那个人,她倒是开始了无意义消耗时间的沉默。
不……
或许,并不意外啊……
领悟了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的女性的困扰。
她意义不明地咬了下嘴唇,用视线挑着旁边的位置,做出不像是自己的温和的引导。
“……跑着来得吗?明明是不用的,总之,先坐下来吧。”
被这雨水一样高音清澈的声音包围着。
知道琉绚作风的女性,还穿着三年生的制服的葉鳥乃絵读得懂其中温柔。
可那「温柔」在现在更像是刺痛心口的「伤害」。
为悔恨与自责所点缀的记忆。
又把已遍体鳞伤的友人,把一定对温柔的苍角同学很特别的真雛,卷入不该接触的危险的复杂的愧疚心,这让受到体贴对待的葉鳥更觉得无地自容。
温柔也会化为伤害。
正如,琉绚一直都知晓的道理一样。
看着表情勉强的前辈点了头,抱着似乎是病历表的东西在长椅的右半坐下来。
苍色和服的少女也在另一侧工整的挺直腰肢坐正。
只是沉下了眼帘。
——最近真的是变得迟钝了许多许多。
像这种不该体贴的体贴,琉绚应该是比谁都更懂得其会带来的伤害的。
不过啊,自己是如此在意她人的类型吗……?
那明明也早就知道是、
毫无意义的。
正当矛盾的她纠结于搞不清的混乱时。
是稍微缓和了么,恰巧跟着约定好的六时的准点到来,以左手按在长椅上作为支撑,葉鳥乃絵盯着琉绚的侧脸为错过时机的问题开口。
“不行啦!要是小琉绚的话是一定会提前来的。
因为补习班在这让你特意跑来就很抱歉了,再迟到那也太没有身为前辈的样子了不是吗?!”
“……我、没有……”
条件反射性地想要去否认这个说法。
可话到一半,转过头的琉绚看到了葉鳥的脸————写满了“你这不是就早到了么”“别说无所谓,只有热肯定是你讨厌的吧”这样的意思的脸。
不得不承认那都是事实没错。
即使是接到葉鳥发送的邮件后决定花一些时间带猫散步。
她计划到达城山公园的时间也是五时五十分,说到底因为猫的没精打采出了意外,也不过是让她早到了十分钟左右罢了。
不论如何,打算在对方之前抵达,这是她凝成习惯性的既定事项。
……而讨厌热的天气,
这点虽然从没明白的说出来过也是真的。
要是有父亲口中和自己很像的母亲那样不惧寒暑的体质就好了。
只继承出色的相貌和娇弱这些东西。
到底有什么用啊……
“——对不起。小琉绚。”
突如其来地相当大声的道歉震得耳膜一颤。
不喜欢这种突然袭击,和服的少女略显可爱地稍稍皱起鼻梁的前端。
她说,
“没必要的。”
“哈,我不是想说那个啦……”
隐藏着极其悲伤的味道。
虽是在笑着,葉鳥细微地扭曲了的表情,让琉绚久违地盈起渴望斩杀的躁动心绪。
刹那间撼动灵魂的强烈的震颤感。
宛若断裂似得跟着刀的轨迹在葉鳥全身分布的异色痕迹。
再加上喉咙的干涩。内心熟悉的喜悦正在将上扬的唇角拉往「死」,以强烈的「实感」企图剥夺开始发热的她的意志。
但,少女没半分动摇地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葉鳥学姐想要说的什么,所以才是,没必要的。——对「我」来说。”
啊啊,道歉的对象搞错了。
这件事和她没关,是属于葉鳥乃絵和鵤木真雛两个人的事。
葉鳥没有向苍角琉绚这个人抱有歉意的必要。
同样,她也没有责怪葉鳥的理由。
幽玄的剑士对自己这样说。
另一个当事人,用讨厌的一定擅自误会了什么的怜惜视线看过来的女人。
却不肯这么去认为。
对不起呢……有些憔悴的她,再次认真地对琉绚道了歉。
带着颤抖的声音。
不知为何拥有遏制呼吸的力量。
听到这个,仿佛突然间就有种生气的错觉了。
但是,查不清是在对谁生气的琉绚,只能不爽快般地收紧了抓在大腿上的手指。
因此对方的步调得以继续,
“小琉绚是知道了吧?雛(Hina)她可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的事。”
“……啊。”
正面提起就更控制不好情绪了。
虽然没答应也不代表能够容易那个人擅自就无视约定。
被小家伙添了许多麻烦的琉绚声音略有放粗。
“说好寄养三天的猫,那家伙却毁约了。等回来一定要全部好好地清算一下。”
“哦哦……原来,琉琉是放到小琉绚家里去了啊,果然呢………”
一点也没前辈形象的女人表情很讨厌。
那算是怎么个意思啊。
因为在欣慰里带着点儿输了的遗憾的浅笑挑起眉毛,苍色和服的少女无法接受般的接上话。
“——你想说什么。还有,琉琉……虽然想来不会是那样,但,那只讨人厌的笨猫的这个名字该不会是、”
“没什么啦!猫的名字是琉莉迪丝,「琉琉」这叫法倒是雛她……呀?!”
“……是这样么?啊,果然是这样啊…………”
从说漏嘴的前辈处得知真相。
琉绚不太开心地压下眉弓嘀咕着之后要好好教训那个家伙。
不注意的葉鳥乃絵试图挽救的一句句和她搭着话,然而即使是她也没可能在发生这种事后还没心没肺。
越是提起有关鵤木真雛的各种事情,就越是不断刺伤压力很大的自己。
所以。
明明是在笑着的。
葉鳥的眼角却转瞬间就涌出了透明的泪水。
双手来回擦着的女性,不多时便以脆弱的呜咽声,改变了无花的樱花树下干燥的安静。
真是麻烦。动不动就将本该纠结困扰在胸腔里的情绪变为方便的眼泪。
说到底又不是造成直接结果的原因,为什么要为此难受到像这样在陌生的人面前,完全不顾女孩儿形象的哭出来啊。
——而且,哭给和事件无关的我看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么?
即使是如此固执地嘴硬着。
比起靠近,更擅长拉开距离的她还是张开了双手。
主动的给与一个算不上香艳的亲昵拥抱。
老实说自己也觉得本来还算优质,可是对胸前壮观过分的葉鳥来讲这可能甚至有点不舒服吧。
然而,安慰人的手段匮乏得可怜的琉绚除了这个也就不会别的了。
……如果不算特别时才能做的Kiss。
这也是当然的。
至今为止,总是拉开距离的她很少正面她人的感情。
即使有越过线的部分也被「记忆烧却」毁掉,而对于剩下的感情她的应对方式又是不再接触的逃避。
可以说她会手足无措才是正常的。
所以,琉绚唯有持续着沉默,一言不发地陪伴着怀里哭泣的葉鳥乃絵。
这样的她当然没法终结难以开口的环境。
真的是毫无意义。——切身地重复着习惯的判断,打破了尴尬的状况的还是比她要「强」得多的,令人叹服的高一年的学姐,葉鳥乃絵。
……而且还能够露出笑容啊。
哪怕是一看就能发现漏洞百出的七零八落的拼凑微笑。
抱着莫名的情绪。
就这样听着淹没了哭声的嘶哑声音。
消耗了不少的时间,琉绚从深入的对话中了解了葉鳥乃絵这边所知的信息。
“……和葉鳥学姐拜托真雛同学去调查的,最近一直在请假的某个剑道部成员有关么。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失去联络前发邮件说,一定、不要靠近箱庭大厦附近的地下商业街么?”
