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荒漠里,有一辆漆黑的越野车疯狂的在坑坑洼洼的沙地里奔驰着,它似乎毫不在意那恶劣的路段在不断的给它本已残破的车身带来了更加严重的压力。

  即便是为了军事行动而生产的车轮,在这样粗暴的驾驶之下,也难以承受。

  发动机更是透过毫无止境的轰鸣对这一路的颠簸发出着它严正的抗议。

  而车内,薇殴露坐在副驾驶席上,朝着驾驶席上的岳空投去了无比担心的眼神。

  那个一向冷静的前队长此刻坐在驾驶席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怒视着正前往,似乎是想撕毁一切阻挠他前进的障碍,无时无刻不希望那象征着唯一城的中枢塔塔尖就在下一个瞬间映入他的视野。

  然后用深藏在蓝黑色之下的火焰...将他曾经服务的一切燃烧殆尽。

  打他拿出手机后那瞠目结舌的表情,聪明伶俐的薇殴露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被精神禁锢的时候错过了什么,但是在自己的印象里,岳空从来没有当这她的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

  那个一向冷静,甚至时常将绝望暗藏在心里的最深处的男人,此刻却把他的愤怒、慌张、仇恨全部挂在了那张沧桑的脸上。

  看着这样的岳空,即便是薇殴露,心中也有那么一点害怕。

  可是她清楚,岳空应该也清楚,此刻不是被负面的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她必须说些什么。

  女孩闭上美丽的双目,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扶在换挡器的岳空的大手掌上。

  感受到了一丝温度从手中传来,岳空轻轻的怔了一下,但是他没有转过头来,而是咬了咬嘴唇后,选择继续驾驶。

  

  岳空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明白自己的情绪现在充满了负能量。

  不知2年前那次因为失去了阿雅和穆林的怒吼,已经给昭音带来了多少心里的阴影。

  他不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达给薇欧露,在这个非常的时期,这没有必要,而且也没有道理。

  岳空就那么继续粗鲁的驾驶着他的越野车,不顾那越野车已经变得满身疮痍,只希望薇欧露能够收回她的手掌,让自己单独的一人静会。

  不知过了多久,但在岳空的感觉中,仿佛已经过了很久,薇欧露依然没有收走她那娇嫩的小手,而依旧用担心的眼神注视着岳空,毫不在意岳空一直以来都尽力的装作没有看见。

  “岳空......”

  薇欧露温柔的呼唤着岳空。

  “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十分的能理解......”

  “抱歉......让我静一静......好吗?”

  还未等薇欧露说完,岳空抢先一步说道,他尽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彰显任何情绪,可那仿佛一直在颤抖的声带,却将他的焦虑甚至恐惧尽然的显露在了薇欧露面前。

  看着岳空那近乎痛苦的申请,薇欧露鼓足了勇气,义正言辞的说到。

  “不行,我一定要说。”女孩的声音虽然有一丝颤抖,可依然坚毅“我不能对你不负责!”

  岳空沉默着,继续驾驶着自己的越野车,只是那微微点动的脑袋,在表达着他无声的妥协。

  “岳空,你不能因为着急一股脑子就这么冲过去,我明白那些友人对你的意义,可是......”薇欧露停顿了一下,不知什么话语哽咽在她的咽喉中,想说,但就是说不出。

  可是女孩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将她十分不愿意诉说,而且岳空可能也有所感觉的事实义正言辞的说了出来。

  毕竟,现在在薇欧露看来,岳空的安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占据了她内心相当程度的比重。

  那比重大到她不愿意拿出来与世界的命运置在同一天平上进行取舍。

  “空,你得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可能谁都救得了,甚至......甚至......”薇欧露再一次哽咽了。她看了看岳空,希望他已经做好准备聆听自己接下来的话语。

  “如果我们胜了......文明的末日或许会早一步到来,到那时......你能拯救的,甚至是只有你自己和昭音两个而已。”

  疾驰着的越野车刹然之间停在了原地。

  强大的惯性作用在那个瞬间极力的拉扯着薇欧露娇小的身躯,仿佛她随时都会飞出去。

  而那个猛的踩下刹车的当事人,也就是岳空,却任由惯性的驱使将他的脑袋撞在了方向盘上。

  

  那个男人一头栽在方向盘上吗,好像还有一些鲜红的液体顺着方向盘滴落了下来。这样的影像第一时间就映入了刚刚从惯性中缓过劲来的薇欧露的眼帘中。

  薇欧露的脸蛋上瞬间浮现出惊慌,她赶忙靠近过去,而这时,岳空才开始慢慢的说到。

  “我知道......”

