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两人于夜里狂奔,追逐眼前一肥一瘦的组合,周遭的景象亦逐渐由灯火通明的新区一变为破旧、人烟稀少,被黑暗支配的旧区街道。
「你们就不能放弃吗!」
烦厌的安格林转身举起双枪,朝着身后的两人疯狂射击。
但在枪声响起前,两人就先躲入最近的掩体中。处于右方,背靠自贩机的华克迪森,率先举起步枪,只露出手还击。
而站在左边灯柱的尼尔森,则在以不舒服且暴露身体的姿势勉强开了数枪后,改以左手抽出红九,将它贴着灯柱,加入火力压制的行列中。
与两人相比,安格林的射击显得急促和混乱,很快,伴随两二下清脆滑套卡榫音,两把手枪的弹匣宣告清膛。
任凭安格林再扣板机,双枪也只发出与次数相符的「嘀」声,吐不出一发子弹。
两人见状,将步枪的射击模式由半自动转为三连发,探头开火,以三为一组的弹舌不断朝安格林袭来。
只可惜,在击中安格林前,约翰先一步推开他。以身体硬接全部瞄准安格林的子弹。
「请先走,莫里斯先生。」
右臂…乃至全身都被步枪弹开出无数渗血空洞的约翰说道,即使遍体鳞伤,他的表面仍然从容自如,用受伤的手夹紧步枪,朝尼尔森他们展开短暂的弹幕。
安格林抓紧机会,站起身,舍弃双枪,不回头全力往后跑。
「喂,我留在这招呼他,你去追那个业余军火贩子!」
躲在自贩机的华克迪森边更换弹匣边叫道。语罢,尼尔森点了点头,把步枪扔给往日拍档,在华克迪森再次开火同时往左跑,绕过约翰镇守的路口。
尼尔森一路奔跑,一路于脑内搜索与旧区相关的记忆,以此为根据努力推敲安格林的目的地。
靠反常体质用脚跑出去?概不实际,而且蠢透,而这一带的公车站又已经在六年前废弃了,抢车跑的话会被那些黑帮拦下来…这头唯一能剩的,好像只有地下铁……地下铁?是这没错了!
得到答案的尼尔森从路上进到小巷,再爬过长满杂草的围栏,走出去,来到离地铁站不远的行人道。
果不其然,安格林正跑向地铁站的入口。
尼尔森立即朝他跑过去,一路跑、一路以红九扫射,听到枪声的安格林弯下腰,让子弹与自己擦身而过。但相对地,他也被迫放缓脚步。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在安格林抵达地下铁入口时,两人不过只差一个身位。
终于,在安格林踏入地铁站入口阶梯的瞬间,尼尔森一个飞扑抱住安格林,两人缠绕一起,滚下楼梯。
直到至撞上站内的地基,两人才得以分离,手中的红九亦顺势滑落,掉到一旁。
先站起身的尼尔森一手抓紧安格林西服的领带,把他拖到没有监视镜头的暗角。将他按在身下,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握成拳头的右手正不停往安格林脸上招呼。
我要打,打到你哭出来为止!