“嗯,那就是我提议雛去看看的,上塘(Kamitomo)同学家的工程,所以我——”
发出极度后悔地挣扎的声音。
没能领会到琉绚再次强调真雛的留言的真意。
之所以会嘱咐别人不要靠近的意思。
即是代表……那个人一是发现了地下商业街的危险,同时也是说她在现在发出邮件的时间点,并不认为自己是处于危险之中。
琉绚想确认的就是这个。
可误会了她是在追讨让真雛出事的责任而一味地去责备自己。
葉鳥乃絵表情很难过地压低自己的声线,并第三次地说出和风的大小姐快要听厌烦的话。
“——真的对不起啊,小琉绚。”
“哈啊……”
听着这个琉绚发觉高估自己的耐性了。
并不是快要,而是早就厌烦她这种不合性格的话语了么。
与其听这种无聊的「东西」。
还不如、被她一向自顾自地缠着折磨呢。
“……只剩这个的话我就先走了。”
雨一般的声音。
安静地泄露出不感兴趣的意味。
失礼了,葉鳥前辈……拎起吉他盒的时候,眯起眼的琉绚并没有再回头看低落的女人。
是不是发火了呢,匆匆补完礼仪性的告别话语的她真的不看这边。
独自一人被留在逐渐变冷的长椅之上。
不由担心起来的葉鳥,仿佛要没话找话一样对很不像她的,步调一点点变快甚至要跑起来的琉绚,试探性地细声喊道:
“琉琉……那只猫,如果琉绚你嫌麻烦的话,就让我来照顾吧,原本就是我托她的……”
飘落在热风中的破碎的话语。
让踏向落日的另一侧的带有特别心意的急促脚步声顿住。
仅仅是一瞬间。苍色和服紧裹的少女,似乎是有遥遥地向这边回望过来。
不过那终究没有改变什么。
“……不用了。”
直白地拒绝掉葉鳥乃絵追加的提议。
琉绚不再停顿的,用更快地速度跑出了身体缩得更小的女人视野外。
然后,就像是不知对谁一样莫名地孕生出怒气,她以樱色唇瓣的开合无声地对着压下来的夜,清晰分明地构筑出刚才没能爽快说出的话。
——反正,雛,她马上就得乖乖回家来了。
☆☆☆
与葉鳥乃絵分手后没有回去。
直到禁锢住大地的天幕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还留在街上。
卷入那个被奇怪的幼女称为「自然灾害」的,“她”的演变里的牺牲者,至今已经有八个人了。
升学压力的学生,遭受压榨的社畜……尽管从到处都是的新闻里稍微有了解到死者的身份,也有听过分析的精英们从各个角度挖掘的受害者的共通性。
然而,琉绚其实全不关心她们的事情。
也不想去猜根本就感觉不到有关联性的死者之间存在的联系。
……「毫无意义」。
连存在都不曾相交过的人的死亡。
它,它的重量。对于只能自私地关注自我的周围,连现实与梦都混淆不清的琉绚来说。
实在是。太过浅薄了。
完全不具备贯穿脊髓冻结背骨的压倒性的死。
无法在倾尽所有的碰撞里,带来哪怕一丝切实喜悦于生之鼓动的活着的「实感」。
这缺少了那鲜烈的冲击的称不上死的,
只是病死一样的枯萎。
哪怕,以后的牺牲者再多上十人、百人、万人,也对她毫无价值。
因为那也、
“——太遥远了。”
梅雨般细细的声音浸透在夜里。
很突然地,琉绚回想起血色蔓延之上的人形。
仿佛代替血液般流动在全身上下的,有如心脏被贯穿般鲜明的,不会被任何束缚阻挠的。
绝对性的「死」——。
因为任性的代价而暂时失去了眼的琉绚。
她很不幸的,十分幸运的,毫无预警地看到了浓烈的这个。
不,说是「看」其实并不准确。
失去视力,只能靠电子信号构筑普通的视界的她,跨越常识与非常识的界限看到了不存在之物。这超出普通人受认知所保护的广阔的观察,也许还是叫做「认知」到才更合适。
不过对这种纠结于文字的写法的自找麻烦。
琉绚也是讨厌的。
看也好,是认知到也好。
比起那些细枝末节,重要的是映入大脑所理解的映像里的东西。
……那是格外强烈的。
大概要胜过已如此贴近的苍角琉绚。
然而,摆脱了限制的人形,那个也是让人遗憾的搞错了。
即使确实浸淫着死,亦是和她和当时的真雛一样,散发着绝对无可救药的渴血的腐朽味。
“她”却从来没有想要去杀人。——哪怕执行着「杀人」。白色人形虽是真真正正的「异常者」,但也绝对不属于扭曲地崩坏了的「杀人者」。
不像琉绚她、
是发自内心地擅长也期待着杀人这件事。
纯粹地。拥抱着那个赤色的冲动,靠近总有一天会到达的终末。
直白地被死的快乐吸引。
<——骗人。学姐就只不过是欺骗自己,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够去杀人而已。>
真雛那个时候的话。
让逞强的她露出有如哭泣一般的表情的失去的话语。
那安静地、异常激烈的声音飘浮上来。
……不是很清楚。
回想起这个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说她也想去像这样想,是想要事到如今再天真地抵赖自己的冲动?……和痛苦的柔和地笑着的真雛,在那天晚上时一样。
否认以「杀人」为乐,靠着贴近死才能活下来的自己么。
可明明。
杀掉那样相信着苍角琉绚的那孩子的,
就是琉绚自己啊——
“蠢死了。”
没办法似得厌恶地吐出清澈的雨声。
针对分不清的所有的两个人,苍色和服的少女简单地归为一谈。
相信她的女孩儿死了。
想要相信那个相信她的女孩儿的她,结果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救不下的「杀」了应该珍视之人。
摆在那里的事实。
俨然给一切拿出了绝对的答案。
更何况,早就一遍一遍地无数次杀了「苍角琉绚」的她。
原本就不该存有那样自欺欺人的妄想吧。
梦,终究是太遥远了。
“————、”
应该说是重复「早已知晓」的事情。
这种有如吊唁自身一样的想法琉绚却还是很讨厌。
确实是嗜好杀人。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感质,虽然忽略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作为这一刻的她来讲,那确实是实在拥有的心意的一部分。
承认这个倒也并不全是坏事。
如果说她喜欢「杀人」,也像是杀掉真雛时一样是谁都能杀的话。
那么——这支只追逐于死的妖刀就毫无疑问。
正是真雛所需要的。
那样一来,就即使是怎么讨厌的事,也一定能够笑得出来了。
不过这大概和现在的笑容无关。
因为琉绚知道的。
这份丝毫不需要去掩饰的直白的喜悦。
它只不过是……对于将彼此的生命都放置在危险之下。
单纯至极地,感受时刻凭自己掌握每一瞬的「活着」的实在的,为了可以执行快乐的杀伐而勾起的亢奋感而已。
——可那明明就是,
真的……真的、真的「毫无意义」的行为。
☆☆☆
这样眼睑发热的时候,携带电话乍然响了起来。
不想接。没有那样的心情。但是,考虑到最近可能会打电话的人究竟都有谁。
琉绚看似不甘愿却动作很快地翻出电话。
更喜欢使用邮件交信的浅来小姐基本上都不会打电话,以前的同学相熟到交换号码的本就没几个,发生那件事后想要联系她的也少了。
而且,人类的关联性啊。
那东西如果没有精心维持的耐性总是很缺少持久力。
一周间的不联系。没有什么说辞的话,可都会被现在的女子高中生们当做自然消灭。
而她离开东京到这边可已经足足有接近两个月。
这都不是自然消灭而是该叫老死了。
所以。会打电话的人,到锁定下来的范围就变得很小。
不如说。不但被同学们误会脾气不太好,还一来就被卷进杀人事件的她,交换过号码的一共就只有两个人呢。
第一位的葉鳥乃絵。
刚刚才分别没几小时的前辈。
虽然当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而没好好对待。
但,就对方想说的话,琉绚认为葉鳥她应该是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的。
毕竟那个人就不是忍着话不说的类型嘛。
那么,剩下的、
之所以让她那么快拿出手机的。
也就只有第二位,现在正陷入麻烦的——鵤木真雛了吧?