  薇欧露静静的看着岳空,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我一早......就有所察觉,只要我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与当下的人类文明为敌......而莫娜和海子......也是这文明中的一份子呀。”岳空哽咽的说道。

  那时候,刚刚从死神的爪牙之下脱身的他,强烈的拒绝了张海与莫娜的帮助。

  即便那时,哪怕是现在,岳空都对那未知的将来满头疑惑,但他自身的危机意识却时常在他的脑中进行着蜂鸣般的警告。

 

  同薇欧露为伴,这样的警告也经常在他的脑中回荡。

  在听了罗涅的话语之后,岳空对那警告或许多多少少有了一丝预判。

  帮助薇欧露的道路,即便是正确性尚未可知,可确实的,也是在葬送现在的人类文明。

  可是想起故去的穆林和阿雅,想起昭音,想想薇欧露的话语,再想想人类在这个时代的所作所为。

  岳空清楚的知道,人类文明的末路仅仅是时间问题,而他必须以任何方式来保护和保存昭音,这个人类文明之中的最后一丝良心。

  哪怕是......与整个人类文明作对。

 

  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士,岳空或许不惧怕与整个文明作对,可是作为一个经历过生生死死的凡人,岳空却无法对自己的友人,张海与莫娜痛下杀手,哪怕这个杀手,并非以直接的方式执行。

  他抱着一线愚蠢的希望,期盼着薇欧露能够给予他救助张海和莫娜的方法。

  但是,那样的方法又怎么能够存在?

  这样的奢求又凭什么可以得到满足?

 

  而现在,张海真的出事了,即便是自己现在赶过去抢救,又有什么意义呢?

  岳空已经在整个世界的层面上与人类文明为敌了,那现在赶过去救那么零星的几个人类文明的个体,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是伪善罢了。

 

  痛恨着自己,谴责着自己,岳空从来没有这么瞧不起自己过。

  做大事的路上,岂容这些渺小的儿女情长作祟?

  寻求希望的征程上,这种肤浅的矛盾又有什么作用?

  岳空痛苦的将头搭在方向盘上,全然不理会鲜血正从他的额头上缓缓滴落。

  而他身旁的薇欧露,此刻却也只能看着。

  毕竟以女孩的立场而言,

  什么样的安慰,什么样的劝解,

  都是没有分量的。

  

 

 

 

 

  第二十五章 相守再会的约定 02

 

 

 

 

 

  【只有在你和莫娜出事的时候,才能联系我,只有!你!和!莫娜!】

  记得岳空临走之前,以强硬的态度交代给了张海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在中枢塔内,务必与不认识的外乡人保持距离,以防被【全知】看透和演算到自己的思想。

  而第二件,岳空则更是千方百计的强调。

  【只有你和莫娜!什么又有多少人要去追捕我!我要去的地方是个陷阱什么的,全部不用和我说,只有在你和莫娜遇到危险了的情况才能跟我联系!再跟我说一遍!清楚了吗!】

  不要轻易的联系他,纵然自己会知道,他又要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

 

  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因为岳空对张海实在是太了解了。

  若是得到一切对自己有用的情报,以张海的性格,他必然会通报给自己。

  但是,在中枢塔里,信息的传递是充满了风险的。

  且不说中枢塔现在和【全知】处于合作的关系。

  即便是在数字电子技术严重衰落的当下。

  就是整个唯一城的信息传递,也都很有可能被中枢塔的信号监视系统捕捉下来。

 

  【中枢塔军人张海中校私通叛党岳空】

  光是这条消息,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岳空,一想到这之后的事情,肚中胆都要抖上三抖。

  所以,他对此再三强调。

  不让张海在手机中记录自己的联系人,从某种程度上说,让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忘了,也未尝不可呀。

 

 

