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狭窄的场地完成弹跳、起飞、加速、翱翔这一系列动作,还要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果有内行人目睹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吧。
因为这不仅需要机士过人的操纵技巧,神机的优秀性能同样不可或缺。。
在这点上,易水寒与“破军”的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
撇去于空中解体的危险后,如霹雳般湛蓝的神机刺入被夜幕笼罩的苍穹。
确定显现于视野中的各项数值。
现时的飞行速度是每时辰一百里,高度控制在二十五丈。
停止加速,以飞行稳定作为优先考虑事项。
之所以如此,并非由于“破军”遭到损伤,而是出于对怀中少女的保护不得已而为之。
正如忍者所言,她是不折不扣的凡胎肉眼。
真若以平素作战速度行军,恐怕不消半刻钟,高空凛冽如剃刀般的乱流就会把她搅成一团肉泥。
至于为什么会带上这个女孩儿一同亡命天涯……易水寒只能解释为“不知不觉间就这么做了”。
毕竟总不能把她留在那片火海中吧。
当然,易水寒也很清楚,这番推辞更像是在试图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开脱罢了。
且不论今晚蹩脚的刺杀计划,如今自己身中猛毒,还要捎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时至今日,易水寒好像终于理解为什么师傅总是对他摇摇头,说他太不成熟。
何止是不成熟,简直幼稚得令人发笑。
再加上,受到神机的速度与高度不能随心所欲提升这一现实的干扰,他更是心烦意乱。
不过最麻烦的还是——
“主公,侦测到西南方向神机反应,总共有两骑,时速一百五十里,高度五十丈,敌机的速度还在不断提升!”
“果然不肯罢休。”
“狗贼休走!”
彼此的距离,已经可以透过甲铁传音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咆哮了。
“破军,敌机还有多久就会追上我?”
“一刻……不,顶多一盏茶的时间。主公,要开始加速吗?”
“我顶得住,她可顶不住——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比如说迂回机动。”
“不行,敌机速度本来就在我方之上,迂回的话必然要以牺牲现有速度为前提,现在这么做,更容易被敌机追上。再加上主公您身上的毒……”
“所以说你就没有别的更好一点的办法吗?”
“唯有速战速决一途尔。”
倒是提起这种下策的时候,“破军”才会恢复成与兵器相符的冷酷语调。
“就知道一味地逃跑,你这样还算是习武之人吗!亏你还坐拥如此优秀的神机!”
“大小姐,算俺求您了,别再刺激他啦!”
“我偏不!不用东张西望,本小姐骂的就是你!胆小鬼!懦夫!就知道逃跑!还不快快停下,堂堂正正与本小姐决一胜负!”
“哎哟,俺的真神呀……”
透过甲铁传音的声音变得愈发的清晰,也意味着对方又进一步拉近了距离,正如猎犬般紧紧咬住自己的尾巴,不过——
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破军,敌机的型号看真切了么?”
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敌人的神机上吧。
“一者,应该是大明开国后,由高皇帝钦定的锦衣卫专用神机‘绣春刀’;另一者,则是元末鞑魔族皇家番直宿卫使用的旧式神机‘怯薛’。”
“武器装备如何?”
“目前看来,‘绣春刀’武器为一把四面汉剑,而‘怯薛’……按照当时的主流理念,应当是以斩马刀作为标准武器配备,但不知为何,敌机现在的武器是一杆长枪……怕是其中有诈。”
“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已达到鄱阳湖上空。”
“好,就在这里解决他们。”
“要杀掉他们吗?”
“……”
面对破军的提问,易水寒一时陷入语塞。
事实上,他并没有想要大开杀戒的意思。
一方面,今晚死的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另一方面,他自觉应当感谢一下这些在关键时刻替自己解围的官差。
虽说如此,易水寒更清楚,这群朝廷命官并非同伴,更准确来说,便是“虽与自己无冤无仇却还偏要上门找茬的笨蛋”。
说到底,除了“道衍宗”以外,易水寒根本就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就连《大明律》都不在话下——
明国明文规定,除弓箭刀枪外,凡盔甲、旁牌、火筒、火炮、旗纛、号带,不许私家制造。有故违者,在内拏送法司在外拏送巡按御史,从重问罪。
打造神机,阴蓄机士,欺君罔上,那更是死罪中的死罪。
如今自己不仅私藏神机,还要当着锦衣卫的面打伤了随行官差,要是这样子还装作没看见,那才叫见鬼了。
一旦打输,身死是小事,为陆家庄报仇的志愿也会因此一去不复返。
唯独这点,万万不可。
“至少要教训一下他们。”
驾驶“绣春刀”的机士明显是一个新手,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易水寒自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落败,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另一具神机“怯薛”……凭借武人的直觉,易水寒有预感,这会是一个相当难缠的角色。
虽说是上一代的旧式神机,但操纵者与自己同为鞑魔族人这一点却不容小觑。
再加上,之前与“绣春刀”纠斗时,他一直没动手,这并不代表他意图袖手旁观……倒更像是等待时机。
因此易水寒才敢断言,自己一旦露出破绽,对方就会像是饿狼般毫不犹豫扑上来。
“敢问主公可有良策?”
“……”
破军关切地问道,然而易水寒却没有应付她的余裕了。
就像是看穿了主人的焦躁一般——
“以妾身之愚见,这场战斗主公恐怕难以取胜。以一敌二,本来就身处下风,而今还要顾及怀中人的安危,一心二用,实乃兵家大忌。”
“……”
经破军这么一提醒,易水寒才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
没错,就是这个女孩。
如果抛下她不管的话,破军的性能就能得到百分之百的发挥。
再说,以双拳敌四手,怎么都比独臂迎敌要强,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绝尘而去。
反正……当初之所以会出手相救,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这个女孩终究只是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流莺而已。
“我明白了。”
易水寒如此应答道。
声音犹如鞘中长刀般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