抱着这种乐观的小心思。
苍色和服的少女在基础铃声第二次的响起来时。
歪着头,看向携带电话的显示屏幕。
“……Queen?女王?”
重复着电子光效显示出的文字,琉绚在失望里带着一点奇怪感觉的皱了眉。
「Queen」,这不是写了很长的名字又被她改掉的葉鳥乃絵,也不是该显示和普通的女子高中生一样,由一堆微妙的符号加上名字来构成的真雛。
甚至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个人。
是曾经认识但已经在某个时间点就忘掉了吗?
对于这些不记得的事情,琉绚惯性地就会往「记忆烧却」的方向去想。
然而,是不是有哪里存在着不对劲的地方。
疑惑着的少女。
本来按着一直以来的做法应该挂断。
她却鬼使神差地就给接了。
因此在携带电话切换为直接对话模式后。
琉绚就从对面听到了一声既有些熟悉又一时凑不起联想的声音。
“哎哎?居然一周目就接通了?”
……对方这样说,看起来不但以前认识还是很熟的级别呢。至少猜到了琉绚最开始是想要挂掉的,而且听口气还绝对体验过她擅长的挂断连发。
“——Queen?”
还没想起这份熟悉是在哪。
保守起见,琉绚先试探性地用登录名来称呼对方。
然后,这边也能听得很清楚的,在未知的另一端传来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什么理由也没有的。
少女就是认为这是因为她叫得出这个名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奖励关卡么?每次都有新的惊喜。虽然只是一半,但「改变」本身就是重点。这样下去,就算是我也忍不住要无视攻略,控制不住地乱来一点儿了啊……”
稚嫩的声音打从心底呻吟着。
高兴的情绪里混杂有超出掌控的某种担心谁的不安感。
但,吸引琉绚注意的更在那一句——
「虽然只有一半」
是指什么?
产生疑问的同时就理解了。
干脆地将携带电话拿到面前又一次看向屏幕。
少女立刻就眯起眼睛。
Queen的字样,这个代表来电之人的昵称,它并不是显示在正中而是偏右的位置。
左面至少也还存在一个单词的空间。
可是,琉绚看不到。
不是空白,也不是拖长的空格,纯粹是「认知」不了。
亦即是典型的。
……「记忆烧却」的后遗症。
这样就可以确认了。对方不是单纯地被忘记,而是使用能力造成的结果。
那么。
为,什么、
“—————”
心头涌出一个微妙的想法。
大抵寂然无声的对方也抱有近似的猜测。
或许该说出来,琉绚扇了下长长的眼睫张开挂着水痕的樱色唇瓣。
“Queen小姐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果然是这个模式啊,不过,这样的才更像你呢——”
对方好像是放松了一样笑出来。
理解了吧。她当然也察觉到如此明显的异常。嗯,如此明显,就是因为是如此地明显,所以才无法单纯地把它当做希望或是奇迹。
自古以来突然的改变往往就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这也没动摇「本质」。
最多只是再次理解了她从未搞清楚的,所谓「记忆烧却」并非那么简单。
而就这一点,叫做Queen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学生的女孩儿,那个人也确实是能够懂得的。
不止是因为过去里曾经多次接触过这个能力。
「R-Line」的全部Player里。琉绚是唯一一个并非身体器官变异,由随身物品寄宿了「核心(Heart)」的玩家。且也只有她的能力和「记忆烧却」很难适用,几乎全Player都适合的,以调配某种粒子和场的定义为基础的物理学来解释。
这些独有的特征。
都在最初相遇时就让Queen深知苍角琉绚的特殊性。
于是,她也默默将小小的奇迹埋葬,
“——嗯,回到正题,我确实是有点事想谈,关于之前提过的那个「自然灾害」……啊,Des,唔,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聊天的事吧,駆镜駅那里一起讨论新闻的红发……”
“啊啊,性骚扰的「红色的」。”
淡淡的语调。
女性的声音非常冰冷。锋锐无比的刀刃好像连电话另一侧的都能感觉到。
那是纯粹洋溢着杀意的令人战栗的声音。
琉绚没打算轻易放过轻薄者——即使知道这大概有羞臊的成分,心里危险的警钟还是敲得当当作响。
……这家伙的改变。
好像不只是在比以前的她容易沟通。
拘谨守礼的部分,特别是极端不擅长对应H方面的事,都有点不同了。
至少,过去要是亲她脸下。虽然可能当时要面对她暴走的拔刀乱砍,但过了之后普通也就是由她这方面揭过这一页,不论是谁都绝对连提都不准再提。
更遑论是一直记仇了。
当然,即使如此,红发的幼女也没有顾虑的意思。
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作为███Queen,她都有不会轻易败给苍角琉绚的自信。
同时也有那家伙绝不会杀她的自满。
“被那么可爱的幼女角色主动Kiss脸颊,普通都是相当于MVP的奖励吧,不知道有多少玩家做梦都想要呢,你还嫌弃。”
“……你好意思说算得上幼女吗?”
