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说说看，你们又搞什么幺蛾子？”
一身白色制服，金色短发的男人手捧咖啡，望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夏利跟阿拉贡。
拜伦•维拉斯，奥兰多学院教导主任，教会十二红衣主教之一。
三年前才进入奥兰多学院的他凭借严苛的教学态度，很快在学生中建立威望，尽管看上去他的嘴角总是挂着笑容，可你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像是……憩眠的狮子。
从面相上说，有鹰钩鼻的男人往往内心阴暗，即便嘴上说着欢迎，表情也像是在把你扫地出门——但此刻夏利跟阿拉贡倒真的希望拜伦将自己当垃圾给扫了。
“你们应该知道早上发言的是奥尼尔大主教吧，可你们居然在他发言的时候吐了——阿拉贡，你先说！”
见阿拉贡与夏利的手在背后相互掐架，拜伦眉头一皱。
“我，我……我。”
阿拉贡不住地结巴，他瞅了夏利好几眼，而后心一横，上前一步发问。
“主任，您……喝豆浆吗？”
拜伦瞪了满脸贱兮兮笑容的阿拉贡好几眼，确定对方不是打算用豆浆贿赂自己的意思。
“听过……但我不喝，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就当跟咖啡是同一种东西。”
阿拉贡望着拜伦手中的杯子贱贱地笑。
“说重点！”
“是是是，主任，你想像一下，假如有个人不往你的咖啡里加糖却加了盐，你喝下去什么感觉？”
拜伦一愣，捧着咖啡的手也悬在半空，好像真的在想象阿拉贡所描述的味道。许久，突然手捂腮帮的他一脸纠结地望着阿拉贡，像是在看神经病。
“你想说你早上喝了一杯加了盐的咖……豆浆？”
“是是是，主任，你能理解我的痛苦了吧。”
阿拉贡的声音带着哭腔，声泪俱下。
“不，我不能理解。”
拜伦眉头紧皱。
“主任，你怎么能不理解呢！当本该香醇浓郁的豆浆，混杂着咸味的苦涩时，当你失去香甜的味觉时，当你……”
“行行行行！你出去吧。”
拜伦无奈地摆摆手。他不懂阿拉贡是怎么把对大主教不敬的话题转到加盐的豆浆上的，而且越听越像是什么美食节目的点评环节……
阿拉贡如闻大赦，看也不看身旁的夏利一眼，惊喜地跑出教导处办公室。夏利瞪圆了眼珠，在心中大骂对方没义气。
夏利自然是不愿意单独面对拜伦的，听说这位空降下来的教导主任是切切实实的行动派，曾创下一年开除八十四名学生的记录，对于违反纪律的学生绝不手软……或许阿拉贡这种撒泼耍无赖的不算。
这间办公室也透露着丝丝阴冷的色调。
偌大的房间只空旷地摆了一张桌子，深蓝色墙纸上挂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而墙角衣架上挂着的各式皮带总让夏利有种不好的联想。
“你在想什么？”拜伦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我要是也说我早上喝了杯加盐的豆浆，主任你会不会相信。”
“不信。”拜伦言简意赅。
“那……加盐的咖啡呢？”
“认真点！”拜伦猛拍下桌子，觉得脑壳子痛，他不明白这俩学生脑回路是不是有点清奇，怎么老跟盐较上劲。
“你四年级了吧。”
“嗯……那个，主任，这次错误不至于让我留级吧。别啊，主任，整个学院也就阿拉贡留级了三年，虽然我跟他一个宿舍的，但不代表我要跟他合流同污啊！”
“不是。”拜伦郁闷地挥手，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夏利发癫青蛙般的思维，“我的意思是，四年级的话，这学期就要开始毕业实习了。可你这成绩……听说上学期期末测评你是D？”
夏利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嘟囔着刚刚阿拉贡在的时候怎么不聊聊成绩呢，他还是F级嘞。
“奥兰多学院至今为止，三十七届学生会长有二十二届是你们罗兰家族的人。你父亲是十二高阶圣殿骑士之一，你的兄弟都以前十的成绩从这里毕业……怎么到你这画风就不对了？”
“基……基因突变？”夏利声音压得很低。
“不，你这糟糕的成绩可能是变了个物种。”拜伦摇摇头，“说实话，你的表现让很多老师失望，要知道他们本指望一个罗兰家族的天才拿奖金来着，可现在你不让他们扣工资就不错了。”