  而事实证明,岳空的担心是多么正确。

  但结果又证明,他的行为,又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张海看着找上门来质问自己的凯洛上校,内心不由得如此思考着,但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不久前,天还没亮,张海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不安和担心让张海早早的离开了熟睡的妻子,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因为在这里,或许他还能为岳空干点什么。

  中枢塔里有那么一个不成文的常识。

  办公室或是工作地点越是往上,说明人物的地位越高。

  而张海的办公室位于中枢塔的第九层,称不上多高,那仅仅是一个中级军官待的办公室。

  而你要知道,给中级军官工作的办公室和场所是9和10两个层。

  或许是因为,在中级军官里,张海还算是比较不受用的吧。

 

  毕竟,曾经是岳空的手下兼战友这一点,为他在唯一城的仕途增添了不少困难。

  对于张海而言,能够爬到中校这个军衔,已经相当程度上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再次与岳空同一战线,仕途什么的,在他看来已经廉价得不能再廉价了。

  要说唯一有什么顾虑。

  那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莫娜了。

 

  这也正是岳空纠结是否应该让张海参与此事的重要因素。

  张海是一个有家的人,对于有家的他而言,自己的决定所关乎的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了。

  可是自己的那位善良的夫人,此时此刻也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也不在意她那疾病缠身的身体状况,坚决的支持着自己丈夫的决定。

  莫娜夫人十分明白,自己的丈夫张海在跟随岳空的行动里,才会真正意义上的活得清白,过得舒坦。

  为此,善解人意的她甚至鞭策着自己的丈夫,让他不要在乎她,去遵循自己的意志。

  就这样,张海终于铁了自己帮助岳空的心。

 

  他将自己办公室的门紧紧关起来,为自己偷偷搜集岳空从来没有要求过的情报提供一个便利和退路。

  这样,当门突然被打开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有一瞬间的反应时间。

 

  透过办公室的局域网,张海密切的关注着同事之间的摸鱼的聊天,毕竟天还没亮,还在工作的也都是那些即将离开的夜班工作者。

  而透过中枢塔运作的交流平台,张海能够清晰的看到现在谁还在岗。

  而那个凯洛上校的在线标识,令他格外在意。

  这个令人不悦的男人所策划的一切行动,仿佛都是针对岳空而制定的。

  

  发现了自己竟然全心的投入到其中,张海自嘲的笑了笑。

  要知道,前段时间,当他以为岳空已经殒命的时候,为了隐瞒自己发自内心的悲痛与懊悔,他可是度日如年。

  而此刻,他却发自内心无比的自在。好像是忘记了自己从来就没有当过卧底,更是从来就不擅长隐瞒的事实。

  一个不善于隐瞒的人,此刻却对于这个隐瞒的工作有些乐此不疲。

  多么的令人可笑呀。

  张海这么想着,一面浏览关注着他办公室的终端。

  可是找来找去,除了工作平台上一群人一本正经的交谈,或是私下交流平台里小职工们摸鱼的对话,张海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张海踢了一下办公桌,让自己连带着那转椅一向靠向窗户。

  他抬头向上看去,中枢塔最高层赫然如一个大大的圆盘般耸立着,遮蔽着张海头顶那片狭隘的夜空。

  中枢塔的最高层的面积几乎高于第一层的接待大厅,而那里却不是为了高阶的领导人准备的。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数据库,资料库,信号终端。

  

  如果说是有什么工作要针对一个跨世纪的人工智能,哪怕用肌肉来想,也只能是在这里了。

  如果能够上到中枢塔的最高层,那不要说他想了解的关于昭音的情报,就是唯一城的兵力武装配置,他都能够提供给自己的老队长。

  可是,自己没有权限呀。

  要是贸然走上去然后接受了一番审查,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张海将脑袋伸了回来,重新回到办公桌的终端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算继续从那些交流平台里尝试着找到一些线索。

  可当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终端的时候,屏幕却突然间一闪一闪的,然后突然变成了一片海蓝色。

  张海感到一丝疑惑,对着那终端左摆右摆,可是就是没法将它调回平时的工作界面。

  张海又一脚踹开了自己办公桌,连带着椅子一起滑了出来,他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打开门向外望去。