不知道是不是残存的影响,琉绚从第一次见就有这种感觉。
那个红发的女性外表看起来确实是十岁上下,声音也是没到变声期的那种黏黏的稚嫩。
就理智上来讲,要她下个判断的话会得到Queen是个小学生的结论,事实八成也就是这样子没有错,但琉绚仍旧无法把这个女人当做真正的小学生。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说话方式。
偏向于成熟的用词,还有所收敛的装可爱背后的自我中心。
配上她那软绵绵的甜味声线都掩盖不住的,就像是跳出世界的观测者一样自然的定义性语调。
确实正如同Queen一般的她。
怎么都会有一种超出实际的年龄范围的违和感。
当然,不否认确实存在高智商的小学生,这种上位感太显眼的语气也更有孩子气。
所以让琉绚做出判断的。
其实并不是这边,而是剩下的另外一方面。
——她,在那个世界沉浸太久了。
还想不起细节。但,怎么也不觉得这个认知是错误的。
于是,和装的大小姐不准备把红发的幼女真的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学生来对待。
自然那样过火的亲密接触也就不行了。
“想起来了?不,直感么……总是在纤细的地方敏感的吓人。”
丝毫不带否认的话语。
稍作感叹的Queen某种意义上印证了她的想法。
那么,所谓的“那个世界”又是什么呢,会和提示她欢迎「回来」这种在意的字眼的,让真雛崩坏的「R-Line」有关吗?
不,一定是深刻关联着的。
明确地知道这个,也应该对关乎自身未来的微妙之物更加探究。
琉绚却没有向红发的幼女继续追问它的情报。
只是安静地听取对方接下来的话。
“哦呀,不需要情报吗——”
“…………”
“绝对有在意的部分吧?只是听到那咽了口气的声音,我就能明白哦!嘛,这倒也更像是你的PlayStyle,直得过头了呐,但是,也确实有与之相符的……「强大」。”
隔着电话亦能猜想到幼女装作可爱的样子。
不过,天使般的笑颜下,那双眯起来的赤红瞳孔肯定存在未展露的另一面。
凶恶而冷彻的高高在上模样……
虽然也是天使,却是与到现在为止都精心维持的可爱感,相差了大概有一纪元的讽刺面容。
是因为缺少所谓“对他人的在意”的情感么。
正如那天谈论猎奇事件,娇小的Queen对人类的死态度是如此淡漠。
可是。
——我、又有这样说别人的资格吗?
明明是最远离人类的那边。
摩挲着鬓角的碎发,不高兴的琉绚好像是有些厌倦了。
“Queen,拖得太长了,「话」。”
说起来,谈话确实是不知不觉就偏离了重点。
红发幼女特意打电话来不是要说这些。还是有被些微的可能性给影响到了吗?带着诱导性质的对话是急切地想要寻求「奇迹」的特征。
尽管。这也是对她很重要的事。
但不能只看着最高处,必须一步步踏实地处理迫在眉睫的问题(Quest)。
亦是俗话说的角色扮演类游戏的「一般常识」呢。
所以说嘛,
“——虽然疑惑你的耐性怎么变差了,
不过,无关痛痒的闲聊太长,该早点进入正题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直接跳过前戏吧,事情和刚才说过的一样,是和那个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的「自然现象」有关。”
“三、四天。最多就还有四天,「她」就会结束了。”
“哈啊……?”
“……要只是「现象」或许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她」已经不行了。”
“————————”
听到琉绚这么说,红发幼女短暂思考了一小会儿。
随即,很快就明白了含义,并略去对这个说法的评论用很是揶揄的声音吊起唇角。
那微妙的味道甚至掩盖住话语里的担心。
“你,主动去见过「那个」了啊?明明就是一点关联都没有。”
故意的。
和那个时候的“你很在意?”一样。
这个人在暗示着什么,并因为暗示的内容擅自以理解的位置看别人笑话。
对此,琉绚却也只能望着天穹,啊啊地点了点头。
“……虽说是偶然。”
“真是罕见,对你来说这Event也是相当少有(Rare)哦。”
“是吗?是、这样的么……”
“是的——”
携带电话里传来红发幼女忍不住的笑声。
琉绚无法接受地皱起眉时,那声音却适时转变成冷却下来的告诫。
隐藏有很严肃的命令味道的告诫。
“不过啊,我想要对你说的话也和这个有关……
听好了!最近的这一段时间,你千万别再去和「那个」惹上关系了。不,整个地下街的范围,大概2000米左右吧,你都绝对不可以靠近。”
“……?
这个口气,是有危险么?”
琉绚没有为她人的严肃改变爱困的语气。
若无其事地溢出雨一般的声音,少女甚至觉得有点想笑了。
“既然曾经认识我,就该明白的吧。对于这样的人,普通认知的「危险」才是我们的「普通」。更何况,难得能刺激到活着的实感的亢奋就摆在眼前,反而要为了一直缺少的危险(普通)避开。这可真是。”
这可真的是,荒诞啊——
不用琉绚说Queen也知道自己那句告诫的可笑。
她也是一样的啊。如果是平时,她也一定是会被那处「自然现象」吸引的。
但是,
“虽然是有点蠢,但就当是信我一次……”
“……我拒绝。”
连对方想说什么都没听就斩钉截铁地否定。
丝毫不留余地的和服少女,直视前方的琉绚坚决地表达出谁也没法动摇的意志。
“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想杀了「她」,我一定要杀掉「她」。那家伙自己也盯上我了,挑衅上门的猎物,我没有放过「她」的理由,也不完全打算放过。而且……”
红发幼女在意的危险显然不是指那个。
有别的什么将会发生,而且就在这数日间的地下商业街里。还是连对方眼里的「苍角琉绚」都会遇到危险的麻烦。
这样一来,琉绚就更加不得不去杀掉「她」了,连短短的一刻都无法再等待下去。
……因为情况已经不同了。
超出了掌控。哪怕只是可能会受到伤害。
不管究竟是对是错,自私的大小姐也要在那之前斩断讨厌的一切。
“……可是,即便如此,就算你有多么地想要杀,这次……只有这次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不行。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行———不,正因为是「这次」,所以不行。”
“你。就这么在意吗?”
