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这是这两天缇骑从南昌收集到的情报。”
“嗯,待我看看。”
见饭毕后沐梓君憔悴的脸庞恢复了多少血色,贺飞虹才把准备好的文稿递上前去。
一般来说,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向沐梓君禀报完该禀报的东西后,便会自行退出房间。
正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
但作为沐梓君的青梅竹马,贺飞虹倒不在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范围内。
当然,沐梓君本人相当信赖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就是——
自打懂事以来,俩人就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习武。也正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彼此太过熟络的关系,与其说会把对方视为异性,倒不如说彼此间只剩下纯粹的主仆关系而已。除此以外的非分之想,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沐梓君在贺飞虹面前会如此毫无防备了——
只穿一件单薄的素色衣襟不说,还要衣冠不整,两条白皙的美腿就这样失态地暴露在贺飞虹的目光之下,要不是贺飞虹意识到她真空的可能性赶紧把脑袋转到一边去的话,搞不好已经透过衣襟下摆的缝隙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为转移注意力,贺飞虹只好主动打开话匣子:
“根据缇骑的报告,有关渔民失踪案件的线索似乎寥寥无几。”
“嗯,我看到了,倒是……关于勾栏阁老板戴天雄如何欺行霸市、强抢民女、压榨百姓的案例有一大堆,这厮估计是本地一霸,罪行罄竹难书,被歹人拐走,生死未明,这样的结局还真是太便宜他了。”
实际上,沐梓君早就预料到调查期间会发生这种情况。
说到底,洪都附近的地域,本来就不是渔民失踪的重灾区。
而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排查“地头蛇”与失踪案相关的可能性。毕竟在过去战争年代,就曾出现过地方恶霸豪强趁官府无力管辖而大兴人口贩卖这种先例。
不过,从目前收集到的证据来看,二者似乎并不存在直接关联。
“就是有几处地方,让我有点在意。”
“嗯?”
见自己这个呆头呆脑指东肯定不敢往西走的青梅竹马竟然也对案件有点兴趣,沐梓君不禁有些意外,秉承“有教无类”的圣人教诲,干脆直接凑到贺飞虹身边,兴致勃勃地讲道:
“你瞧,在这么多情报中,有关渔民失踪的传闻共有六则,其中三则提到‘龙口镇’这个地名,四则提到‘渔民失踪前附近疑似有服装怪异的人群出没’。”
“服装怪异的人群……难道就是大小姐所说的‘倭寇’和‘红夷’吗?”
“很有可能。毕竟打渔的,都只是些普通人家,不大可能认识什么‘倭人’、‘鬼夷’,所以只能通过外表进行粗略的描述。”
“原来如此……”
“再结合洪都知府给出的户籍来看,渔民似乎不是一个一个失踪,而是一个村一个村失踪的——这些,还只是登记在案的良民而已,如果再算上一些仅有几户人家的散在村落,失踪的人数就很可观了,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所以,按照大小姐的观点,渔民无故失踪的原因,还是因为人口贩卖咯?”
“正是——也就只有倭寇、红夷那群有组织的奴隶商人才干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
一时间,沐梓君拍案而起。
“我大明天朝上国,待四夷也算不薄,没想到这群生番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要在我们眼皮底下干这种勾当!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或许是因为刚才动作太过激烈的缘故,眼见少女单衣领口露出大片牛奶色的肌肤以及些许粉色的布料,大有春光乍泄的势头。
贺飞虹连忙把目光别到一边,轻咳两声以示提醒,结果却因为沐梓君本人正沉醉于这番慷慨激昂的痛斥之中,完全没有发现。
“我爹说得没错,自古以来,商贾不事生产,从不为世间添一针一线、一砖一瓦;在战乱时期,又囤积居奇、趁火打劫,大发国难财……前有吕不韦,后有沈万三,这些商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至少,在沐梓君看来,商人或许不能说不劳而获,但无疑是从老百姓手里榨取民膏民脂。要不然的话,不事农桑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发家致富?明摆着就是巧取豪夺嘛。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贺飞虹却有另一番见解——
对于幼年时期的他而言,有两样东西,印象最为深刻。
一是广阔无垠的草原;
二是来自中原的货郎。
每当货郎前来交易时,部族长老总会用牛羊马群与他交换草原上匮乏的盐、铁、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而额祈葛也会在睡前为他讲述跟随部族四处征战时有幸见识到的汉家热闹非凡的集市,以致贺飞虹自幼就对中原商人有一种近乎于痴迷的崇拜。
当然,基于自身立场的考虑,在沐梓君面前,这番话永远只能埋藏在他的心底。
不过——
“但为什么俺听俺额祈葛说,奴隶贸易好像多以女人为主,说什么男人不好管理,容易反抗,还会逃跑……”
“唔……说得也对。”
——拉壮丁就听得多了,买卖男丁倒是鲜有耳闻。
被贺飞虹指出了思维上存在的纰漏,一时半会,沐梓君似乎也无法自圆其说。
“况且,如果失踪案真与奴隶贸易有关的话,鬼夷为何要大老远跑来江西这里拐卖人口呢?相比之下,福建、浙江一带的沿海地区,渔民不是更多吗?作案不是更容易成功吗?哪怕被官府发现了,也能立马坐海船溜之大吉……可是,在这里闹事,一旦败露了,能跑去哪里?就算乘快船直入长江,也很快会遇上水师盘查。”
“嗯,确实呢……有道是,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虽说奸商利欲熏心,但也不至于会为赚钱而视性命身家为无物,有钱没命花,岂不是得不偿失?要搞奴隶贸易,拐哪里的人不是拐,还非江西不可……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干这种蠢事才对呀。”
“……俺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大小姐不必介意。”
没料到自己的意见居然有被沐梓君接纳的一天,受宠若惊……不,贺飞虹反而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随口说说都如此头头是道,你小子难不成是在讽刺本小姐刚才胡说八道?”
一见到沐梓君有火气往上冒的迹象,贺飞虹立马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低下头去。
“小人怎敢。”
“哼,算你小子有点眼色吧,只是调查两天而已,就能看出这么多门路,害得本小姐都被你勾起兴致了呢~”
沐梓君忽然冲到贺飞虹的面前,俯下身子,邪魅一笑。
当双眼捕捉到她衣领口那雪白的肌肤以及粉色肚兜下起伏的曲线时,贺飞虹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好像再也离开不了这个平时一起吵闹的少女。
虽然在很早之前,从踏破国公府的门槛的求亲者人数来看,就能明白沐梓君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可人儿,但今天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贺飞虹失礼地、却是真真正正地第一次认为沐梓君居然会如此漂亮。
“大小姐……你、你想干什么?”
喉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吞下了一大口唾液。
“我想要你——”
“……”
这是什么意思?
放在平时的话,贺飞虹绝对会装傻这么反问一句的,不过,如今却不是一句“对不起风太大俺没听清楚”可以糊弄过去的状况。
这句话的含义,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
再加上主仆关系的束缚,贺飞虹似乎只有乖乖就范这条路可以走——
毕竟,自己所面对的,可是黔国公家的千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要捏死形同蝼蚁般的自己,还不是跟玩似的?那就更不要说……
——抱歉,额祈葛、额赫,孩儿今晚看来是没法“完璧”走出这个魔窟了。
“跟本小姐一起去龙口镇——我有预感,我们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破案的关键!”
“咦……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大小姐您不应该是一边步步逼近一边舔着舌头邪笑说‘嘿嘿嘿你叫吧你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你’吗?”
“哈?破喉咙?那是谁?”
盯着床上满脸潮红、气喘吁吁的少年,沐梓君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