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斯娜拉啊。”
拉乌尔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擦自己的杯子。
“主君......”
“我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
“拉乌尔,你打算这样下去多久?”
斯娜拉有些愠怒地问道,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吧台前。
“这取决于你能活多久。”
斯娜拉一时语塞。
这也是每次谈话不欢而散的症结所在。
由于臣仆契约的限制,倘若主君先行死亡,作为臣仆,也必须与其共赴死国。
这就是名为“拉乌尔”的人类存活的唯一理由。
“我说过的吧,不用顾及我。”
拉乌尔放下杯子,从酒柜拿出一瓶葡萄酒。
凝视着血红色的酒液流进杯中,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
“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让这份契约再束缚你了。”
“你的使命已经完结了,我的臣仆。”
说完,将酒杯推给斯娜拉。
......
“这是第七瓶了,你想要喝多少?”
拉乌尔无奈地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瓶,把斯娜拉面前的酒杯收了回来。
“我还没有喝尽兴呐,你们酒馆是怎么做生意的啊!”
拉乌尔苦恼地抚着额头,这个家伙喝得太多了。
斯娜拉仿佛毫无自觉般地抢回酒杯,嚷嚷着不明所以的胡话。
“果然如荷马先生所说,是一位性格豪爽的红发丽人呢。”
一旁坐了很久的男人冷不丁地说道。
“你认识荷马?”
拉乌尔听到“荷马”这个名字,停下了与斯娜拉争夺酒杯的举动,警惕地问道。
“在下名为阿伽门农,荷马先生目前是我的旅行伙伴。很荣幸见到您,拉乌尔先生,荷马对您的评价很高。”
金发男人露出令人心生好感的和善微笑,友好地伸出手。
拉乌尔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随后便摇了摇斯娜拉的头。
“喂喂,醒醒,荷马派人来了。”
“不不不,我与荷马先生的关系是平等的伙伴关系......”
阿伽门农尴尬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说明道。
“啊哈,荷马那个家伙居然还活着!”
斯娜拉听闻这个消息,猛然转醒过来,用朦胧的目光打量着身旁那个温和的男人。
“切,长了一张欠揍的脸啊。”
“斯娜拉,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说话要含蓄委婉些。”
拉乌尔语气平缓地训斥着,也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阿伽门农。
“啊啊,受不了。我可以揍他吗,主君?”
“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做你喜欢的事,斯娜拉。不过不要砸坏了我店里的东西。”
“那个......二位,在下没有敌意的。”
阿伽门农流下一滴冷汗,呐呐地辩解道。
两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扭开目光,继续小声地私语着。
“我看这个家伙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能连欠您的酒钱也不能付清啊。”
“不,他的佩剑柄上可是嵌着红宝石啊,一会揍他的时候不要弄坏了。”
“等等,二位,二位!我能听到的......”
“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在插话,好烦啊。”
“是的,很烦,去把他拉出去揍一顿吧,斯娜拉。”
“等等!我说了等等!”
阿伽门农低声喊着,随后便被拉乌尔冷冷地斥责声打断。
“客人,不要在店里这样喊,其他人会感觉很困扰的。”
骗鬼啊,这里明明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好吗?
“我是带着诚意来到,拉乌尔先生,我想请求您的协助。”
阿伽门农这样说着,掏出一卷羊皮纸。
“在北境,异族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贝丝特拉将在某天再次降临这片大陆。”
“它们,称那一天为‘回归之日’。”
“而如今,它们开始聚集人手,组织军队,训练异兽......”
“恐怕,那一天要到了。”
阿伽门农神情严肃,摊开羊皮纸,指向其中的一处。
“而这里,是这群异族首领们的聚集之地,被称为‘尔克纳之厅’。”
“两个月后,它们将在此处完成军队指挥层的构建,剑指北境防线。”
拉乌尔拿起这张羊皮纸,端详片刻便重新将它卷起,交还给阿伽门农。
“抱歉,阿伽门农先生,这件事您应该去找军队说,吾等爱莫能助。”
“军队是不会相信的,因为这是荷马先生‘推演’出的情报,您认为那些高层会相信一名吟游诗人的话吗?”
“哦?”拉乌尔眯起眼睛,狐疑地问道,“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相信?”
“因为荷马先生是这样说的,他说你们会同意,所以我来了。”
阿伽门农语气肯定地说道。
......
“贝丝特拉......”
酒馆内空无一人,拉乌尔倚靠在酒柜上,喃喃着。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或是做对你有益或稳妥的事,拉乌尔。在这个世界上,既正确又稳妥的事很少,你必须做出选择。但记住,要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而非被迫或为他人左右,记住,拉乌尔。”
这句话,是隆美尔老师说的来着......很有他风格的话啊。
但是,如果发现自己所做的选择是被他人诱导的呢?
拉乌尔想象着隆美尔老师的回答——
当然是,揍他丫的!
不禁苦笑。
若对方是人类,他可以藏起匕首,使对方长眠于阴暗的巷道;
若对方是巨龙,他可以擎起长枪,使对方陨落于沉眠的火山;
但,对方是恶魔。
是为古神所惮的、如鬼魅般飘忽于人类的梦境,诱导人类的恶魔。
拉乌尔的无力感正是来源于此,失去了所有目标的他选择了苟延残喘,只是因为不能因自己的死亡拖累斯娜拉。
如果可以,他会选择在这家酒馆中度过余生。
但,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
有能够复仇的机会。
......
“这是......怎么回事?”
斯娜拉有些愕然地坐在吧台上,打量着酒馆。
所有酒柜都被上了锁,火炉被封死,桌椅也收了进去。
“来得有些迟了呢,我的臣仆。”
拉乌尔说着,仔细地将匕首别在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