——没有回答。琉绚在沉默了数分后,才印上真正的纯粹心意。
“……嗯,没错。”
这具有力量的声音让红发的幼女问不出为什么。
是有些扭捏的大小姐,她用干涸的声音向自己给出听起来还算是正常的理由。
明明双方都知道她们不存在「正常」。
“因为,「她」是少有的杀了也没事的对手。对于快要忍不住冲动的我,「她」是我能维持普通的关键。为了我还能是我,我不能错过。”
“还是那么不坦率啊……”
从携带电话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累,是拿琉绚没办法的无奈声音。
“……明知道杀了那个也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你可不是会为这种事就行动起来的类型呢。——很中意么?对那回不来的女孩子。”
“……………”
琉绚什么也没有回应。
电话相隔的一端,Queen并不能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不过,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想要结束本就只停留在声音的毫无意义的对谈。
——那家伙嫌麻烦的模样却能猜到七八成。
明明就知道别人是在担心她。
“你这死女人,结果不是什么都没变嘛……不管是讨人喜欢的部分,还是讨人厌的部分,别说只是「忘记」了,大概连死都治不好吧?比笨蛋病还要严重。”
“……啊,是这样么。”
“嗯,所以千万不要死掉了哦,因为那什么用也没有。”
“不会的。我、才是「杀」的那一方。”
说完她便挂上了电话。
绵长的电子音,代表中断的最后也消散在夜里。
留下来的那句话足够表达琉绚的一切……如果真的是认识过,那个人也一定不会再纠缠了。
因为会想起——
担心。那是「毫无意义」的行动。
☆☆☆
——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理由很蠢地自苦着,琉绚已经数不清叹息的次数。
持续压迫心肺的跑步已经近三十分钟了,但被大腿渗出的汗珠打湿裤袜的她还没停下的意思。
老实说,这幅全力后的模样,已经不是有点色情而是到狼狈的程度了。
像是笨蛋一样。
虽然她不在意外表如何,但也实在是不顾虑的过头了。
……就这样,略显沉重地调整着呼吸,终于在街灯昏暗的建筑物之间达到目的地。
感受到衣服从里侧黏在身上的少女。
琉绚她来不及在意的,只是扯了扯右边肋骨处沿侧乳的曲线贴过来的上衣,又向外侧拽了一下裙子里紧皱得有些难受的黑色连裤袜。
然后,便匆匆地寻找什么般向四周张望起来。
轻而易举就被赶不上的现代抛弃,早已无人的街道上严重缺少温度。
气息冰冷得就像是垂死挣扎的重症患者。
哪怕随时死掉也不意外,只剩下腐朽的衰败味道的这条旧街,让露出厌恶表情的琉绚眼睑微微发热。
即便如此,似乎也只能是继续。
重要的不是这些。
于这一幕暗黯无光的深黑色夜空之下。
苍色和服的少女一边注意着四周一边情绪外露地倒退几步。
周围是像拢合般压过来的楼群。碍于地下扩展的构造上层并没有建的有多高,稍稍倾斜的设计在从下往上的视野里,如闭锁的牢狱关住了内中的全部。
临街的一侧都采用了大概在过去是流行的屋上电视。
或许曾经也有成为过让人驻足的卖点吧。
可是,失去电力供给的它们,放到现在不过就是些反射光亮的扰人装饰品。
和普通的玻璃窗楼群没什么区别。
好狭窄……
呼吸都顺畅不起来……
这不是错觉。
却也同样不是实际存在的真实。
难以名状的感触,郁结在胸腔的某种异样让琉绚察觉到了什么。
为此,少女恶生生地瞪向位于建筑群中央的「城堡」。唯一不顾及地下街而高建的箱庭大厦,独立于矮围墙之上的它,据葉鳥的说法,乃是处于衰落期的上塘家最为用心的建筑。
不过似乎被那狭窄的空间束缚住了一般。
它、最终也是没能完成啊。
望着这满身疮痍的干枯之人般令人黯然的半成品的时候。
有某种怪异的气味,十分十分熟悉的讨厌的气味,强制性地硬挤进少女的体内。
无法抗拒。并没有半分的抗拒。
皱着眉的琉绚咬住牙。
即使太过于稀薄,也不会与其他什么东西混淆。
纯粹是由腥涩、诱人的冲动、洗不去的恶心铁锈味糅杂而成的味道。
那个完全态的正符合暴力这名词的气味。
属于「死」的气息。
她不会认错。
并非因过度病态的喜欢而被诱惑,只是为了确认它的来源。
吐出和心情一样沉重的浊气。
又一次,缓缓地用鼻子将全部的味道吸入之后。
绝对没有出错。就在箱庭大厦的方向,让全身的血液都如燃烧似得激烈的沸腾,琉绚呼吸着参杂了血腥的灼热空气全力地跑起来。
“真雛……!”
忍不住低声地发出短促的惊叫。
那凝固的黑雨声,与将绽开的血泊映入视网膜的少女一同到达。
靠近的刹那风也安静下来。
即使是清寡的脚步声也被凸显的十分出众。因为不止是失去了呼吸的声音,就连心跳声好似都有停顿了数秒。
想必是由于出汗太多。
体液气化带走的温度让灼热的夏天都有那么一瞬冷彻刺骨。
这是异常的。
不得不忍着贯穿脊髓的如针般的寒意。
肯定是奔跑过度才这么呼吸急促,搭着的手用力地将大腿的裤袜从两边抓得绷起三爪痕。
“——————”
喉咙间溢出抗拒地可爱颤音。
突然厌恶起死的,一直贴近着喜欢着死的少女命令自己低下头。
必须去看才行必须去好好确认才行。
可为什么我要去做这种事。明明是痛苦又无意义的蠢事,我是想要什么,更是为了什么要去做这种无聊的蠢事……苍角琉绚怎么也到达不了那个答案。
所以亦完全搞不懂。
为什么,失去视力的灰色眼眸里充盈着水色的自己。
在看到那个谁的意志也不存在的,与猎奇杀人事件每一个死者都很近似的厌恶的尸体时。
本该只会有无法接受那种不是「死」的轻易的死亡的愤怒感情。
却,发自心底的,有一抹感谢上苍的庆幸。
——那真的是。
有如普通少女般的纤细情绪。
就好像是居然可以装作人类去担心别人一样的,幸福。
真是十分不可思议,就连胸部的郁郁不安也随之大幅度地减轻了。甚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脸上的表情也变成难以想象的怪样子。
仿佛只是因为这种事就会轻易地放声大哭似的。
不过这大概是错觉呢。
肯定是错觉。
因为,身为「异常者」的她,业已扭曲的苍角琉绚不可能迈进那一边。
即使是和梦混在一起无法确切地分清楚。
胆怯地畏惧着伤害,一遍又一遍地「杀死」曾经的自己的她。
琉绚除了想要杀掉对方的瞬间所持有的实在性,该是没办法拥有普通人那样正常的「现实」的。
……鵤木真雛。
哪怕是越过线却没有忘记的这个人。
哪怕是一度想要避开,最终还是没能做到的这个女孩子。
尽管认知到死的人不是她的事实。
只是那么简单的事,就能让本以为坚固得不行的自己的心变得是如此奇怪。
那应该也不过就是哪里搞错了的一种「错觉」而已。
——因为,
杀了她的我不存在任何的美好之物。
“……我是为了杀而来的。”
缠着长长的眼睫,不动声色地用手心蹭掉一线的水珠。
是的,只是想杀掉那个杀了也没问题的“她”,没有其他任.何.的.目.的。
小声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稍稍拢起鬓角处的紫色发丝归于耳后。
露出漂亮的耳廓线条,与自然放下的另一边不对称地勾勒出别致的美感。
琉绚跨过陌生人的残骸右手更紧地揽住吉他盒的肩带。
也仰起了头。
对寂静地沉浸在令人不安的夜之深海里的,
有如被黑色的「死」压迫着的,
唯一活着的异月。
这种凸显出青白色的做作与非常识。
激烈地,远胜任何的寂冷让灵魂如被扯裂般鲜明。
没有闪烁群星的点缀。
只剩凛冽的夜,月已失去普通,成为窥视未知深渊的浸没侘寂之理。
与现世的废弃楼宇对比暴力地刺痛了眼球。
那是、用单单环绕地星旋转,毫无浪漫的天体无法形容的壮烈。——琉绚咽下一口唾液,发觉燥热的喉咙早已干渴的极为难耐。
是普通的紧张,而又亦或是更加符合的兴奋呢。
扭曲的唇沉默地扬起魔性。
看到了死,绝对的。彻底压倒性的死亡。
燥热的全部已经化为心的鼓动。
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已被自己「杀掉」的琉绚们,在这个瞬间同有了唯一的共感。
啊……这便是属于“苍角琉绚”这人的生存……
此刻也能确认为真的实感。
——何等的强烈。
赞美着。极其温柔地祈祷着。
恍惚地沉溺着已沦为来渡「常世」之引的,代偿女性与死亡的月。
白色的人形。是白色,却更像暗色浓重的黑凤蝶之虫,天顶之上的“她”看起来竟似在颤抖。
是误会了什么十分、十分、十分幸福的,
像是做梦一样的错觉了吗?