喂喂喂，我成绩差是事实，可话不能乱讲啊。老师工资被克扣难道不是因为上一任校长贪污了？
夏利在心中默默抗议。
“过去三年，有不少老师提议让你留级甚至退学……”
“咱学校不是没有退学嘛，不然阿拉贡早就滚蛋了。”夏利不知好歹地打断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给你一个退学警告？”
拜伦瞪眼，怒目而视。
“别别别，我不乱插嘴了。”
拜伦眯眼盯了夏利许久，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你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像在开玩笑，从没见你认真过。我可不信罗兰家族的天赋在你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体现……说到底，你自己从未努力过罢了。”
“可老师，你想过没有，或许我真的没有天赋呢？”一直嬉皮笑脸的夏利语气突然淡下去，“虽然我姓罗兰，可老师你知道的，我是个私生子，我母亲是个普通人，从未被家族承认过。”
拜伦皱了皱眉，回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话说重了。
夏利的身世很多人都知道，可很少听他主动谈起过，在大家的印象中，这是个不管什么情况都会贱兮兮傻笑的男孩。
但傻笑的男孩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是他懂得保护自己，如何用人畜无害的笑容，掩盖内心的敏感。
“不，我没想过你真的没有天赋。”
拜伦微微缓和语气，默默开口。
“嗯，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你姓罗兰。罗兰家族不会允许姓氏赐予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拜伦起身拍了拍夏利的肩膀，端着咖啡走向窗台。他微微抬起百叶窗，透过缝隙，看窗外微风吹拂花卉，枝叶招展。
“尽管我不清楚你的才能是什么，但我可以相信罗兰家庭的判断。”
“老师不觉得他们判断错了吗，我爸他……挺不靠谱的其实。”夏利虚着眼，眼神瞥向一旁。
“那就是罗兰家族的事了，跟我没关系。”拜伦摊手，喝了口咖啡，“行了，你回去吧，快毕业了自己的学业自己注意点，别真的步阿拉贡的后程。”
“那你……不惩罚我俩了？”夏利有些诧异。
“怎么，你很希望我处罚你俩？”
夏利猛摇着头，跑出办公室。
Ⅱ
“看来你这教导主任越当越顺手啊，拜伦主教。”
办公室的另一扇门后闪出一个人影，白色镀上金边的衣袍，是奥尼尔大主教。
“知道这两个小家伙不是因为听我发言听吐的，我心情好多了。”
显然，奥尼尔大主教一直在一旁偷听他们的交谈。
“就算是他们也不会承认，说实话，你的祷告词确实很无聊。”拜伦起身将椅子让给奥尼尔，“谈正事，今早弥撒时，你为什么要暗中释放真言术？”
“有什么关系吗？”
“经受过学院训练的学生自然没有什么，可当时还有一千多名新生，假如有谁与之产生共鸣，搞不好会损伤神经！”
“不用紧张，只是一次小测试。”
“测试，测试什么？”
“假如军部需要人，有多少学生可以直接奔向战场。”
奥尼尔从柜子里拿出新的杯子，打算给自己冲上咖啡，却被拜伦一手按下。
“等等，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知道我为什么这次要过来主持开学典礼吗？”
奥尼尔不慌不忙，直接端起拜伦没喝完的咖啡，一口咽了下去。
“你吃饱了撑的。”
“不，我是来交代后事的。恭喜你拜伦主教，有很大的可能由你担任下任大主教。”
“喂！别开玩笑了，有意思吗？当年累死累活跟你争这个位置，现在你都任职二十年了，突然跑过来跟我说你要拍屁股走人了？哇，世界太大了你想去看看？这不好笑老兄。”
“没开玩笑。”奥尼尔保持着微笑，“北方可能要开战了。”
开战？和谁开战？
拜伦完全懵圈。
身为红衣主教的他已经可以算是这个国家的高层领导人员，可他完全没有听说任何有关战事的消息。
矮人？地精？精灵？
“巫妖王的封印被破坏了。”
奥尼尔似是随口的一句话，让拜伦不寒而栗，觉得身后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所有亡灵的统治者，代表着死亡与毁灭，可他数十年前就被联手镇压了。
