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2017年,8月27日,奥兰多学院。
神恩日,这座历史最为古老的圣骑士学院是这么称呼开学的日子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成百上千的男孩女孩走进宏伟立柱支撑起的大理石穹顶,身着黑白色衣袍,像是教堂的信徒。在演讲台上坐着的红衣主教们看来,这些新生的力量正是神的恩赐。
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白鸽飞舞,清晨的橘色阳光顺着教堂透光的玻璃窗照射过来,像是时间的轴承。
这就意味着入学典礼开始了。
那些正襟危坐的红衣主教们缓缓起身,走近演讲台。他们的身后是手持剑刃的光明女神像。
女神像前的绿坪上,新生与老生分开站立,学院的学生都统一发放了天蓝色的骑士甲,和新生们的黑白色衣袍对比鲜明,远看像是两道河流。
奥尼尔主教拿起话筒,笑望着台下的学生。事实上他并非学校教导人员,身为大主教的他本该呆在伊菲大教堂,铺着红色绒毯的椅子上,处理各地发来的邮件。
但今年的新生入学,奥尼尔却突然兴致勃勃地要来参观,尽管这并不符合教会的规定。
“这也没什么吧,奥兰多学院首届开学典礼时,教皇曾亲自进行主持。”
校长是这么回复的。
于是,这也让这届开学典礼比以往更加隆重。
白色绘制教会圣徽的旗帜随风飘飞,黑色盔甲的圣殿骑士排成两列,半蹲在学院大门两侧,身后背负着骑士剑。皇家乐队奏响音乐,天蓝色的碧空下,随着闷声的爆鸣,礼花被依次引燃。
而随着每一声爆炸的声响,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学生的脸色便更难看一点。
“憋住啊,学长,不能吐啊!大主教就在台上看着呢!千万不能吐啊!”
夏利•罗兰一边拍着对方的背,一边小声喊着,表情急切。
“学弟啊,你关心我,我还是很感动的……可要不是你往豆浆里加盐!我现在会反胃嘛!”
阿拉贡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龇牙咧嘴。
“学长,做人得要点脸啊。明明是你早上起床晚了,懒得去买早餐就把我的豆浆给抢了!还有,早上的豆浆我不是用来喝的,我是加盐做豆腐脑的。”
“你要吃豆腐脑直接买不就好了?”阿拉贡不理解了。
“废话,豆浆只要两元,豆腐脑要五元,你说哪个合算?”
“这种时候就不要给我算这种账了啊!”
阿拉贡立刻捂住肚子,表情愤然。
大主教在台上进行开学致辞,他却和阿拉贡争吵着豆浆的话题,这让夏利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教会与奥兰多学院是一脉相承的,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圣光的照耀下,教会与奥兰多的联系不可斩断……”
大主教的新生致辞很简单,从奥兰多的建设历史说起,讲述教会与之不可分割的情谊。
夏利根本无心关注大主教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就怕这所谓的深厚情谊毁于一碗加盐的豆浆。
要是众目睽睽之下阿拉贡真的忍不住吐了出来,还是在大主教发言的时候,夏利怕道路两旁的圣殿骑士挥着剑就冲过来了。
“愿你们时刻牢记骑士的八大美德,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不要迷失自己的内心……”
台上,奥尼尔继续发言。台下的夏利不住地点头,深表赞同,觉得阿拉贡哪怕记住任意一条,都不好意思偷喝自己的豆浆。
“对了,学弟,你会圣疗术不,给我加个buff。”
“学长啊,你忘了,我俩都是学渣啊。学业测评上你是F级我是D级啊!”
夏利不由得捂住脸。
“啧,F级?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垃圾?”
那个垃圾就是你啊学长!你已经难受到意识模糊了吗?
“学长,你要忍住,教导主任已经开始注意我们了。”
夏利瞥了一眼,看到演讲台上其中一名红衣主教正往这里瞪眼,显然是发现了自己与阿拉贡的异常。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夏利扭头望向一边,装作不认识身后那个面容扭曲的彪形大汉。
致辞进行得很快,五分钟后,典礼便进行到下一个环节。看得出奥尼尔大主教不是那种喜欢拖拉的人。手捧蜡烛,一袭白衣的修女们将演讲台围住,教堂内部传来合唱团的乐曲,巨大的十字架下,奥尼尔双手合十胸前,带领全校师生进行早弥撒。
“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给你。”
……
“学长,现在感觉怎样?”
夏利敷衍着祷告词,跟阿拉贡搭话,在这种大家都闭眼的场合,他倒是不担心有人发现自己在开小差。
“不行,还是难受。”阿拉贡的眉头拧在一起,“天父怎么不赐我坚强的胃呢?”
“因为你有一副贪吃的嘴。”夏利翻了翻白眼,“我听说大主教的弥撒本身带有圣疗效果,说不定一会你就不难受了。”
说着,夏利虚眼望向台上的奥尼尔,金色阳光从十字架的顶端撒在大主教的白色衣袍上,像是镀上金边。
夏利听一些圣殿骑士谈起过,奥尼尔大主教的弥撒,有种治愈一切的包容感。
“怎么说呢,就好像你周围的空间只剩下一片金黄色,那些耀眼的线不停地缠绕,将你一层层地包裹……”
但夏利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这与想象力无关,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夏利脑海里浮现出的总是粽子的制作过程……对神性的感知太差,这便是三年学院生活过后,导师对夏利的评价。
弥撒也好,圣光也好,神术也好……这些东西,夏利仿佛有着天生的感知缺陷。
“听起来……你就像是患了鼻炎的狗啊。”
阿拉贡曾经这么评价过自己。
尽管嘴上大骂着“滚滚滚”,但夏利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看上去有些猥琐的学长确实说得十分形象。
所以,就算奥尼尔大主教的祷告词有什么治愈力量,自己大概也感受不到吧。望着周围同学脸上逐渐流露出的微笑,夏利默默地想。
这时,蓦地,夏利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痛。不是刺痛感,而是有人把自己的脑袋塞进铜钟里用力敲打。
而且这种眩晕感越来越强烈。
眼前出现的也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金色光芒,而是诡异铺满整个视野的黑。像是有张不断紧缩的幕布将自己包裹。
窒息感潮水般涌现,强烈的不适让夏利胃里的酸水不停上翻。
“我……呕!”
“学弟,你怎么也……呕!”
意识重新恢复过来时,夏利眼前那张痛苦而又滑稽的脸庞让他再也无法忍耐。
此刻,奥尼尔大主教正念道“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却发现台下的两个学生突然就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