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拉拉说出飞儿是盛世者后,镜掠便要求莫罗等人离开,说下个月例会上提交正式文件便关上「浮世之间」的大门。
莫罗等人在十五楼转乘另一部电梯,电梯内一片沉默,静得连电梯运作的轮齿声都清澈可听。
「莫罗,你下午代我去陪紫兰吧。」紫纫轻咳一声说。
「但……下午有油画课要上。」
「今天就取消吧,你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下接下来的行动。」紫纫语带深意说:「再者,我也希望她和紫兰见面,虽是个不懂礼仪的顽劣丫头,但见到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她应该会高兴的。」
「臭大叔,你说谁是丫头!」
「大.叔……」紫纫垂低头,以食指撑住眼镜,空气有种诡异的气氛,「哼哈哈哈――」
「你,你想干嘛!不要以为发出可怕的笑声就能吓唬我。」
叮当。
这时电梯到达目的地,门打开,外头却不是画廊大堂的样子,莫罗疑惑地瞄瞄顶方的轮盘式指示器,上方指向二的位置。
难道是辅助部和行政部的人要乘搭吗?莫罗心想。
为了方便职员,各部门的工作室都设于画廊的底层,四楼为执法部和员工食堂、三楼为参谋部和财政部,而行政部和辅助部则设于二楼。
可是莫罗猜错了,紫纫按住电梯门,回头说:「我有事要办,你们到画廊北面广场的花园找紫兰吧,她昨晚说想到嗅玫瑰的香味。」
「咦?」
连问对方到二楼干什么都来不及,紫纫便一溜烟离开电梯,耳灵的托雷听到紫纫在低声诉说着:「我才二十五岁而己我才二十五岁而己我才二十五岁而己我才二十五岁而己……」
托雷禁不住莞尔,在这令人透不过气的命运下,只有从这些缝隙间喘口气,否则谁都无法忍耐下去。
电梯继续往下移,到达地面大堂,莫罗等人正想踏出北面出口时,巨响从兀然轰起,所有人警戒地望向声源,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南口前方,有一堆不知明的货物歪斜地积迭在地面。
莫罗等人和其他画廊职员一起凑近那堆货物前。
「救……救命……」
微弱的求救声从货物堆中响起,众人愕然互望一眼。
「有人在里面!」
「快点把他救出来!」
手忙脚乱下,总算把堆栈在上方的货物搬走,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摸着头坐在地上。
棕色短发因这一役而凌乱不堪,脸沾上货物的尘埃,衣服松开皱起,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好痛啊……是廊主大人,还有护卫大人。」
「西蒙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轻轻摔倒了。」
「那样子叫轻轻摔倒,那怎样才叫重重摔倒!」
飞儿看不顺西蒙那软绵绵的笑容,扠起腰恶狠狠地吐槽。
「咦?我从没见这位?是新来的侍女吗?」
「我才不是――」「飞儿,妳先冷静一下。」莫罗安抚想发飙的飞儿,见她吞下怒气,鼓起双腮闹别扭,便重新介绍对方。
「这位是飞儿,算画廊的客人吧。他是西蒙先生,是中央区有名的颜料商人,和画廊合作差不多两年了。」
这时西蒙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埃,伸出手凑近飞儿,平凡脸容上堆满亲切的笑容,但飞儿不领情,转过身往北面出口走去,独留西蒙悬在半空的手。
「西蒙先生,对不起,我们有急事,下次再和你聊吧。」
「不打紧,反正我知道自己并不受女性欢迎,呵呵。」西蒙收回手自嘲说:「那下次让我再带些有趣的玩意给廊主吧。」
和西蒙道别过后,莫罗和托雷从后追上飞儿。
「刚才怎么了?这样不太好。」
「他……我――」
「咦?」
「……没什么,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莫罗一脸疑惑看着飞儿,见她脸色不好便放弃追究下去。