每拳下去,拳头都在接触安格林脸的瞬间回转,增加给他的痛楚和伤害。
而不甘被打的安格林,则趁尼尔森收拳的空档-一头槌把他撞开,在他退后时再乘胜追击,用右脚给尼尔森胯下来记踢击。
尼尔森顿时痛得双手护档,安格林冲前,抓着他的衣领,用膝盖朝他肚子里,最后拉着尼尔森,扔向地基。
剧烈的肿痛使尼尔森吐出一口血,在身体无力地滑落的同时,强忍着痛将手伸进大衣,试图拿出红九,但不论他怎找,都拿不出早已掉到地上的红九。
与尼尔森的焦躁相反,安格林擦去嘴角的血,捡起红九,慢慢走近尼尔森,把枪抵着眼前男人的前额,扣下板机。
嘀。
红九没有射出子弹,卸下弹匣一看,十发子弹早已经被尼尔森打光。
「看来…你这半吊子对旧式武器…不太在行…」
尼尔森缓缓抬头盯着安格林,大口喘气,勉强露出朝讽般的笑容说道。被惹火的安格林反手握着红九枪身,朝尼尔森脑袋挥下。
一握把下去,尼尔森立即头破血流,头无力地乘下,尤如断线人偶,不再活动。
感到满足的安格林转手扔掉红九,以滴落到地上的血为镜,整理歪掉的领带,再蹲下翻找尼尔森的大衣,拿走钱包。
打开钱包,钱不多,硬币和纸币合共只有四十七块,连正常渡过一天都显得勉强的数量。安格林对这榨不出半点油水、缠绕自己半天的男人不禁摇了摇头,又像是发泄般再次朝他起脚。
得到满足后,安格林从钱包里取走四十六块,剩下的一块当作给眼下满足自己杀戮冲动的小丑的小费,放回钱包,扔到尼尔森身旁。
在硬币发出响亮声音的同时,安格林走过检票机,进到月台。一旁的保安看见,立即跑过来拦截他的去路。
「喂!没买票可不…」
呯。
话没说完,安格林直接夺过保安腰带上的手枪,在他头上开出脑洞。
现在回想起来,只要到了当时藏钱的安全房,自己不就不用忧愁没钱花了吗?
坐在月台长椅上的安格林想道,接着又开始不自觉的叹气,为刚才自己与普通的流氓无异的行经羞愧。
但不到数秒,他又恢复过来,抬头望向头上的显示屏,距离下一班列车还有一小时,只要没有意外,一小时后就能和这个讨人厌的城市说永别了。
安格林将视线转回正前面,对面的月台上。
喜欢我给你找来的拍档吗?
坐在对面月台上的修女,以手势向他问道。
「……别多管闲事。」
安格林双手合十,置于腿上,望向对面的「衪」,像是抱怨般的回答道。
※
「啧!」
伴随射出身上最后一发步枪子弹,背靠自贩机的华克迪森不满啧舌道。
挡住前路的约翰仍在用手中的步枪展开弹幕,不打倒他,就没法拿下血洗自己工作场所的军火贩子。
华克迪森放下手里的步枪,准备拿尼尔森交给自己的那一把时,枪声突然消失。正当他想探头观察状况时…某人将自贩机举至半空,让华克迪森整个人失平衡往后倒。
背贴地面、呈M字脚的华克迪森俯视抬起自贩机的黑影-约翰正站在自己身前,而且正想用自己的头当作自贩机的新放置处。
在放下自贩机的瞬间,华克迪森立即起身,勉强躲过脑浆炸裂的下场,边转身边朝约翰打光弹匣,然后退到能当掩体的转角路口。
子弹全「叮叮当当」的打到自贩机上,约翰将其视作盾牌,朝向自己缓慢推进。
随着脚步声接近,尚未平复的恐惧又开始折磨华克迪森的神经,透心凉的恶寒正从脊椎最顶处往全身扩散。
急促的呼着气,强行抑制发寒发抖的身体,再一次扔掉步枪,拔出手枪,观察那道逐渐渐迫近的影子,做好准备。
终于,约翰现出他的身影,用与体型相衬的力气让巨大的自贩机以飞快的速度挥向自己。
华克迪森立即向后跃,狼狈地躲过砸向自己的自贩机,自贩机撞上地面,承受反作用力的反噬,还原成无数零件与饮料,散落一地。
有些饮料在落地时,内部气体撑破罐盖,导致内容物喷射而出,交织在一起,于夜空变成颜色诡异、概短暂又带有甜蜜气息的彩虹。
约翰扔掉手中自贩机尚算完好的「下半自」,以彩虹为背景摆出像是拳击手般的搏击姿势,准备给华克迪森一顿痛击。
「你想打一场不做假的拳赛是吧?」
