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而寒冷的北境平原上,一道仿佛伤痕般的沟壑横贯至绵延的山脉。
在那道沟壑的后方,是雄伟坚固的北境防线。依据地形与周边环境,由陡峭的山体、厚实的边垣、堡垒与关隘勾连镶嵌而成。
如同天然城堑般的沟壑也被加固,下方插有细密尖锐的木桩,内部堆满了狰狞奇异的尸骨。
防线以北则是一宇焦土,是异族与巨兽的战场,也是它们的生存之所。
更北部,则是种类繁多的亚人部族的居所。
是人类那名为“征服”与“开拓”的毒烟迄今未曾飘荡至的土地。
......
大陆北部冬季的暴虐的狂风侵袭着卡杜村,狠狠地噬咬着巨人骨架上蒙着的牛皮,狼人在这片荒原上生存了如此之久,知晓在肆虐的风暴中活动是何其危险,而只有如金石之坚的巨人的骨骼构成的坚固房屋能够提供充足的庇护。因此,每当风暴即将到来,狼人们便早早聚集于此,静待来袭的风暴退去之时。
达姆罗安静地坐在铺着兽皮的长椅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跃动的炉火。他的坐骑——丹迩,与其他兽人同胞一起蜷缩在温暖的火炉周围,不时发出舒服的哼声。
很少有狼人明显表现出对冬季的喜爱,但此时的他们全部心照不宣地放松起来,靠在舒适的坐席上剥着坚果,每个人的胡须上都沾满了蜜酒,气氛充满了欢愉与悠闲。
达姆罗起身来到火炉旁,想要给自己倒杯酒。噼啵作响的火焰如蛇般舞动着,使人感觉昏昏欲睡。
达姆罗拿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虽然狼人们本身不能施放魔法,但他们对魔法的感知力出类拔萃。此时,炉火旁的达姆罗明显感觉到了一些异常的、与魔法有关的“神秘”出现。
睡梦中的兽人们也在微微颤抖。这种坚韧的种族完全可以承受冬季的严寒,更何况在温暖的火炉旁根本没有寒气的容身之所。
就在达姆罗想要出声提醒长老这些异常的情况时,火焰突兀地升腾而起,仿佛一只噬人的巨蟒般扭曲缠绕。
在达姆罗惊惧的、光芒闪烁的眼中,火焰渐渐凝聚为人形。
“回归……将至……”火焰中传来的低沉而庄严的声音盖过了外界狂风的呼啸。
......
外界的狂风呼啸着掠过,夹带其中的、来自北地的冰雪凶悍地扑击而至,却于卡娜拉山前顺从地绕行,发出凄厉的哀嚎。
在这座伫立于雪原之上的高山底部,高高升起的冰层如城墙般拱卫成半圆形。
冰墙内部聚集着大量不堪冰雪风暴考验的元素生物,彼此寻求着对方逸散出的能量。
风暴导致的能量混乱,对于元素生物而言是一场严苛的考验。每年的冬季,大量的元素生物便会来此寻求庇护。
山底的一处洞窟中,“北地之主”、元素生物的庇护者、被元素与亚人生灵称作“冰夫人”的老妇人端坐在由冰雪雕刻而成的长椅上。一只筋脉虬结的手捧着一块颜色通透的白色水晶。枯槁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其上,仿佛在演奏一首意蕴深长的乐章。
突然,老人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洞窟内部被仿佛凝固般的寂静笼罩着,紧接着便被鼓点一般的撞击声填满——被束缚已久的风暴此时仿佛发泄自己压抑已久的积怨一般,疯狂地撕扯着洞外的冰墙。
“人类,你因何而来?”冰雪夫人抬头望向突然出现在洞中的人类,如初雪般洁白的银发松散地披散在肩头。
“尊贵的夫人。”人类有些狼狈地摘下自己沾满冰霜的皮帽,不失风度地行了一礼,“在下此番前来禀告……”
“归来之日将至。”
......
禹纳尔滨峡谷。
今晚洞穴内的气氛有些特别,每一个穴居人都带着一种兴奋而期待的神情,窃窃私语声响彻洞穴的每个角落。
月光顺着洞穴上方的石窟流淌而下,洒在冰冷的岩石之上,惨淡的辉光围绕着石窟下方褚红色的、雕刻粗犷的低矮王座,使端坐其上的穴居人显得无比神圣。
而此时,这个穴居人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洞口那个满身血污的人类,准确地说,是人类肩膀上扛着的那只肥硕的山羊。
峡谷内的风暴虽不似平原上那般危险,但依旧强劲的风力也是矮小的穴居人难以承受的。
谷中鳞次节比的石柱让风转向,使风声如婴儿啼哭般凄惨悲戚,动物们也受其惊吓远远避开。
对于已经吃了多日粗粝干肉的穴居人们来说,新鲜的肉食着实是一种诱惑,一部分穴居人甚至不加掩饰地拿起了钢叉,目光凶狠,蠢蠢欲动。
虽然最为高大的穴居人也不及这个人类的一半高,手中做工粗糙的武器也不能与其腰间的战斧相提并论。但在数量众多的穴居人面前,即使是最为老练的牛魔战士也会选择退缩。
这个人类显然也懂得这一点,知趣地将山羊尸体放在身前,接着后退两步,谦逊地对穴居人首领行礼。
一名穴居人鬼鬼祟祟地走到首领旁大声建议着什么,一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半跪在地的人类,引起一片赞同的喝彩声,但随即被首领喝停。
“感谢你的赠礼,人类。”穴居人首领操着不熟练的通用语对男人说道,“为了表示达姆罗姆对你的感激,达姆罗姆决定放你走。”
“在那之前,在下还有一句话要说。”人类有些哭笑不得,但用依旧谦卑的口气说道:
“归来之日即将到来,吾主即将君临大陆。”
......
面部隐藏于钢制头盔下的男人伴着铿锵的脚步声步入议会大厅,边打量着墙壁上的巨大龙骨,仿佛对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浑然不觉。
这是一座内部装潢华美的圆形厅堂,上方的环形平台上均匀分布着八块盾牌形的铁质徽章,绘制着风格各异的花纹。每面徽章后方的座椅上都坐着身着重铠的各部族家主,庄严地拄着手中的长剑。
他们是牛魔,整个北部地区最为好战的种族。
北境防线城堑内的尸骨,三分之二来自这一种族。
此时,这些优秀的猎手首领正俯视着厅堂底部中央的人类,这些如骑枪一般锋利的目光注视着男人,如同一只注视被他们围猎的狼人。
面对他们的目光,男人毫无畏惧,更多的则是对面前亚人种族的好奇与审视。在如钢铁一般冰冷的死寂中,他向前跨出两步,与面盔下的威严竖瞳对视。
“诸位!”男人用激昂的声音说道,眼中焕发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正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吾主将至,将带给各位梦寐以求的征战与掠夺!”
......
冷冽如钢铁般的寒风穿越过无垠的冻原,到达了大陆的边界。
在无尽之海的源头之处,地面早已因寒冷而凝结了一层极厚的冰层。
一座孤单的坟墓在这平旷的土地上突了出来,这是自千年以来就存在于此的墓穴。
现在,它将迎来第一位造访者。
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红发男人缓缓走来,摘下头上的高顶礼帽。
他微笑,行礼——
“恭迎您的回归,贝丝特拉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