他们北面花园其中一角,刚一抵步便被鲜明的橙发攫住视线。
「是小莫罗耶,哈啰~」
「呃,这是……」
莫罗指着艾伦旁边的碧,她正用力抱住坐在轮椅上的紫兰,嘴里低嚷着「好可爱!」「很柔软!」的赞美,而可怜的紫兰整张脸被碧丰满的上围包裹住,在其身后的克里斯廷感到不知所措,慌张地徘徊。
「我带碧来见紫兰,结果就变成这样了。」艾伦苦恼地抓抓头,朝碧说:「碧!够了,再不放开,我就叫紫纫来啦。」
「嗯~真扫兴。」
「……莫罗,你好。」
好不容易脱离碧的怀抱,紫兰向莫罗打招呼,然后疑惑地侧头:「有其他人来了吗?」
「对,她叫飞儿……将会暂住在画廊。」莫罗想起不能说出「浮世计划」的事情,只得模糊带过去。
「飞儿,她叫紫兰,是紫纫,即是妳叫他大叔的人,她是他的妹妹。」
「你说什么?紫纫被人叫做大叔?」艾伦像听到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瞠大双目,莫罗点头确认。
「哇哈哈啊啊――!」他抚腹大笑起来,「我一定要嘲笑他,碧,妳一起来!」
「我不要!我要留在可爱的东西身边!啊――!」
艾伦不容她反抗,拉起她的手,往画廊走去,留下莫罗和紫兰面面相觑,紫兰为这有趣的场面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甜美的笑靥在精致的脸蛋展开来,连身为女性的飞儿都看入迷。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飞儿小姐。」
「不要叫我飞儿小姐!」飞儿露出像被毛虫爬过的难受表情,她不习惯听到这种格外恭敬的称谓。
「妳好歹也是较年长的,不要这么任性。」
「我才不任性!」
「啊,既然这样,那叫飞儿姊姊好吗?」
「哦,这总好过什么小姐。」飞儿顿一顿,食指撑住下巴,「但妳称呼莫罗只用名字……」
「呃……那是因为哥哥不希望我这样做。」
「吓,这是怎么一回事?」飞儿不解,别过脸望向莫罗。
「那是因为紫纫不希望紫兰叫其他人为哥哥。」
「那个变态的恋妹控……」
「不是这样的,哥哥有时……嗯,太孩子气。」紫兰婉转地说,语带羞意,似乎对哥哥这种行为感到羞愧。
「这件事就算了,但我有另一个问题――」在短短的交谈中,飞儿留意到一个不自然的地方――紫兰在和她说话时,焦点却落在飞儿身旁的地面。
「妳看不见。」
「姊姊真聪明。」紫兰露出甜甜的笑脸,「母亲在怀孕时被空吞蚀,虽然救回来,但母亲和我受到空侵蚀,母亲失去了自我意识,在生下我后便因身体丧弱离逝,我的双眼受到流色的入侵,失去了视力。」她神态自然聊起本应痛苦不堪的事情。
「虽说失去视力,但和一般失明不同,我看到的是一遍空白――浓重而深沉的白。」
「白色……」
飞儿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光境,失去了黑暗的恩宠,永远活在无法喘息的白色,能否坚强如眼前的女孩般露出温暖的笑容呢?
「我一定会帮妳拿回视力的!」莫罗蹲在紫兰前方,捉紧她的手,本来默默站在紫兰身后的女仆也露出激动的神情。
「不……不要紧,克里斯廷拚了这条命也会保护紫兰小姐――啊!」
「克里斯廷!」
「啊,痛痛……在下,在下没事啊。」
「为什么可以在平地跌倒呢?」
「对不起,在下实在太笨了。」
克里斯廷本来想绕到紫兰前方,途中却被右脚绊到左脚,整个人向前跌倒。当她撑起身子时,眼镜歪在一旁,看上去滑稽得很。
「紫兰小姐,紫纫副廊主正努力想办法取回小姐的视力,所以请不要气馁。」
「我明白的。」紫兰回握莫罗的手,眨动浅灰眸子,「我明白的。」
――原来如此。
飞儿终于明白为何紫兰会如此坚强。
因为紫兰看到了梦想――那是和其他人的羁绊。
那自己呢?
假如留在这里直到终结,她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梦想呢?
飞儿忽然扬起这种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