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船篇 序

公寓一层的B室面积与其他三个房间的面积相同，大致九平米左右。房间的南面是百叶窗常年处于关闭状态的窗台。台子并不宽敞，只有放一个漱口水杯的宽度，但是却堆放了很多维他命片的盒子、紧急用手电筒、以及塞在空隙里面的一些书签和粉色外壳的蓝墨圆珠笔。台子的下方二十公分左右是标准宽度的单人床。虽然认真观察的话勉强能从铺在床单上的漫画杂志期刊、《弹丸论破2》的人气角色狛枝凪斗的等身抱枕、以及随意摆放的几本没来得及看完的漫画本子围成的堡垒中辨认出那应该是属于女孩子的床铺，不过说老实话被伪装成那种程度的话，就连是不是床铺都很难确定。幸好，在那中间有一个狭小的，长轴一尺左右短轴五十公分的椭圆形空白区域，不难猜出那就是床铺的主人平日睡在上面时所占据的大致面积了——据说人蜷缩着睡觉会压迫神经，如果流言属实的话，睡在其中的人健康状况大概堪忧。接下来要转到的东面墙壁则是被巨大的书桌和它的架子占据，嗯，虽然这种形容未免欠妥，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能够占据超过30%存在感的物品恐怕除了它就没有其他的陈设可以一争了。书桌上方的架子摆满了动画角色的手办，乍一眼望上去除了经常出现在宅人房间里的桐人、凉宫春日、御坂美琴以外，还有《黑执事》的夏尔·凡多姆海威、《潘多拉之心》的埃利奥特·奈特雷伊、《阳炎project》的konoha等等。其实在这之后还有七个手办，但遗憾的是我无法一一列举他们，不仅仅是由于继续说下去的话篇幅会显得过长，更因为会由于撞上我压根不认识的角色而揭露我在ACG方面知识的浅薄。架子下面的墙壁上贴着一些初音未来作背景的便签纸，上面潦草的字迹不知道写了什么，即便将眼睛凑近到只有5公分的距离也一样。我笃定地认为那是某种希伯来文的写就的秘密符号，绝不可能是中文汉字。书桌上没有看到任何与书有关的内容，不禁令人忧心房间主人的文化素养。占据优势位置的手提电脑被贴上已经因反复摩擦而褪色严重的可爱美少女标签，虽然是华硕的老旧型号的本子但只要不是Macbook就可以当作友军看待。电脑后面放了没吃完的大号薯片，堆成山的M记标志纸巾已经淹没了本来的抽纸盒，难道现在的人吃完快餐都不擦嘴的吗？没救了的时代。其他的地方因为视力有限实在无法完全辨认——钥匙链、指甲刀、画着轻音少女人物的手提纸袋、画有不明涂鸦的A4纸、耳机线、电脑电源线、鼠标线，不敢继续找下去的原因是目光闪烁之间甚至于深渊中瞥到了白色蕾丝内裤单薄的一角。书桌对面的衣柜想必是私密区域，即便不是我也不太有勇气去打开，虽然被思春期少女的内衣淹没这种事大概是男性幻想中不可或缺的关键部分，不过幻想的东西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它继续停留在幻想之中，这样的常识我还是明白的。衣柜只占据了北面一半的区域，另一半则是二次元海报的领地，从《寒蝉鸣泣之时》开始，依次是《未来都市No.6》、《命运石之门》、《魔法少女小圆》、还有《Lovelive》。我的祖母其实曾经告诫过我在墙上贴这种玩意会把脏东西封在屋里作祟，尽管在当时的我看来大概是信口胡诌。房主没有这种多管闲事的亲属，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最干净的房间北面，墙上只有用塑料贴钩挂起来的《全职高手》的痛衫，主灯的开关以及房门而已。房门的内侧贴了一个钩子倒过来的贴钩，虽然不知这种装潢意义为何，但是如果是封印这个房间中某种邪祟存在的符咒的话，擅自拿下来恐怕会发生灾祸，然而即便如此，仅仅一个倒置的贴钩恐怕已经镇压不住整个房间快要溢出来的黑暗了，我这样推测。至于地板——如果说还能有人看出地板的颜色花纹，我想必一定会为此人的目力而拜服得五体投地吧。搭着几件睡衣的转椅下方是根本不可能落脚的绘画废纸堆、BL本子、铃木大辅的轻小说《无可挑剔的恋爱喜剧》第二卷、麻生羽吕的漫画《弥留之国的爱丽丝》第一卷、海报（大概是由于墙上没有空间贴所以才贴在地上，令人惊叹的思考回路）、宽松的蓝色长裤和不知道装了什么机密的文件袋。另外还有被食物包装纸，饮料罐和纸团小山掩埋了的垃圾桶，当然我不可能看得到它的本体，这一物件或许只存在于我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中——但愿如此，因为我随即想象起在它的底部培养基上繁衍生息，经历无数光辉世代的昆虫生态系统。没有在房间里找到拖鞋，即便有也一定藏在地狱深处无法触及，然而却能看到被踩扁了的铝罐，光着脚踩在上面会有多痛呢，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在这些层次丰富的摆设之上，还供奉着外套一件、少女式的胸罩一只、工商银行储蓄卡两张、人民币350元、白色的38码外出用女式球鞋一双、还有棕黑色的靴子一只，供品是吃了一半的鱼肉三明治、未削皮的苹果一只、冒着热气的康师傅小鸡炖蘑菇味泡面一碗。

——这是对沈文溪的房间极其简略的大致描述。

以上的内容统统不是重点，之所以对它们稍有提及，是因为我在见证了末世袭击般的，宅女的寝室中看到了一样相当不寻常的东西。但当我俯身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将它拾起来，身后便传出开门的声音。

「于是——」

我没有回头，站直身子看着那东西问了一个问题。

对方没有回答。

「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一团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