  只看到走廊里还是一片祥和,其他的办公室门里还传来其他战友或是同事与以往无异的说话声。

  张海正纳闷之际,见到一个从楼下上来要不知道要去哪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便连忙叫住了她。

  那女性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张海的呼唤,连忙抱着她的文件小跑似的贴了过来。

  “张海中校?有什么事情吗?”女工作人员尽力收起夜班带给她的疲惫,用带有一丝调皮的声线问道。

  张海没有去理会这位同事或是说同事手下的奇怪语气,问道。

  “你的工作终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

  那位女性先是歪了歪脑袋,摇了摇头说道“中校您在说什么呢?我们的终端工作都很正常呀。”

  张海听了,沉默了片刻,赶紧说道。

  “哦!没事了。麻烦你了。”张海赶忙说道,打发走了女性的工作人员。走回了办公室,并关紧了门,就仿佛是特意不让那位工作人员,或是其他任何人得以进入。

 

  张海走回了自己的终端前,看着那满面的蓝屏,静静的等着,期待着下一秒,那屏幕上会出现什么不同。同时双眸也不忘恶狠狠着盯着办公室的木门,警戒着任何一个打开他的人,就如同狮子在守护着自己的猎物。

  果不其然,几秒之后,蓝屏上浮现了几行文字。

 

  【救救...我......请救救我。】

  张海赶忙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屏幕上就浮现出了第二行字。

 

  【请救救我...我不想...我不想...忘记一切。】

  张海赶忙拿起键盘,打上了几个字。

  输入的字符在海蓝的屏幕上陆续的浮现了出来。

  【你是谁?】张海询问着这个通过一台屏幕与他交流的求救者。

  虽然这么问,但对于他而言,他大致也可以想到这个呼救者是谁。

  【我是......昭音......请......快点......告诉......岳空,我不想......忘记一切。】

  果然是她。

  张海暗想着,赶忙继续在键盘上疯狂打字。

  可是字符还没有被确认输入,那海蓝色的屏幕就再度回到了平时工作的界面。

 

  看到这样的情况,张海愤怒的咬了咬嘴唇,再一次踢开办公桌,坐着自己的椅子旋转到了窗边。

  抬起自己的手,用食指抵住鼻梁,拇指拖住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透过和岳空的交流,张海无比的明白,昭音对于岳空的重要性。

  而此刻,昭音的记忆即将被删除,她的人格也很可能就要被抹消,但是岳空到现在有没有救出薇欧露他都无法确定。

  亲自过去救昭音如何。

  张海脑中闪过了这个想法。

  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抹除了,因为,那不可能。

  无法想象岳空是怎么与唯一城缠斗那么久的。

  而对于他自己而言,哪怕冲到了塔顶,救下了昭音,也无法冲出唯一城的重围。

  

  那就拖一拖时间吧。

  但首先,他必须干一件事。

  张海转换了思考的方向,站起了身,从楼梯下去,走了一层。

  相比9层空荡荡的走廊和整齐的办公室。

  8楼就像变了一片天地。

  几百个办公桌和小小的隔板构成了这些人员的工作空间。

  也就是现在天还没亮,这里还没有那么拥挤。

  张海漫步在他们其中,搜索着一个人的身影,祈祷着此时此刻他仍然在值班。

  终于,一个肩膀上挂着中尉军衔的人映入了他的眼帘。

  张海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中尉的肩膀。

  那正是在岳空九死一生的时候,向张海提供岳空方位的军官。

  “怎么了,张海中校?”那中尉低声问道。“那么早就到这里了?”

  “带上你的那个朋友,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别太高调。”

  “了解了。”

 

  说完,张海回到了办公室,打开了手机,娴熟的打了几个字。

  【中枢塔要抹消电子精灵的人格。】

  并在收件人的栏里迅速打了一串号码后,确认发送。

  随后,他就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等待着。

  缺乏睡眠的疲意终于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始席卷他的意识,张海感到眼皮有那么一丝沉重。

  可清脆的敲门声突然想起,他拼命摇了摇头,希望驱赶走自己的睡意。

 

  “中校,是我们。”

  熟悉的声音隔着紧闭的木门传到了张海耳中,他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进来吧。”

