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活祭
“诏曰:既已平复妖孽叛乱者,当接管小镇数日,直至平和如初。”
在随军主簿大声念着又一封诏书后,小镇被名正言顺地占领了。
占领者是“云从大人的判察官”尼奥。
他打着这个旗号顺利通过了好几个州,并且擅自绕道来到了月桂泽,并没有按照云从的指令,去另一个边远的小镇巡查——这些都是小镇里那些东方来的商旅团队带来的消息,当然也未知真假。
月桂泽下起了小雨。
硝烟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了呛人的味道。火势渐渐减小之后,指挥救人的,和判察官的手下发生一些零星冲突的人有很多。
只有一点,镇民们和尼奥的士兵们似乎达成了共识。
象刺猬一般的悠嫦的尸体,并没有人敢碰。稍过了一些时候,她的尸体开始不同于正常人那样迅速腐烂,一团紫烟从迂腐的身体里冒出来,迅速窜到了——
月夜神祠?
“妖气……妖气啊!”
“往月夜神祠的方向跑了!”
镇上的人惊慌失措地指指点点,有些目击者甚至跟在尼奥和兵士的身后,赶往月夜神祠查看情况。
跟在后头的还有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灵梓。她在悠嫦被乱箭杀死之后,就被尼奥的士兵们生擒。
众人进了大殿,却看见白露和桑真都伏拜于地。
“哼!诏书念了那么久,身为神官都不欢迎我一下。一直趴在这地方是想干嘛?”
“……”
“别装木头人。听到刚才镇民的惊呼了吧。那团从忤逆者身体里跑出来的奇怪紫气飘到月夜神祠来了,神祠要是藏匿了妖气,影响炙阳教在月桂泽的根基,你可怎么担待得起!”
尼奥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踢倒了一个木凳。
“实不相瞒,大人……刚才小女误被穿着羽衣的妖孽所蛊惑,才在小镇里跟着犯下那么多事。现在妖孽的紫气到了神祠后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了……我们也只能将小女交出来。保月夜神祠平安。”
白露带着歉意说着,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灵梓。
“呵!有意思。那么就来一场‘活祭’来欢迎本大爷吧!”
“啊?”
“需要用活祭来引渡逝去的冤魂!这也是很多小镇的传统对不对?想当初啊,本大爷的爹就是通过活祭,才让母亲牺牲掉自己,求得了当年久旱的雨水,以此方式挽救了他主政的小镇。哼!他运气好得很,就这样后来越走越顺,当了大官。”
尼奥说着,就径直走上大殿,坐在神像下面。而在他周围,月夜神祠的所有巫祝们,包括桑真、白露都在伏拜于地。
活祭也是月桂泽的传统,是国度边境地区的习俗。要想风调雨顺,就得必须作出一定的牺牲,这也是大家的共识。活祭当天,被选中的女孩会身着巫祝的打扮,在搭建好的镂空木质平台上坐好,等屠夫砍掉木头平台低端,整个平台就会倾倒下去,少女会和贡品一起被倒入湍急的河水冲走,以此祈求流年不利的境况得以终结。
而现在,似乎举行活祭是理所当然的事。灵梓尾随穿着羽衣的悠嫦祸害小镇,已经罪无可赦。
“就让这小姑娘来充当活祭祭品了!”
“对对,千真万确。小女灵梓也犯了不少错, 用她来做活祭的祭品那是理所当然!”
桑真开始和尼奥谈笑风生。
当灵梓反应过来“活祭”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只够留下一个感叹词的时间了:
“诶?”
在悠嫦被乱箭射中后被人捉住,被人五花大绑。又像个犯人一样被人边走边揣,然后,还被人说要主导“活祭”仪式殉葬。
灵梓直到在听到“活祭”这个词的时候,都只看到悠嫦的影子。悠嫦的影子幻化作紫烟从她的体内跑了出来,像捉迷藏一样跑到月夜神祠去。等灵梓终于回到月夜神祠后,那团紫烟却再也看不到。
或者确切的说,只有灵梓一个人能察觉到那团紫烟的动向。这团紫烟像个活生生的悠嫦一样,从月夜神祠的屋顶跳到屋后。灵梓听到屋后断崖下面的树林沙沙作响,还听到了树林下边的水路一阵沉闷的声响。
“悠嫦的紫烟遁到水下面去了?”
