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画廊重新编制军士制度,由于无须抵抗其他国家,军队的称号更改成警备,等同旧世界的警察制度,为了抵抗「空」会编排奉献者于警备部队内,奉献者大多担任队长职位,优秀的奉献者被编入神职部,执行高阶的任务。

奉献者是神所挑选作为传递神旨的人,他们能把自身的梦想画在祭器――『画具』,便能对抗罪源『空』。可是,过度使用会导致失去梦想变成『空』,所以奉献者有必要时需要禁止使用画具,这段期间被称为『禁画』。」

清澈的声音正在朗读,但读到后半段,声音变得无力,彷佛用尽气力似的。声音的主人忍受不了,用力抛开手头的黑皮书本,瘫痪在椅子上,凌乱的鬈发披散在椅背上,任性得如同其主人般。

在她后方摆有大量大小不一的油画框,有的已镶有画作,但大部份都是未完成的。

「啊―――!好烦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又长又啰嗦,莫罗,你把它全换成图案!」

「妳在胡闹什么,怎可以换成……这可是最简单的版本。」

坐在房间中央的莫罗回头皱眉说,前方放有木架,木架上摆放了一幅半身大小的画板,他右手拿起画笔,左手拿起调色盘。

莫罗和飞儿在「绘世仪式」的计划正式宣告前必须在画廊内待机,紫纫以安排新住所很麻烦的借口,要求飞儿继续住在莫罗的邻房。

为免飞儿做出有辱画廊的事情和让打发多余的时间,紫纫安排特别课程给她,可是生性自由的飞儿并不喜欢,能安份留在画廊已算是她最大的底线。在双方协调下,以定期提交学习报告为约,容许她在画廊进行符合某种条件下的自由行动,而其中一个条件是必须要与莫罗同行。

飞儿非常不满莫罗的答案,坐直身子,瞪住莫罗。

「喂!你帮我写报告。」

「不行。」

「哼,小气!」

「唉――」莫罗放下手头的用具,连人带椅搬到飞儿旁,「我把书的内容简述一下吧,这样妳会较容易明白。」

无需看书,他已能述说自懂事而来便要背诵的知识――

救世者哥迪发现绘画能展现神之力,抵抗流色和消灭由流色区域衍生的空――以一般武力不能歼灭的不知名生物。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担任,只有得到神眷顾的人才能发挥这种能力,借由驱使获得神祝福的祭器――「画具」才能破坏罪恶的存在「空」。

主要以各种画系的画具演变出来,但基本以笔型为主。当画具遇上合适人选会发出光芒,但仍需经过多番的测试,证实合格便正式成为画廊所属的奉献者,进入画廊为此特设的奉献者学校,再进一步增加能力。

奉献者平时需要进行特定画系的练习,从而增加对神的联系,虽然没有特别的规定,但基本上每名奉献者都只会选择一种画系,甚少会出现复数画系的奉献者。

画具会吸收画者的作品,成为战力的来源和能力――被称为「画力」,画廊会以「画力」的强弱进行区别:

一级为「画师」――当画具吸收了高质量的画作后,便依据画师的想法进化为独有的形态。

二级为「画者」――能小幅度改变画具的形态,但能力还较弱,多为变成武器等简单的形状。

三级为「画仆」――维持画具的基本形态,使用最基本物理攻击「神击」,或架构出结界维系颜色和抵抗空。

上级的奉献者大多能自由使用下级的能力,即画师和画者同时能使用神击和施行结界。

「如何?实际上也不是太困难。」

「嗯――好像有明白到一点又好像不是太懂。」飞儿双手扶住头略带懊恼的表情,后来干脆以书覆脸,莫罗见状便想离去却被她从书底发出的问题停住。

「话说回来,莫罗选择了什么画系?」

「我是油画。」

「托雷呢?」

「属下吗?」站在门前的托雷对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感到不自在,但也恭敬地俯首回答:「属下学习的是界画。」