  说完,木门被打开,中尉带着时常和他一同巡逻的好友兼下属,一个身材魁梧的准尉进了门。

  紧接着,他们又把木门牢牢的关上了。

  “中校您来的可真是早,有什么事情吗?”还未和张海打招呼的准尉提前问道。

  “恩...有一件,我想不到有谁可以帮忙。”

  “和岳空有关的事情吗?”中尉问道。“我答应,您直接说吧。”

  岳空这两个字此刻简直成为了中枢塔里最敏感的字眼。

  但凡和这两个字有上哪怕是擦边的关系,那都是会影响自己生命安全的。

  中尉明白张海委托的沉重性,但还是毅然答应了。

  “我干就可以了,让大个子回去吧。”中尉说。

  “咋是个这呢?”准尉见中尉如此说道,带着有些抗议的语气说“浑水也好,清水也好,咱们一向是一起淌的呀,不要在意,把我也算进来,中校。”

  “你看看你,没事闲的还自己找事,我来干就行了。”中尉说。

 

  看着互相拌嘴的二人,张海仿佛看到了谁的影子。

  曾几何时......岳空和穆林好像也经常这样的拌嘴。

  这个总是说那个,而那个总是笑呵呵。

  看似是拌嘴,但二人却无时无刻的希望着互相的平安。

  只是现在,那个能和老队长拌嘴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果可以,张海也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

  可此时,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针对此刻的行动,他必须留一个保险。

 

  在二人拌嘴的时候,张海摘下了自己军帽,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一个无比深的躬。

  二人见状立刻停止了拌嘴,连忙扶着张海,同时确认了一下门关没关紧,外面还有没有别人。

  “谢谢你们,真心的,谢谢你们。”张海深沉的道谢道“这件事十分的重要。”

 

  “究竟是什么事情呀?”看着这样的张海,中尉不禁问道。

  “你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是吧。”张海问。

  “没错。”这次回答张海的,是高个子的准尉。

 

  “我由衷的恳请你们,在离开的时候,去我家里,把莫娜转到一个其他的地方安置起来。”

  中尉听了后,立刻嗅出了张海深层次的意思。看似只是帮忙给嫂子搬个家,但蕴含其中的危险,中尉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当然,他身边的准尉也一样可以知晓。

  “中校?您要独自去干什么吗?”

  “恩......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把莫娜藏起来,直到岳空来到这里。”

  “哦?老上尉他活下来了?”准尉有些兴奋的问道。

  “恩...多亏了你们。”

  “呼......”中尉听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让傻大个去安置嫂子,我帮您吧。”

  “不用了,人越多越容易失败。”

  “可是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吧。”

  “二位,你们愿意趟这趟浑水,就也置身于相当的危险中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感谢二位了,你们即便是现在退出,或是去告发我,我都无话可说。”

  “那不可能。”中尉当即说道“那样干了我这辈子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中校您就别见外了,我们保证安置好嫂子。”准尉说。“您或许不知道,能够在您的手下工作,战斗,对于身处这个荒诞时代的我们而言,是多么大的慰藉。”

  张海露出了一丝微笑,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真是对他无比的肯定。

  在岳空手下战斗的他,一直认为岳空队长是一个值得他学习的人。

  而那一席话语也正是自己对老队长暗藏心底的评价。

  如今听到了自己的下属兼战友对自己有了这样的评价,张海觉得,自己当初留在唯一城,或许不是那么一件让自己的良心备受煎熬的事情了。

 

  张海点了点头,说“多加小心,这个危险的差事,就拜托你们了。”

 

  “是!”

  “没问题!”

  两个军官义正言辞的行了个军礼答道,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目送着两位可靠的下属、战友以及友人离开,张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对于岳空的联系已经做了,他向着老队长发送了一条报告危险的信息。

  对于莫娜能够做的保护也做了,他请两位军官去为夫人安置了新的住所。

  即便这一切都只有临时的效果,但如果当下自己失败,而莫娜落入了唯一城,甚至是凯洛的手里,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如果可以,希望那两位军官能够安稳的藏着莫娜到岳空赶来,然后尽早的抽身。

  这样,他们应该也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吧。

 