灵梓觉得这个假命题有些可笑。首先,悠嫦已经死了,其次,化作烟的悠嫦并不是真正的悠嫦。
——一想到这里,她擦了擦润湿的眼睛,喉咙就如同被数万枚针刺过一样,就算猛烈咳嗽一番,心头还是在厌恶着自己。
“过来,灵梓,好好梳妆打扮去吧。”白露给灵梓松绑,把灵梓的头贴到自己的怀里,轻描淡写地说着,“按照常理,为了尽快驱魔,下午就会举办活祭仪式。师傅们会在小镇西北边的的湍流河道上尽快筑起木台,到时候你会穿戴整齐,就在那里表演你最后一段巫祝舞。”
然后,屠夫们砍掉木台的柱子,你就会被当做祭品献给“河神”。
灵梓听完二话不说,就想推开白露。但是白露却死死地压住她,丝毫不想松开手。
“放开阿梓……坏蛋的说!阿梓才不想参加什么活祭的说!”
“放开!阿梓要揍那帮混蛋的说!还阿梓的悠嫦!”
白露丝毫不想妥协的意思,死死地用身体压住灵梓。一直压到灵梓有些窒息。
“本大爷倒是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把戏,来啊,把板凳给本大爷搭好,白露,你倒是放开她啊,看她要怎么揍本大人?”
尼奥忙招呼着自己的手下,还有一群兵士鱼贯而入。大殿前堆满了人。
“大人,小女不懂事,你可不要见外。”
桑真忙伏拜于地,果断打断了尼奥的话。在他的身后,巫祝们摆好架势,吹奏炙阳教祭祀时的庄重曲目。桑真还招呼着青年巫祝把大殿内的机关打开,让整个屋子的屋顶就象神明要降临一般亮堂。大殿里的神像也据此多了些神采,目光炯炯而威压满满地盯住尼奥。
香客们,商旅团队们,还有小镇的居民们都叫这种时候为“神明显圣”,正因为如此,月桂泽才变得更加知名。
“现在准备活祭的巫祝准备沐浴更衣,需要调节到最佳的状态,这不是兵家能够擅自闯入的地方,既然咱们已经定下了规矩,那么活祭必然在下午进行。”白露照旧捂住灵梓,轻描淡写地说着,“神明已经显圣,炙阳教的神像看着诸位呐,打扰巫祝就是打扰定下的活祭仪式,各位小心天谴!”
一直以来神祠都在国教炙阳教的保护之下。这个国家后来政教合一,炙阳教的教主就是当今的圣上。如果冒犯神祠的活动,那么也就是冒犯了国家最高的统治者。
再者,从各州商旅团队传出的流言里,曾经有人妨碍过月夜神祠的法事,结果当事人却在第二天暴毙。
“哼!看你们还有什么把戏。我们走!”尼奥忿忿地踢开板凳,和他的随从们匆匆离开。
就在这时,灵梓推开了白露,三步两步的想冲出神祠。
“别拦着阿梓!”
就在她想对着已出门的尼奥使出飞踢的一刹那间,巫祝众人将她扑杀。
“说吧,时间快没了。巫祝沐浴更衣限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
“你们欺负人的说……放阿梓出去。”
瘫在热气腾腾的澡堂里,灵梓没了力气。
她先是被巫祝们集体扑杀,随后又被白露强制喂下了药汤,扔进了澡堂的池子里,顿时感觉失去了力气。
“放出去了,你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想想,你现在还有没有一丁点用处。”白露在澡堂外的门边说着话。
“你们都欺负阿梓!反正今天下午活祭后,阿梓和你们下辈子也见不着的说!”
“呵,那么快就认定你会死掉?真是个不中用的家伙。一直都不中用。”
“随白露姐怎么说了……你又不能让悠嫦复活。”
“如果我有办法呢?”
“嗯?”
灵梓像弹簧一样爬到了门边,狠命地敲着上锁的门。
“说清楚点!你有办法的说?放阿梓出来!”
“现在可不能放你出去。外面兵荒马乱的,阿梓你现在可是我的宝贝……”
“白露姐你什么意思的说!”
“简而言之,羽衣现在落入了尼奥手中,悠嫦又死掉了,你是我手上最后一张牌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去赴死……”
“一听到这话阿梓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下场的说。”
“是没什么好下场,因为你命中注定会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如果你现在听我和桑真的话,你自然会见到悠嫦。”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大,突然一声马蹄长嘶划破还算寂静的长空。
惊呼声,马蹄声,还有士兵的吆喝声。
灵梓透过澡堂边的窗户看过去,看到镇民和巫祝们一个劲往神祠里跑。有的衣衫褴褛,有的已经满身是血。稍后,尼奥的士兵们映入了灵梓的眼帘,再稍后……
年轻的女孩被士兵们强行扑倒,反复号哭挣扎,马匹的嘶叫继续响彻整个月夜神祠的上空,奄奄一息的年轻的男孩被拴在了马后拖行。
最后,是一阵又一阵恐怖撞门的声响。
“赶紧……赶紧把门抵住!”堵着门的巫祝们无助的呐喊清晰可见。
门外马蹄的声音忽近忽远,惊呼和惨叫声越来越多,几个女孩似乎在拼命抵住不断撞击着的木门。
咚——咚——咚。
“挺住!挺住!”
