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间装修破旧的电影院里,萤幕上播放没有声音的黑白电影,不知为何,角色们的脸都非常蒙糊。

尼尔森坐在观众席上,抬头仰望这套古老的电影。

「侦探先生……侦探先生!」

不知是谁在敲放映室的门,呼唤着尼尔森。

尼尔森站起身,走向传出声音的入口。刚踏出一步,全身就传出微弱的痛楚,以及某种像是被人摇来摇去的奇怪触感。

越是接近门,感觉越是强烈。

走到门前,推开门。刺眼的白光顿时将世界包围,迫使尼尔森闭上双眼。

数秒过去,尼尔森再试着挣开眼,电影院,充斥世界的强光已经消失不见。取以代之则是白天有过一面之交的少女-夏言铃正站在脸前,双手紧抓着尼尔森两肩,摇晃他的身体。

看到尼尔森醒来,夏才停下来,紧张地望着尼尔森,口里细声低语什么。

无视夏的低语,尼尔森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地铁站内。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因紧张而脸红的夏身上,想了想,对她道谢。

「谢谢,能扶我起来吗?」

夏立即爽快回答:「可以。」,然后松开紧抓尼尔森两肩的双手,握住他伸出的右臂,拉起尼尔森。

「现在时间是?」

站稳后,尼尔森一边拍走身上的尘埃,一边朝夏问道。

「十一时左右…比起这个,侦探先生你为什么…」

「在追逃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尼尔森打断夏的话说道,捡起被人扔到一旁的钱包,打开检查,里头只剩个一元硬币,尼尔森盯着硬币,咒骂:「那家伙不止业余,连手也够不干净的!」

「但是,你整张脸都是血啊…」

被尼尔森吓到的夏,有点惧怕地指着他的脸说道。语罢,尼尔森轻摸自己前额,看着指尖上的血,又一手掌往脸上扶,扶走流出的血后回答:「不过是擦破皮罢了,对了,有没有见过一把手枪?应该是掉在这一带的。」

说完,尼尔森开始查看四周,寻找自己的爱枪。夏看着他,静静拿出放在口袋里的东西,双手托着递到尼尔森脸前,问:「是这个吗?」。

尼尔森一看,夏手里的确实是自己的红九,连忙向她道谢。接着接过红九,卸下弹匣,换新的进去。

「那家伙应该还在这,我要招呼他,妳先回家吧。」

此时,站内传来广播:「下一班列车将于五分钟后抵达,请各位乘客前往月台等候。」

广播完毕,未等夏反应,尼尔森就强迫受伤的身体跑起来,放不下心的夏也只好跟着他,一同跑往月台。

越过检票机,望向地上保安的尸体,尼尔森更加肯定安格林就在月台。继续忍受足以撕裂精神的痛楚往扶手电梯走。

「侦探先生等等我啊。」

被尼尔森抛在身后的夏苦叫道,但不管她怎样叫喊。尼尔森都依旧不理会她,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口中不断细声嚷着:「杀了他,杀了他你才能休息…」

来到扶手电梯,尼尔森背靠到左边输送带,稍作休息,然后转过身往下看,寻找安格林的身影。

「侦探先生,我都说了等等我啊…」

跑到电梯的夏边喘气边说道,尼尔森望向她,反问:「为什么还跟着我…快回家啊!」

「很遗憾但我拒绝。」

夏毫不犹疑的回答,接着又补充道:「现在恐怕我说什么,侦探先生你都听不进去吧?那我就先帮你抓到那个逃犯,这样你就没理由不去医院吧?」

尼尔森听了,思考数秒,怎也想不出个有力的反驳。只好对夏苦笑两声,说:「算了,妳能保护自己就好…」

「那请放心,绝对不会麻烦到侦探先生的。」

夏报以爽朗的笑容回答。

尼尔森没有理会她,将视线移回扶手梯外。

终于,安格林的身影出现在月台上,尼尔森双手紧握红九,伸出输送带外,准星与照门重叠,处于离安格林头偏左一段距离的地方。

随着扶手电梯将两人往下输送,枪口开始朝安格林头部移动,在三者快重叠于一点时,安格林却突然举起右手,观看着什么。

然后,尼尔森看见了,从安格林手表表面映照出站在扶手电梯的自己那副狼狈模样。

呯。

尼尔森扣下了扳机,近乎同一时间,安格林也下意识转身举起右手护脸……

最终,子弹以极高速命中安格林,但命中的地方并非尼尔森期待的「脑」而是「左手」。

望着左手的空洞,安格林露出藐视的笑容,将视线移向正被送往月台的两人。慢慢取出从保安手上夺走的手枪,刻意地拉了一下滑套,等待两人。

尼尔森见状,干脆爬上输送带,自扶手电梯一跃而下,在发出战哮同时再次扑向安格林。

这一出乎其余两人意料之外的自杀行为,确实让安格林迟疑数秒,到尼尔森快撞上自己时才连忙举枪反击。

呯呯呯呯呯。

五发子弹从尼尔森身边擦过,打到扶手梯的玻璃里,阻止不了空中飞人的安格林,被尼尔森一脚踢到,朝路轨滑行两三米后再被跨坐在身上。而那把护主的古董货正抵住自己两眉之间,等候主人的判决。