  张海这么想着,走出了办公室。

  哪怕一会也好,他要想办法让中枢塔的顶层停止对昭音人格和记忆的抹消。

  他没有最高层的访问权限,没有突破层层守卫的硬实力,但整个中枢塔全部的电力供应,却在任何工作人员都可以触及的一层。

  着急的张海没有去等待一层一层停靠下降的电梯,而是直接从楼梯飞一般的冲了下去。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那与穆林,岳空所使用的是同一型号。

  自从得知了穆林已经去世了的消息后,张海也一直在用这个型号的手枪以纪念那个他无法纪念的朋友。

  他娴熟的为手枪拧上了消声器,所过之处,提前打下了所有的摄像头。

 

  到达了一层后,张海看到了那个在前台因为值夜班已经困倦得不行了的接待员。

  微弱的灯光外加强烈的困意令他无法第一时间认出张海中校。

  而平日里一向平和的张海,此刻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他藏在监控摄像的死角,急速的抬起手枪,在昏暗的室内将准星对准了那个接待员的眉心,然后接连拨动数下扳机,让那接待员带着困意与无知离开了人间。

  紧接着,他丝毫不去理会那个接待员是否已经死透,而是射下一楼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后,径直进入了配电室,戴上手套,一股脑的将所有的电闸拉下之后,并给予一定程度的破坏。

  然后又飞一般的跑回楼梯,脱下自己的鞋,并提着它朝着自己办公室所在的9楼飞速奔去。

  途中,透过楼梯上方传来的脚步声,张海能够感受到,有不少人正在这其中来来往往。

  在突然的断电惊动了还在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的同时,分布在中枢塔内各个地方监控室里等等监控人员也急忙赶向监控出现异常的地点。

  每当即将与下楼的人碰面之际,张海就刚忙躲入离他最近的层楼里,顺便在那一层处理了自己的鞋子,当人过后,趁着间隔一点一点迅速的向上爬。

  脱下了鞋令他移动的声音降低了很多,也或多或少减少了他逃逸的踪迹,当张海好不容易大汗淋漓的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赶忙换上了一双新鞋,并擦起自己满头的热汗,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一个在中枢塔突然断电时有一些慌张无措但仅仅又只能等待别人去解决的军官一样。

  汗擦好了,鞋换好了,张海贪婪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吮吸着空气,希望尽快得让自己的状态转换到平时一样,不然他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什么的累兵一样。那样会让他迅速落网的,而他不能那么迅速的落网。

  对,落网。

  张海没打算逃跑,他在之前的行动中并没有精心的去抹消所有的痕迹。

  就连那双处理的鞋子,也是在中枢塔内处理的。

  他就是要让自己落网,而且得是中枢塔内落网。

  这样,他就能将唯一城搜索犯人的主力集中在中枢塔内部。

  那样的话,莫娜和帮助她更换居所的两位军官就能减少不少的压力。

  1秒...2秒...

  1分钟...2分钟...

  哪怕一分一秒,只要中枢塔的人还没有找到自己,那都是确确实实赚到了。

  张海平静的坐在办公室里,算计着自己争取来的一分一秒,算计着黑暗笼罩中枢塔的一分一秒,淡然得等待着调查人员打开自己的木门,等待着自己的落网。

 

  终于,当漆黑的天空已经完全被太阳照得透亮的时候......办公室才再度亮起了已然无所作为的灯光,熄灭的终端也开始了开机的进程。

  而与此同时,张海的办公室门也被打开了。

  一头红色头发的凯洛瞪着琥珀色的眼睛怒视着他,仿佛懊悔着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没有处理掉这个岳空的旧党。

 

  “张海......我真是太蠢了......自打岳空重新开始与我作对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关注你的。”凯洛愤愤的说道,拿起了一份资料。“几个小时前......你是不是向那个该死的岳空发出了一条消息,还是几个小时前,是不是你,毁坏了中枢塔那么多监控摄像,射杀了一层的接待员,然后造成了整个中枢塔的断电?”

 

  看着在愤怒中疯狂质问自己的凯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就像是一个胜利者在看失败者的的笑容,那就像是在看一个丧家之犬的笑容。

  张海将他三年内对凯洛的不屑与厌恶,全部的写在了这一丝微笑之中。

 

 

                 TO BE CONTINUED