“这不可能！”拜伦大声吼道，“四十名高阶圣殿骑士，八名主教，何况还有耐法奥之石，那可是有真神的力量。”
“是，我也认为不可能，但这确实发生了。巫妖王比我们想象得强悍得多。”
“消息还没公开？”
“没有，但离公开也不远了。”
拜伦突然冷静下来，他紧了紧衣领，面色平静地盯着奥尼尔，想要从中看出什么。奥尼尔的眼神毫不躲闪，目光直视。
“好吧，我承认你带来的消息让我很震惊。可即便如此，你也用不着亲自处理，巫妖王刚刚冲破封印，实力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圣殿骑士们能够解决。”
“是……可你会把你的杀父仇人交给别人吗？”奥尼尔收起笑容。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淡蓝色的百叶窗被风吹得呼啦啦响，虽是早秋，空气也已显得寒冷。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在奥尼尔白色的衣袍上。二人的眼神相互对峙，像是悬崖峭壁对峙的剑客，多年的默契让他们能从眼神中第一时间明白对方的想法。也因为如此，他们也清楚，一旦他们中的一个心中有个执念扎了根，任谁都无法动摇。
奥尼尔不会不清楚自己位置的重要性，也不会不清楚巫妖王的逃脱，事实上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糟糕，不会不清楚圣殿骑士足以处理接下来的战事，可是那份执念足够让他放弃大主教的身份，像个复仇者一般奔向战场。
“算了，都四十岁的人了我也不想跟你争辩什么……啧，只怕一开战，四年级的学生都要提前毕业了吧。”拜伦喃喃道。
“不只是四年级，如果有需要，部分一年级的新生都有可能被征召。”
圣光是亡灵的天敌，任何能够使用圣光的人都是有效的战斗力，一年级之中不乏有圣骑家族的子嗣，仅仅是对付一般亡灵的话，完全不会有问题。因此，拜伦也没有对奥尼尔的说法加以反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你用真言术的时候？”
“嗯……我倒是对刚才两个小家伙挺感兴趣的。”奥尼尔重新露出笑容。
“阿拉贡跟夏利？”拜伦眉头一挑。
“是，先给我说说那个叫阿拉贡的吧，我刚刚听见……他延期毕业了三年？”
“他有个外号，‘奥兰多之耻’，学院历史上他可能是第一个延期了三年还没毕业的。”
“他成绩很差？”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吧。”拜伦揉了揉额角，“上学期他学业测试的成绩是F级，也算是创造纪录了……但事实上你翻阅他档案可以发现，他四年前就完成了全部的学院课程，提前毕业都是可以的。”
“那他是怎么被留下来的？”
“他的毕业论文一直没通过，而自从第一次没过之后，他就会故意在学业测评上考出极低的分数，像是跟学院抗议。”
“毕业论文没通过？他选了什么题目？”
奥尼尔有些不理解，虽然他不是学院内部人员，但他清楚奥兰多这样旨在培养新一代圣骑士的学院，更多注重的是实战能力，毕业论文这种东西往往是走个过场，很少有老师会在这个环节难为学生。
“他想研究亡灵，我们都觉得他可能头脑有些不正常。”
“挺好的题目啊。”奥尼尔抚摸下巴，“事实上我们除了知晓圣光是亡灵的天敌外，其他一概不知，假如真有人愿意去研究亡灵，说不定能找出其他应对亡灵的方法。”
“不是，你听我说完。”拜伦忍不住扶额，“他的论文标题是《论亡灵骨髓的食用价值》。”
“这……好像他头脑是有些……异于常人。”
“至于另一个，夏利•罗兰，虽然是罗兰家族的，但至今未展现出应有的天赋。”
“是，我刚刚听到了，他算是私生子。可血统的影响不应会有这么大。”
“问题在于圣光的力量来源于信仰，可这孩子……一点都不信神啊。”
拜伦眼神飘向窗外，露出丝丝担忧。
Ⅲ
“圣他娘的光？你当年骑士宣言时真是这么说的？”
阿拉贡一脸诧异，蹦跳着走在图书馆的阶梯上。
学院图书馆采用罗马式风格，雕刻有花卉的巨大立柱支撑起建筑的主体。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平整，螺旋状盘旋的阶梯连接着各个楼层。
“怪不得你圣术使用的这么糟糕了。”