灵梓觉得自己心脏就要跳出来似的。她换好一身巫祝装,拿住挂在墙上的长弓,却听到白露在门口继续淡定的,如紧箍咒一样的话语:
“不准动!”
“白露姐你还是不是人的说?”
“我说过你不准动,你还想不想再见到悠嫦?”
“别拿悠嫦这两个字忽悠我的说!悠嫦她已经死了!”
无能为力地敲着门,身边的惨叫声和士兵肆虐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这么说吧,阿梓说过自己会远走高飞,但阿梓也希望这个小镇好好的!白露姐,你是个混蛋的说!”
灵梓动起了澡堂天花板的心思。澡堂在月夜神祠的布局里是个独栋,上面铺着砖瓦,只要打开天花板上一个洞,就有办法快速攀到宿舍二层的天台去。那里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灵梓看到了一只老鼠从离墙边不远的地方钻了下来。爬到了立在墙边的小铁锹上后,迅速的逃窜开来。灵梓也记得,那个地方似乎以前漏雨来着。
“所以就是这个地方了!”
灵梓一下子将澡堂的门反锁掉,把门边的白露和周遭的兵荒马乱的声响也顺带忘掉。
她拿着这个除掉澡堂旁青苔的铁锹,一个健步踏上墙壁上挂衣服的铁片,借着冲力甩开臂膀,将铁锹摁向墙边不远那一处的瓦片。
一次不行,就落水一次。
两次不行,就再落水一次。
每一次她使足了力气蹬上去,每一次她都更熟练的转换着角度,好让自己的手臂更能使出力道,让铁锹刺中那一片砖瓦。
三次四次都没动静,就继续落水。
灵梓喘了喘气,就再次蹬上了墙上的借力点铁片,再一次地用铁锹捅向砖瓦。
十次二十次,她的身体在空中短暂停留之后,无一例外地一直落入澡堂的热水中。
“混蛋的说!”
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字。就算以前很多次意外从高山,从屋顶摔下来,也只是受点皮外伤罢了。
悠嫦很多次都对她讲,幸运满点,幸运满点。
“你们都是混蛋的说!“
三十三次,铁锹把砖瓦房终于破了个洞。
三十四次,灵梓狠狠地把铁锹扔了出去,整个天花板砸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灵梓披上巫祝装束,顺势摸着上了瓦房,她光着脚,象个刺客一样行走在瓦房之间,一跃跃上了高台,又攀上了宿舍的天台。
她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长弓和箭。慌慌忙忙的又爬回天台。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灵梓也知道这一点。
她浑身使不上劲,刚才爬梯子的时候用力过猛,手臂和手腕很疼很疼。
她拿起箭放在弦上,颤颤巍巍的拉起弓。根本就是胡乱对着的弓的对面,暂时还没有人注意着自己。那个骑在马上的士兵仍在肆意踏着马横冲直撞,把另一个筋疲力尽满身伤痕的巫祝拖拽住。而在他的旁边,尼奥兴致勃勃和另一个将校交代着什么,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灵梓眯着眼,把弓对着的位置挪到了尼奥那里。
颤颤巍巍,颤颤巍巍,笨拙地就好像随时都会露陷一样。
然而——
“小笨蛋。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想拿弓对准他们?我是朝廷任命的巫祝长,桑真是朝廷任命的神官。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只有你能去做啊……”
灵梓的弓不再摇晃,巫祝白露把她的手臂攀住。
“然而有些事情我还是会尝试一下的,比如现在……”
白露话音刚落,离弦的箭就从灵梓的手中放出。
灵梓看到骑马的人从马上跌落。他的头盔已被箭射穿。而箭最后扎到了尼奥的脚边。
当尼奥的手下紧张万分并注意到灵梓的时候,广场上所有的士兵拿起弓箭朝着神祠的屋顶天台对峙。
“来,继续。”
手把手换上新的箭,对准了尼奥,白露轻声冲着灵梓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要是谁再走神弄出动静,灵梓知道自己会成筛子。
尼奥恶狠狠地盯住两人,却突然一脸坏笑,示意手下将武器放下,并下令相关的人从神祠外的前庭撤走。
“好了,收手!不陪你们多玩了。我们也没必要一直在这儿耗着。你,你,你,把队伍集结起来就驻扎在月夜神祠门口,其他人跟我走,去镇子上找个地方住下来。待会儿的活祭,本大人看你们的表演!”
