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客栈的一楼化作血气冲天的战场。
在下落时,易水寒已经把握了战况——
六名缇骑全军覆灭,锷众虽有损失,不过是区区两名机士,剩下的五具神机几近毫发无伤。
由此可见,此次参与偷袭的敌人,绝非易与之辈。
他们身上装备的神机,亦是易水寒十分熟悉的“流星”——
彻底摒弃铠甲,从而最大幅度提升机动性与隐密性的特殊型神机。
再辅以雾隐遁身,采取近地飞行的姿态,能够轻而易举地躲过防空罗盘的侦测。
行动迅猛且训练有素,可以断言,这是一支无愧于“吉野忍军”之名的暗杀部队。
反观作为正统派的“破军”,则装备有笑对炮弹的重甲以及足以一击格杀“流星”的强大腕力。
武备虽占上风,却仍无法弥补“己方势单力薄”这一劣势。
然而——
“冤有头债有主,念在大家都曾为吉野尽忠的情面上,恳请各位前辈让开一条路,今日后辈只欲与汝等首领一会。”
为准确无误地传达自己的意志,易水寒特意用日语做出这番宣告。
只是——
“那吾等就更不可能让汝去见首领了。”
“好,那就休怪后辈无礼了!”
在吉野一刀流中,在一对多的战斗中,存在一个不二法门。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对手掌握主动权;
要学会操纵对手,而不是被对手操纵;
进攻的意义是为了迅速夺取敌人的性命,而防守意义在于为营造更好的进攻机会。
如果不能做到以上三点的话,战局就会被人数所左右,最终以“以多胜少”作为落幕。
所以——
在敌人一拥而上的瞬间拔刀,以左脚向右旋转划出一道圆弧。
以高机动性自夸的“流星”,想必能够及时做出回避这个动作,因而得以安然无恙。
不过,无妨。
反正,这并非攻击动作。
只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达成“逼退敌人”、“掌握敌人阵容”以及“破坏敌人阵形”这三个目的而已。
易水寒踏出一步,正对散乱轮形敌方中的一人。
“唔!”
既然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杀意,易水寒断定他不会上前自讨苦吃。
无论再怎么愚笨的人,都能看出双方同时挥剑会有怎样的后果。
同时借助敌人为稳住阵脚做出防御姿态这个机会,易水寒争取到一弹指的时间。
敌人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同袍送命,但他更不会想到易水寒早已看穿他们的战术。
一人吸引敌方的注意,另一人趁机偷袭。
因此——
以左脚作为轴心,自转身到起身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剑指苍穹的凌然姿态挥刀下劈。
果不其然。
敌人就在眼前。
将欲袭击自己右手前臂的敌人从上方斩杀,再用力从下方抄起挡开攻击,然后借助这种力道迅速将刀回转,斩断敌人的小臂。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将“利落”一词发挥至极致的一刀流,使敌人无从退避,被斩断的臂腕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回刀时顺便横砍其脖颈,对方唯有乖乖命丧刀下。
立马转身。
从左后方袭来的敌人扑空,在刹那之前易水寒站立的位置上留下一道刀光。
而易水寒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终结了对方的袭击。
压倒性的迅猛胜过对方重新攻击的速度,操纵战场者与被战场操纵者的差别就在于此。
至此,还剩下三人——
不过短暂吸气的工夫,从左右两方袭来一组敌人,易水寒躲开左边斜砍过来的敌人顺势兼顾右边,让敌人的攻势落空。
趁机返身挥刀砍下,左手边的敌人还没攻过来便被连人带甲一分为二。
他又立刻调转刃锋,一刀直取右侧敌人的脖颈。
再夺两命。
剩下的对手,便是最开始对峙的敌人。
漆黑的“流星”以几乎踢飞地上同伴尸首的势头发动进攻。
从正面斩向易水寒的刃锋,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均无可挑剔。
但是——
“破军”的刀与“流星”的刀,如同镜面般以相同的呼啸划破虚空。
乍眼一看,速度、威力似乎不分伯仲。
两道寒光交并在一起——
一人刀在、一人刀断。
——对“武艺”抱有自信,却没想到输在“兵器”的强度上么?
“流星”自嘲般将视点定格在断刃的截面上。
而他身上多出一道骇人的伤口——由“破军”上段劈开带来的胸口至左肩的深度伤痕。
“流星”,终是陨落。
如此,胜负已定。
可不知为何——
“汝是……石马大师的弟子吗?唯有……大师的弟子才有可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刀。”
奄奄一息的漆黑神机却这样问道。
他没有松开右手握着的断刀,无论那是出于自尊还是它始终认为自己没败。
“……是又如何?”
确定刚才一刀已经破坏了“流星”的炉心,对方无力暴起伤人后,易水寒才决定向他展现最后的怜悯。
“汝必然会败于首领刀下……因为,首领她曾击败过……刀刀斋……”
“那今日就权当我替师傅清理门户好了。”
“刚才说过的吧——吾等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去见首领的!”
大意了!
下一瞬间——
“主公,侦测敌机体内高元气聚集反应!”
“元气引擎,最大输出回避!”
人甲二者均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但还是……迟了。
二者微弱的声音,终究被恰如苍穹崩塌的一声巨响掩盖。
“流星”自爆了。
神机抽尽肉身最后一丝生气,收聚成一道破灭之光,于一瞬迸裂
混乱的狂风、闪光、冲击,犹如三匹脱缰野马,将整间客店踏于铁蹄之下。
“居然选择‘特攻’……”
简直是与元日战争中的武士如出一辙。
在那场大战中,面对不可战胜的鞑魔铁骑,不少武士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冲向敌舰。
虽被后世视为“武士典范”,但在易水寒眼中,这种死法愚不可及,结果却不曾料到自己会有被如此愚蠢的一招放倒的一天。
“破军,报告战损。”
在化为废墟的客店中起身,易水寒察觉到“破军”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左侧翼型装甲、右侧腰部装甲、上腹部装甲损坏……真是流年不利呀,刚出门就遇到疯子,这一下不是等于又回到维修之前了吗?”
“破军,还能继续战斗吗。”
“敌将近在眼前,想必主公也不会听妾身的劝。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与之一会——正好妾身也想瞧瞧究竟是何等脑残的首领才会叫部下自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怀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阿鼻地狱的欲望,银白之甲在无边火海中愉悦地欢笑。
那是弥漫着血腥气息的神机——
光从设计布局看上去,竟与“破军”有几分相似。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易水寒只觉一股无明业火自胸中腾升而起,直攻脑门。
“哟,好久不久,少年。”
对方虽是一派轻松地这么打起招呼,可易水寒却全无兴致应答。
“回答我,你这具神机是怎么得来的?是道衍宗给你的么?”
“正是,所以呢?”
“识相的话,马上解除披甲,我饶你一条狗命——我决不允许道衍宗继续玷污陆爷爷的名声。”
“那么,汝打算怎么让吾解除披甲?”
“与其让‘炬子门’的神机落入你们手里为祸一方,还不如让我亲手毁了它……”
“不巧呢,吾也接到讨伐尔等的命令——今日一战,我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吉野一刀流,雾隐雷藏携‘月光’前来领教!”
“破军,我们上吧!”
在这被冲天火光映照的夜空中,碧蓝的霹雳与银白的月光展开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