“那学长你当年骑士宣言时说了些什么嘛？”
“我啊，我当时说的是，神啊，我成为圣骑士后保佑我二十岁时名利双收，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你这根本就是不要脸的许愿吧！你分明跟我也差不多嘛。”
“不不不。”阿拉贡摇起手指，“我说这番话时可是饱含对神的信任与期待的。换句话说，我信神而你不信。”
“是嘛，那你愿望实现了吗！”
“实现了三分之一吧，至少，我早就二十岁了。”阿拉贡耸耸肩。
“嘁。”夏利嗤之以鼻。
“学弟啊，你对我这种态度很伤学长的心啊！亏我还想着帮你一个大忙呐。”
“大忙？什么大忙，这个月宿舍的水电费你终于肯交啦？”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看上去是有钱的人嘛？”
夏利老脸一拉，快步走在前头，黑色皮鞋敲在素白色的大理石上喀喀作响。
“咳咳，不是学弟，我的意思是这点小事怎么能算帮你大忙呢。”
“那你还能帮我什么？”夏利停下脚步。
“我要帮你毕业！”
阿拉贡背靠在墙上，单手插兜，显得高深莫测。而夏利则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个智障。
帮我毕业？
夏利看着阿拉贡，觉得像是一个绑架犯对警察大喊“你不要伤害人质，快把他们放开”一样扯。
“不是，你个留级了三年的家伙还能帮我毕业呐？”夏利指指自己鼻子，“学长，咋俩关系好归好，可你别可着你学弟一个人坑。”
“学弟啊，你这么说话在我们那容易被打……你学长我虽然留级了三年，但那不是论文一直没过的原因嘛。”阿拉贡凑到夏利耳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图书馆顶层的楼层，“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夏利抬头，那是扇棕红色的雕花大门，有着质朴的花纹，两侧一左一右，黄铜的门锁镀上了金边，顶上镶嵌着墨绿色的猫眼石。一切显得很有年代感，望着它，像是穿越了半个世纪……而左边墙壁银色金属质地的密码箱则分明叫唤着，这一切都是故意搞出来的复古感……
“马上就要进行毕业实习了，为了能让你顺利通过，我可是煞费苦心啊。”
说着，阿拉贡便拉起夏利往前走。
“喂喂喂，学长，咱没权限进去吧，这不是收藏室嘛。”见四下没人，夏利压着嗓子吼道。
“对啊对啊，我跟你说，学院的好东西都在里面藏着呐。”
“不是，这要被学院知道了，少说也要记过处分吧。”
“没事哒。”阿拉贡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我特意挑了晚上的时间带你来这，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学生跟老师都会去参加晚上的宴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学长你是不是傻，咱们进图书馆都是要刷学生证的，万一出了事，哇，我们俩赖都赖不掉。”
夏利翻起白眼。
“学弟果然冰雪聪明。”阿拉贡怪笑，“但你学长我何尝不也冰雪聪明呢，放心吧，我都万无一失地计划好了。进来时我刷的不是自己的学生证。”
“嗯？”夏利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你的学生证那是谁的？”
“当然是某个暗恋我的清纯学妹呀。”
“就你这样的还有人暗恋呐！哇，学长，合着这意思就是出事了我一个人担着？你就这么把我卖了！这就是你万无一失的计划？”
跟阿拉贡这样的二缺在一起，夏利总觉得有一天精神会崩溃。
“这就是你不懂了学弟，你背后可是有罗兰家族撑腰，发现你偷偷进收藏室也不能拿你怎样的。我就不一样了老兄，我都留级三年了，校方就等着个机会把我开除呐。”
“行吧。”夏利无奈地摆手，“你先说好让我进这里干嘛，还有，这密码锁你能打开？”
“你需要拿一件东西，准确地说是一本书。”
“书？”
“啧，怎么跟你解释呢……”阿拉贡挠挠头，“学弟啊，你看，目前对你来说，毕业实习的主要障碍就是你的圣术毫无威力，因为你的内心缺乏信仰。”
“嗯，然后呢？”
“那假如有个东西，你只要将圣光注入其内部，就可以自动释放出圣术……”
“你想让我偷圣导书！”