尼奥头也不回地就从前庭撤掉,踏上去小镇中心的路。
灵梓松了一口气,撤下弓箭,腿脚一软,瘫在了白露的怀里。
“接下来无论会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回头,不要后悔!”
——一定要先好好活下来。
白露的话,灵梓似懂非懂。
但是灵梓在她怀里闻到的白兰的花香,这是自己的母亲怡嫦经常佩戴的花的香味。
活祭终于开始。
灵梓穿戴整齐地站上了河流上临时搭建的木台,也把一束白兰挂在自己的胸前。
面对着湍急的河水,她突然浑身冒着鸡皮疙瘩。今天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她闭了眼,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拿起宝剑舞动。
“慢着,都先不准动。”从不远处传来声音。
灵梓一阵诧异,发现了话音的主人——那个翘着二郎腿不屑一顾的判察官尼奥,正以一种傲慢的口气说下去:
“本大爷还得宣布一下游戏规则呢。本大爷知道,灵梓你是个菜鸟,我会让活祭变得越来越有趣……这样好了……”
一旦你在跳巫祝舞途中犯了小错误,每犯一个错误,我的士兵就把一个镇上的居民扔下河。
如果你累积犯到十次错误,那么我就会立即杀掉月夜神祠的一个巫祝。
如果你累积犯错二十次,你的桑真老爹和白露姐也会和你说再见哦!
“混蛋的说!”灵梓握紧了拳头。
岸上的堤坝距离水中的垂直距离大概就三个人那么高,河水下面则深不见底。
一旦有人被拽下去,就算通习水性,也不一定能游到岸边。
灵梓抬起头,她的视野下终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镇上的妇孺和老人,甚至一些年轻男子都已经被士兵控制住,分列河的一边,就等着她的失误。
而桥的另一遍,自给灵梓梳妆打扮完毕后就被士兵控制着的桑真和白露,不知刚才经历了什么,脸上甚至还有血迹。她俩已经完全地被士兵缚住,动弹不得。
这出乎灵梓的意料之外。
说好了只是自我牺牲的活祭,却突然多了不确定性的因素。
“怎么办……怎么办……”
灵梓身体颤巍巍的,不自觉地舞动起来。
然而——
跳错了一个动作,士兵手起刀落,一个无辜的镇民就被杀害,坠入湍急的河流。
染血的刀架在了第二个小镇居民的脖子上。
“阿梓不要停!不要停下来,节奏全乱了!”
耳畔传来了桑真的呼喊声,灵梓身子本能地一震,知道自己现在跳的多离谱。
错了又错,接着再错。
“把身子挺直一点,动作有力一点,踏步不要那么碎!”
虽然白露和桑真在大声呼喊着,但灵梓的动作全部变形。三两个镇民又被抛入了湍急的大河里。
湍急的河流里有人在哭喊着,惊叫着。在岸上的人有人开始抢夺士兵的武器,但最终的和刚才被扔进河里的人结果一致——
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知道了吧?本大人的父亲,后来担任判察官在这里巡视,却被你们这些刁民在石峰林里陷害致死!还把他最喜欢的鼻烟壶给抢走了。”尼奥夸张地抬起双臂,象个朝混沌中示威嘲笑的领袖。
“你们这些刁民,偶尔袭击商队,后来还袭击朝廷的运输队,还设计陷害来这里的判察官。我的父亲作为判察官最后一次来这里,却在石峰林里被你们绕晕了,然后你们用乱石砸死了他,还把他那值钱的鼻烟壶给抢了……别以为你们能一直瞒天过海,朝廷的调查不了了之,而我的调查却一直在进行!”