而毫无疑问,判决只会是「有罪」。

呯。

事件暂时迎来结束。

依照上次的经验,尼尔森脱下大衣,当作绳索绑好安格林双手。接着对在扶手电梯末端的夏伸手说:「把外套借给我。」

「侦探先生…这是?」

夏用发抖的手指着安格林的遗体,不敢往前半步,脸色铁青的问道。

「我待会会解释的,总之先把外套借给我,不然就没时间了!」

语罢,夏再吞了口水,脱下外套,谨慎地接近尼尔森,把蓝色的制服外套交给他。

接过制服,做好必要的手续后,尼尔森把安格林拖到长椅前,接着坐上椅子,往后靠着椅背,朝夏挥手示意让她也跟着坐下。

「很惊奇对吧?在自己脸前有人被杀,还是可以算作谋杀的那种。」

待夏坐到长椅后,尼尔森略带累意的问道。

「不…不,该怎说,我明白的,只是…有人在自己脸前被杀,实在…一时接受不了…」

「……抱歉把妳卷进来,能帮最后一个忙吗?」

尼尔森双手合十,手肘置于两膝之上,弯腰细想一会后,抬头望向对面月台,对夏道歉。然后自钱包拿出唯一一杖硬币,递给身旁的少女,再指着倒地的安格林说:「我得留在这看着他。」

夏没说什么,默默接过硬币。

「替我打个电话,打这个号码,假如接的是个听上去非常年轻而且无比欠揍,自称华克迪森的家伙,就叫他来地…」

说到这,地上传来像虫爬行般的声音,尼尔森顿时大叹口气,轻轻拍打自己的脸,一边往安格林头上用力猛踩,一边接着说:「就叫他来地铁站二号月台。」。

说完,夏正准备回到上层打电话时,从楼梯处传来尼尔森熟悉的声音。

「没这个必要!」

两人同时往扶手电梯处望去,华克迪森正站在这,神气地举起右手大拇指指着自己,大喊:「因为我,华克迪森·帕尔德就在这!」 。

但比起这,在华克迪森身后的三井更加吸引两人的视线。

「灵摇…为什么?」

「妈的,饶了我吧…」

一看见三井,尼尔森又开始悲鸣起来。无视他的意愿与夏的疑问,三井推开华克迪森,在他的抱怨下来到尼尔森脸前。

「有新的委托…」

话没说完,尼尔森抢先说出自己的猜测:「杀掉我脚下的男人对吧!」

三井点了点头,继续毫无起伏地说道:「这回的对像是法兰克·莫里斯,与上次一样,你只需照我的指示就行了。」

「你又要当行刑官了吗?大侦探。」

被推开的华克迪森背靠着某条地基坐下,向尼尔森挖苦道。

「或许吧。」

「请把他淹死在漩涡里。」

三井抓住安格林的头发,扯起安格林说道。尼尔森接过尸体,一言不发地把他拖进洗手间里。

「那个…妳是灵摇对吧?是三井灵摇对吧?」

在尼尔森进到厕所后,夏站起身,鼓起勇气向三井询问。

三井概不回答,亦不否认,仅仅站在原地。

「法兰克·莫里斯,死刑执行。」

安格林刚挣开眼,就听见从尼尔森口中,传出那足以让他背脊发凉,绝对不想有人读出的句子。

那遣返自己的仪式所需的话语。

「果然在这里很麻烦啊……」

四支被束缚跪地,被人抓着头发,脸朝马桶,在感觉到后方的尼尔森正准备用力时,安格林如此感叹道。

然后,尼尔森把安格林的头按进马桶里。在头数秒,水不过刚好淹过他的脸,但随着尼尔森按下冲水按钮,水位开始高升、回旋,形成漩涡,淹没安格林整颗头…以及尼尔森的右臂。

若不是尼尔森事先提起衣袖,那他的衬衫也逃不过被弄湿的下场。

水里的安格森既不反抗,亦无法反抗,任由水流将自己连同这副身躯带向死亡。

伴随漩涡平复,水位下降。安格林的身体逐渐变冷,到这尼尔森才敢松开手,缓慢走到洗手盆,洗好手后再回去月台。

「委托完成了。」

「那好,当…」

三井话没说完,尼尔森与华克迪森对视片刻,接着同时举枪,指向三井。

「也该是时候解释了吧?」

举起红九,对准三井胸前的尼尔森说道。然后,对准后背的华克迪森又补充道:「到现在妳也该解释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了吧?帕特里克。」

面对质问,三井的表情仍然一成不变,像是想要反击般举起马卡洛夫手枪。但并非对着尼尔森或是华克迪森,亦不是正想劝两人收枪的夏,反而对准对面月台上的某人,扣动板机。

此时,列车驶过车站,淹没一切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