「界画?」

「那是属下以前族人所擅长的画系,机缘巧合下,属下得到遗落下来的书籍便选择这画系。」

「明白是明白,但是呢……」飞儿拿起脸上的书,望向托雷的脸有点不耐烦。

「你可否不要这么有礼?」

待在画廊已经有一个多星期,飞儿和莫罗与托雷这对主仆可谓朝夕相对,对托雷每每恭敬的态度感到拘谨,终于忍不住说。

「属下不敢。」

「你真顽固,算了,反正都没剩太多时间。」飞儿扬扬手,然后随即想另一个问题,「说起来,托雷都不叫莫罗为廊主,而是叫少主呢,这是为什么?」

「对耶,我一直都想知道原因。」

「这……」

――以少主呼唤是表明效忠的人并不是身为画廊廊主的莫罗,而是以个人名义成为他主人的莫罗,并非因隶属画廊而去守护莫罗,是因想守护他而加入画廊。

这就是托雷称呼莫罗称呼少主而不是廊主的原因,但要他说明出来着实难为情,他感到手足无措。

见他满脸通红犹豫半响,飞儿和莫罗有种自己是恶人的感觉,托雷虽已二十八岁,但有时会流露不符合年龄的单纯,让人不好意思欺负他。

「不用勉强,待托雷想说出口时才说吧。」

「谢谢。」

飞儿再度躺卧在椅上,慵懒噘起嘴说:「那除了你们外,还有谁是奉献者?那个臭脾气的大叔呢?」

「紫纫和紫兰还有克里斯廷都不是奉献者,短发蓝眸的碧和橙发的艾伦都是奉献者,艾伦好像属于第二级的画者。」莫罗边想边说:「仔细想起来,所有部门长除了神职部和执行部外,全部都不是奉献者。」

「但参谋部不是掌管画廊的警备吗?那个老到就快进棺材的部长不是奉献者吗?这样也可以吗?」

「飞儿,妳说得太过分了。」

「干嘛喎,我也不过道出事实。」

「唉――我也不太清楚,但听紫纫说马基恩能当上参谋部长,有大部份的原因是学院董事们的支持,而且他儿子参谋部副长是优秀的奉献者,可作为填补。」

「嗯――那些学院董事们是什么人啊?」

「是掌管奉献者学院的人,听闻那些人在旧世界拥有相当的权力,虽然『流色起源』使他们失去不少财产,但仍旧拥有相当的权力,马基恩也是其中一员。」

「大人的世界真肮脏。」飞儿卑鄙地撇撇嘴角,重新拿起书本,没精打采地瞄了瞄,忽然坐直身子。

「啊,对了,我不明白画具要怎么吸收画?那些画不是都很大吗?」

「这……很难说明的,最近又没有完成的画作……」

「既然这样,不如让我来示范一下吧。」有一把声从门外传来,托雷打开门,门前站着拥有惹人注目的橙发和橙眸的男子,手上拿住画簿。

「你为什么过来的?工作那边怎么办?」

「紫纫叫我过来帮手,怕万一有意外发生,托雷一个人照顾不来两人……虽然我觉得以托雷的实力是绰绰有余。」

这一个多星期紫纫怕累坏托雷,偶尔会派碧或艾伦过来帮忙,让担任两名小孩保姆的托雷能稍为喘喘气。

「不,属下还未成熟,有劳艾伦大人。」

「没有没有,你还是这么正经。」艾伦抓抓头叹一口气,但很快又回复开朗的笑容说:「正巧我要把完成的作品献给神,可以让飞儿小姐看。我学的是素描,特别喜欢为年轻貌美的女士们画画,假如飞儿小姐愿意,我一定会为妳效劳。」

「不用了,我不想被你的画具吸进去,好恶心。」

「哎哈哈,原来飞儿小姐口齿非常伶俐呢。」艾伦被飞儿的话塞得有些尴尬,扯起笑脸胡混过去,拿起画薄并在口袋里拿起一支幼长墨黑棒,类似炭笔却些许的差别,表面有不规则的空洞口,布满在黑棒上──那就是艾伦的画具「螺旋炭芯」。

「那我开始了。」

光芒自奇妙黑棒中放射而出,笔身的洞口以高速转动,并向左右两方延伸,排列出如黑翼的形状,悬浮于艾伦右手上。这时拿在他左手的画簿像被透明的手翻动般,发出响亮啪哒声,最后停在画簿中央位置一幅画上。

在莫罗等人看清画的脸貌前,墨黑的画具已扬起炭制双翼,本只有掌心大的羽翼变成半身大小,眨眼间便把悬空的画作如螺旋般包裹,更强烈的黑光在翼隙间溢出,离艾伦有数步距离的莫罗和飞儿也能感受光芒的炽热。再度展开双翼时,那竖高的一页己然消失,画具亦回复原状躺回艾伦掌心,彷佛一切不曾发生过似的。