尼奥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士兵们将几个不巧刚赶来这里歇脚的商户们,联同他们的货物一同抛进大河里。
“接下来就是你们了!”尼奥手指着巫祝们,还有站在临时拼凑的活祭台上的灵梓。
拿着一捧祭典用的野菊,本能地舞动着自己的身子。原本已是春天复苏的时节,灵梓身体却在发抖,就好像已经提前栽到河里去了一样,成了落汤鸡瑟瑟发抖。
“阿梓……阿梓跳的都是些啥啊……”灵梓跪在木质结构的活祭台上,这几天发生的事就象悠嫦的一击直钩拳一样,粗暴地打在灵梓的肚子上,让她痛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至少在年幼的时候,灵梓记得悠嫦经常这样干。
而如今,悠嫦也突然就死去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说!谁也没有给阿梓说啊,为什么大家突然就这样要死掉的说?”眼看着卫兵用斧子砍伐着固定活祭台的柱子,她闭上了眼睛。
好像以前也这样惩罚过自己的说。
以前有人从山上把自己踹下来没摔坏,从高台上把自己踹进水里,也没摔坏。上次去石峰林为了躲避异族人的追捕摔下山崖,也没怎么摔坏。
以前变态桑真老爹天天没事把我朝水里扔,这种高度,不是很常见的么?
灵梓想到这里,深呼吸一口气。桑真从小时候起就喜欢跟她讲:
“蚂蚁搬着自己微不足道的食物,压根不会知道灾祸会从天而降;也许一个象你那么大的人一脚踏下去,一队的蚂蚁就全死掉。今天的你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就算活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象蚂蚁一样被路人踩死掉?
灵梓跪在活祭台上,感受着活祭台上的震动。士兵们机械似地一斧头一斧头砍下活祭台的木柱,灵梓的身子不住晃动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就等着那一刻。
就在这时。
“想清楚灵梓!你不能死掉!发什么呆啊!训练你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嘛!”
桑真突然对着灵梓咆哮。当他被蜂拥而至的士兵再次控制住时,灵梓闻到了一股幽香。
突然,那些制服住桑真的士兵们就像是看到了恶魔一样,尖叫着逃窜开来。一边奔跑一边高喊:
“慢着!慢着!先不要开始活祭!”
“那两个人出状况了!”
“神官和巫祝长都死了?”
远处押解桑真的白露的士兵那里骚动起来。桑真和白露突然面色发青,嘴皮溃烂,手上,脖子开始发黑,最后嘴角流出了血。
“这两个人死了!而且,哇哇哇哇……”
岸上的士兵们开始骚乱起来,士兵的惊呼声越来越多,惨叫声也越来越多。
“这是……神罚?”
“失去巫祝的诅咒,诅咒啊!”
就象瘟疫突然爆发并蔓延开来一样,周围的士兵仓皇逃窜。
“两人的肌体……溃烂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别摸他们的尸体!别摸!”
“啊啊啊啊啊!”
“别摸!摸过的人手臂会落下诅咒!”
怒吼或惊呼从远方传来,灵梓看到,有人的手臂正快速腐烂,直至断掉。
“这是巫术!巫术!”
这一下整个岸上炸开了锅。无名的恶毒诅咒就象毒蛇的体液一样慢慢侵入骨髓。让一窝“蚂蚁”们收获到远比一脚踩死更大的恐慌。
就连尼奥也是避让不及,再加上镇民和士兵们开始逃窜,短时间内就连他也控制不住局面了。
而灵梓在闻到那一缕幽香的时候就知道,那是白露的致幻剂的作用。
障眼法一般的致幻剂开始生效,白露和桑真就如同腐烂了似的,引起大的骚动。
而岸上混乱之后,一切该按照计划进行了。
如果机会只有这么一瞬——
灵梓深呼吸一口气,就急匆匆的抱住悠嫦跃入水中。
“巫祝,活祭的巫祝逃掉了!”
岸上的人直叫唤,而巫祝灵梓已经潜入河中。
以前桑真经常惩罚灵梓,把她直接揣入河里,逼迫灵梓潜水1分左右才能换口气。
如今这样的惩罚起了作用。熟悉水性的灵梓借着湍急的水势,一会儿工夫就游到了下游。再加上河水混着泥沙显得有些污浊,灵梓换气的周期也很长,岸上的士兵们都无法迅速捕捉到她的身影。
白露不会死,桑真也应该不会死,这是灵梓的直觉。
自己也不会死。
她的耳畔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飕飕的掠过,也许是箭,也许是其他什么兵器,也许是惊鸟。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自己还能游下去,自己还活着。灵梓潜出水面大口呼吸,又一个劲地潜在水下继续漂流下去。
游到下游,就是月夜神祠下面的水潭。
白露在神祠里为灵梓梳妆打扮,准备活祭的时候就说过,在那片水域尽量下潜,会发现暗道。
灵梓冒出脑袋的时候,发现月夜神祠身后的悬崖和树丛里并没有追兵。按照白露的指示,她深深的憋了一口气,又一头扎进水里。
灵梓明显发现往下潜越深的时候,就有一个涡旋像要吸引万物一般,把她给吸住。
这是她昏迷之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