说到底,夺走了全部的普通却还把这种暧昧留给不会做梦之人。这可真的是。
这可真的是……讽刺的恶意。
明明,不曾留下会错觉自我的希望就好了。
尽管这样的琉绚,也还紧紧地怀抱着大概除崩坏什么也带不来的妄想。
……根本没资格批判吧。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因为,
“——我,会杀了你。”
☆☆☆
时间已越午夜——。
伴随着逐渐靠近的「非常识」。
一点点地享受着肌肤如针刺般清晰的紧迫感,和服少女的眼越加剧烈的生疼。
但是现在,为了唯一的目的,她并不介意这份对于能够放肆地杀的喜悦,对于这份无拘束的贴近于死的冲动,如此难以掩饰地完全都暴露出来。
啊啊……
远远地已经能够看清楚了。
那带着强烈的死,深藏在大厦的黑暗里的人形。
☆☆☆
——呼吸渐次地急促。
胸部的起伏即使是右半身掩住身材的和服阻挡下也很明显。
会觉得空间太过于狭窄是为什么呢。
半成品的锈色走廊已经比普通的公寓要宽上个一倍,天花板的高度亦不会矮到让人难受。
到头来也不明白。
不如说,就从来没有一瞬认真的要去想吧。
没打算为无所谓的事分神。
一边追寻着死的气息,一边又探求着生的痕迹,琉绚慢节奏地进行着侵略。
这座施工中断的建筑物里几乎到处都有靠近于死的气息。
活人最近存在过的痕迹却一点也没有。
无论是哪一边,没有线索可循的探索都毫无成果。但,并不是很在意,既然“她”说过要带走自己,送上门来的客人总不会再放着不管。
为什么,会去相信“她”那个时候留下的话?
明明不管是自己还是Queen,不管是所谓的「意外」还是非干涉的「自然现象」。
两人一样都认为“她”已失去自我。
认真讲起来,好像一直使用“她”这个倾向于人的词来称呼对方。
是还觉得那个仍旧是人?
不会的。因为……她认为杀了“她”也没问题。
然而——
“杀了也没问题的「人」,哪里也不存在。”
真雛是那样说的。
想到这里,心中涌起地只有讨厌的情绪,少女看起来是特别的不高兴。
可那个不高兴的理由又搞不懂。
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简直是无理取闹的乱发性子,凌晨三点,电力早已失去供应的大厦上层,只剩下模糊的月光,还在映照着锈色走廊里琉绚抿着下唇的样子。
如同荒凉的死界。
像是科幻和恐怖小说常见的场景一样。
干脆,不存在他人的世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人类的痕迹。
唯有自己被凋零的世界衬托的仿佛还活着。
普通会是主角被恐惧驱使的剧情,被搁置在这样的处境里,琉绚在恐惧之前产生的是强烈的厌恶感。
……不是因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抛下的寂寞性。
只是为什么到处都没真雛存在过的痕迹。
这个异状让她极为不适。
“…………”
觉得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很无聊。
琉绚加快了脚步。
继续很别扭地念叨着自己是来杀掉“她”的,一点也没有存在别的目的。
她毫不迟疑地登上暗红的楼梯,绕过几处拐来拐去的短走廊,在方向感都快混乱的时候,终于来到一处比较开阔的大厅。
依然是看不出半点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这处大厅约有小型的体育馆那么大,不过倒不像是给激烈的运动提供的场地。
没有场地线,也没有篮筐或是网球网之类的设置。已经提前用落地镜铺满一整面墙壁的这里,稍微经历过一段时间体验的琉绚觉得,似乎是为舞蹈教室之类的东西准备的场所。
和新妻训练时使用的舞蹈课程教室一模一样。
但,比起那种温和的所在——
简单来说的话,她倒觉得现在很像是被墙壁锁住的牢笼。
更强烈地狭窄引起的压抑窒息感。
恰是说明了这一点。
可明明就是比之前的走廊要大得多的空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微妙的错觉呢……?
谨慎地步入一个人也没的大厅。
注意到什么,琉绚在第一时间就顿下脚步抽了抽鼻尖。
“水汽……”
再次踩响细微的脚步声。
苍色和服的少女理所当然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果然是好僵硬啊。与大多数人同样,给镜子里映出的冷肃过分的剑士打出不太高的分数,她只是不到一息间,就放弃了再看那个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地方的人。
也真亏那个时候的真雛会说这样的人可爱。
叹息着。
突然皱着眉头意识到。
——刚才的大厅是只有这么窄的么?
没记错的话,最初的观测结果是与小型的体育馆差不多大小的样子。
现在、是不是连半数都没有了。
为了确定这个。
大厅的全貌再次盈满了电子信号构成的视界。
少女此刻身处的这所在,猜测是预备作为舞蹈教室的大厅,再看一遍也仍旧平淡的毫无特异之处。
普通的半成品大厦与包裹着整间场地的一排大落地镜。
基本没有会阻挡视线观察的物件。
来不及装修就被废弃的场地,理所当然的不存在任何具有干扰性质的设备。
自然,也没其他人在。
……所以说。大厅自身毫无疑问是绝对正常的。
但是场地变小了也是事实。
因为在那个台风的雨夜里和真雛的战斗。
暂时失去了视力。琉绚从那之后,就一直是靠神经交互装置YC的支援功能,以类似于增强现实的运作方式,达成勉强的视觉维持的。
也就是说——
尽管比起平时很费神。
也无可否认的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不便之处。
电子信号直接对脑传达的映像,信息量的准确性应该是比起肉眼直视要强一些的。
而这样的她,却觉得所在的场景的空间突然就变小了。
这幕光景无疑就是异常的。
“……?”