夏利再不济也算是出身名门，他立刻反应过来阿拉贡说的是什么，暗自吃了一惊。
“嘘，小声点。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嘛，这是借，等你毕业实习过了，再还回来不就好了。”
“可这算是作弊啊，万一被抓到了……”
夏利很清楚圣导书是怎样的东西——无关内心信仰，无关使用者掌握圣术的种类，只需要将圣光注入，记载在书中的圣术便会对着目标释放。是极为方便的道具，同时也极为宝贵。只有那些最为显赫的圣骑家族才有可能获得，因为这样的书多半是他们祖上编写的。
可用在毕业实习上，这无疑是作弊。
“学弟你这么机智，当然是偷偷摸摸地用了呀，不被人发现就行。”
“可是……”
“别可是了，告诉我，你还想不想毕业啦？”
“想。”夏利的语气一下子软下来。
“想就给我进去！”阿拉贡手脚并用，一边飞快地按动密码，一边将夏利往里面踹，“我帮你拖住楼下的图书馆管理员，最多十分钟，拿到圣导书后立马出来！”
闻言，夏利瞥了眼楼下，只看到个长腿细腰，穿黑丝戴眼镜的漂亮女孩，心说学长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泡妞呐。以至于当身后棕红色木质大门缓缓关闭时，他都忘了问阿拉贡是怎么知道大门密码的。
房间的内部漆黑一片，空气中满是许久不曾通风的尘土味，呛得夏利直想咳嗽。尽管手边就是房间中央悬挂着的水晶吊灯开关，但夏利并没有按下去，他怕光线顺着缝隙照射出去被人发现。
他默默打开手机，借助微弱的光源打探四周。
迎面便是玫瑰色大理石的地面，墙壁两侧是橡木画框裱装的古典画作，黑暗中的冷色光亮下，显得无比安详。而再往前则是密密麻麻的书柜，顺着无形的轴线顺次传递过去，像是延伸了空间，红木特有的纹路庄重而典丽，站在前方，夏利只觉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啧，看来我确实不适合搞艺术什么的，看着都吓人。”
夏利自言自语，轻声嘟囔道。
正如阿拉贡所说，收藏室内的都是好东西，按他的比喻，那就是随便拿上一件交给新手村那个叫狗蛋的玩家，他都能一路屠杀到大结局不带喘的……当然没那么夸张，事实上，学院收藏室内多为各大家族捐献的，对他们来说不那么能看上眼的东西。
某任教皇赐福过的十字架，断掉的圣剑剑鞘，刻有真神字迹的石板——内容解析后是“今天好无聊，想喝酒”……总之类似的东西数不胜数，塞满了这间房间的木柜。好在这些物品都按照分类严格摆放，夏利没花多长时间便找到了收藏书籍的木柜。
他的手指沿着书的页边扫过去，仔细寻找圣导书的踪迹。
高阶圣术教程，不是。圣光的性质研究，不是。高阶圣剑锻造技艺，听起来很厉害啊。论圣骑突袭战的可能性？这什么东西？艾滋病传播能否摧毁吸血鬼种群，圣光与拖把的正确编制方法……喂，这作者跟阿拉贡一个路子的人吧！
夏利一边吐槽，一边搜寻圣导书，就在他快失去耐心时，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
“家族的标记？”
夏利看了看封面镶金的紫罗兰图样，轻声咋舌。
这是本很奇怪的书，除了带有家族标志的图样外，封面什么都没有，夏利也根本不清楚这本书的用途。
漆黑色的外壳似乎由牛皮制成，有着干裂的纹路，侧面也可以清楚看到泛黄的书页，夏利心说别是祖上的谁写书时有起名困难症，偷懒没写上吧。
然而，在他打开封面的刹那，有种莫名的亲切与熟悉感贯彻心扉。那一瞬间的怅然让夏利的心神有些恍惚，他愣愣地触摸书的扉页，只觉股股暖流涌现，在眼前实体为一条条金色的细线。
“这是。”
手指尖处传来微微刺痛，这些年代久远的泛黄纸张本不可能锋利，可夏利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莫名割伤，一滴血液渗进书页，竟像是黑色墨水在水中晕染开来。
紧接着，眼前的黑暗被强烈的光芒冲散，红木的书柜顺次消失，墙壁消失，玫瑰色的大理石地面消失……一切变得空灵。
夏利本能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清脆风铃的声响。
“你来了。”
柔媚的声音响起，夏利觉得一片朦胧之中，面前有个人影张开双臂，紧紧将自己拥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