退到自认安全的距离,扮出游刃有余的模样,华克迪森双手握枪对准约翰,装腔作势的说道,一边偷偷用拇指将手枪校成全自动,朝再次发起攻势的约翰押板机怒吼: 「不过真可惜呢……我从来都不公平对决!」
嗵嗵嗵嗵嗵。
一秒之内,十七发子弹全部脱膛而出,在约翰上半身开出相同数量的洞。
第一个洞开在胸口正中央,第二个洞则在则其往上数厘米处,第三个亦是如此,一路伸延至额头,随着血液依从引力流出,让这些「洞」连成「红线」。
华克迪森上前,一脚踢倒约翰,看着眼前尸骸倒下,自己亦跟着往后倒,瘫坐在地,贪婪地大口掠夺周遭的空气,抹走冷汗、排出恐慌。
直至过了两三分钟,恢复正常的华克迪森才想起自己遗忘的步骤,拿出手铐靠近约翰。
很不幸地,即使华克迪森已经左手持铐、右手持枪,以堪比蜗牛的速度谨慎接近,他还是为时已晚。被复苏的约翰抓住右脚,并像挥舞木棍般被举到半空往地下砸,令他松手让枪和手铐从其手中掉落。
「确实,这是场不公平的战斗。」
约翰望向抬头躲过致命伤,但也只剩半条命的华克迪森说道,脸无表情的说下去:「毕竟这是大卫与歌利亚的战斗,小大卫。」。
然后,约翰开始在原地转圈,用华克迪森当球,玩起法式滚球来。
强烈的呕心和眩晕感将他包围,迫得华克迪森咬破下唇,强行使意识保持清醒,在强风中挺腰伸手抓向挂在腰间的最后武器-伸缩警棍。
不过离心力并没有为他背叛物理法则,高速的旋转混淆了华克迪森的距离感,令他三番四次的扑空。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约翰似乎察觉到华克迪森的意图,在他终于抓到警棍的一刹那,停下回旋,顺应离心力将华克迪森扔往附近的灯柱上。
华克迪森撞上灯柱,使其灯火熄灭,更使柱身歪曲,而他本人亦相差无几,从弯曲的灯柱左摇右摆、摇摇欲坠地朝自己走来。
一阵轻风吹过,他就无力地倒下。
约翰望着地上,不被光芒照耀的尸骸,抬头望天,顺序以指尖轻点额头、左肩、右肩和下腹,划出十字。接着转身准备到地下铁与安格林会合。
「时间还没到啊…」
此时,从背后传出「死者」的低沉声音。约翰往回头看,血流满面的华克迪森反握警棍,按下按钮使棍向下伸展,支撑自己,站起身。
站稳后,还耍帅把警棍扔到半空,再以正手接回警棍,嘴角上扬,露出藐视般的微笑。
「还没到十秒呢…比赛继续!」
有趣。
凝视眼前生命力强悍的少年,约翰也跟着露出微笑,爽快回答:「那好,我保证这回绝对会过十秒。」。紧接着,再次朝华克迪森冲锋。
我会死吧?大概会死吧?但管你是不是帕特里克的同类……在去地狱前,我要先杀了你与那业余军火商,带着你们一起上路!
华克迪森右手紧握着警棍,左手手掌抵着棍底,将其置于腰间,发出战哮,准备迎击对手的冲锋。
呯!
一声枪响打断两人的决斗。
一颗子弹穿过约翰头颅两眉之间,擦过华克迪森耳边,打到背后的灯柱上。
约翰向前走了数步,然后双膝触下,弯低腰,样子像极亚洲国家在古代实行死刑时,受刑人跪下等候处决的姿态。
三井站在约翰背后不远处,手里握着枪口正散发硝烟的手枪。
「帕特里克…为什么?」
抹去前额的血后,华克迪森坐到地上,有些惊愕的问道。
「尼尔森·刘在那?」
三井将手枪收回外套,捡起华克迪森掉落的配枪和手铐,用手铐束缚好约翰双手后,慢慢走近华克迪森,递出他的配枪反问道。
「大侦探?去追另一个了…」华克迪森接过手枪,换新弹匣,指着仍然摊倒在地的约翰,在用牙拉好滑套上膛后,以仿佛自嘲的语气补充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我看,应该是去了地铁站吧,这一带只有那里是公家的。」
说完,得到解答的三井什么都没说,默默转身离开华克迪森,往地铁站方向前进。
「喂!等等我啊!」
放不下心的华克迪森也站起身,拖着骨折的腿跟在三井身后,一同往地铁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