还未来得及细想。
敌人攻击的来袭就让琉绚单手按住额头。
不止是头部陡然传来好像被谁用双手亲昵地拥住的讨厌触感。
已经很熟悉于在「记忆烧却」后的异样的认知。
刚才被女人抱住的同时,像是电磁反应一般的“Ping!”的重击,琉绚能察觉到那也是某种对脑做了什么的手段。
……只是,和她的能力不同。
这似乎是比较普通的,更加偏向于物理性的转变。
即使她对物理也就停留于教材的程度,不知为何却就是知道这一点。
且,明确地拥有自己更强的自信。
但是睁开眼的瞬间。
就算是琉绚,也不禁难以理解的有一瞬动摇。
为那充满了强烈的破坏性的,
俨然,已经超脱于「现实」的范畴而存在的异种景色————。
☆☆☆
被周围的建筑紧紧禁锢住的。
就仿若全身都被碾压过来的墙壁束缚着似的。
狭小得令人发狂的细密空间里,全部的墙壁都似迷宫的杀人陷阱一般活跃。
不断的压迫刺激。
这是任何人都会感觉到害怕的死之境地。
会觉得异常。那也是自然而然的。
但,对琉绚来说的破坏性,指的其实是与这个无关的别的东西。
……太狭窄了。
视野突然变得太狭窄了。
就像是被人套上只有一线开眼的厚重兔子布偶装。
不对,这种来自于心脏的微妙变化,要更准确的来形容,它应该是人类被关在封闭于矮小的房间里,只能透过门缝遥望外界的景色。
嗯……
与其说是「狭窄」不如说是束缚的太压抑了。
会让人深觉不安。
如同被隔离在热闹的街区的里侧,细小的窥视着广阔的外界。
遥远。深海般淹没自身的压得骨骼吱吱作响的黑暗,与近在咫尺却永远隔在一步之外的,只在对比起来才像是绮丽的灯火的月明。
视界里的全部如果被认知为世界的全部。
永存于封闭的密室,无论一线之隔的扉之外发生什么存在什么也与少女毫无关联。
也绝对是没有办法产生任何的关联。
没有光,连时间流逝的轨迹都察觉不到的小小的世界。
只有一个人。
想必一定是很痛苦的吧。
……如果说,自己追逐的「梦」就停在另一侧,那无疑就更加过分了。
即使刨除类型的不同,类似的袭击在本质上和遇到拿着菜刀砍过来的面具杀人魔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就是「杀人」的一种类而已。
虽然不会讶异,但琉绚也下意识地有一瞬觉得——
这种安静的束缚。
它,会比任何的寒苦都更让绷紧的胸,让难以呼吸的喉咙像不治之症一样绞紧。
那份异样刺激泪腺的「实感」。
极具破坏性的,在顽固的心之壁上留下裂痕,湿润了眼。
所以,
“——想要……从那里…从束缚里、「解放」出来吧?和我、一起………”
听到了魅惑的话语。
一线的视野,在那黑暗里对上一只青蓝色的眼。
因为突然的后退仿佛狠狠撞到墙壁。
被破碎的镜片划伤背脊的琉绚,她扩大的视界里幻现出,本不可能看到的白色身姿的女性。
与汐见高二年生制服同式样却变成白色的水手服。
飘散着淡银色的漂亮长发。
做出迎接样子张开了的双手纤细而又优雅。
不过,与琉绚的古典日式风格不同,“她”的雅致只是来自于纯粹的感性,薄薄的唇和孕有温和的眼瞳,也让精致的样貌应当要被认为是现代女性所持有的那一方。
……比预想的年轻也漂亮得多。
是葉鳥猜中了么。约有十七岁上下的汐见高二年生。
哪怕是在「规格」的方面已经改变了。
毫无拘束的存在于半空的女性,基本上符合葉鳥乃絵描述的“她”。
大概可以确认。
就是,这座箱庭大厦和整条地下商业街的归属者、
“……上塘月影(Kamitomo Tsukie)么。”
共神之人,墜月之影。
是名字取得不好啊,变成这种样子。
自古以来,但凡月字总是与不详、危险、魔性挂钩,影更是非现实,无法确切的存在的虚幻的象征。本就有着如此麻烦的姓氏,还给孩子起这种名字也太不注意了。
要知道。
与堕落这个词纠缠的最深的。
从来都不是人或鬼,而是享有被堕落喜欢的高洁之名的……神啊。
缓解酸涩地合了下眼。
再睁开的时候果然还是那个狭窄的视界。
并没有多在意地放松着。
身体的内部逐渐传来一种向外扩张的压迫力,琉绚的眼眸却只是盯着就在这里的女性。
“上…塘…月…影,「上塘」……啊~是这样么?是这样啊………”
恍然大悟地好似想起了什么东西。
白雨一般的声音,是与勾起的嘴角同样的嘲讽意味。
关于这个姓氏的记忆还在,或者该说是知识,身为苍角家知道更多的一侧的后继者,她对「上塘」存在着必须程度的了解。
嗯,既然“她”是那家的人。
那就能够理解了。
不管是现在的这个状态,还是宛若「自然灾害」一样的性质。
除了特别的让琉绚受到影响的能力以外。
“她”存在的理由,包括“她”所有不对劲的表现,一切的问题都可以顺利说得通了。
和那个时候的相亲对象是同一类。
但是,并不讨厌。
话说回来,记得那个男人也从没让她讨厌过呢。
因为彼此有共同点的原因……?
——玩笑。
我和他,和她们那样的家伙的关系绝对不可能将之称为相似。
要说是「截然相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尽管从外部看来都没差。
因此,即便并不讨厌,我也会——
“……杀了你。”
白色的牙齿咬出确信的话语。
琉绚锋锐的自说自话,让注意到她的白色的女性不安地发出一声悲鸣。
不需要视线的相交便明白这不是由于凶狠的宣言。
扭动的“她”是因为琉绚提到「上塘」,并知晓真实,所以才引发了一点的本能反应吧。
不过,也就止于此。
没办法再有更多地改变了。
确信的。毫不犹豫地放弃语言。实际语言已失去了作用。
视野只有一线的琉绚紧盯着白色的女性不放,右手将背后的黑色吉他盒甩向前方。
她的武器就在那里。
传承自父亲的,<鳞刀-反则北斗>。
足有上千年的历史却至今仍锋利无比的纯白色的古刀。
沉眠在无数的龙鳞点缀的,由银质的镶边环绕着的苍蓝色礼仪刀鞘里。
不止是寄宿着危险的「R-Line」。
本就是会招致不详的妖刀类的<反则北斗>,即使是在那个悲哀过头的雨夜,为了斩断真雛与「R-Line」的关联而已经完全解封,它也不是应该轻易动用的最高等级的凶物。
琉绚自己也并不喜欢这种只会带来伤害只擅长杀人的东西。
这既会想起父亲。
也会让她讨厌地更认清自身。
但,若是想要杀掉现在位于半空中的“她”,就必须要使用这个。
和服的大小姐。
她同样也是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自然就果断地,用便利的手段甩过吉他盒,打算直接在丢到面前时取出<反则北斗>。
顺势也以左脚迈向斜前方压低腰肢做好准备。
精通「杀人」的她没有多余的必要。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斩杀,接触到刀具的动作也即是杀人的同步之一。
两者之间,
已然不足五米之数。
像这种距离不存在失误的可能性。
杀不了这种话。——琉绚她根本就连想的念头都不会去想。
身体为了杀的成型移动着。
接下来的一刀是必然,距离的存在感已被消灭。下次的呼吸循环将会带着刀具横断上塘的脖颈。
拥有着如此强烈的确信的苍色之人。
于体内异状爆发前,白皙的手指流淌向黑色吉他盒。
然而,远方凝聚了杀意。
悄来的风,微微打湿的淡银色长发飘摇起来。
并没有额外的反应。
仍旧悬于半空的上塘月影,“她”甚至连抬起指尖这样携带情报量的信号也没有。
只是,那仅仅在凝望的脆弱眼神,会让人错觉的却不是可怜。
“——冻结,不,是枯萎么。”
流淌出到底是看着什么而演化的清澈声线。
浸透了异常的深夜,那个声音于并不狭小的大厅里,十分十分遥远地和吉他盒落地的声音联动着。
这与琉绚预期的距离相去甚远。
落空的指尖,什么也抓不住的结果成为了绝对性的必然。
刀。握不住的刀,再迅捷亦只能停止在起点。
然后,嘴角溢出了血。
是肺部吗?亦或者是胃受到创伤。
感觉都不太对。唯一能确信地,只有……伤害的来源并非外界而是自身。
“………………”
试图抹去讨厌的血迹却迟迟地没能做到。
身体不听话,想要接近与上塘的距离这种事都相当难以达成。
琉绚对这个局面束手无策。
大口地不断喘着气,挣扎着和自己自身的战斗,不论怎么说抱着必须先靠近的想法咬住唇。
这个时候,睨视着下界的上塘月影开口了。
是和第一次的留言同样,很难颤动声带发声的粗糙杂音。
她说,
“——人,总是被某物束缚着。
总是十分悲哀的被囚禁着。世间性,社会的规则,家族的宿命,明明都是些毫无意义又无聊透顶的事,却偏偏不得不为之拼尽全力地去努力去忍耐。”
没准备去听上塘月影的噫语。
即使是现在也没变,“她”已不存在自我只是一种的「现象」。
人的话语尚且毫无作用更遑论是现在的这个呢。
为了「靠近」而吃尽苦头。
琉绚嘴角不断溢着血相当缓慢的向前。
……这也真是,讽刺呢。
因为想到了这个,而又找不到这么去自虐的理由,所以很不开心地郁郁难受时。
耳边持续地还是上塘月影的声音。
“这么绮丽宽广的世界。
能够被允许接触的,却永远就只有如此小得可怜的一点。
不管怎么说,不觉得太悲伤了吗……?