为了不让观众热情退却,艾伦拿起掌心的画具,用力一挥,在半空划出一道银光,下一刻一柄和他等身大的长枪便落入右手中。枪头附有倒勾,和平常反射金属颜色的长枪相异,呈现黑白灰的颜色却没给人脆弱而不锋利的感觉,更甚至让人觉得它超越常物的锐利感。最神奇的是在枪头至枪柄间,有道灰色火焰沿着枪身流动,即使艾伦的衣襬碰上去也没有燃烧起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就是神赐予给失却颜色的人类唯一的奇迹。」

艾伦把长枪垂放在面前,凝重道出画廊对画具的评价。

目击整个过程飞儿感到惊愕,那是以她既有的知识,或者以任何人的知识无法解释的现象,就如人类的恶梦――流色一样无法以常理去了解。

飞儿曾看过莫罗发动他的画具,但和艾伦相比下是截然不同的冲击。

「当然啦,要实体化长枪可是要画上上万张素描,而且不是随便乱画一通,需反复修正和研磨的洗练之作,刚才那幅画不过是修正长枪的准确度而己。」

艾伦一边说一边舞动长枪,庞大的武器在他的掌心仿如玩具似地,只见几个舞花,长枪枪头便指向站在艾伦后方的托雷。

「对耶~」艾伦以轻松口吻说:「其实我很想和托雷切磋一下,反正都拿了出来,不如就曾这机会试试身手吧。」

「这实在不妥,属下不想伤到艾伦阁下。」

「呵――是说我的实力不及你,这也难怪的,身为第一级画师的你怎会看得起第二级的画者呢?」

艾伦以一贯轻松口吻说着,但变暗的橙眸射出如野兽的暴戾气息袭向托雷。

这是奉献者间常有的竞争。

和画者的天分一样,奉献者每个级别间有着无法轻易跨过的鸿沟,并不是经验越丰就能成为上级奉献者,有不少人穷其一生也只能成为低级的画仆,沦落为画具的仆人。

这对被神挑选、拥有特殊优越感的奉献者来说是最大的耻辱,因此奉献者间的竞争可算白热化。

画廊不鼓励非理性的打斗,但并不禁止有助提升实力的有限度决斗,所以位居上位奉献者假如不接受下位奉献者的正规挑战,在这情况下会被视为蔑视对方的行为。

即便是无意竞争的托雷也无法拒绝艾伦的要求,他摆出架式,略微弓身,身体肌肉开始绷紧,右手放在白色短鞘上,敛眸沉声说:「既然艾伦阁下坚持的话,属下也只好得罪了。」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稍有差池便牵引两名武斗者的战区中,普通人相信已被犹如猛兽般的两人吓得动弹不得,但有人妄故这危险,横进他们之间。

「假如艾伦想和托雷打的话,那就先和我打吧!」

莫罗挺起小小的肩膀,白光自他的右手溢出,这次飞儿终于看清楚光源的真面目――那是一支银制画笔,长而幼的笔身呈流线弧度,刻有不规则的图案,软毛笔嘴散发出润泽的光彩,掌心大小银圆盘倾斜镶嵌于笔嘴与笔身间,闪烁白光的长羽毛黏附在其上,虽无风却暗自震动,抖落一阵白光颗粒,画具和其主人一样蕴含微弱却坚定的意志。

「少主,这里很危险的,请你――」「不!除非艾伦收回决斗宣言!」

莫罗固执地瞪住垂下头沉默的艾伦,继续摆出作战姿势。

虽能以廊主命令艾伦放弃决斗,但他明白要求下位奉献者放弃挑战上位者是件无礼的事情,然而他不想看到托雷或艾伦任何一方受伤,只得采取这种固执得愚蠢的方法。

这就是莫罗的做事作风――固执爱逞强得让人怜惜的地步。

最后败阵是橙发青年,他没好气地抓抓头。

「唉――我明白了,这次就先收回吧。」艾伦一个翻手,巨大的长枪消失于空中,变回墨黑的画具,露出一抺苦笑,「或者可能因此捡回一条命吧。」

「不,没这回事,艾伦队长的实力也不容忽视。」

「是吗?既然今次能得到实力数一数二的托雷的赞美,收获都算不错吧。」

艾伦回复一贯狂放的性格,双手放在后脑吹起口哨说。

有惊无险,飞儿在这一天总算了解画具的存在,亦顺利在三天后提交报告给紫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