她把这个告诉了我。那么耀眼的微笑着,她把我从早已既定的宿命里强硬地拉扯出来。
即使就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
我,第一次被彩色点亮的我的世界,想要让我去相信地拥有了梦。
梦中过分的幸福让笨蛋的我已经分不清现实了。”
“……笨蛋么。”
心里知道那话语不存在人的意志。
大概只是执念的复述,琉绚还是将那对自己来说绝不陌生的意味听进耳里。
有共性的存在。
不知与谁重合的心情比从内部破坏的身体还难受。
搞不懂到底是对什么发了脾气。
为什么会擅自从脑内跳出来的鵤木真雛的模样,让和服大小姐的视线渐渐孕育出怒意。
“啊。确实是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
恶劣的批判并不会影响复述。
果然是没有自我啊,更不开心的琉绚只能继续这一切。
而上塘月影的话语也同样继续。
“……可直到。
为什么看不到我的努力的她。
将相信她的我的身体,一点点地弄到连一只手指也无法再动。
只能,从狭小的细缝望向外界的屋子里。我除了一天天看着自己的身体崩溃什么也做不到的时候明白了。
那个梦也是另外一个囚禁我的牢笼。”
女性高扬起脖颈。
简直像是束缚衣那般绑住了自己。
白色的衣衫。二年生制服上的装饰性皮扣实质似得环住女人的肉体。
破碎的声音也变得悲哀起来。
“——最初开始就不曾解放过,从来不曾踏进过那个宽广的世界,我一直都还在这一边。
太遥远了。
对原本就被名为「肉身」的束缚着的我、我们来说。
根本就到不了真正自由的那一端。
那实在是,全然无望的……太遥远了啊——!”
骤然提高的语调。
琉绚的头也随之剧烈地眩晕般晃了一下。
然后,就像是被牵扯一样甩飞,她整个人撞碎上塘月影右侧的玻璃墙。
而沐浴着血色的雪。
玻璃碎片映照的白色人形的面容骤然碎裂地有如绽放的花朵。
刹那间,像是什么东西在心中猛地挣扎。——有庞大的恐惧正从天而降,压抑的不行。
同时,宛若意识都被抽空了。
失去了脸的白色人形,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扭曲成那种模样的“她”,
只留下一团固执的呢喃浮动在漆色的夜幕里。
“——所以说,我想要从这个牢笼里「解放」。这样一来,就不管哪里都能够去的了了。就能……不论她想怎样都随着她了……”
“………!”
不管外表的怪异。
“她”的话真的让琉绚发火了。
因为相同所以生气,因为不同所以生气。
咬紧的牙,其间的感情只有愤怒……真的只有愤怒吗?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不知道。但是,因为过于「轻易」而无法原谅,听着那个枯萎的声音就会觉得很恶心,上塘月影决定性的行为,让是否最后也会同样的琉绚无关对错的接受不了。
因此死界的妖鬼站了起来。
一脚踹开也散落在旁边的黑色吉他盒。
和装的剑士,简直就像是全身紧裹着苍色的黑暗里的大小姐。她一把握住了……
从坏掉的吉他盒里弹出的妖刀。
心意相通,人剑一体。
让<反则北斗>漂亮地在半空中回旋三周而收至腰间。
——死,已经来到此世。
无比静谧的,无比无比激烈的。
锐利的杀气以握住刀……不,俨然成为了「妖刀」的人为中心,明确地贯穿了整个舞蹈大厅。
只为了,彰显出那一抹强烈到绝对性的感情。
“上塘月影……!”
炽红色的眼散漫着苍蓝色的碎屑。
映照出白色的人形,琉绚用那宛如一遍遍说着一定要杀了你的眼。
字字清晰地咬出雷雨声。
“……我、要把你,「杀死」———。”
可惜的是,那个「现象」理所当然地不会给予回应。
“她”轻笑着问。
“呐,为什么,她却不肯看着这样的我了呢?这样,我就不得不……”
“……谁管你啊。”
尖锐地打断了人形的自言自语。
满是杀意和敌意的气息,逼着不动的白色女性第一次向后飘摇。
生气地看过去的琉绚出鞘的第一刀斩断了痛。
如闪光一般,流动着斩碎属于人形的胜利两字的第二刀,却在划开瑰丽的死界之歌的那个瞬间——
于万分贴近女性极致的。
为别人温柔过分,似是快要哭出来的一个人的笑容里。
被笼罩整个世界的如同雷鸣般的咆哮。
被粉碎了大楼的墙壁,弥漫着激烈的巨大火花,其威力仍然为所有人带来死的一击。
彻底淹没了。
真正意义上决定这一战的结局。
最初,同时也是名副其实「最后」的一击。
——那是。属于50BMG弹灼目的暴力,也是月光下的巫女之人执行的。
“神.罚.代.行。”
高楼之上,有如在那夜的深海里与背后唯一的月融为一体。
单手垂着冰冷的狙击枪被晚风吹动振袖。
这样清圣的声音。也与周身悬挂的可爱的脆铃声,也和消失在光芒照耀不到的夜之城的身影。
一同,结束在「审判」的暴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